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
皇甫擎禎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不過晚孫唯光三天回來而已,她居然已經在父皇和香妃面前搬弄是非、顛倒黑白。
他什麼時候和江可荃兩情相悅、難分難捨?
他又什麼時候為了成大義而放私情於一旁?
「朕都聽小光說了,你要真對那犯官之女情有獨鍾,朕也是可以網開一面。」
「父皇,怎麼那小酒兒一番的說八道你就全信了,根本沒有這回事,」皇甫擎禎凶巴巴的說:「叫她出來給我說清楚,這樣胡說八道是什麼意思?」
「小光不在宮裡,她三天前就回山上去了。」毛純兒難過的說:二皇子你別怪小光多嘴,她也是為你好。」
這種成人之美的肚量她就沒有。
「為我好就不該胡說八道。」他忿忿的說:「講完這種不負責任的話就給我一走了之,她不是不知道我是為了大局才接近江可荃,幹麼說得好像我對她動了真情?!」
這算什麼鬼,跑來跟父皇討賞,讓他有可以娶汪可荃的自由?!
她把他當成什麼了,莫名其妙的小酒鬼,做事亂七八糟的,他對汪可牽連一丁點感情都沒有。
「可是二皇子……」阮公公決定發出正義之聲,「你自己曾經親口對小姐坦承,說你喜歡汪小姐,奴才也有聽見的。」
「我那是氣話,是被她氣的。」那死丫頭當真信到這種地步,真是氣死他了。「相識這麼久了,難道她還不明白我只要一發火就會胡說八道,連我自己都不知道我在說些什麼。」
毛純兒倒挺同意他這句話的,她也不懂他在說些什麼,不過現在的重點是,他到底喜不喜歡那汪小姐?
「阮公公,這是怎麼回事?」皇甫爾璽也頭痛,「你給朕說個清楚明白,到底二皇子和小光在弄什麼玄虛?」
「我的事情為什麼要阮公公說!」皇甫擎禎立刻抗議。
他才是當事人,他才能說得清楚明白。
幹麼所有人都搶著要當他的發言人,還說錯,這個臭小酒鬼,他一定要馬上出宮逮她,重重的打她二十大板……不過他大概見了她就會心軟,罵一頓就算了。
「因為你像個嘮叨又碎嘴,只會發脾氣的老太婆。」皇甫爾璽瞪了他一眼,「所以朕不想聽你說,朕沒叫你開口,不許你說話。」
阮公公有些猶豫,「奴才怕說了二皇子不高興。」
「你不說朕不高興,你斟酌一下想得罪誰吧!」皇甫丞室一哼。
阮公公把從出京開始發生的一切仔仔細細的都說了出來,他越說皇甫擎禎越是驚訝。
很多事情發生時阮公公並不在場,為什麼他卻知道得一清二楚?
居然連他差人買春宮圖,戲弄唯光的事,他都說出來了。
阮公公一臉抱歉的說:「二皇子,奴才實在是擔心你們,所以不知不覺就多聽了一些不該聽的事。」
他繼續往下說,說到艾虔的糾纏不休,再說到皇甫擎禎的吃醋發現,然後結束在孫唯光的負氣出走。
皇甫爾璽聽完之後,和毛純兒對望了一眼,突然哈哈大笑。
「擎禎,怎麼你只有長得像朕,個性卻沒像到一絲一毫?男子漢大丈夫,喜歡就喜歡,這麼別彆扭扭,實在太不像話了。」
皇甫擎禎俊臉一紅,本來想反駁幾句,可是想到皇甫爾璽還不許他說話,只好忍住了。
他瞪了多嘴的阮公公一眼。
很好,這下子全天下都知道他心裡明明喜歡唯光,卻好面子的死不承認了。
「朕問你,你到底是喜歡汪可荃,還是小光?」他笑道:「男人三妻四妾是不稀奇,但你總得決定誰大誰小吧?」
皇甫擎禎豁出去的承認,「對,孩兒就是窩囊沒用,喜歡了那個小酒鬼,這輩子也沒打算再和別的女人糾纏。」
「喜歡便喜歡,怎麼會窩囊沒用?」皇甫爾璽輕斥道:「你一個大男人,氣量卻比一個姑娘家小,小光其實是喜歡你的,可她以為你心裡只有汪可荃,自願退出不想為難你。她才是真正的為你著想,你老是胡亂吃她的醋、發她的脾氣,實在太不應該了。」
毛純兒看皇甫擎禎默然不語,搖了搖頭道:「皇上,這種事不該由我們說才對。」
她語重心長的說:「二皇子,如果你想知道小光心裡怎麼待你,為什麼不去問問她?可是你要記住一件事,驕傲不是只有你有而已。」
如果他要再拿阮公公說的那種態度去對小光,那很難不保證她不會發起牛脾氣,兩人明明都有情意,卻又因為一言不合各分東西。
皇甫擎禎輕歎了一口氣。
是呀,他們都是很驕傲的。
他現在總算明白唯光那陣子為何老是怪裡怪氣的,原來她是見了他和汪可荃親熱心裡不痛快,就像他看見艾虔就很火大一樣。
可是唯光比他還好,她從沒有因為這樣而對他冷言冷語,更沒說過難聽的話。
他還誤以為她是不在乎自己發她脾氣.卻沒想過她並不是沒感覺,只是不想為難他而已。
他當時也沒深思自己為什麼希望她在乎,希望她吃汪可荃的醋,原來他早就不知不覺愛上她了。
原來他們很早就已經墜入情網,卻毫不自知的拚命掙扎,互相傷害。
這一次他一定要溫柔一點,用最大的耐心和柔情告訴她
他愛她。
***
皇甫擎禎騎著一匹快馬,按照著毛純兒的指示,登上斜筆山,沿著小溪而上果然到了一個花木扶疏、鳥啼花香的小山谷。
三間石板小屋臨溪而立,他走人最大的一間一瞧,裡面空無一人,而且還積滿灰塵,結了許多蜘蛛網,看起來像很久沒人住的樣子。
自毛純兒入宮、孫唯光也出谷下山之後,老人家愛熱鬧,一個人待不住乾脆拎著酒葫蘆雲遊四海去。
「香妃說她回來了,難道是騙我的?」
會不會是因為他日夜趕路,而她是邊走邊玩,所以反而變成他早她一步地到達?
走出屋外,他打量著這處世外桃源的環境。
「那一定是唯光的房間。」
直在太明顯啦!
皇甫擎禎推開一間屋簷下吊滿酒葫蘆的石屋門,走了進去,屋子小小的,雖然久無人居,但空氣中仍舊飄著一股淡淡的酒香,就連床鋪上的棉被也隱約帶著這種芬芳。
他突然意識到他有多麼的想她。
窗邊的摺紙、書裡夾著的剪花,這裡是唯光生活的地方,是他不知道的過去。
夜幕低垂,他仍捨不得離去,留下來等她好了,她要是真沒回來……垂下黯然的眸子,他下定決心,那麼他天涯海角也會尋去的。
皇甫擎禎吹熄了燈,睡上了她的床、蓋著她的棉被,感覺跟她好接近、好接近。
一覺安眠,天空漸漸泛起先光暈,早起的鳥兒跳到窗邊輕輕的歌唱著。
孫唯光雙手托著腮,兩手支在床邊,眼睛一眨也不眨的看著皇甫擎禎。
她的臉上有著疑惑,但也有著歡喜。
為什麼一推開門就能見到最思念的人呢?
她以為自己在作夢,可是她伸手摸他,他又沒消失,他下巴上新生的短髮,微微刺痛了她的掌心。
感覺到下巴傳來一陣搔癢感,皇甫擎禎輕輕的睜開眼睛,沒想到映人眼簾的竟是他昨晚夢見的人,他以為自已還身在夢中,用力的閉起眼睛,再睜開來。
「早呀。」孫唯光一臉無辜的跟他打招呼,「你睡在我師父的床上幹什麼?」
她興高采烈的拿了五十罈美酒要回來跟師父分享,興勿匆的進門後卻發現床上躺的人不對。
是真人,不是作夢?!他笑了,終於見面了。
嗯?他突然覺得有些奇怪,她剛剛說了些什麼?
他睡在她師父的床上?
那麼他懷裡這件摟得死緊,昨晚當作是她的棉被……皇甫擎禎連忙掀開棉被,跳下床。
果然想像是比較美好的。
當初覺得像唯光專屬的芬芳,現在卻是千真萬確的老頭味。
「你師父的房間有摺紙、有剪花……」他目光射向桌邊,「還有針線籃?」
「是呀,那是我師父的興趣。」她奇怪的問:「你怎麼會在這裡?我師父呢?」
「不知道,我來的時候就沒人。」他連忙穿衣穿鞋,離那張床遠遠的,趕緊倒杯茶來壓壓驚。
「是嗎?」她想了想,轉身出去,走到左邊那間他以為是雜物間的房子,原來那才是她的房間。
皇甫擎禎從窗邊探頭一看,她手裡拿著一張紙在讀著。
看了一眼她的房間,他突然替她慶幸,還好她將是貴為皇子妃的人,有人幫她收拾房間,否則那麼亂的地方,他可受不了。
不過前提是她要肯嫁給他才行。
「我師父出谷去了,真可惜。」她這麼辛苦的推了那些好酒回來,沒人跟她喝挺無聊的。
她突然想起的問道:「對了,你來於麼?」
「你出來我再跟你說。」他不想在那麼亂的房間裡跟她示愛。
就算沒有花前月下,至少也該是個於淨整齊的地方。他可不想以後告訴他的孩子,他的爹娘在雜物間互訴衷情,定了終身。
孫唯光邊走邊說:「要是要罵我,我可不愛聽。」
她一出來,他立刻伸手揪住了她,「正是要罵你,你可真大方呀,我問你,誰叫你那麼雞婆的去求我父皇允婚?」
「你別狗咬呂洞賓,我是怕你難過,才幫你這個大忙,你還真以為我很愛管你的事嗎?」
她是心地太善良,太為他著想了,這世上哪個女人像她這麼勇敢,做得到讓自己的愛戀雲淡風輕?
夫妻無份,只做朋友也行。
「你為什麼不弄清楚再管?」他一臉苦惱的說:「小酒鬼,你酒喝多了,腦袋也不清楚了嗎?我從來沒喜歡過江汪可荃,難道你看不出來?」
孫唯光狐疑的搖搖頭.「我看不出來,是你自己親口說喜歡她的。」
「那是氣話。」他咬咬牙.「誰叫你一丁點都不在乎我.也不吃我的醋,我才故意那樣說,想氣氣你。」
她張大了嘴,一時之間腦袋亂成一團,不知該怎麼想他這句話的含意。
他要她在乎他、吃他的醋?!
為、為什麼呢?
「你倒是說句話呀,平常伶牙俐齒的,怎麼該說的時候又變啞巴了?」他等得心急,忍不住催她。
「說什麼嘛!問你幹麼要氣我?反正就是看我不順眼,說幾句難聽的來嘔我也好,我還不知道你嗎?」
他無力的瞪著她,「你那顆腦袋不能轉個方向想嗎?」
這丫頭明明聰明伶俐,卻偏偏愛在緊要關頭裝傻!
到底是真的不懂呢?還是故意要讓他著急,讓他下不了台?
「跟你在一起,不知不覺就習慣什麼都往壞處想,什麼都話都挑難聽的說。」她噗哧一笑,「你是好老師,教得好,我是好學生,學得快。嘻嘻!」
「孫唯光,你別東拉西扯的跟我胡謅!」他又吼她。
「幹麼那麼凶,你來跟我說你不喜歡汪可荃,我也聽見啦,還有什麼要說的,趕緊一次說明白,晚了我就不聽了。」
她心中得意,忍不住瞅著他笑。
是她想的那樣嗎?這個驕傲的男人是來跟她示愛的?
他對她忽好忽壞、忽親忽疏,一下子笑咪咪一下子又凶巴巴,難道是因為喜歡她,因為她的態度而弄得自己七上八下、反覆無常?
原來他們都在試探對方有多少情意呀!
看她這樣淘氣的神色,皇甫擎禎也知道她明白了他的心意,反而不肯乾脆的說出來了。
他驕傲的說:「都說完了,沒了。」
「沒了就喝酒去。」她將他的手一拉,笑咪咪的說:「我請你。」
「酒喝多了不好。」
會亂性的,他是挺樂意跟她亂上幾回,不過就怕挨巴掌,上次一時用動親了她一下,牙齒差點沒給她打掉。
她微嗔道:「那你到底喝不喝?」
「喝,為什麼不喝?」
他們一起拍開了酒罈的封泥膿郁的酒香四散,琥珀色的玫瑰露酒輕輕的在壇中晃動著,倒映出她那甜蜜的微笑和他那滿足的眼光。
一顆晨露自他們身後的樹上落進壇中,酒上泛起一圈圈漣漪。
她輕笑,「要下雨啦!」
「是呀,下雨了。」
「在哪?」她微微抬頭,尋找天際的烏雲。
皇甫擎禎低頭吻她,雨沒落下來,酒倒是灑了一地。
***
「娘子,拜託你快些!」皇甫擎禎無奈地看著妻子,「再不出發,恐怕等急了的父皇會直接帶著香妃來探視咱們啊。」
唉,人家是不愛江山愛美人,沒想到他這堂堂二皇子,卻娶了個不愛相公愛美酒的女酒鬼,明明昨兒個已說好今日一早便要出門,沒想到已經午時了,他的寶貝娘子卻還抱著酒罈不放?!真是讓人頭疼啊!
「那正好,宮中禮數多,雖只是待些日子我也受不住。」打了個酒嗝,孫唯光笑道:「純姊姊如果來了,我還可以帶她到處逛逛呢!」
這下可麻煩了,看來娘子是打定主意與美酒長相左右,到底該如何是好呢?苦思對策的他無意間瞄到角落早已空了的酒罈子,腦中靈光一閃——
「唉,那可惜了,父皇原本想借此機會,再送你這個好皇媳五十壇玫瑰露酒哪,如果誤了父皇定下的時間,那……」
他話未說完,突然被一隻纖細小手拉著往衝!
「還不快走!」一臉著急的孫唯光邊跑邊喊,「是要騎馬去還是乘坐馬車啊?真是急死人了……」
忍住笑意,皇甫擎禎輕輕攬抱她坐上馬車,看來進宮後,他得在她之前先向父皇要酒,否則……
後果不堪設想!
***
大雨過後,天際抹上一片淡藍,空氣中泛著淡淡的青草香,御花園裡蛙叫蟲鳴好不熱鬧。
審視完皇子們先前分別呈上於各地巡視後的心得報告,皇甫爾璽伴著坐完月子的愛妃緩緩朝聽月湖畔步去。
「皇上,瞧你笑得這般開懷,是不是那心得報告中有什麼好玩的事?」看著皇甫爾璽的笑臉,毛純兒忍不住好奇問道。
「是啊,雖然各個皇子全都是尊貴之軀,但歷晏一番磨練後,不但性子皆有些許改變,還幫朕解決了不少問題,當然最重要的是,他們皆能同朕一樣找著今生最愛的女子,你說我能不高興嗎?」
在經過一番調查後,清楚知道後宮妃子們因失寵而做出的荒誕事跡的他其實並不震怒,因為在尋得真愛後,他才恍然大悟自己辜負多少美佳人的心。
在與毛純兒及皇后深談過後,他決定讓嬪妃們自由選擇未來的路,想離開者,贈與豐厚錢財並幫其尋覓良緣;而若仍想留在宮中者,則聘請數名各有專長的先生人宮授課,讓她們能將心思轉移到其他地方上,而不再心生苦悶。
看著他深情款款的眼神,毛純兒臉上飛上兩朵紅雲,「皇上,純兒的心也同你一樣,全都是你的。」
上天還真是眷寵她啊!不但賜給她這麼美好的良緣,連師妹小光也如願贏得心上人的心。想到這,她的心漾著暖暖的幸福。
此時,阮公公急匆匆的從一旁的小徑奔來,跪在他們跟前請安。
「皇上萬福,娘娘金安!」
「起來吧!瞧你這麼著急的模樣,發生什麼事了?」皇甫爾璽笑問。
「謝皇上。」連忙起身的阮公公笑著說:「皇上、娘娘,大皇子、二皇子和兩位皇子妃回來了,正朝御花園走來呢!」
「真的嗎?!」毛純兒一臉訝異的看著皇甫丞至,「皇上……」
他笑著拍拍她的手,「沒錯,是朕修書派人送去給他們,要他們回宮來玩玩的,瞧,這會人不都全在那!」
順著他手指的方向望去,毛純兒欣喜的見到許久不見的眾人,而皇甫冷場和莫戲情也聞訊趕來。
「哈哈,太好了!」因難得的熱鬧氣氛而龍心大悅的皇甫丞空,牽起毛純兒的手,笑著朝眾人走去。
看來不久後,他應該就能享受含飴弄孫的天倫之樂了……
一完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