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著王府的大門就快到了,喬而立渴望的自由就要到腳,卻偏偏殺出笑臉總管這個程咬金,攔住去路。
「小姐,我……」王府的總管笑臉迎人,有著圓滾滾的身材和好脾氣的他,一看就是個好好先生。
喬而立伸手攔住他後面的話,飛快的說:「你現在要告訴我說,王爺不許我出王府一步,要是我氣悶無聊的話,大可以喚戲班子、雜耍進來給我解悶,或是逛這大得會死人的王府,隨便我要幹啥都好,就是不能出去。」
她越說越氣,到後面簡直是用吼的了。
總管笑咪咪的說……「小姐冰雪聰明,王爺說過一遍,小姐就全都記住了。」
「什麼我冰雪聰明?」她朝身後指著一大串人粽,「從我踏出寶月樓開始,只要遇到一個人,他們就跟我重複一遍,我想忘也忘不了!」
跟在她後面一大串男男女女的下人,通通咧開嘴笑,點點頭,證明她所言不虛。
「小姐。」花紫小聲的說:「我早跟你說過,直闖是出不去的。」
「沒試過我不甘心呀。」
藺南齊沒事養了這麼多人都在吃閒飯,什麼事都沒見到在做,盡會盯著她。硬闖沒用,那她就裝可憐吧!
「總管,你們幫幫忙,不要為難我這個小女子行嗎?我在這裡很悶,很無聊,什麼都不能做,你知不知道呀?」
「小姐,王爺吩咐過,不論你想要做什麼,我們都會盡量滿足你的,可是要請小姐別出王府。」
她翻翻白眼,沒好氣的說:「那我想放火燒房子呢?」
總管還是笑,一點驚訝的表情都沒有,「不知道小姐想燒哪一棟,我讓人先去準備。」
喬而立揮揮手,「算了,算了,當我輸你了。王爺只說我要做什麼都可以,有沒有要你們都聽我吩咐?」
總管微笑著,「這個當然,請小姐吩咐,我們一定遵從。」
「那好。」她可樂了,「你們通通都讓開,不許跟著我,更加不許攔著我。」
「是的,小姐吩咐,我們當然照辦。」他們齊聲答應著,但她一邁步,一群人又亦步亦趨的跟了上去。
「不許跟來呀。」她生氣的回頭道:「再來我要罵人嘍。」
把她的話當耳邊風?有沒有搞錯呀,還說絕對會按照她的吩咐,騙人嘛!
「是的,小姐。」又是強而有力的答應聲。
「老是說是的小姐、是的小姐的,你們是學舌鳥嗎?不許再跟著我,否則我就去王爺面前說你們對我無禮,叫他砍你們腦袋。」
總管還是笑呵呵的,禮數非常的周到,「小姐要是出了這個大門,奴才們一樣掉腦袋。」意思非常清楚了,那就是非跟不可。
喬而立沒好氣的說:「掉腦袋就掉腦袋,很希罕嗎?」
氣死人了,真的是主子讓人火大,連奴才都一樣難纏。他們根本不明白,她要是不趕快離開這裡,一定會被藺南齊玩死的。她已經被他影響,變得越來越奇怪,滿心滿腦的都是他!
「氣死我了,你們都不聽我的話,氣得我頭痛。」她轉身吩咐花紫,「花紫,聽說東門街的陳大夫很高明,你幫我走一趟,請他過來吧。」
「小姐請保重。讓奴才為你請王大夫過來。」
「什麼大夫,你說上次藺南齊叫來幫我看傷的庸醫呀?」
那次她摔下鞦韆架,雖然沒有大礙,卻挨了藺南齊一頓臭罵,而且她從他那裡摸來的不舉藥,一點用都沒有。
「王大夫醫術高明,一向深受皇上跟王爺重用。」
「我說王大夫是庸醫你不信呀?你瞧瞧他胖成那樣,醫術能有多高明?我要一個瘦一點的大夫。」
喬而立振振有詞的數落著,「大夫要有留鬍子的才有本事。王大夫又白又胖,臉上一根鬍子都沒有,活像個太監哪裡像個名醫。」
花紫一聽,忍不住噗哧一笑,「小姐,你怎麼這麼說嗎?」
總管和其他人聽見了,也是一陣莞爾,「既然小姐堅持,那就請陳大夫入府診治吧。」
只要她不出府,其他的事都好商量,她要讓貼身婢女去請大夫,當然不會遭到阻止。
一個時辰過後,花紫慇勤的送陳大夫走出寶月樓。
陳大夫微低著頭,含糊的跟花紫說話,「記得,當歸不用再加,遠志要用上兩錢。」
「我跟大夫回去抓藥,以免弄錯了。再說王府這麼大,我怕大夫迷路。」
「謝謝姑娘,那就麻煩了。」
花紫神色有些緊張的領著陳大夫,快步往大門口走去。
一路上雖然遇到了不少人,但沒有人對她多加注意,直到大門時,總管突然冒了出來。
「花紫、陳大夫,慢點走。」花紫嚇得差點叫出來,一隻手下意識的放到了陶口上。
總管該不會發現真正的大夫給她們綁在屋子裡,還被她們剃掉了鬍子黏到小姐上,讓小姐假冒大夫混出去吧?
喬而立一扭她的大腿,叫她鎮靜點,兩個人才慢慢回過身。
「怎、怎麼了嗎?總管。」
總管笑道「請陳大夫收下酬金。門口已經備了小轎,準備送大夫回醫館。」
聽他似乎沒看出破綻,喬而立粗聲說著,「那就多謝了。」
總管走上前去,「大夫,請往這邊。」
眼看小姐要成功閃人,花紫不由得大急,「陳大夫,橫豎我得去幫小姐抓藥,我跟你去了吧。」
總管回道:「花紫,用不著那麼麻煩,王府裡什麼藥都有,你將藥單交給下人,自然有人處理。」
她急得都快哭了,看著喬而立發出求救的諷號。
她不要被留在這裡啦,王爺發起脾氣一定很可怕的。
喬而立連忙說:「小姐剛剛交代,她不要用府裡的存藥,怕不新鮮。」
「對對對,小姐剛剛說了,我們還是不要自作主張,惹小姐生氣。」
花紫這句話說到總管心坎裡了。以王爺重視喬小姐的程度,一定會不高興他們惹她生氣的。
「那就勞煩花紫跑一趟了。」
「不麻煩,我很樂意的。」花紫連忙拋不一句,趕緊跟著跨出門檻。
喬而立深吸一口氣,開心得只想大叫,可是旁邊還有守門人,她也不敢造次,趕緊上轎。
讓人將她抬到醫館,等到王府的人定遠,她才和花紫拉著手,歡天喜地的慶祝。
「小姐,你終於出來了,成功了。」花紫感動得好想哭喔。
「對呀,總算逃出魔掌了。」這是天大的喜事呀,為什麼她卻提不起勁來,覺得心裡頭有點難過?
一定是因為被藺南齊關太久,害得她都要變神經病了。
她才不會因為離開王府,再也見不著他而感到難過,她只會覺得開心得要命。
雖然她努力這麼想,可卻說服不了自己,她的確因此而覺得意興闌珊。但這是不可以的,藺南齊是她最痛恨的人耶,她不能對他有感覺的。
「小姐,我們趕緊回家吧。」
「當然要回家,老爹他輸了我這一次,定沒乖乖遵守諾言,我得回家親自監督才行。」
她決定不再去想那些煩心事,也不讓藺南齊再來煩她了,她要回去百花谷,再也不來京城啦。
不過在這之前,她得先去買把超級大掃帚,回家將那些女人掃地出門。
於是喬而立脫下裝扮,和花紫開開心心的牽著手,興高采烈的往喬府跑。
「就快到了!」
她們跑得氣喘吁吁,眼看大門要到了,心裡更是高興。
但這時,旁邊突然冒出一道聲音,「喬而立!」
她很自然的回答,「幹什麼?誰叫我?」
屋頂倏地跳下一個蒙面人,她一回身,只看見一把大刀在陽光下反射著刺眼的光亡。
蒙面人刀一揮,迅速的朝她前胸捅進一刀。
她感到胸前一陣疼痛,不意識的伸手去摸,顫抖的發現自己一手血。血……好、好惡 呀……
「好、好痛呀。」喬而立踉艙的退了幾步。看見那腥紅的血從自己身上冒出來,立刻覺得天旋地轉。
蒙面人上前,再度揚刀。
「小姐!小心哪!」
花紫奮力將她撲倒,兩個人滾成一團,結果蒙面人的大刀鏘的一聲,擊中石板上。
一個路過的大嬸看到這一幕,嚇得菜籃都掉了,尖叫著,「殺人呀、殺人了呀!」
大家聽到尖叫,全都跑過來看是怎麼回事,蒙面人眼看驚動了人,連忙跳上屋頂,迅速的逃走。
知道平安了,花紫無助的搖晃著她,「小姐,你醒醒,不要死呀!小姐,你別死呀,嗚嗚,救命呀,誰來救救小姐呀?」
發現喬而立閃人而追來的藺南齊看到這場景,只覺得渾身的血液似乎凍結住,他發出撕心裂肺般的吼聲,有如一頭受傷悲鳴的猛獅大叫一聲,「不!而立。」他難以抑制悲憤的往前衝,而宣懷秀則是立刻追蹤殺手而去。
一看見他,花紫馬上放聲大哭。「小姐流了好多血,她死掉了、她死掉了!」
藺南齊蹲下身子,溫柔的把毫無知覺的人兒摟在懷裡,動作又輕又柔,似乎怕太過粗魯會傷著她。
「而立,請你睜開眼睛。而立、而立,干萬不要……」不要就這樣離去了。
燭光跳動著,滿室的柔和光芒從窗縫流洩出去。
喬而立捲著棉被,窩在寶月樓舒適的床上,正聚精會神翻看著時下流行的才子佳人通俗小說。
花紫拿來各種糕餅、蜜餞、甜糖、水果,放得一張大床到處都是,連她要翻身的空間都沒了。
「小姐,廚房裡的零嘴、小吃全教我搬來了。」
「很好、很好。」喬而立愉悅的拿起一塊角糖塞進嘴裡,「就先這樣,沒了再去搬。」
人家說大難不死必有後福,還真是有道理呀!
瞧瞧她現在,可爽快得不得了,每天只要負責吃東西和睡覺就好了。
早知道這麼容易就讓藺南齊放她一馬,不再來煩她,她應該早點叫花紫拿刀來砍她的。
「小姐,你別只顧著吃零嘴,藥卻一口不喝。」
「那藥苦得要命,我才不喝呢。」喬而立皺皺鼻子,「你就把它偷偷倒掉,我不會告訴別人的。」
「那怎麼行?你不吃藥,傷口哪會好。」
想到那天的事,花紫還心有餘悸。還好王爺來得快,不然她一個小丫頭,還真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一點皮肉傷而已,放著不管也死不了。」
說來說去都是自己膽小,見到自己流血就發暈,其實不過是一點皮肉傷而已。
不過也還好她為了還藺南齊買下她所花的黃金,要走之前,先把王府裡一堆金光閃閃的東西塞進懷裡偷渡出去。
嘿!還陰錯陽差的救了自己一命。
不過話又說回來了,那蒙面人幹麼砍她呀?她有做了什麼該死的事嗎?
「小姐,那是你命大,剛好懷裡放了那麼多東西,否則尋常人給刀這麼個捅法,早就見閻王去了。」
花紫拍著胸口,想到就想哭,「看你一動也不動的,我還以為你死了,嚇死我了,嗚嗚。」
喬而立嘻嘻笑著,把角糖咬得喀喀作響,「哪那麼容易就死呀,你就是膽小,自己嚇自己,真沒用。」
「才不是呢。」花紫委屈的說:「真的很可怕,就連王爺也嚇了一跳,我從來沒看過他臉色那麼難看。
「他把你抱在懷裡叫你時,聲音好溫柔,可是聽起來叫人難過鼻酸,那時候我還以為他要哭了呢。」
喬而立停止咬糖,突然紅了臉,吶吶的說:「原、原來那傢伙也這麼膽小沒用?」
他擔心她嗎?屁啦,他要是真關心她,怎麼都不見人影?唉!她好矛盾喔,一會開心他不再煩著她,現在卻又計較他沒來看她。這到底怎麼回事?一遇上他的事,她就滿腦變棉花,什麼都亂了啦。
「王爺才不膽小沒用呢。人家他是關心到了極點,所以才會真情流露,小姐你也真壞,你應該要很高興王爺這麼擔心你才對。」
「噗,哈哈。」喬而立笑得前俯後仰,「花紫,你是不是病啦?藺南齊怎麼可能關心我?」 還真情流露?流露個大頭啦,要是依她說呀,那傢伙八成是在懊惱她沒默出內容就掛了。
但話又說回來了,那到底是什麼玩意兒,為什麼藺南齊會這麼在乎,死都要逼她背出來?
「小姐。」花紫一跺腳,「你怎麼這樣,王爺本就很關心你,他那麼喜歡你,你卻不當一回事,實在太沒心肝了。」
每個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來,大家都畏懼的冷面王爺,有多喜愛小姐。
喬而立猛然嚇了一跳,咕嚕一聲,將一大塊糖給吞了不去,差點沒給噎死。
她狂拍胸口,一不小心牽動傷口,「咳、好痛,唉、痛,噎著了!」
藺南齊喜歡她?真的嗎?有這個可能嗎?他怎麼可能會喜歡她呀?
「小姐,沒事吧?」花紫連忙幫她拍背順氣。
「花紫,你是嫌我命太長,存心要把我嚇死是不?這張嘴呀。怎麼說得出這種恐怖的話?」
還好她不會當真,更加不會傻呼呼的以為她跟他會有發展。
「人家又沒說錯。」花紫嘟著一張小嘴,「這叫做當局者迷,旁觀者清。」
「夠了夠了,別跟我踐文,我頭痛啦。」喬而立揉著太陽穴,喳呼的抱怨著,「我看你來當小姐,我當丫鬟算了。」
反正左看右看,橫看豎看,上看不看,不管怎麼看,花紫都比她更像官家千金。
「小姐,你又取笑我了。」
「沒有這回事啦,我是說真的,你學問比我隹、個性比我好,什麼都會、什麼都懂,的確是你像小姐。」
「哎唷,小姐,你別誇我了。」花紫害羞的笑,「這也沒什麼,個性是天生的嘛,其他就是看來的。在家裡的時候,我輪流伺候著姨娘們,跟著她們多少學了一點點。」
她就這樣耳濡目染,不知不覺中就會了。
「耶?跟那群狐狸精有什麼好學的?」喬而立一臉的詫異。
「每個人都有優點和長處,當然有得學呀。像是如煙姨娘,她脾氣好人又溫柔,難得的是心腸好,老是省下月餉讓丫頭們拿去善堂樂捐。
「還有呀,亭姨娘雖然嘴巴壞了些,可是彈得一手好琴,別說我們聽了舒服,就連老爺也愛聽得很。」
喬而立瞪大眼睛,是嗎?她從來沒有想過妓院出來的狐狸精,居然也有長處,也有讓人欣賞喜愛的地方。
「再說媚姨娘好了,會畫畫、會填詞,歌喉更是一級棒。」
「那個叫紅蓮的蕩婦呢?」年紀輕輕,卻老足掛在她老爹身上亂笑、亂摸,她看了就有氣。
「小姐怎麼這麼說?紅蓮姨娘也怪可憐的,十二歲就讓叔叔給賣到青樓去接客,她不肯還吃了許多苦頭呢,還奸遇到老爺這才有機會從良。
「人家是吃過苦的,很是知道下人們的難處,從來也不會為難我們或動輒打罵。」
「是這樣呀?」喬而立突然有一點慚愧的感覺。
「是呀,小姐你命好,哪像姨娘們這麼坎坷,要是有辦法,誰也不願靠出賣靈肉過活。」說完,花紫還同情萬分的歎了一口氣。
「我好像有一點懂了。」這麼說來的話,她那荒唐好色的爹,做的其實是善事嘍?
這天下的男人,到妓院去花天酒地,其實都是在做善事呀?是這樣嗎?可是想想,好像又不大對呢!
她單純的腦袋糊成一團了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