蠻牛西施 第七章
    「秦夏生、秦夏生!」兵蘭生趴在牆頭低喊,「你在不在?」

    他的房間裡面暗暗的,大概不在裡面,可是他也沒在她家後門出現,會是到哪裡去了呢?

    難道是她記錯了時間和地點嗎?

    她的記性真是糟糕極了,說不定離約定時間已經過了很久,那他一定等得很煩了。

    如果不是戌時也不在她家後門,那會是約在哪呢?

    她正想跳下牆頭時,突然看見一團火光往這邊過來,而且還有人小聲的喊著,「兵姑娘……兵姑娘……」

    「在這兒!」她揮揮手,等看清楚來的人是誰,有些失望的說:「是你呀。」

    「是呀,少爺要我來跟你說一聲他不去了。」

    柳叔可能是秦家唯一一個知道秦夏生和兵家有來往的人,平常就是他負主貝送吃的、送用的給他們的。

    「不去了?為什麼?」她從來沒有看過燈會,興奮了半天,他怎麼能說不去就不去,「他是怎麼了嗎?」

    「因為家裡有客人,所以少爺走不開。其實也不是什麼外人,就是少爺的未婚妻而已。」

    他是故意這麼說的,因為少爺和兵姑娘之間似乎有些曖昧,兩人近來出雙入對的,外面已傳得沸沸揚揚的,只差還沒傳進夫人的耳裡。

    要是兵姑娘是個好姑娘的話,他這麼一說她就該懂了。

    「未婚妻?夏生有未婚妻?」她難掩驚訝,小嘴委屈的扁了起來,「就是以後要成婚的那一種?」

    「就是那一種。」雖然還沒,不過他看也快了。

    「那他以後就不能常常跟我在一起。」兵蘭生小小聲的說,心裡覺得失望,而且很難過。

    「算了,沒關係。反正我本來就不能去,我要陪我的豐表哥,我只是來跟他說一聲而已。」

    明明約好了,居然因為未婚妻來就爽約,真是個不守信用的人,兵蘭生覺得自己好沒面子,於是趕緊扯了個謊說自己也不能去。

    其實她真的好期待、好期待呢。

    柳叔同情的看著她,她和少爺的差距太大,是不會有好結果的。

    算了,反正娘子本來就比朋友重要,陪娘子也是應該的,這也不能怪人家不守信用。

    想是這麼想,可是為什麼要哭呢?

    她跳下牆頭,邊走邊抹去眼淚,悶悶的窩在房裡,前廳隱約傳來的笑語聲讓她更加覺得沮喪。

    他們一定以為她開開心心的去看燈籠了,其實她是在房裡發呆呀!

    為什麼她這麼倒楣呀一.

    弟弟他們待在家裡就有莫名其妙的好運氣掉下來,她成天在外面辛苦卻老是挨人罵?

    本來她是很為他們的機運開心,現在卻覺得門得很,一點都不想替他們高興了。

    原本不覺得他們是在對她炫耀-現在一想起來就覺得有被挖苦的味道。

    下午竟有個人上門來找老二和老三,說他們天資聰穎,不收他們當徒弟對不起自己?怪事,她問他們那師傅是幹什麼的也不知道,只說自己要發大財了。

    老四和老五就更奇怪了,被頂大轎子接到一個一家宅,說什麼裡面有很多仙女,又給他們新衣服穿又請他們吃東西,還有一個神仙說要教他們讀書識字。

    大家都很一局興,就只有她一肚子委屈。

    她翻來覆去的睡不著,一個人躺在黑漆漆的屋子裡,怎麼樣都覺得不痛快。

    「討厭的秦夏生,有未婚妻了不起嗎?哼,我也會嫁個有錢人的,」

    兵蘭生抓起被子來,將自己的頭給蒙住。

    黑暗裡只聽得見斷斷續續的啜泣聲,哭得傷心的她以至於沒有聽見有東西敲在窗上發出來的聲音。

    她哭了一陣子,覺得氣悶,於是把頭伸出來透透氣,突然聽到砰的-聲,好像有什麼東西打中她的窗戶,於是爬起來察看。

    生人匆近。

    沒錯,就是這四個字!哥哥臉上明顯的寫了這四個字,秦雨喬不作聲的觀察著。

    吊得老一局的眼睛、緊抿的嘴角和凌厲的眼神,再加上額際爆青筋的模樣,她想他是非常、非常的生氣。

    吃飯的時候他還沒有什麼異樣,只是一聲不吭,隨後跟柳叔交代了幾句話之後又顯得有點坐立難安,等到柳叔下次跟他說了幾句話之後,就變成現在這種鬼樣子。

    到底柳叔跟哥哥說了什麼,竟讓他一副快氣炸了的樣子呢?

    「蓉姨,你看我這支金釵好不好看,是夏生哥哥送我的呢!」吃飯的時候她沒機會炫耀,現在喝茶閒談她就趕緊告訴大家了。

    「真的?難怪我怎麼看就覺得好看,正想問你哪買的呢。」林法蓉笑盈盈的看了兒子一眼。

    他還是有把她的話聽進去嘛!!終於知道要對依媚好一點了,害她下午還為了雪軍的那番忠言,在背後發了他一頓脾氣,正想今晚要好好說說他呢。

    居然跟隔壁那個不三不四的丫頭廝混,背著她亂來!,真是不像話,聽說那丫頭還搞垮了宜古齋的倉庫,真是個恐怖的災星!

    「還有胭脂跟水粉呢,也都是夏生哥哥送的。」她獻寶似的將上身傾過去,「摸摸我的臉,滑溜溜的。」

    「真的呢,夏生真是有心。」林法蓉摸了摸她的臉,眉開眼笑的。

    既然兒子這麼貼心,那她就少說他幾句,只要他從今以後不跟隔壁的V口頭來往就好了。

    「哥哥,為什麼只有依媚有,我呢?」秦雨喬才不相信哥哥會送東西給她,這其中-定有原因。

    「你要就給你,反正也不是什麼好貨,哼。」秦夏生忿忿的說。

    想到柳叔的回話他就火大。

    蘭生那個臭丫頭居然說她要陪豐表哥,本來就不打算去了?好哇,那就都不要去了,反正他也懶得走那麼遠的路。

    雖然說是他自己先提不要去的,但是她也不應該爽約呀!如果他沒有說不要去的話,她卻為了要陪她豐表哥而放他鴿子,那不是很對不起他?

    「嘻嘻。」聽了他這句話,秦雨喬忍不住偷笑出聲。

    她就知道其中必有緣由,絕對不是像依媚說的那樣,雖然她還不知道是怎麼回事,但那些東西絕對不是要送給依媚的。

    她想到哥哥去買這些東西時一定滿臉尷尬,不禁覺得好笑。

    到底東西是為誰買的?為了什麼又沒送出去呢?

    「怎麼可以呢?夏生哥哥,你已經送了我就是我的了。」余依媚撒嬌的說,「雨喬若要,我再給她別的就成了。」

    夏生哥哥真是太客氣也太謙虛了,他買的東西-定是最貴、最好的,怎麼會不是好貨呢?

    「喜歡就留著,反正我本來是打算扔到河裡去。」

    余依媚愣了愣,有些笑不出口,「你真是愛開玩笑,好有趣呢,呵呵呵。」

    「是呀,是開玩笑。」林法蓉瞪了秦夏生一眼,心裡罵道:這孩子,怎麼這樣說話?還好依媚度量大,一點都不介意。

    「我覺得不像。哥哥,你明明不是那麼浪費的人,怎麼會想把好好的東西扔到河裡?」

    「所以才說他在開玩笑呀。」林法蓉瞥了-眼女兒。「小孩子不要插嘴。」

    「我只是好奇哥哥買這些東西本來是要送誰的嘛!」

    「當然是送給依媚的。」

    「如果是的話,為什麼我說我也要,哥哥說也行?」

    「你是他妹妹,我是他…:.」余依媚話沒說完,突然臉上-紅,害羞的把頭垂了下去,玩弄著衣帶子默默不語。

    「依媚是他未來的妻子,都是自己人,送給誰又有什麼分別?」林法蓉搶過話說。

    秦雨喬嘟著嘴,「我不信。」

    哥哥根本沒打算娶依媚,怎麼跟她會是自己人?他擺明了給依媚釘子碰,難道大家一點感覺都沒有,只有她注意到了?

    「有什麼好不信的,我說夏生心裡有打算你就少插嘴,是吧?兒子。」

    「隨便你們怎麼說,茶我不喝了。」他一甩袖站起身來,「不陪了。」

    「看吧,我說他心裡有意思,只是害羞不說。」林法蓉趁機對余依媚道:「這孩子就是這樣。」

    她害羞的點點頭,「我知道的,蓉姨我很瞭解夏生哥哥的。」

    才不是這樣呢!秦雨喬在心裡不滿的反駁。怎麼會有人這麼喜歡o口欺欺人,還-搭一唱的?哥哥明明就不喜歡依媚,有眼睛的人都該看得出來呀!

    「我頭痛,我也不喝了。」她實在沒辦法再繼續跟她們閒坐下去,接下來她們的話題一定會轉到聘禮、嫁妝那裡,她可受不了!

    林法蓉才不管她頭疼不疼,最好她別在這邊搗蛋。

    「依媚呀,我是多麼希望你趕緊嫁到秦家來,趕緊給我生個白白胖胖的孫子。」

    「我也這麼想,爹爹連嫁妝都幫我準備好了呢……」

    秦雨喬受不了的搖搖頭,翻了翻(口眼趕緊開溜。

    一想到哥哥今晚的異樣,她真覺得很好奇,於是打發婢女下去休息,自己偷偷的溜到他的懷古軒。

    她輕手輕腳的靠近,攀在月洞門旁小心的往裡面張望,屋子裡燈火通明,看樣子他還沒有睡。

    她正想移動步伐進去時,突然聽見咱的一聲,好像是什麼人踩到了地上的枯枝。

    然後她看見一件很不可思議的事情。

    她的哥哥!她那個總是一身白衣、手搖折扇斯文優雅的哥哥,居然像個賊似的攀過了牆頭,從隔壁跳進自己的院子?

    從隔壁?

    接下來的事更加叫她無法理解。秦雨喬看著秦夏生摘了滿懷抱的楊桃。

    然後,一個接著一個的扔到隔壁去。

    那是為了什麼?

    正當她考慮著該不該請大夫來幫他看病時,只見他又攀到牆頭上,似乎在尋找著什麼似的,然後他一臉失望的跳了下來,有些出息態闌珊的轉進房子去,沒一會燈就熄了。

    秦雨喬實在好奇死了,她輕手輕腳的摸到牆下,踩著假山攀在牆頭上。

    隔壁到底有些什麼東西呢?

    就著月光看去,那是兩進的屋子,本來該是花圃的地方卻寸草不生,光禿禿的顯得很難看。

    北窗下躺了剛剛被扔過去的楊桃,而且還不少。

    看起來大哥剛剛是對準那個窗子扔楊桃的,只是她不明白他是為了什麼這麼做。

    「扔了會有什麼事發生嗎?」於是她也摘了一顆楊桃,對準那個窗扔了過去。

    砰的一聲,正中紅心,但什麼也沒發生呀!

    正當她這麼想的時候,那扇窗戶突然被人推了開來,一名貌美的少女探出頭來四處張望,她連忙把頭-縮,躲在牆邊。

    原來、原來扔扔楊桃就會有個美人跑出來呀!

    這是怎麼回事?會不會那些小玩意就是哥哥為她買的呢?

    兵蘭生看著空蕩蕩的院子,注意到窗前的楊桃山,「這哪來的呀?」難道她種的是神仙楊桃,才短短日子就結果了?

    兵蘭生有氣無力的問早,「大家早呀。」

    正在淅瀝呼嚕喝著粥的大伙抬起頭來跟她打了個照面,紛紛驚叫出聲。

    「有鬼呀!」

    「媽呀!老大,你怎麼這麼憔悴?」

    「整張臉都凹下去了,眼睛還腫得剩下-條縫。」兵迎朱驚叫道,「你昨晚當鬼去啦?」

    「沒有呀,」她摸摸出口己的臉,「對不起喔,起來晚了沒給你們做早飯。」

    她這句話-出口,大家都嚇了一大跳。

    「老大,你要不要緊呀?」什麼時候變得這麼有禮貌,還說出這麼客氣的話?

    「沒事呀,怎麼了嗎?」幹麼那麼吃驚呀?

    「是我們對不起你啦,」兵招妹指著已經見底的鍋子,「吃完了,沒你的份了。」

    「沒關係。」她搖搖頭,「我不餓,不想吃東西。」

    乒乒乓乓、匡當數聲緊跟在她說出這句話之後出現,本來坐得很穩的兵家人全跌到地上去,兵望殊還摔破了一個碗。

    「不好啦!大姊一定要死了,她居然說她不想吃東西?」

    「到底是發生什麼事?」兵大吉緊張兮兮的,「是不是該找個大夫來看看?」

    「蘭生從小就能吃,從來沒有不想吃東西過呀!這一定是很嚴重的病了!」

    兵望妹嗚嗚咽咽的哭了起來,「我不要大姊死掉。」

    「死老頭,你急什麼呀?胡說八道的咒女兒死!」王大利一掌就拍到丈夫頭上,然後對王豐說:「王豐,你瞧瞧我們家蘭生怎麼了,是不是真的病了?」

    的確是反常到了極點,她也忍不住擔心。還好家裡來了個大夫,看看也不用錢,真是謝天謝地呀。

    「我沒事啦,我只是不想吃東西而已,幹麼弄得我好像快死了一樣!」

    「問題是你從來沒有不想吃東西過呀。」兵家人異口同聲的點出。

    十四歲的茵茵笑著拉拉她,「蘭生姊姊,你讓我爹看一下嘛!我也討厭看大夫,更不喜歡吃藥,可是我爹很厲害的,他的藥不苦喔,真的。」

    「可是我真的沒事,我只是沒睡好。」外加莫名其妙的哭了一個晚上而已。

    「沒睡好?」兵家人這會更驚訝了,「你睡著了就跟死了沒兩樣,從沒有睡不好過吶!」

    「老大,你到底怎麼了,我們很擔心。」

    「就說沒事嘛!」兵蘭生-跺腳,「真是煩,幹麼一直這麼大驚小怪的,我不是說沒事。」

    王豐笑笑,「我看蘭生是真的沒事,不過是心情不好。」

    女孩子家,昨天跟人家去看燈會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進門,看樣子是哭了一個晚上才沒睡好。

    秦夏生的事他從兵家兄弟嘴巴裡聽到很多,知道他們是一對小情人,或許是吵嘴鬧彆扭了吧!他和茵茵的娘成婚十多年,還不是常鬧彆扭?

    「一定是秦大哥欺負了大姊。」兵望姝語出驚人,「對不對?」

    「那個王八蛋敢欺負我女兒,我割了他的卵蛋來下酒!」兵大吉氣憤的-掌打在桌上,「菜刀呢?給我拿過來!」

    「你這人講話怎麼這麼粗俗!」王大利斥罵出聲,「小孩子都在呢,不會說閹了比較好聽嗎?」

    「不是啦!」兵蘭生急急搖手,「他才沒有欺負我,你們不要瞎猜,他對我很好、很好……嗚,哇哇……」

    她忍不住眼淚連串掉下,「不好,他欺負我!他不跟我去看燈會,在家裡陪他未婚妻,嗚嗚!」

    「什麼!」兵大吉虎目圓睜,氣得臉上的鬍子-根根都翹了起來,聲音吼得有點分岔了,「這小子有未婚妻了還來勾搭我女兒?」

    他-回來就聽兒子們說蘭生交了好運,跟隔壁的有錢人打得火熱,他不在的期間他們之所以沒餓死,都是因為他的幫忙。

    他正打算帶著女兒上門去提親,沒想到他居然已經有未婚妻了?

    「他要是沒娶咱們家蘭生做小,我就放火燒了他的破房子!」

    「死老頭,你給我閉嘴!」王大利按著腰下達命令,「咱們蘭生怎麼說都是個黃花大閨女,怎麼能給人家做小?當然是要他退婚,用八人大轎把咱們蘭生抬去當少奶奶」

    「還是娘子你想得周到,我沒想那麼多。」他把女兒一拉,「走,咱們上門評理去。」

    「老爹,你們在說些什麼呀?好端端的幹麼逼夏生娶我?我只是不痛快他見色忘友而已。」

    「可是老大你喜歡他不是嗎?」兵迎姝疑惑的問。

    他這麼一說,兵蘭生立刻漲紅了臉,「胡、胡說八道!我怎麼會喜歡他?我們只是朋友……」

    「可是我覺得你喜歡秦大哥耶。」兵來姝也出聲了,「很明顯呀。」

    「哪有的事!」她拚命否認,心裡越發覺得委屈。他根本不把她當一回事,她幹麼得喜歡他呀?

    「明明就有,幹麼老是不認哪?」

    「我們四個人六隻眼睛是不會看錯的。」

    「是八隻眼睛。」兵蘭生糾正著兵望妹的錯誤,「我不跟你們說了,你們不要瞎猜。」說完,她又匆匆忙忙的跑回房間去。

    「我去看看她。」王豐安撫眾人,「大家也不用大擔心,蘭生不會有事的。」

    「那丫頭是你接生的,從小就跟你親,或許會聽你的話。」王大利將希望放在他身上。

    「爹,我也跟你去。」茵茵拉著他的袖子,「蘭生姊姊心裡不痛快,我也是女孩子,說不定她肯跟我講。」

    「那就拜託你們啦。」兵大吉感激的說,然後他對兒子們道:「好啦,現在你們全部都坐好,身為-家之主的我有要事宣佈。」

    他說完之後,原以為會有歡呼聲,結果卻是一片寂靜。

    「你們怎麼回事?不鼓掌叫好嗎?」

    尤其是來妹,這不是他期望了很久的事情?

    「老爹,我們要去仙女阿姨那裡唸書,來不及了,先走了。」兵來妹將兵望姝 一拉,牛頭不對馬嘴的說。

    「師傅說早上城門口見。」兵迎殊像是突然想到似的說。

    「不是說晚……」兵招妹疑惑的低語,隨即殺豬似的大叫-聲,「是是是,是早上。」真要命,幹麼捏那麼大力,他的大腿都給擰紫啦-.

    看著兒子們一個個跑走,王大利看向丈夫,「奇怪了,為什麼他們這麼反對搬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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