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的和風一向是最適合放風箏的。
沈光姬抓住了起風時刻,開開心心的放起了風箏。
她那精緻的美人風箏從富貴金圖緩緩的升起,順著風勢高高的飄在園外的空中。
以前她會羨慕這只風箏,但現在已經不會了,因為她已經擁有了飛過高牆的翅膀。
婢女們也嘻笑著放起了各式風箏,但不知道是運氣不好還是不懂技巧,她們的風箏飛得沒有沈光姬的高。
「看來看去還是小姐放得最好,瞧,我的又掉下來了。」
「人家不是說了嗎?人逢喜事精神爽,做什麼都加倍的順遂,嘻嘻。」
婢女們聽了,忍不住又嘻笑成一團。
「小玉!」秀秀給了一個警告的眼神,「你胡說什麼?還不快住嘴。」
小玉吐吐舌頭,「我又沒說什麼,幹麼那麼凶嘛!」
「怎麼了?」沈光姬回頭笑問,一臉的好心情,「幹麼吵起來啦?」
「沒事。」秀秀瞪眼一臉委屈的小玉,轉頭說道:「小姐,你這美人箏放太高,要是斷了線飛出去會撿不回來的。」
沈光姬輕聲一笑正想說不會時,手上的棉線突然斷裂,於是風箏就隨著春風飄走,婢女們見著發出驚叫,紛紛朝前追了幾步。
「才剛說就斷了!」秀秀連忙道:「我趕緊叫人出去找,晚了怕讓人拿走。」
那個風箏是小姐自己做的,她愛得不得了,每年都要拿出來放上幾次,就這麼丟了實在太可惜,一定得找回來。
「沒關係啦。」沈光姬看著手中剩餘的軸線,笑著說:「困了它那麼久,也該放它去了。」
秀秀看著風箏在空中飄呀飄的,搖搖頭,「小姐,風箏會越飛越低,最後一定會掉在地上,不撿那多可惜。」
「可是它自由的飛過了,就算最後會掉到爛泥巴裡,它也會開開心心的掉下去。」
秀秀一臉的不解,只好說:「哎呀小姐,我真是越來越搞不懂你啦。」三不五時就鬧失蹤,現在又講一些以前不會說的傻話。
今天一早起來,更是吵著要她找總管過來,交代了一件她說很重要,但她怎麼想都覺得荒唐古怪的事——
用最快的速度幫她買猴子,還買越多越好?難不成她是想把富貴金園變成猴園嗎?
「小姐、小姐,老爺和夫人回來啦!」
一聽到婢女們喊,沈光姬立刻回身問:「爹娘在哪?」
終於回來了,她憋了一整晚要問的話,終於等到他們回來。
雖然百世穹要她不要說,但是她實在無法按捺住那種興奮的心情。
她要告訴爹娘,她作了一個選擇。
「才剛進門,正在大廳喝茶喘口氣呢。」
沈光姬一跑,後面的婢女又跟了一整串,直到廳門時,她回身吩咐,「秀秀跟我來,其他人下去吧。」
秀秀一臉狐疑的看著小姐打發掉廳外的婢女、小廝,不禁好奇問:「小姐,為什麼叫他們都下去?等會老爺找不到人,可是會發飆的。」
沈光姬甜甜的一笑,「我要跟爹娘說的事,他們聽了一定會大發脾氣,我不想大家知道。」
爹娘的反應會如何,她早就心裡明白。
只是這一次,她要堅持自己的想法,不再讓步了。
「小姐。」秀秀擔心的說:「那、那我也下去好了。」
沈光姬連忙拉住她,「秀秀,我們一起長大的,你是這個家裡最懂得我的,雖然這些日子我有很多事瞞著你,因為我怕你知道了會擔心我、會告訴爹娘,做你以為對我好的事,所以我沒說,可是在我心裡,你就像我的姊姊一樣。我希望除了爹娘之外,你是第一個知道我要做什麼的人。」
聽見她這麼真誠的一段話,秀秀忍不住眼裡含淚,「小姐,你知道了嗎?」
秀秀覺得小姐一定是知道了跟古將軍的親事,所以才會說出這些平常不會說的話。
小姐好像在告別什麼似的,她不喜歡小姐那些話背後的含意。
沈光姬拿出玉珮握在手裡,深深吸了一口氣,推開大廳的門。
一看見她來,沈夫人立刻放下杯盞,笑吟吟走過來拉著她的手一起坐下,「這麼早起來?吃過了沒?」
「哪裡有早?都過辰時了。」沈光姬微微一笑,看著一臉緊張的秀秀,用眼神告訴她不要擔心,沒事的。
沈首財笑哈哈的說:「是嗎?你娘呀,一樂起來就忘了時辰。」
昨天他的好女婿跟他商借大筆銀兩,但是他一下子拿不出那麼多錢,於是約好了今天一早在他城外的山莊見面。
昨天他就是帶著夫人偷偷摸摸的拿著聚寶盆在山莊裡生銀子生了一個晚上,直到剛剛才將一屋子的金條、銀子交到古天奇手上。
看到那麼多的金銀財寶,他驚訝得不得了,沈首財想到就一陣得意。
「爹、娘,你們昨天哪去啦?一整天都不在,我有好多好多話要跟你們說呢。」
沈夫人笑著摟住撒嬌的女兒,彷彿她還是個小女孩似的愛憐說:「要說話時間多得很,怎麼啦?我們才出去一天,你就已經想得不得了啦?」
沈首財也笑著說:「要是這樣還得了,怎麼嫁人?總不能拿我們兩個老的當嫁妝一起過去吧?」
「爹。」沈光姬嫩臉微紅,「其實,我就是要跟你們說這件事。」她的聲音微低,「關於我的終身。」
沈首財一聽,立刻瞪了秀秀一眼,「你這丫頭,嘴巴就不能閉緊一點嗎?」
不過看女兒沒有不悅的表情,反而嬌羞無限的樣子,應該是對這門親事滿意,否則他一定重重處罰秀秀。
胡說八道嘛!說什麼以她對光姬的瞭解,她一定會反對這門親事,害他跟夫人真的擔心了起來,才會下封口令。
「老爺!」秀秀委屈的喊了一聲,「我沒有說。」
「沒有小姐怎麼會知道。」沈夫人也斥責,「算你這丫頭好運氣,否則非剝了你一層皮不可。」
「爹、娘,你們幹麼怪秀秀?」沈光姬不解的問。
「當然是因為這丫頭多嘴,不過還好,我本來怕你給我哭鬧著,說不滿意這婚事。」沈夫人高興的說。
「婚事?!」沈光姬立刻坐直身子,笑容瞬間消失,「什麼婚事?」
看爹娘樂成這樣,說得絕對不是百世穹的事。
「當然是你跟古將軍的婚事。我的寶貝女兒要做王妃了,真是樂死我了。」
「什麼?爹,你怎麼可以這樣,你不能答應,絕對不行。」她激動得站起來,微怒的說:「我不要、我不要!」
「什麼不要?人家聘禮都下了,日子也看了,全城的人都知道這樁大事,你怎麼能不要。」
才一天的時間而已,這件事就傳遍街頭巷尾,他剛剛回來的時候,門口還排了一群當初笑他是暴發戶,不屑與他結交的權貴搶著來巴結他。
這會兒是換他擺架子,全把他們擋在外面吹風,說他沒空見客。
「爹,你怎麼可以背著我做這種事,我是你女兒,為什麼這麼重要的事你不用先來問問我?」
沈光姬傷心得哭了出來,知道自己在爹娘的心中比不上王妃的身份重要,實在是一件很難受的事。
沈夫人奇道:「當然就是因為知道你會這樣。寶貝女兒呀,你是怎麼了?剛剛還好好的,怎麼又變卦了?」
「真是個笨女兒,多少人搶著要嫁給古將軍,就你哭著說不要。」
「女兒臉皮薄,害羞啦,成了親之後就好了,沒事沒事的。」沈夫人保證道:「別哭啦,娘保證你一定是最風光的新娘子。」
沈光姬哭著搖頭,「我不要,我不會嫁給古將軍的。我就只有一個人,怎麼能有兩個丈夫?」
沈首財狐疑的看了夫人一眼,「什麼兩個丈夫?」
沈光姬伸出手來,他一下就認出那塊他自己親手雕的醜玉珮。
「這、這……」
這東西怎麼會在女兒手裡呢?難道是那個混小子還是成功的進來把什麼都說了嗎?
沈光姬接著說:「十七年前你們給了我一個丈夫,現在又怎麼能再給我一個?」
沈夫人尖叫一聲,差點昏倒,「快把那東西拿走,我要昏倒了。我苦命的孩兒呀,你不知道姓杭的現在多潦倒,他是個乞丐呀!」
沈首財更是氣得跳腳,「可惡!我干防萬防還是讓那個混蛋得逞,這麼多人守著園子,他是怎麼進來的?」
雖然沈光姬從沒懷疑過百世穹的話,但看爹娘這種反應,她也知道這件婚事是千真萬確的。
「光姬,你聽爹說,古將軍比那個臭乞丐強上一百倍,你嫁給他才有面子呀。」
「面子?」她含淚而笑,「那到底是我的快樂重要,還是沈家的面子重要?」
「你要嫁的人是皇子,怎麼會不快樂?要換成是娘,作夢都要笑醒了。」
「可是我不是娘,所以我不會嫁給皇子。」
沈首財氣得大罵,「你這個蠢丫頭,皇子不嫁,是要嫁給杭少興那個乞丐嗎?你要氣死我是嗎?」
「爹,我要嫁的人是什麼身份、叫什麼名字,一點都不重要。」沈光姬堅定的說:「我只知道跟他在一起我能說自己想說的話,做自己想做的事,我可以很開心的去體驗那些我從來沒機會認識的事。」
「你到底在胡說八道什麼?」沈首財搶過她手裡的玉珮,用力的丟到腳下踩,玉珮立刻裂成幾塊。
沈光姬見狀道:「爹,你可以把信物踩壞,可是踩不壞我的決心。」
沈夫人一聽,立刻哭了起來,「怎麼辦呀?我們是有頭有臉的人,怎麼能認個乞丐當女婿?」
「光姬,爹娘養你這麼大,這就是你的回報?把我們的臉丟光光?」
沈光姬眼淚一掉,雙膝跪地,「爹,不要這樣,我真的不想你們這麼生氣。」
「不想就乖乖聽話,你還是爹的好女兒。」
沈光姬不語,只是搖頭,不斷的搖頭。
沈首財看得心頭火起,心一橫,大吼一聲,「來人呀!把小姐關回海棠別院,沒到上花轎那天誰都不許開門。」
沈光姬大驚,終於到了最壞的地步了。
古天奇派到北暨的兵馬真的在囤田沒錯,看不出來有什麼異常,但是百世穹卻在夜探軍械庫時有了驚人的發現。
在層層稻草棉花掩蓋下的,是他龍葳的兵服和刻了龍騰記號的各種兵器。
「這婊子養的!」他火到極點,連粗俗不堪的粗口都罵了出來。
鏡官咋舌道:「古天奇造了這麼多我們的軍服、兵器幹麼?」而且還藏成這樣,要不是殿下有心要找出古怪,可能也不會發現。
「當然是要栽贓,不然還能幹麼?我總算知道當初百理國為什麼被打得措手不及。」
「這王八蛋用自己的兵馬假扮成百理的兵馬,利用囤田出關換衣服、兵器,回頭打自己人,將守軍打得一敗塗地,再放人回去報急訊,然後他們再換上天恩的軍服,一路追著敗兵進百理。」
鏡官恍然大悟,「所以等於是天恩的精兵直接打進百理,難怪他們沒有反應的時間。」
「沒錯,古天奇籌劃已久,甚至不需要整兵備戰,天恩皇帝一下令抵禦,他就直接出發完全沒耽誤到。」
鏡官啐了一口,罵道:「可憐的百理國連兵都來不及調就被打得浙瀝嘩啦!殿下,我們現在怎麼辦?」
「立刻回龍葳去,我們得在古天奇發難之前先將他一軍。不過你不用跟我回去,我需要你立刻回京城,幫我做一件事。」
一聽到不用辛苦趕路,鏡官心中一樂,但後來的話又讓他苦下臉,「什麼事?」
正常從天恩都京到北暨要七天路程,他們兩天就趕到了,累死了八匹好馬,可見得有多辛苦了。
看到他苦著臉,百世穹笑著說:「那就麻煩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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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是個晴朗的好天氣,但是秀秀卻直冒冷汗,她神情緊張的挑僻靜的小路走,生怕遇到從園裡出來辦事的人。
他們一定覺得很奇怪,她明明是出來幫小姐拿繡線的,怎麼會往這個相反的方向走?
可是她不能看小姐成天哭泣,她一定得幫她這個忙。
好不容易才找到小姐說的那間屋子,她一走進去,立刻踩進一團爛泥裡。
幾個叫花子或坐或躺在石階上曬太陽,一看見她推門進來,都露出了笑容。
「咦!這不是常在善堂發饅頭、衣服的姑娘嗎?」
秀秀擠出一個笑容,看到了幾個面熟的叫花子,「請問,這裡是丐幫嗎?」
「沒錯、沒錯。」他看她手裡抱著一個包布,還以為裡面裝滿了饅頭,「姑娘今天又來發饅頭?」
「不是,我有非常重要的事要找你們幫主杭少興。」
可憐的小姐從前幾天開始就被關在海棠別院的主屋,而她房裡的窗子、兩扇進出的門全被從外頭釘了木板封住,連一絲陽光都透不進來,更別提人要出去了。
且所有的出入口封死不說,又上了重重的鎖鏈,只留下一個尺許見方的小洞給她送飯、送水,這麼千防萬防的,就是怕小姐逃婚丟了沈家的面子。
不忍看小姐這樣煎熬,於是她自願替她送信,請她未來的姑爺想辦法救救小姐。
「幫主?幫主在後面睡覺呢!」
「那我可以進去嗎?我真的有很急的事得跟他說,是跟我家小姐有關係的。」
「你家小姐是誰呀?沒聽過我們幫主認識什麼小姐。」
如果是百世穹的話,那倒真的有認識一個超級萬金女。
「我們家小姐姓沈,跟你們幫主是、是好朋友,我有我家小姐的口信要告訴他。」
大家一臉恍然大悟的說:「原來你是光姬的丫頭呀。這麼說來的話,你到善堂做的事,是光姬的意思呀?」
秀秀用力點頭,「我家小姐是好人。」
「我早說她是個好姑娘,大家都誤會她了。」
「也沒人說她不好,上次她來作客時,我就知道全城的人都是瞎子,居然這麼罵她。」
叫花子們臉上都出現了忿忿不平的神色,替沈光姬被眾人誤解而不平。
「先不說了,你們幫主呢?我到底能不能見?」
「當然可以。」
於是他們熱心的將她帶進去,在一大堆睡得東倒西歪的人堆裡挖出了一個打呼流口水,髒得嚇人的人。
「幫主幫主,醒醒呀。」
杭少興睜開眼睛,迷迷糊糊的說:「討到什麼剩飯餿水能吃了嗎?」
「幫主?他是幫主嗎?」秀秀瞪大眼睛,仔仔細細的把他瞧了一會.
「沒錯,這位就是我們幫主,貨真價實,是百年難得一見的叫花子人才。」
另一人接口說:「對!他髒、他懶、他沒骨氣、沒自尊,是個徹底的敗類窩囊廢,他完全將我們叫花子的精神發揮到極致。」
杭少興搔搔頭,有點不好意思的說:「沒有那麼好嘛!你們稱讚得我臉都要紅了。」他看向秀秀道:「我見過你,你給過我饅頭吃,對不對?」
「對,是我沒錯。現在不說這個,我要找的不是你呀,我要找的是本來叫百世穹,現在叫杭少興的丐幫幫主呀。」
她見過百世穹兩次,他是個昂藏大漢,絕不是這個老鼠似的叫花子。
「那就奇怪了,我們幫主是杭少興,百世穹只是長老。他要當幫主也不是沒機會,不過得等到杭幫主老了才行。」
杭少興咧嘴笑,「恩公等不及啦!所以他要幫我娶個有錢的老婆,這樣你們就會因為我變有錢,而不要我當幫主了。」
秀秀尖叫著,「你說什麼?你才是杭少興,跟我家小姐有婚約的那一個?」
那麼那個百世穹是個大騙子嘍!
他疑惑的說:「你家小姐是誰呀?」
眾叫花子異口同聲回答,「就光姬嘛!上次一起吃過狗肉、喝過酒的。」
杭少興的下巴差點掉下來,臉上現出恐懼的表情。
聞言他跳腳大叫著,「我死定了、死定了!恩公說不可以說給姑娘知道,否則他要叫鏡官把我洗乾淨,我完蛋了。可是我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她是老婆的丫頭嘛!」
他滿屋子亂竄、哀嚎著,哭得眼淚鼻涕直流,還得大家安慰他身上的l污垢絕對洗不掉,他才感到安心一點。
「拜託拜託好姑娘,你干萬別跟你家小姐說,否則她要是知道了就會嫁給我,那我就會被趕出丐幫,而無家可歸了。」
要不是大家拉著,杭少興已經抱住她的腿哀求了。
秀秀火大的說:「我家小姐才不會嫁給你。」
他拍拍胸口,一副好險好險的樣子,「謝天謝地。我早就跟恩公說了,他要當幫主沒問題,可是不要叫我娶老婆,他卻說答應了人家就一定要做到,嚇死我了。」
「可是。」有人有了疑問,「到底百世穹為什麼一定要當上幫主?」
「對嘛!他那麼愛乾淨,哪有幫主的派頭?還好老幫王神智還算清醒,沒真把幫主的位置傳給他。」
「可是他給幫裡立了好多大功,像這個總會也是他搞來的,他沒當上幫主,也真是夠嘔的。」
陳長老說:「就是要謝謝他做了那麼多事,所以給他當個長老嘛!否則他一個老婆都沒有,哪裡夠資格。」
「廢話一堆。杭幫主,到底百世穹幹麼一定要當幫主,還不惜要害你?」
杭少興搖頭,「我不知道。」
「那百世穹跑哪去了?你總該知道了吧?」
杭少興想了想,「那天晚上我睡得正好,夢到我正煮了一鍋狗肉要吃就被他搖醒了,他說什麼有急事得走開一段時間,拜託了我一件事,不過我卻怎麼都想不起來是什麼事了。」
所以他才拚命的睡覺,希望能夠趕緊想起來。
在一陣七嘴八舌的討論中,秀秀早已怒氣衝天的走了。
她不敢相信這居然只是一個卑鄙的騙局。
一個小人為了當上一群臭叫花子的頭頭,不惜欺騙她家小姐純潔的感情和珍貴的眼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