番女休夫 第六章
    連著幾天陰雨綿綿的天氣,好不容易等到放晴了,陽光暖洋洋的灑在身上,令人覺得舒適而愉悅。

    宋雪宜到馬廄華了他的愛馬戰雲,打了水拿過刷子,捲起袖子就在院子裡刷洗馬匹。

    他使勁的刷洗,水濺得到處都是,沾濕了他的衣衫。

    君君鬼鬼祟祟的閃到院中一棵柏樹後面,好奇的看著。

    陽光照耀著他閃爍的汗水,濕透的衣衫貼著健壯結實的身軀,他頗長的身材怎麼看都順眼。

    這幾天她老是偷偷摸摸的跟著他的身影打轉,早上偷瞧他練劍,下午趴在窗邊看他讀書寫字,晚上悄悄的跟著他到林子裡面散步。

    不管他做什麼,吃飯、喝水、睡覺,她都偷偷的跟著。

    昨晚她聽見他要下人抬了浴桶進去房間,看起來是想洗澡,本來她是打算偷看的,卻遺憾的被屏風擋住了視線,只能聽著嘩啦作響的水聲暗自氣惱。

    現在的她,可對宋雪宜感到萬分的好奇,他似乎跟她原本所認為的不太一樣。

    或許是太無聊了,她居然會注意起他的一舉一動來,而且還常常看得目不轉睛,難道她又病了嗎?

    花一個時辰將馬匹刷洗完畢,宋雪宜滿意極了。

    今天天氣很好,適合騎馬出遊。

    整天待在府裡被人盯著看,怪難受的,君君那種拙劣的跟蹤法,木頭都會察覺,何況他並不是一根木頭。

    她到底跟著他要做什麼?光是猜測她的心思就夠他困擾的了,誰知道她接下來還想做什麼驚天動地的事。

    他將馬上了鞍,套了韁繩,左足踏入馬蹬,輕巧的翻上馬背。

    「喂……」看見他上了馬,擺明就是要出去溜躂,君君怎麼能容許自己還躲在樹後面看而已?

    離開大月氏之後,她再也沒騎過馬,享受奔馳的痛快感覺了。

    她張開雙手,攔在馬前,「等一下!」

    「你想做什麼?」

    「我也要騎馬。」

    「女人騎什麼馬?當心摔死你!」哼,不安分的待在閨房裡繡花,跟人家騎什麼馬?

    「我不會摔死,我會騎。」她的騎術雖然不是一等一的好,但是駕馭一匹馬是沒有問題的。

    「讓開!」宋雪宜將馬腹一夾,催促馬匹前進,一溜煙的就往外竄去。

    君君連忙到馬廄去牽一匹馬,七手八腳的上鞍,正準備要追出去時,宋雪宜卻調轉馬頭,跑了回來。

    「你在幹嗎?」果然跟他想的一樣,她會自己去找一匹馬來騎,然後出門鬧事,繼續丟他的臉。

    君君正抬高腿準備上馬,他突然跑回來使她愣了一下,維持那個姿勢沒動。

    「上……上馬呀……」陡然發現這個姿勢有多麼的難看,她連忙放下腿站好,有些心虛的撫平裙子,微微的低下頭。

    「你想出門?」一定是了,否則不會無聊到跟著他打轉。

    她用力的點點頭,綠眸中閃著欣喜的光芒。

    他高踞在馬上,對她伸出手,「上來吧。」

    「我有馬。」上去?跟他共騎嗎?她搖搖頭,她又不是不會騎馬。

    「嚴格說起來,那也是我的馬。而我不願意借你。」開玩笑,讓她單獨騎一匹馬,四處去闖禍嗎?既然要讓她出門,他得看好她,絕對不能讓她有任何作怪的機會。

    「你想騎馬就上來,否則一切免談。」

    她看看身旁的馬,再看看他的胸膛,決定試一試後者靠起來的感覺怎麼樣。

    「好吧。」她伸出手去,握住他的,「我聽你的。」

    宋雪宜輕輕一提,將輕盈的她提上馬背,「聰明。」

    他雖然讚她的選擇聰明,可是卻覺得自己似乎不怎麼聰明。

    他幹嗎為了怕她闖禍而把她帶在身邊呢?更要命的是,她柔軟的身子靠在自已懷裡,淡淡的馨香味提醒著他,他懷裡抱著一個女人,這個女人是他的妻子,而他們從來沒有過親暱的舉動。

    他開始覺得糟糕了!他得很努力、很努力,才能將腦海裡的綺想全部趕跑。

    ****************

    好痛!

    宋雪宜緊閉著眼,全身只剩下一個感覺,那就是痛。

    發生什麼事了?為什麼他會覺得痛?

    他感覺到一滴滴冰涼的東西落在他臉上,似乎有人在喊他的名字。

    一個軟軟的、柔柔的,帶著些哭音的軟嗓子,不停地喊,「雪宜……」

    他慢慢的睜開眼睛,一雙充滿淚水的眸子擔憂的懸在他上方,一滴淚水像花瓣上的露珠,倏然往下掉,落在他的頰邊。

    君君雖然眼裡還掛著淚水,卻笑了,「太好啦!你終於醒了!」她還以為他死掉了呢!

    雖然她一直希望他死掉,可是剛剛他一動也不動的樣子真的把她給嚇壞了,

    原來,她並不希望他死掉。

    宋雪宜有些迷惑的看著她,發生什麼事了?

    對了,是一隻兔子。

    他想起來了,他帶著君君在林子裡追逐一隻在樹上晃蕩的猴子,他記得君君的笑聲相當可愛,他還因此怪罪自己居然會這麼沒用的依著她的玩興,去追那隻猴子。

    他們追著猴子出了林子,西邊是一排陡峭的斜坡,他注意到了也準備避開。

    但那隻兔子卻突然冒出來,他本來可以控制住馬匹,若不是君君突然拍他的韁繩,尖叫著要他避開,他們應該會沒事的。

    她只顧著不讓馬匹踩死那隻兔子,卻讓自己倒了大霉。

    受驚的馬匹直立起來,將他們給拋出去,直往那斜坡滾下去!他只來得及奮力攬住她的腰,卻無法阻止兩人從斜坡往下滾的跌勢。

    尖銳的石子擦破了他們的衣服和手腳,鮮血淋漓的。在滾到坡下時,他似乎撞到石頭,因此而昏了過去。

    他愣愣的看著她掛著淚珠的臉龐,有一些些怪異而柔軟的感覺緩緩從心中升起。

    她哭了,是因為擔心他嗎?她喊他的名字,聲音居然會這麼好聽,讓他渾身都發軟。

    君君看他一句話也沒說,眼光看起來怪怪的,不由得更擔心了。「你怎麼了?有沒有事?傷到哪嗎?」

    他恍若未聞,只是盯著她看。

    他昏了多久?仰頭看見高懸在天空的月亮,他突然意識到自己只怕昏過去不短的時間,這才讓她哭得眼睛都紅腫了。

    「雪宜,你怎麼啦?哪裡痛嗎?」

    「我沒事,只是耳朵有些疼。」

    一聽見他說話,聲音聽起來雖然怪怪的,但應該沒事不會死掉,她總算鬆了一口氣。

    「好好的怎麼會耳朵疼?有傷到嗎?」

    「你朝著我耳朵吼,怎麼會不疼,君君?」雖然摔得全身都痛,但是他居然覺得還蠻值得的。

    他一定是瘋了,不但沒有因為那個番女把他害成這樣而覺得生氣,居然還感到高興?!

    他或許該找個大夫來看看。

    「很疼嗎?」君君不明白他這句話是在說笑,還以為他是說真的,「我們回去了好不好?找個大夫來看看,我也好疼……」

    「哪裡疼?」他一聽她這麼說,連忙爬起身來,仔細的打量了她一下,她潔白的衣裳沾滿黃土和鮮血,右邊的袖子裂了,隱約能看見手臂上一片擦傷,右腳還少了一隻鞋,大概是剛剛掉了。

    「這裡……」她拉起裙擺來,露出修長而勻稱的小腿。「我的腿好像不能動了。」

    宋雪宜看見她腿上的紅腫和淤青,伸手輕輕碰一下,引來她一聲痛呼,他抬頭看她額上冒出了細微的汗珠,呼吸變得急促,一臉疼痛的表情,不由得有些不捨。

    「腿斷了。」

    「啊?那怎麼辦?」好痛呀……為什麼一樣是摔下來,他不過昏了一下,她就摔斷腿?

    「不要緊的。」他安撫著她,找了兩根還算筆直的樹枝夾住她的傷腿,然後撕下自己的衣襟緊緊的縛住。

    「暫時先這樣了,回城之後還得給大夫看看才行。」

    雖然他幫她固定傷腿讓她痛得死去活來、冷汗涔涔的,但她居然沒有號啕大哭或是大聲喊痛,這倒讓宋雪宜有些吃驚。

    君君果然有些特別。

    她看他幫她固定傷腿的手法快速而熟練,不由得生出欽佩之心。「你怎麼會?」她指了指自己的腿,額上還掛著疼痛的冷汗,眼裡卻寫著好奇。

    「戰場上學的。」他輕描淡寫的說:「這也沒什麼。」

    「戰場呀……我真想看看。」她有些神往的道,那是個塑造英雄的地方哪!如果宋雪宜去過戰場,那他是否也算是英雄?是的話她應該歡天喜地的喊他相公呀!

    只是,她沒忘,他曾經連說了四個討厭她,那這樣她還能喊他相公嗎?

    突然之間,她的相公是不是個黑塔似的英雄,似乎已經不再重要。重要的是,他討厭她。

    「你不會想去的。」他想到戰場上馬蹄震天、黃沙滾滾、兩軍相接的激烈景象,再想到那遍屍首、血流成河的蒼涼。

    不會有人想去的。

    他轉過身去,將她的手拉過自己的肩頭,把她負在背上,「你可以去任何地方,就是別上戰場去。那裡,並不適合你。」

    他的聲音聽起來多少有些悲涼和滄桑,他似乎不怎麼喜歡戰場哪。

    她輕輕的用大月氏話說:「我要跟著你到任何地方去。」

    宋雪宜沒有聽懂,他背著她,踏著堅定的步伐,緩緩朝回家的路走去。

    夜深了,月亮逐漸西沉,天上的流雲被風一吹又掩住皎月,四周漸漸的暗了下來。

    兩個人帶著兩種說是不同,其實又有些相似的心思,隱入了無邊的黑暗之中。

    微風輕輕的吹拂著,吹動一大片翠綠的長草,一望無際的草原遠遠的延伸,彷彿沒有止境,與天際相接似的。

    草原的西端有一座險峻的高山,參天而起,山腰以上掙是皚皚白雪,山腰以下卻是一片蔥綠。滿是蒼翠的樹木。

    君君坐在翠綠的草地上,玩弄著一束隨手摘來的狗尾草,宋雪宜躺在她的身邊,手枕著頭悠閒的看著天上的流雲,不遠處停著一輛騾車,拉車的騾子慢慢踱著步四處吃草。

    君君費了好大工夫,告訴宋雪宜屬於青草的芬芳、天空的湛藍和微風的舒坦,才引誘他一同出了們。

    她輕輕的伸伸懶腰,神情愉悅的說:「好棒的草海呀,彷彿無邊無際,看不到底的樣子。」海的樣子,也是像這樣嗎?

    「你很喜歡?」愈跟她相處,他就愈發現她其實天真而單純,很容易因為一件事情感到開心,也容易因為一些小事而生氣。

    她的情緒反應,會相當明顯的表現在她的行為舉止上,她就像個小孩子。當初,他把她想得太壞了一些。

    「是呀。」她突然偏過頭去,帶著一些欣喜和期盼的問:「你看過海嗎?」

    「海?」

    「嗯,一望無際,波浪濤天的壯麗景象,還有海的歌聲,我一直都很想看。」她相當神往的說:「我小時候聽過一個故事,你要不要聽?」她微笑著問他,眸子閃著晶瑩的光芒。

    「好吧,我大概還算喜歡聽你說話。」

    君君的嫩臉微微一紅,輕輕的說起故事來。

    「以前,這個世上並沒有海,到處都是草原,人人都過得很開心、很滿足。

    「有個叫作阿爾達的勇敢少年,愛上了一個叫作曼奴的美麗姑娘,他們過著幸福而又快樂的日子。可是有一天,一個惡鬼偷走了太陽,使大地變得冷冰冰的,草不再青翠,花不再芬芳,人人臉上都失去了笑容。

    「勇敢的阿爾達為了找回太陽,為了讓年輕的姑娘們能躺在她們愛人的懷裡唱歌,為了讓草原上的人們平安過活,只好離開心愛的曼奴,去挑戰惡鬼。可是惡鬼的力量就像沙漠中的風暴那樣強大,最後阿爾達失敗了,被惡鬼迷惑在高高的山上,忘了回家的路。

    「曼奴天天都在草原上唱歌,希望阿爾達聽見她的歌聲,可以循著她的歌聲找到回家的路。然而阿爾達一直沒有回來,曼奴美妙的歌聲卻吸引了惡鬼,他要曼奴當他的妻子,用她的歌聲陪他在又高又寒冷的山上生活。

    「美麗的曼奴哭了三天三夜,當惡鬼重新把太陽放回天上,阿爾達重新回到草原上的時候,曼奴就跟著惡鬼離開了她心愛的人和心愛的草原。

    「日子一直過去,而勇敢的阿爾達始終沒忘記美麗的曼奴,他變得愈來愈強壯,他的力量大到一百個好漢都拉不住他。於是他帶著鋒利的斧頭爬上險峻的高山,找到了惡鬼。他不知道惡鬼天天聽著曼奴的歌聲,漸漸的失去了壞的力量。他不知道美麗的曼奴天天給惡鬼唱歌,也愛上了他。

    「阿爾達看見惡鬼在摘一朵花,從他身後一斧頭就將惡鬼砍成兩半。他不知道那朵花是惡鬼要送給曼奴的,他也不知道曼奴一直在等著惡鬼給她摘花回來。

    「曼奴等不到惠鬼,卻等到了阿爾達和一朵沾滿她愛人鮮血的花。她不肯跟著阿爾達離開,抱著花一個人孤孤單單的待在高山上,天天哭泣著,用歌聲呼喚她的愛人回來。

    「可是她的惡鬼愛人不會回來了,於是,她的眼淚流下了高山,淹沒了草原,變成了海。」

    故事說完了,君君輕輕的歎一口氣,「真美的故事,是不?」

    「我不喜歡,太悲慘了。」宋雪宜皺著眉,這個毫無根據的傳說,太慘了一些,他看不出來哪個地方美。

    「可憐的曼奴,她終究等不到惡鬼。」君君同情的說,眼睛裡面隱約含著淚水。

    「或許她不該再愛上惡鬼。」聽起來曼奴像是三心二意的女子,她先愛上了阿爾達,後又愛上惡鬼,才會讓自己悲慘的淚流成海。

    「愛了就是愛了,哪有什麼該不該呢?」君君說得理所當然,「愛上了,那也沒辦法呀!管他是惡鬼還是什麼。」

    宋雪宜愣,一時之間也不知該如何反駁她這番似是而非的言論,他腦袋裡只響著她所說:愛了就是愛了……愛了就是愛了……

    愛了就是,愛了。

    一陣笑聲從荷花池邊的六角飛亭傳了出來,夏光至笑得上氣不接下氣,一杯清茶拿在手裡一直沒喝,臉上是一片愉悅。

    「夏大少爺。」宋雪宜挑起眉毛,有些不高興,這傢伙一早就跑來說要跟他對弈,可又一直衝著他笑,笑得他莫名其妙,「該你了。」

    夏光至呵呵直笑,隨手拈起一顆黑子放在上位七八路。

    宋雪宜見他這子一下,敗像已成,不禁搖搖頭,「你到底是來下棋,還是來笑的?」早知道他會這樣沒頭沒腦的衝著他笑,根本沒心跟他下棋,他還不如拿卷書,到樹下乘涼,看君君打鞦韆。

    君君摔斷了腿,整天待在房裡難免無聊,他又不可能天天陪著她出去閒晃,所以他幫她在園子裡架了幾座,她開心得不得了,整天賴在上面不下來,倒苦了一旁提心吊膽的小花,生怕她會摔下來。

    「抱歉!」夏光至咧嘴一笑,「我看到你就想笑,實在不是故意的。「哈哈……」

    「到底有什麼好笑的。」真是無聊,他怎麼會跟這種人作朋友?

    「你真的不知道嗎?」也難怪啦,他這幾日都沒出門,當然不知道外面流言傳得多麼精彩。

    雖然說自己最近也和凌小小打得火熱,實在沒有多餘的心思來關心他的好朋友,不過他可是一聽到消息就連忙登門拜訪來。

    總得要有人來探探虛實嘛!如果傳言是假的,那他就可以駁斥那些人的胡說八道,如果是真的……那、那他也只能同情他的好友,愛莫能助了。

    誰叫他們是好朋友,他總得幫雪宜出些力氣嘛!希望他不要誤會他是專門來看笑話的才好。

    「你有什麼話就說,別拐彎抹角的。」

    「最近外面傳得沸沸湯湯的,說你……」夏光至看了他一眼,又克制不住的笑出來。

    「我又怎麼了?」宋雪宜不耐煩的問,自從娶君君之後,關於他的流言一直沒斷過。「又有什麼無聊的謠言值得你跑到我這來笑?」

    「別生氣嘛!誰叫你一直是謠言的根源呢?」沒了宋雪宜和君君這對夫妻,全城茶餘飯後可會少了許多樂趣呢。

    「我是謠言的根源?好笑!我這半個多月來和君君風平浪靜的,又能招惹什麼事情上身?」因為摔斷腿,這些日子君君合安安分分的在家裡待著,還有什麼風言風語能夠找上他們?「你給我說,我倒要知道我又做了什麼成為別人取笑的對象。」

    他認真的搖搖頭,「不不不,不是你做了什麼,而是你沒做什麼。」

    「什麼?你在跟我玩繞口令嗎?」什麼叫作他沒做了什麼?他什麼都沒做還能成為別人笑話的對象,那不是活見鬼了嗎?

    夏光至一副他沒救的樣子,附過去在他耳邊低聲說了幾句。

    「什麼?!」宋雪宜怒吼一聲,臉色霎時變得鐵青,「哪個王八蛋說的?」

    「全城的人。」他無辜的說:「連皇上昨天都問我這件事是不是真的呢。」

    「廢話,當然不是真的!」宋雪宜拍桌子,怒火沖天的站起來,「絕對不是真的。」

    「你證明給我看?」夏光至可樂了,難得見到好友氣到快抓狂。

    「哼!不用你說我也會做!」他怒氣沖沖的一甩袖子,快步走出涼亭,準備找君君證明那些謠言都是荒謬可笑的。

    宋雪宜快步的走在碎石子鋪成的甬道上,一股強烈的怒氣熊熊在胸中燃燒。

    別人說他懼內,他懶得解釋也不想反駁;人家笑他是窩囊廢,他也認了,反正愈描愈黑,他自己知道不是那麼一回事就好。

    可是現在他完全沒辦法坐視這個新的、離譜的,完全不符合事實的流言繼續散播下去。

    對,他是嫌女人麻煩沒錯,拒絕了很多女人求歡,不管是明示還是暗示,從沒答允過任何人來說親,因為他不想娶親。

    他也的確對凌小小的投懷送抱感到興趣缺缺,他的妻子至今仍是處子,這更是事實,大家說的都沒錯。

    但是,說他不舉、無能就叫人忍無可忍,而且是個天大的謬誤!

    他怎麼會是無能呢?他的小老弟每天早上都會跟他雄赳赳、氣昂昂的打招呼,精力相當的旺盛。

    說他不舉,真是見鬼了,他馬上去舉給全京城的人看!

    君君興高采烈的坐在鞦韆架上,完好的那隻腳一晃一晃的,小花也笑著替她打鞦韆。

    「再高點……呵呵……再高點……」好舒服呀!渾身都輕飄飄的,彷彿要飛出去了呢!

    自從她摔斷腿之後,她和宋雪宜之間的關係,起了一些微妙的變化,他們會一起駕著騾車出去遊玩,他似乎多了很多耐心來聽她說話。

    下雨的時候,他會到她的房裡小坐、教她品茗、下棋,更多時候他只是靜靜的聽,聽她跟他說些在大漠裡的風光、在草原上牧羊、看馬兒奔跑、摘花、看星星、唱歌、聽長老們說故事的細碎瑣事。

    因為她行走不方便,他常常用他的胳臂抱著她在宅子裡面穿梭,或是讓她坐在書房窗下曬曬太陽,有的時候會糾正她的發音,教她學說漢語、寫漢字。

    當他知道她曾經寫過漢字設宴要請他時,他顯得相當的驚訝,然後大笑著說什麼鬼畫符之類的。

    她聽不懂什麼叫鬼畫符,可是她知道他笑得很開心,雖然他的笑聲不像打雷,可是她一點也不介意的跟著他笑。

    她喜歡他笑起來的樣子呵!

    忙碌的蜜蜂和蝴蝶在花叢裡穿梭,翩翩的繞著君君飛舞,暖陽柔和的曬在她身上,此時已有細微的汗珠隱隱從她額頭上滲出了。

    「雪宜,你也來玩!」君君在蕩高的同時發現了宋雪宜走過來的身影,開心的揮著手,笑得更是燦爛了。

    玩?他當然會好好的跟她玩一玩,相敬如賓的日子也該過完了。

    他飛身一躍,輕飄飄的踩上鞦韆板,一把拉住她的手,微一使力就將她橫抱起來,君君的脖子,輕輕的交握在他視線可及的範圍之內。那小小的、粉粉嫩嫩的指甲,像極了一瓣瓣小巧的花瓣,透著淡淡粉紅色。他覺得奇怪,他怎麼有辦法這麼久都不碰他的娘子?

    宋雪宜原本打算一把將君君往床上丟,快速的剝光她的衣服就開始跟她洞房。

    可是呢,等到他把她放進房裡,放在床上,他就有些後悔了。

    他幹嗎要因為無聊的謠言就跑來侵犯君君?

    不過轉念又想,這事關係到他男人的尊嚴哪!到時休假期滿,他還是要出門上朝,他總不能一直裝聾作啞下去吧?

    心一橫,他把手放上君君的肩頭,清了清喉嚨,「我要跟你說一件事。」

    君君柔順的坐著,明媚的大眼睛一眨也不眨的看著他,「嗯,我在聽。」

    「三個月前,我們拜過了堂,成了夫妻。」接下去該怎麼說比較好?

    「對呀。」她並沒有忘記!雖然她不要他了,還寫了休書……可是這些日子以來,她已經有一些些的後悔,還好雪宜似乎也不記得那些事情,那她就識相的不去提。

    然而事實是,宋雪宜根本不覺得自己被休了,不管下人們傳得多麼熱鬧、精彩,他不承認就是不承認。

    這陣子君君也不再提這件事,他自然也想裝聾作啞的打混過去,當作從來沒有這件事過。

    畢竟,他並沒收到什麼鬼休書呀。

    宋雪宜一咬牙,決定不再猶豫,亂麻就該用快刀來斬。「可是我們還沒圓房。」

    君君的眉頭輕輕攏在一起,不解的問:「什麼是圓房?」

    「就是……」他修長的指頭在她嫩臉上游移,摩掌著她動人的輪廓。她那雙誘人的大眼睛,閃著孩子氣的天真坦率和全然信任。

    他猛然一驚,連忙收回手來!他到底在幹嗎?真的要為了證明他是個正常的男人,就這樣貿然的做這種事嗎?

    況且,君君從來沒承認過他是她的相公,甚至還休過他,一想到這裡,他開始覺得沮喪了。

    君君有點迷惑的盯著他,她剛剛似乎在他眼裡感受到慚愧和失望……他怎麼了?

    「雪宜,你要跟我說什麼呀?」

    「沒事。」他搖了搖頭,緩退幾步,「腳好一點了嗎?」

    「還沒呢。」其實早就不痛了,昨晚她還試著自己下來走走,不過,她喜歡他抱著她,所以一直沒說出來。

    雖然有些小小的心虛,不過跟被他抱著的舒服感覺一比,什麼罪惡感都丟到九霄雲外去了。

    「好吧,你歇著,我先走了。」

    君君莫名其妙的看著他,實在不明白他到底怎麼了?剛剛看起來似乎很生氣的樣子,現在卻又垂頭喪氣的走了,這男人……到底怎麼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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