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把森冷的利劍架上了段智暉的脖子,湛藍的劍身散發著危險的氣息。
段智暉醒了過來,順手將懷中沉睡的人兒點了昏穴。
「狼,拿開你的劍。」
一聲輕笑,「龍,你的防備變鬆了,以前你不會給我機會將劍架在你脖子上的。」
他哼了一聲,要不是怕驚醒蘭芷,他才不會讓他有機會吹噓。
蘭芷累了一天,又很難得的安穩入睡,沒有惡夢的糾纏,他可不希望被這個不識相的惡狼給壞了。
「抱著美人就容易鬆懈,讓我看看你的小美人。」
羅紗帳一動,躍進來一名俊美的邪氣男子——惡狼棠列。
「別想。」
龍床的空間夠大,雖然多了一個不速之客,但卻沒有狹小及壓迫感。
「小氣。」唇邊掛著一抹招牌的笑容,他一臉可惜的說:「我想看看怎麼樣的女人,會讓狡龍動情、孤鷹動心。」
「叫孤鷹死心。」段智暉冷哼一聲,覺得威脅感倍增。
「抱著美人的不見得是贏家。」惡狼不斷的挑撥,要是孤鷹說的沒錯的話,嫉妒是會讓他正視自己的感情。
只是沒想到一向孤絕的鷹,居然會自願來踏這樁感情的渾水,也真是怪了。
「你想死嗎?給我閉嘴。」
惡狼說的沒錯,蘭芷的心不見得在他身上,雖然他注定會得到她的人。
但是,她是他的後,他一定要她的心完完全全的向著他。
惡狼竊笑著,「什麼時候獅的暴躁也傳染給你了?」
「狼,有話快說,有屁快放,盡早滾蛋。」
看他才稍微一撩撥,龍馬上變得心浮氣躁,看樣子這個趙蘭芷的魅力驚人。
「有一份謀反的名單。」他收起笑容,正經八百的說。
「有把握拿得到嗎?」
「不費吹灰之力。」他一臉從容。
段智暉瞪了他一眼,「那就拿來呀,少在這邊廢話。」
「再晚一點,時機還不太好。」他搖搖頭,「要一網打盡就要多點耐性。」
「你在教訓我?」
「我哪敢,這種事跟抱女人上床一樣,急不得的。」惡狼裝作無辜的樣子,事實上卻在調侃他。
「惡狼,你的多嘴多舌越來越討人厭了。」他的惡不是邪惡的惡,而是惡劣的惡!
「說我討人厭?我還想提醒你小心安全,你的好兄弟狂獅要來刺殺你了。」
「刺殺我?」
「刺殺你。」惡狼笑著接口,「當然,如果你想保住一條小命的話,我倒可以幫忙。」
「你在跟我談條件?」
「我總不能看自個的兄弟自相殘殺吧?」他裝作痛苦難當的樣子,「你們兩個打了起來,我要幫誰?」
「你就待在一旁看戲吧。」假好心,他才不相信惡狼有這麼心軟、這麼有同情心。
「龍,別這麼說。」惡狼一副很受傷的樣子,「為了配合計劃,你多少也要受點小傷……或是重傷。」
看了一眼兀自沉睡的雪月,想起她今天所受的驚嚇,和她的淚眼汪汪,他實在不忍心再讓她擔心。
「別想,我會全身而退,一根寒毛都不少。」
「你不受重傷、沒有快死掉的樣子,鎮南王怎麼敢妄動?」他只想快點解決這件事,否則還不知道要拖到何時。
「狼,鎮南王還沒造反,我不能設計他提早造反。」他解釋,「這其中的差別,你難道不懂。」
「你別這麼有原則好不好?他要謀反就是會謀反,不管你今天有沒有設計他,會反就是會反。」
這個皇帝也太離譜,有人正覬覦他的位置,正常人不都會先下手為強,鞏固自己的地位,消除一切覬覦他大位的野心家?
「只要我一拿到他謀反叛國的證據,我自然會處理。」他沉聲道,「但我絕不設計他。」
「他派獅來行刺你就是最好的證據。」
這個固執的狡龍!
鎮南王是三朝元老,又是父王臨終前欽點的顧命大臣,只要他一日不反,我絕對不會主動抓他。」
惡狼看了他一眼,「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感情充沛了?」
「現在。」他的眼光落在她的臉上,看著她甜美的樣子,忍不住唇邊也現出一個滿足的微笑。
惡狼好奇得要命,突然快速的向前疾探,右拳左掌無聲無息的直擊段智暉的面門。
他沒料到說話之間狼竟然會突然動手,很自然而然的往後一避,跟著出掌。
沒想到惡狼中途變招,改掌為抓,抓住雪月往後一丟,跟著身子倒縱了出去,悠閒的接住從天而降的美人。
段智暉跟著躍下床,「你在搞什麼鬼?!」
「好個大美人!」惡狼讚歎一聲,邪邪的香了香雪月的臉頰,「哇!好香!」
「惡狼!」他怒吼一聲,飛起右足攻他下盤,招式快、狠,進退之間竟然毫不留情。
惡狼東問西挪,避得狼狽不堪,笑道:「還你、還你!」
他依依不捨的多看了幾眼,忍不住又偷香了一下,然後雙手一托,將雪月往前直送。
「我走啦!」趁著段智暉忙著抱美人時快走,免得他發起狠來,那他可就糟糕了。
段智暉躍在半空,將雪月橫抱在懷中,飄然落地。
「算你跑得快!」他恨恨的說。
下次再讓他見到這只色狼,一定要好好修理他一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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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傷口為什麼裂了?!」
放下羅紗帳,段智暉裸著上身,昨夜本己凝結的傷口,此時又汨汨的流出鮮血,因此雪月才會秀眉微蹙,」臉的擔心。
「沒什麼。」都是那只死狼害的,居然敢輕薄他的女人,他非好好的教訓他不可!
她看著他蒼白的臉,毫無血色居然還說沒什麼,「你流了很多血,拜託你好好愛惜一下自己行不行?」
都是他昨晚堅持要跟她同眠,不讓她回沁心閣。雖然她承認在他懷裡她睡得很熟、很安穩,但卻害他傷口又裂了。
「這是關心的意思嗎?」
她按住他的傷口,妥善而仔細的包紮,纖纖玉指掠過他健壯的胸部,引起一陣顫慄。
他一把抓住她的手,凝神看她。
「放……放開我。」她掙扎著,「你抓著我,我怎麼幫你換藥?」
他親吻她的手指,抬頭看她,「為什麼不回答朕的問題?」
「什麼問題?」她心虛的垂下眼睛,她剛剛其實聽到了他問她是否關心的問題。
「回答。」
兩朵紅雲浮上了她總是蒼白的雙頰,她飛快的掃了他一眼,又低下頭去。
「為什麼不說話?」他輕輕抬起她的嫩臉,直視她飄忽的眼神,不讓她有閃避的機會。
「不……不關心。」
「到底是不……還是關心?」
「你到底想幹麼?」為何突然要追究這個問題?
「朕想知道你心裡,有沒有朕的影子。」
「你是高高在上的君主,我只是個女奴,你說的話就是命令,我只是個奴才,自然會遵守,只要你要我心裡有你,那麼我就會有。」她的語氣雖然不卑不亢,柔柔細細的,但聽起來卻帶著一絲諷刺的味道。
這令一向高高在上,旁人奉他有若神明,絲毫不敢違拗的段智暉來說,已經是一種大不敬了。
「朕從來沒說過你是女奴。」
「你不就是這樣說的嗎?臣服、乞憐、取悅於你。」
「的確,朕是這麼說過。」他笑了起來。
她愣了愣,看到他的笑容她不禁要承認,他的笑容很動人。
他惋惜似的看著她,「你是第一個讓朕這麼說的女子。不管你怎麼想這句話的含意,但它絕不是『女奴』的意思。」
她諷刺的笑了笑,有點賭氣的說:「我想不出別的意思了。」
「還不夠努力,再想。」他托住她的臉,輕輕的吻著她細嫩的肌膚。
「皇上……」帳外傳來內侍恭敬的聲音,「快五更天了。」
段智暉穿上單衣,掩飾住受傷的部位,「幫朕更衣。」
她服侍他穿上朝服,低聲道:「動作別太大!小心又弄破傷口。」
他一笑,抓住她忙碌的手,深深的一吻,「春宵苦短日高起,從此君王不早朝。」
她的臉驀然徘紅,抽回自己的手,喝道:「我又不是楊貴妃。」
況且……他們又沒有芙蓉帳暖度春宵!
「你當然不是楊貴妃,你比她美多了。而我也比唐明皇年輕的多。」
他微微的一笑,俯身飛快的在她唇上印下一吻,「等朕。」語畢,揚長而去。
內侍和宮女們紛紛大吃一驚,平揚公主留宿寢宮已經是從未見過的奇事了,而皇上居然毫不避諱的跟她調笑、親熱,這更是前所未有的大事。
她目送著他離開,直到他消失在視線之外,她用雙臂環抱著自己,感覺到一股寂寞緩緩來襲,她歎了口氣,輕輕的撫著自己的嘴唇,彷彿還留有他的溫暖和氣味。
她已經太在乎這個男人了,已經太在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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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月坐在西窗之下,手中拿著一枝筆,愣愣的對著一棵梅樹出神。
庭外的瘦梅枝柯交橫而寒梅綻放,樹頂還壓著一層尚未消溶的厚厚白雪。
一名宮女在一旁佇立著,不斷的對著硯台呵氣,以免凍結成冰。
雪月面前的桌上凌亂的擺了幾張紙,有的撕破了、有的揉碎了。
歎了一口氣,提起筆來胡亂的寫著,腦袋裡想著段智暉那莫名其妙的話。
段智暉下朝一回寢宮,沒看見雪月的人影,一問之下才知道她居然溜回沁心閣。
他摒退了侍從,毫不聲張的來到沁心合,一抬頭看見她坐在窗邊,衣袂飄飄而臉色寧靜,像是要遠離塵俗,飛昇九天的仙子似的。
他阻止內侍的通報,悄俏的上樓,站在她身後。
只見她右臂輕輕擺動,姿勢飄逸,不知在寫些什麼。
宮女一抬頭,看見了他,連忙跪下磕頭,他要阻止已經遲了。
「奴婢叩見萬歲。」
萬歲?雪月一驚,丟下筆順手將紙給揉皺。
「你在做什麼?」
「沒有。」
「說謊,」他一伸手,「給朕看看。」
「不要,還給我、還給我!」她慌得臉都紅了,連忙去搶他手上的紙。
她在他身邊跳著,無奈他硬是比她高出一個半頭,她怎麼樣都構不到他的手。
「未見君子,憂心忡忡,既見君子,我心則降。」
一張紙上翻來覆去淨是這十六個字,一猜想其中深意,他忍不住哈哈大笑。
「這君子兩字,該不會指朕吧?」
「不是、不是!」她一跺腳,漲紅了臉,無意悶洩漏的情悖叫她羞窘難當。
見她以詩經抒懷,他忍不住拉住她的手回應道!「死生契闊。與子成說。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你胡說什麼?」
「那你又寫些什麼?」抓住她,將她拉到自己懷裡,看她羞窘的模樣令他感到滿足。
「我……」
「承認吧,蘭芷,你喜歡朕,而且非常的喜歡。」
「我才不……」
不容她否認,他突地攫住她的紅唇,阻止她的千言萬語,放肆的進攻。
她攀附著他,雙唇微啟,柔順的接受他的掠奪。
他咬著她小巧的耳垂,親暱的吻著她潔白的頸子,「蘭芷,朕的後。」
朕會因為覬覦你的身體而封你為後。
這句話猛然在她耳邊響起,雪月渾身一僵,下意識的推開他。
他的眼裡閃過一絲惱怒,隨即問道:「你怎麼了?」
「沒有。」她背過身子,眼淚不聽話的滑落。
他扳過她的身子,「為什麼哭了?」
「沒有。」她抹去眼淚,勉強的一笑。
她又拒絕了他,他應該氣得臉色發白,為什麼一看見她流淚的模樣,他卻又心軟了?
「蘭芷,你快把我的耐心磨完了。」他抓住她的胳膊,「你又怎麼了,到現在還不肯從朕嗎?」
她輕輕咬著下唇,一聲不吭。
她對他毫無抗拒之力,她的心已經不屬於自己,起碼身體要是自己的。
如果她的身心都淪陷了,那她還剩下什麼?當他不再回頭看她,當他對她失去興趣,她還能算是一個完整的人嗎?
「蘭芷,跟朕說話。」他僵硬的說,眼神變得陰沉而黯淡。
他猛然放開她,「你就是不把朕當一回事。」對於她的無語,他真的是束手無策,他永遠都無法猜透她的心思。
她明明受他吸引,明明對他是有感情的,可是……她卻不斷拒絕他,難道當更要等到她的地位鞏固,登上六宮之首他才能一親芳澤嗎?
「朕馬上命欽太監擇日,盡速封你為後。」如果這是她要的,他毫不遲疑。
「為什麼?」她的臉色變得雪白,身子搖搖欲墜,「你就這麼急著得到我……我的身體。」
「因為朕受夠了被你拒絕。」他在乎這個女子、渴望這個女子,他願意盡可能的滿足她。
「你知道每天看著你,卻不能碰你、不能擁有你,那是什麼感覺嗎?」他緊緊的盯著她,「朕從來沒有這麼想得到一個人。」
「我不明白,你有眾多的嬪妃,要什麼樣的女子會沒有?何苦這樣對我!」
「朕要趙蘭芷、朕要趙蘭芷!」他逼近她,一字一句的說,「朕要趙蘭芷!」
「可我不是趙蘭芷!」雪月壓抑不了這個天大的秘密,終於脫口而出。
他安靜了下來,偌大的屋裡只剩下她的低泣聲。
段智暉深深的凝視著她,過了良久、良久才道:「蘭芷、蘭芷,你究竟要朕怎麼待你?」歎了一口氣,她居然說這種話,難道她以為他在乎的是「趙蘭芷」這三個字嗎?
「放過我,讓我一個人,別再說要封我為後,我不是你的後。」
「如果你不是我的後,那麼誰是?」他輕輕捧起她的臉,仔細而眷戀的看著她的眉眼,像是許諾又像是堅定的誓言,「段智暉這一生只有一個後—蘭芷,到現在你還不能明白朕的心意嗎?」
「你不懂的。」雪月輕輕的道:「我不能再失去了,我已經不是我自己了!」
他在她發稍輕輕落下一個吻,「蘭芷,你的心裡有朕;朕心裡有你,如果不是愛瘋了你,朕又何必飛簷走壁的來看你。」
「你愛我?!」她不敢置信的問。
「你一定要逼我說出來。蘭芷,如果我不愛你,是絕不可能封你為後。」
「或許……你只是為了得到我的身體。」
「朕可以輕易得到你的身體,這一點你非常明白,但是朕要的是你的心。」
「你為什麼要這麼說?」這不像他,他怎麼能這樣來瓦解她的心防?他怎麼能這樣情意纏綿的說愛她?
「蘭芷,成為我的後。」
她搖頭,眼淚又落了下來,畢竟她不會是他的後,她只是個小宮女,她是個冒牌的假公主!
「我不能。」
他這樣低聲下氣的跟她表白,換來的是再次的拒絕!
段智暉的臉色鐵青到了極點,「再說一次。」
「我不能。」雪月渾身發抖,顫抖著說,「我……我不能。」
他仍是死死的盯著她充滿淚水的眼睛,「你拒絕當朕的皇后!為什麼,這不是你要的嗎?」
「我從來沒奢望過當你的後,我不能當你的後。」
他在剎那間覺得筋疲力竭,「蘭芷。」他痛苦的低語,「你到底要什麼?」
她哀怨的看著他,「我要你原諒我。別怪我、別怨我,別……恨我。」
「朕不原諒你、永遠怪你、怨你、恨你!」
這個將他所有的柔情踩在腳下的女子,這個將他的真心視如敝屐的女子,她狠狠的傷了他,卻表現得一副傷心欲絕的哀戚模樣。
他轉過身,迅速的衝下樓,雪月張著嘴,出聲想喚他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只能哭倒在地,感到心碎莫名。
「我不是不願……是不能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