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擎感到煩躁。
他推開房裡的落地窗,山風帶著涼意撲進房裡,他燃起一根煙,踱到露台上。
月光下的泳池閃著一種奇怪的銀光。
郁擎想到那天夏春韻奮勇抓蛇的事,忍不住好笑,他真是沒想過她是這麼膽大的女孩。
再想到她今晚的月光約會,身旁那個高瘦的男人顯然跟她很親密,他忍不住又是一陣煩躁。
他覺得很不舒服,他一定是個白癡,才會以為那麼美好的女孩身邊不會有護花使者。
他是誰?很愛她嗎?他們在一起多久了?他知道她遇到多少困難嗎?
「該死的!」他伸手將頭髮往後爬,忍不住詛咒一聲。
這個討人厭的夏夜,蟬聲為什麼要叫得他心煩?
如果他不要在那一天覺得煩,而開車出去夜遊到凌晨,也不會遇見她發生車禍;如果她不是始終一聲不吭,眼裡帶著疏離感,他也不會對她感到好奇;如果他不是為了躲雨,推開了她花店的玻璃門,他也不會因此想起那些往事,她也無法繼續在他的生活裡產生影響。
那麼多的如果,要是時間可以重來的話,他真寧願這些如果不曾發生。
「這一定是錯覺!」他試著說服自己,「這只是一種補償心理引起的錯覺。」
他不可能在乎她,更加不可能受她影響,她哪有能力左右他的喜怒哀樂呀?
想到這裡,郁擎終於鬆了一口氣。
他很高興他今晚的反常是因為對夏春韻的歉疚,完全不含其他因素。
「沒錯,就是這樣。」
他以為他已經搞定了腦袋裡那些討人厭的想法,可是夏春韻和那個男人親暱的雙人身影,還是讓他煩躁了一整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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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春韻戴著一頂草帽,頂著炎熱的太陽,正在花圃裡翻上。
她用小鏟子小心仔細的將花苗從塑膠袋裡移出來,種在她規畫好的地方。
她覺得很熱,汗流浹背,但依然做得開心又賣力。
一個黑影子突然落在她面前,她有些奇怪的回頭一看,差點叫出來。
只見打扮得非常休閒的郁擎,正一臉老大不高興的看著她,或許該說瞪著她比較恰當。
「呃,郁先生。」她跪著回頭看他,臉上的表情是明顯的驚慌失措。
前幾天被他指責遲歸之後,她不好意思再那麼晚回來,總是匆匆出去、匆匆回來,再也沒有超過十點還沒進門了。
他臉上的表情好像很不高興,是不是她又做了什麼,違反了柏翠山莊的規矩?
「你在這裡幹麼?」這個女人沒腦袋嗎?
太陽這麼大,要將她曬昏、曬到中暑是非常容易的事,她一定要在大太陽底下工作,證明自己很勤奮嗎?
「我?我在種這一排花。」
看到他,她又開始口乾舌燥,緊張得不得了。
她還以為來這裡之後,常常跟他接觸,自己應該比較沒有那麼容易緊張,誰知道還是一樣。
「問題是今天是星期日。」
全世界的人都去休假了,她還賴在大太陽底下幹麼?
夏春韻趕緊解釋,「因為我下個星期六有事,所以跟白夫人說好這個禮拜不放,下個禮拜放兩天。」
有事?要跟那個男人約會嗎?為了陪他,所以願意忍耐這一時的辛苦嗎?
「站起來。」郁擎的語氣帶著命令的味道,似乎很生氣。
她有點不解,這個郁先生最近怪怪的,好像老是繃著臉,一副隨時會冒青筋、罵人的樣子。
然而白夫人卻很高興,直說他有進步,甚至表示好奇著他是為了什麼這樣的不悅。
夏春韻有點不懂有錢人的想法。
看到孫子整天像要發飆的樣子,白夫人不但不擔心,還高興得拍手叫好?
她心裡這麼想著,但還是順從的站起來。
「東西全拿著跟我來。」
「喔。」她趕緊把園藝工具放回手提盒裡,一手提著裝滿花苗的大袋子,跟在他身後走。
只是才走沒幾步,滿滿的花苗就掉了兩株,她趕緊回去撿。
正要伸手拿時,郁擎的手比她快一步的撿起花苗,並拿過她手上的袋子。
「算了,我拿就好了。」
夏春韻有點想哭,他大概在心裡罵她笨手笨腳,連一袋花苗都拿不好,真是笨到家了。
郁擎直把她帶到屋後那排濃密的柏樹邊,才將花苗放下。
「種這裡。」
夏春韻有點傻眼,「什麼?」
「你聽到了,」他露出不耐煩的口吻,「我說種這裡。」
「可是……」她有點猶豫的看著他。
「可是什麼?我花錢不是請你來可是的。」
「我不是不願意工作,可是種在樹蔭下是行不通的。」她仔細的解釋著說:「向日葵要受陽,把它種在這麼蔭涼的地方,它會長不好,說不定還會死。」
「呃——」郁擎看著她認真又著急的臉,一下子說不出話來,於是把臉撇過去,「那就算了,你東西先放著,我有事情要你做。」
「喔。」她好像看到他有點臉紅了,是錯覺嗎?
好奇之下,她微微側著頭,想看清楚。
他乾脆轉過身,背對著她,「你跟林嫂到地下室的酒窖,幫我找瓶1985年的Dom Perignon上來。」
她的臉上迅速浮起一層紅暈,有點尷尬的看著他,天啊!她不知道他在說什麼啦!
遲遲沒聽見她的回答,郁擎轉過身來,看見她臉上既尷尬又為難的表情。
他不禁驚訝自己居然笨到這種地步,沒想到酒對她而言,就像花對他一樣的陌生。
「你跟林嫂說我叫你下去找酒,她那裡有管理的手冊,上面是按照年份以及酒的種類做排序,Dom Perignon是香檳,你拿著手冊找應該不會錯。」
經他一解釋,她隨即明白的露出一個放心的笑容,「好,我馬上就去。」
她趕緊往回走,卻碰到了兩位秘書,穿著一身打網球的裝扮,兩個人的裙子像在比短的。
她們同時瞪了夏春韻一眼,一左一右的從她旁邊經過,不約而同用肩膀撞她。
夏春韻嚇了一跳,不明白她們這麼充滿敵意又挑釁的動作所為何來。
「你小心一點!」有狂野美感的劉秀文帶著些威脅的眼神,瞪了她一眼。
她對於這個每天都沾染泥土的女園丁很不滿,因為她一點都沒有考慮自己的身份,居然以為自己有那資格跟郁少爺獨處。
哼,有沒有搞錯呀?她可不是未來總裁夫人的人選,憑什麼來接近郁少爺?真是不自量力。
一看就知道這個寒酸又俗氣的女園丁在想什麼,妄想飛上枝頭當鳳凰,她大概不知道鳳凰女幾百年也才出那麼一隻吧?
夏春韻被瞪得莫名其妙,轉頭看著她們熱情的向郁擎跑去,要他跟她們打網球。
卻只聽見他冷淡的說——
「我沒興趣。」
夏春韻清楚的看見兩位秘書朝她射過來的殺人目光,她趕緊溜去找林嫂,把自己關在涼爽的地下酒窖找酒。
「這裡好涼快喔,真舒服。」比起剛剛被太陽烤得難過,這裡真是有如天堂。
夏春韻突然感激起郁擎的使喚來了。
看剛剛兩個秘書碰到他的軟釘子,她並沒有覺得很開心,相反的還很同情她們。
不知道為什麼,那兩個秘書特別喜歡在郁擎身邊徘徊,老是要他陪她們做這做那,每次都被拒絕也不氣餒的樣子。
她們一定不知道郁擎早就有女朋友,而且還是個很漂亮的模特兒,當然不會對她們有不軌的舉動。
「沒想到他還挺專情的。」她喃喃自語的說。很少男人在面對兩個火辣的美女時,還能這麼冷靜的說不。
「他一定很愛他的女朋友。」
想到這裡,夏春韻忍不住難過,自己對他的單戀到底要持續到什麼時候才會停止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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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瑪莉唇邊帶著一抹微笑,很專心的聽林慶慶和劉秀文抱怨。
「白夫人,再這樣下去,我們沒有一個人能夠成功!」
「那個夏春韻,她完全忘了自己不過是個園丁,你不知道她對我們的行動造成多大阻礙。」
看著兩個美女這麼氣憤,白瑪莉感到很有趣。
「春韻做了什麼嗎?」
「她成天黏著郁少爺呀!」想到就氣人,有她在旁邊煩人,郁少爺對她們當然就沒好臉色呀!
「白夫人,你不知道春韻多可惡,」林慶慶生氣的說:「就說星期天好了,難得少爺沒出去,我們找他打網球,沒想到春韻先一步去煩他。」
「結果讓他發了脾氣,連帶的我們都倒楣!」劉秀文跟著接口。
「居然有這種事?」白瑪莉挑了挑眉,「春韻也太不懂事,不過不要緊,我會好好說說她。」
她含笑對林嫂交代,「幫我找春韻過來。」
兩個秘書對看一眼,都露出了滿意的笑容,相信白夫人是要將夏春韻辭退。
她們一點都不覺得是自己魅力不夠,而把郁擎對她們的不感興趣都歸咎在夏春韻的百般破壞裡。
始終堅信只要沒有她扯後腿,要勾引郁擎是易如反掌的事。
林嫂連忙回話,「夫人,春韻不在,郁少爺公司有事,需要她幫忙,所以郁少爺跟我說過,今天要帶春韻出去。」
林慶慶一聽,雙眼馬上冒火,「白夫人,你看看,春韻就是這樣,連少爺出門都纏,這樣我們怎麼做事呀?」
「帶春韻出去了?」這孩子在搞什麼鬼,他公司有什麼事用得上春韻的?
她不相信春韻會主動去纏著郁擎,如果真是因為春韻的不懂事使得郁擎連帶的對兩位秘書反感,那麼以孫子的個性,就算需要藉助春韻的長才,他也不會自找麻煩的去招惹她,而會另找他人。
她非常有興趣弄清楚,到底郁擎跟春韻是怎麼一回事!
白瑪莉笑著說:「這件事我不管,我也不會辭退春韻,現在情況變成這樣,表示春韻成功的機率比你們高,我要是你們,就會趕緊加把勁,或許有機會反敗為勝。」
沒想到白夫人居然會這麼說,兩人聞言都有點呆掉。
劉秀文隨即就瞭解自己的處境。
與其跟林慶慶鬥得厲害,便宜了夏春韻,倒不如暫時聯手,先除去這個已經形成的威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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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春韻有點不安的坐在寬大的會議室。
感覺這無人的空間裡,送風口吹出來的冷氣有點冷。
她還穿著圓領T恤和牛仔吊帶褲,因為她是在整理花園時被郁擎拎上車的,哪有時間換衣服什麼的?
他們一路安靜的到位於市中心的總公司大樓,她覺得自己緊張到腦細胞死了好多。
他完全不提抓她來幹麼,當她猶豫著要不要繼續跟在他身後時,他一把將她抓進了電梯,最後扔在這裡,然後人就不見了。
這段時間裡,總共有四個小姐分別替她送茶、送咖啡、點心,最後一個則問她需不需要雜誌。
她們每個人看著她的眼光皆充滿了打量和好奇,可是沒有一個人開口問她任何事。
等了大概一個小時,艾宣進來了,他手裡拿著一大疊資料,對她露出微笑。
他一直覺得上司對這個夏小姐特別關心,雖然他從不說,不過身為他的特勸,早就摸清了他的脾性。
沒有說,並不代表不在乎,艾宣甚至大膽的推測,夏小姐很可能是未來的總裁夫人呢!
「夏小姐,讓你久等了。不好意思,總裁還在開會,所以讓我直接帶你到會場去。」
他的話讓她一頭霧水,「什麼會場?」
「晚會的會場呀!就在凱旋飯店的大宴會廳。」怎麼夏小姐一臉愕然的樣子?
「啊?什麼?」
「難道總裁沒有告訴你嗎?」不會吧,這種事不是應該先徵求她的同意嗎?
她搖頭,有點緊張的問:「究竟是什麼事呀?」
「是這樣的,十八號是炬陽一年一度舉行慈善晚會的日子,」他解釋著,「每年炬陽做公益的專款高達四千萬,因此這個晚會也能說是個贈與晚會,我們會邀請各種團體、工商名流到場,宣佈今年炬陽所資助的公益活動。」
這事一向由公司裡的公關宣傳部負責,可是今年總裁大人突然有興趣插手。
不但要他親自企畫,還要夏春韻負責會場佈置。
她瞪大眼睛,「那、那我……」
夏春韻忍不住面紅耳赤,心跳快得像打鼓,難道郁擎是要邀請她當他的女伴嗎?
這、這太刺激了,她會昏倒的!
「總裁希望藉助夏小姐的長才,佈置會場。」
艾宣的話像一桶冷水,將她從幻想中拉回現實,「佈置會場?」
天哪,好丟臉呀!她居然妄想著郁擎會邀請她當女伴?
「是呀,夏小姐之前做過婚禮會場佈置,我看過你的網站上的介紹說明,做得不錯,相信這個任務難不倒你。」
他看她臉上的表情變來變去,一下害羞、一下震驚、一下羞愧,精彩又豐富,忍不住猜測她心裡在想些什麼,一定很有趣。
她露出一個苦笑,「謝謝你的稱讚。」
這麼說起來的話,找她做會場佈置,還是艾宣的建議嘍?
說起來也對,他是個總裁,怎麼可能連這種小事都親自安排,當然是交給屬下來負責嘛!
他不過是順路將她拎來公司而已。
艾宣看著她,接著說:「夏小姐,那我們先到會場看看,路上我再跟你詳細說明。」
「好的,那麻煩你了。」
夏春韻忍不住在心裡嘲笑自己。到底她還要胡思亂想到什麼時候呀?
再這樣下去,她一定會得心臟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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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擎站在起居室的落地窗旁,看著月光下的花園。
林慶慶正陶醉的彈著鋼琴,希望能夠獲得他的青睞。
而劉秀文則是穿著超級低胸洋裝,渴望用肉彈攻勢來使他淪陷。
經過夏春韻的巧手整頓,整個花園呈現一種熱鬧、欣欣向榮的氣氛。
他才剛想到她,就遠遠看見她穿過草坪,他低頭看看腕表。八點半了,她要到哪裡去?
約會這兩個字讓他皺起眉頭,差點又要爆青筋了。
站在他旁邊的劉秀文也看到了,哼了一聲,「這女人真是的,完全不甘寂寞嘛!」
他側頭看她,「你說什麼?」
劉秀文深深覺得這是攻擊敵人的好機會,連忙說道:「少爺,你比較晚回來,所以都不知道。」
「夏小姐她可是非常熱情的,天天休息時間一到就急著往外跑,跟男朋友約會去。」
「前幾天我還看見有個男的在門口等她,兩個人不知道多親熱呢!」
「有男朋友的人真是幸福呀。」
天天?這麼說來他兩次遇到她在山路上閒晃,其實不是偶然?
而是她天天去約會,難分難捨到必須晚歸?
郁擎感到非常、非常不舒服,這女人深夜冒險在無人的山路上閒晃,只因一時貪歡?
就算是愛得死去活來,沒有天天見面會要人命,也別這麼不把自己的安全放在心上呀!
劉秀文努力的製造關於夏春韻不檢的行為,完全沒有注意到身旁的男人根本不想聽。
他長腿一跨,直接從起居室的落地窗穿過花園,追著她月光下的身影過去。
劉秀文連忙叫,「少爺!少爺!」
「別叫了。」林慶慶停止彈琴,車災樂禍的來到她身邊,「你看不出來有人要倒大楣了嗎?」
她狐疑的問:「你說什麼?」
「我說夏春韻啦,她可慘了,你看,少爺一聽到你說的那些事,有多生氣。」
「這麼說少爺是跑去罵她嘍?這真是太好了。」
「這是當然的,誰要自己家裡的下人這麼不三不四,滿腦子只想跟男朋友親熱,事情都做不好?」
她吃吃的笑了起來,「早知道應該早點這麼告訴少爺,也不會被她連累了。」
說不定明天就看不見夏春韻了,這真是太棒了。
林慶慶裝出嫉妒的樣子,「你笑呀!你真是叫人嫉妒,身材好成這樣,難怪剛剛少爺一直盯著你胸前這兩坨肉看。」
「我有本錢嘛!」哈哈,剛剛少爺一直看著她嗎?管他的,她一定是忙著說夏春韻壞話,所以沒注意到。
「還好喔!謝天謝地你沒想到色誘少爺,否則我就沒希望了。」
劉秀文一聽,有種豁然開朗的感覺。對呀,怎麼她沒想到讓他在床上欲仙欲死?嘗過她有多甜美之後,他就會像那些男人一樣,再也離不開她的床嘍!這個白癡千金有夠笨,嫉妒她就算了,還替她想到一個妙點子。
看劉秀文一臉奸笑,一副看不起她的樣子,林慶慶繼續加油添醋的稱讚她的好身材。
劉秀文是越聽越有自信,也覺得自己要當上總裁夫人很容易,犧牲色相就好了。
林慶慶知道她已經上鉤,迫不及待想看到她跳上郁擎的床,卻被轟下來的慘劇。
以她剛剛的觀察,想來郁擎之所以對夏春韻私會男友有這麼大的反應,一定是有道德潔癖啦!
而如果劉秀文挺著那麼大的肉彈摸上他的床求歡……呵呵呵,她實在等不及好戲上場了。
哼!她才不跟劉秀文來那套聯合的理論,她要各個擊破,勝利最終會屬於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