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焐裎一動也不動的站在萬全山莊外,十二年了……已經過十二年了,但心中那份悲憤、被背叛的痛苦,卻沒有絲毫消滅。
當他帶著痛苦的記憶離開萬全山莊時,他就發誓他要忘了一切,讓仇恨來取代他心中甜蜜的記憶。
他要自己冷情、冷面,既然無法為娘親報仇的遺憾會折磨他一輩子,他也不願讓仇人們好過。
就算他的仇人們曾經是他最珍而重之的親人。
他學習隱藏自己的情緒,他堅強的武裝和冷酷的眼神,徹底封鎖心中那塊曾經柔軟過的角落。他無情的遺忘那個小小的身影,那個有時會在夢中出現的小新娘。
他緩緩的走,眼前出現一道半倒的圍牆,幾棵古松從破碎的圍牆缺口探出頭來,枝葉繁複,遮去一大片天。
荒煙邊草中現出一道缺口,萬焐裎毫不遲疑的跨了進去。
小徑已經被荒草所淹沒,巨大的樹木和濃蔭肆無忌憚的在庭院裡佔據大部份的空間。
迂迴的曲欄,曾經美麗的迴廊,如今長滿籐蔓和雜草,青苔放肆的到處生長。
樓台、亭閣、長廊,都在風雨的侵蝕下,失去往日的樣貌,呈現一種灰濛濛的陰沉。窗紙早已在歲月及多變的天氣中,被摧毀殆盡,零零碎碎的掛在窗欞上。
曾經雄偉華麗的萬全山莊,在大火跟歲月的輪流肆虐之下,往日的風貌早已蕩然無存。
進入賓江縣境後,早就聽說關於萬家的毀敗,那時他居然隱隱有一些快意,有些報復的快感。
只是踏入如同廢墟的萬全山莊後,他驚訝的發現自己並不是真的那麼慶幸萬家的衰敗。
他腳上突然踩到什麼東西,低下頭來一看,是一塊匾牌,寫著「暖雪閣」三個字,雖然早已被風雨侵蝕得模糊不清,但他還是馬上辨認出來。
暖雪閣是為飛雪所改的閣名,這座飛樓收藏他許多的回憶與笑聲,站在這裡,他似乎聽見飛雪清脆的喊著他:裎哥哥,等等飛雪呀!
但是,當她最後一次喚他的時候,他沒有停下腳步,也不曾回頭。
他對她只有永無止境的憎恨,她的笑容和軟語,再也不能撼動他一絲一毫。
經過一排綠陰陰的竹林,他終於走上惟一沒被荒草淹沒的小徑。
小徑的盡頭是一排用青竹編成的圍籬,而籬上交纏著薔薇、菜薩、木香等等花卉,顯得風雅異常。
這時候正是花期,花朵盛放燦爛如錦屏,繽紛而多彩。
萬焐裎詫異極了,如此頹敗的廢墟,怎麼還會有這樣一個繁花如錦的地方?
依照方位看來,緊鄰著暖雪閣的地方,是他以前的寢屋重樓。
他推開籬上的小門,接著有如雷擊似的聽到一陣低泣聲。
萬焐裎心中的疑惑更盛,會是誰在這荒敗的廢園裡哭泣?
迎接他的是一大片燦爛的花海,一個綠衣女子背對著他跪坐在花叢中。
她的長髮在春風中飛舞著,金色的暖陽籠罩住她的全身,發出耀眼的光芒。
她高舉著一把匕首,劍身在日陽下閃著陰森的光芒。
飛雪微仰著頭,雙手忍不住發抖,韋家的花轎今天上門,爹爹拚命的擋住如狼似虎的家丁讓她逃走,但她卻無處可去,於是逃到這裡來。
選擇在重樓舊址結束自己的生命,這樣……她到死都還是裎哥哥的新娘子!
她輕輕的喚了幾聲,「裎哥哥……裎哥哥……我要先走了!」
飛雪一咬牙,舉起匕首對著自己的心窩狠命的插下去。
裎哥哥?!
萬焐裎猛然一震,她輕輕的低語,卻有如響雷似的打到他心裡。
情急之下,他連忙扯下胸口那塊公主所贈的暖玉,一使內力暖玉激射而出,後發先至,竟然打飛她手上的匕首。
飛雪只覺得有東西在劍上一撞,震得她虎口發麻,匕首脫手飛出,她驚駭的回過頭來,長髮在空中畫下一道優美的弧度。
萬焐裎知道,他將永遠都忘不了這一刻,在她回眸的那一瞬間,時間幾乎停了。
飛雪!他差點脫口而出。
她就像他夢中的記憶一樣,那樣的美麗脫俗,柔和的眉眼和挺直的鼻樑配上一張紅潤端正的小嘴。
他深吸一口氣,察覺到那異常加快的心跳,飛雪……他的八歲新娘,他在洞房花燭夜丟下的妻子,她……長大了!
飛雪嚇壞了,她還以為韋家的追兵已經到了。
她絕對不能讓他們抓住她!
她往前一撲,飛快的撿起掉落的匕首,擱在脖子上,「別過來!」
「你做什麼?!」
她居然三番兩次想尋死?為了什麼?演戲給他看嗎?莫非她早已得到消息,故意上演這出苦肉計?
如果她以為這樣能誘他打消休妻之意,那也未免太單純了。
「回去告訴你的主子!」她慘然一笑,「柳飛雪生是萬家人,死是萬家鬼!要我入韋家的門,就帶棺材來抬吧!」
他冷笑一聲,「用不著在我面前惺惺作態,柳飛雪,你玩什麼花樣?」
他走近她,她緊張的後退一步,「站住,不許過來!」
萬悟裎咧開一個毫無誠意的笑容,「我就要過去,你倒是死給我看呀!」
一滴滴的眼淚落下她的眼眶,她一個弱女子,又怎麼抵得過這個雄偉的男子?
裎哥哥,我等了你十二年,終究是見不到你一面!
她閉上眼睛,右手持劍劃過纖細的脖子,一抹觸目驚心的紅慢慢的滲開來。
跟著她身子一軟,像一朵飄零的落花,孤單的躺在翠綠的草地上。
「可惡!」她居然如此入戲,當真死給他看?!
母親自刎的影像慘痛的在他每晚的夢裡上演,而如今柳飛雪居然讓他再一次重溫苦痛?
他憤怒又懊惱的奔過去,然後飛快的點了她幾處穴道,阻止流血的速度。
他看著她美麗的臉龐蒼白如紙、毫無血色,而氣息極微,若他再不採取任何行動,她必死無疑!人生是可以擁有許多選擇,但卻不見得能有重來一次的機會。
於是他扯下衣襟,摀住她的傷口,血流的速度已經趨緩,他抱起她毫無知覺的身軀,一步步的離開重樓,離開萬全山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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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
飛雪緩緩的睜開眼睛,映入眼簾的是淡綠色的輕羅紗帳子,身上蓋的是一件輕軟的絲被。
怎麼?這是在地府還是西天?
她下意識的想看清楚身在何處,才一轉頭就牽動傷口,引來脖子上一陣疼痛。
她抬起手來一摸,脖子上的創處包紮妥當,有人替她上藥,隱約傳來一股清涼的感覺。
她的眼光被窗邊的一個英挺背影給吸引,那個背影有說不出的寂寞和冷清。
記憶猛然全回到腦裡,她在牧雨館自刎!難道她竟沒死成,卻被送進韋家嗎?!
不,絕不!
萬焐裎站在窗下,似乎在想些什麼。她起身的聲響驚動他,他回過頭來走近飛雪。
他冷冷的盯著她,接觸到她清澈的眼裡有著一絲害怕和驚惶失措,但他知道,她死不了了。
「為了演好這齣戲,你倒是下足了功夫,這成本不會太高嗎!」她差點就真的香消玉殞,如果他沒有及時施救的話,她早就可以入土為安了。
只可惜,她下手太重對自己也太狠,傷了喉嚨,從此之後是說不出話來了。
飛雪沒辦法理解他話裡的含意,她只知道要逃開。
她抓起枕頭奮力的朝他丟過去,然後跳起身子,赤著雙足奪門而出。
萬焐裎的動作快過於她,他一個閃身便已經攔在她身前,「別輕易考驗我的耐性,回床上去躺著。」
飛雪張著嘴,驚訝萬分的發現她居然連救命都喊不出來?
她駭然的捂著嘴,睜大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而萬焐裎很滿意的在裡面看見無助跟痛苦。
他粗魯的抓住她的皓腕,毫不憐惜的把她丟到床上。
飛雪不斷的後退,直到背抵住牆壁,她把自己全然的蜷曲著,想要求他放了她,卻是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他不斷的靠近她,在她絕望的發現自己無處可逃時,她跪在床上對他磕頭求饒,無助的眼神叫他心痛。
她在求他別靠近她!
他冷冷的掃了她一眼,「放心吧,我不會對你怎麼樣的。」
萬焐裎伸手攫住她的下巴,將她的臉托起來,強迫她與他相對,「我對你沒興趣。」
他把飛雪推倒在床上,「給我躺著,如果讓我發現你起來,我絕對不會讓你好過。」
他大踏步的走出門去,重重的帶上鎖。
飛雪馬上跳下床來,她怕這個冷冰冰粗魯的男人。
她用力的推推門,發現從外頭鎖上了,而窗子任憑她怎麼使力的晃,就是打不開。
她沮喪的坐倒在地上,大滴大滴的淚珠不斷的滾落在衣襟,再跌落到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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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絕不答應!」韋經政惡狠狠的說。
好不容易他的小美人要到手了,居然殺出這個不識相的程咬金,替柳飛雪還債!
「要不要隨你。」萬焐裎冷冷的丟下一句,轉身就走。
他將飛雪安置在太子的行宮裡,出門尋找萬天山莊毀了之後,她和父親的落腳處。
他幾乎不敢相信那個垂垂老矣的老人,會是他記憶中那個跋扈而固執的親爹;那個擋不了多少風雨的小屋,居然是飛雪他們生活將近八年的家!
從朱嬸和王大夫口中,他知道飛雪多麼辛苦的在替他盡孝道,服侍他久病的爹,而韋經政是怎麼樣的強逼她改嫁,而她抵死不從。
原來她從頭到尾都把自己當成韋家的人馬,她居然認不出他來!
「我告訴你!」韋經政追了出來,氣勢洶洶的說:「我爹是知縣,識相的話就把柳飛雪交出來,本公子不要錢,只要人!」
萬焐裎回頭看他一眼,眼裡的冷光令人不寒而慄。
「少囉唆,別惹惱我。」
韋經政被他的氣勢一驚,不敢再恃強,他突然想起他爹說過這個人大有來頭,他不能得罪他。
最後他無奈且愁眉苦臉的拿出飛雪打了手印的條子,「她親口允我的,說好春天要嫁給我,怎麼能反悔?」
萬焐裎困了一眼,寫的大意是說柳飛雪願嫁韋公子為妾,出自自願,絕無強逼之事,底下是個血淋淋的指印。
「我們早已兩情相悅,只是礙著她公公久病不死,其實她早就跟我暗通款曲!」他為了得到飛雪,不惜昧著良心說謊,信口雌黃的毀她貞節。
萬焐裎奪過字條,收入懷裡。
他會查清楚,他最痛恨人家私通、互結私情,當年他的家一夕之間崩塌,不就是因為爹和姨母暗通款曲嗎?
他絕不能原諒這種事,若柳飛雪如此不知檢點,他也不是沒有辦法查出來。
韋經政嘿嘿的冷笑,賓江是他的地盤,只要他一聲令下,誰敢不照著他的說詞走麻煩就大了。
這下子,柳飛雪可跑不掉了!
飛雪拚命的擂著門,徒然的想喊叫,但她卻一點聲音都發不出來,或許是傷得太厲害,沒想到她沒死卻失去聲音。
西斜的日光從窗縫裡透進來,她終於絕望的坐倒,將頭埋入手心裡,悲悲切切的哭起來。
突然一陣鐵鏈的聲音響起,接著門被推開。
萬焐裎面無表情的走進來,看見她坐在地上,心裡一軟,但一想到她的不知檢點、與人私通,他的一顆心馬上就冷下來,恨意令他完全忘了當初見到她時,她因不下嫁韋家而了心尋死。
查訪一下午,幾乎街坊都異口同聲的指證她的確和韋經政有苟且!
這樣髒污的女子,怎麼有資格待在他的屋子裡?
他粗暴的抓住她的胳膊,將她往外拖,接著將她橫放在馬鞍上,往她的小屋奔去。
飛雪剛開始還不明白他的用意,因此心裡充滿驚懼,等到他在她家門前把她放下來之後,她才帶著感激,匆匆的撇了他一眼。
萬天生腳步蹣跚的迎出來,「飛雪……你沒事吧?你沒事吧?」
飛雪猛搖頭,只能流眼淚。
他看著飛雪頸裡還纏著繃帶,緊張的問:「怎麼了?!怎麼傷的?要不要緊?」
「她傷了喉嚨,從今以後只能當個啞巴。」萬焐裎有些幸災樂禍的說,「我真該慶幸你給我挑了個人盡可夫的好媳婦。」
萬天生淒涼的看著他,「焐裎,你怎麼這麼說?」
焐裎?!
飛雪驚訝的凝視著他,他是裎哥哥?!
不……不會的,她的裎哥哥溫柔又斯文,絕對不會是這個冰冷又霸氣的男人!
他看著她臉上充滿著不信與受傷的神色,屬於報復的快感節節的高昇。
她與韋經政有所苟且的事實,完全燒盡他的理智,讓他記起自己對她的憎恨?!
他從懷裡掏出早已寫好的休書,直接往她臉上丟去,接著飄然的落在她的腳邊。
飛雪一動也不動,她只是悲哀的看著他,她的裎哥哥依然活在過去,依然活在他母親的陰影之下!
「這是你等了十二年的休書,從今以後,你愛嫁誰就嫁誰。」
他掉轉馬頭揚長而去,將處在震驚與錯愕的飛雪和老父留在原地,毫無依戀的再次離開他們。飛雪愣愣的看著他的背影,如果她能說話,她會喊他,「裎哥哥,等等飛雪呀!」
可是她失去聲音,就算她的聲音依舊動聽悅耳,她也喊不住他了。
十二年前,他沒有為她留下來,十二年後的今天,更沒有理由為她留下來。
萬天生再次被兒子的絕情氣得說不出話來,一口氣猛然喘不過來。
他張大嘴,想罵罵這無情無義的畜生,可是他說不出話來,他只覺得眼前發黑,就直挺挺的躺下去。
飛雪驚慌的搖著他的身子,在心裡淒厲的大喊:「爹……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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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來人往的商市,一如往常的熱鬧,不同的是在一個不起眼的小角落,跪著一個全身縞素的姑娘。
她的頭垂得低低的,只看得到那兩排扇子般的睫毛,和小小的、哭紅了的小鼻頭。
旁邊幾個彪形大漢正粗聲粗氣的趕人,「看什麼看?沒瞧過熱鬧是不是?當心老子扁你們!」
大家看見他們凶狠又蠻不講理,都不敢多看,紛紛走避。
他們可是韋家的家丁呀,誰敢得罪他們呢?
喜樂遠遠的看見一群人議論紛紛、指指點點的,忍不住對李非雲道:「六爺,我瞧瞧熱鬧去。」
李非雲點點頭,和萬焐裎進了鎮上最熱鬧的一家茶館聽曲,他們就要回京了,因此他得把握時間,聽聽江南美人的軟語小調。
喜樂擠開人群,抓著一個憨厚的中年人問道:「這是什麼事呀?那姑娘是做什麼的?」
中年人低聲回答,「說起來也怪可憐的!這姑娘家裡窮,爹又死了,身無分文又舉目無親,只好賣身為奴只求葬父,誰知道咱們縣太爺的公子看上人家,硬要她做妾,這姑娘不肯,公子爺惱了,就讓家丁成天來搗亂,不許人幫她葬父,存心要逼人家姑娘答允他。」
喜樂一聽頓時義憤填膺,居然有這種恃強凌弱的事情給他遇上了!這……這不叫六爺跟萬將軍管一管,怎麼可以呢?
剛好那姑娘抬起頭,跟他對看一眼,他震驚萬分,回頭就跑,一邊驚天動地的喊著,「六爺,六爺!那鬼姑娘……鬼姑娘出現了,」
李非雲和萬焐裎在茶館裡聽曲喝茶,一聽到喜樂雞貓子喊叫,都覺得掃興極了,尤其是萬焐裎,他緊抿的嘴唇和鐵青的臉色,都代表著他惡劣的心情。
他已經被柳飛雪煩了數天,她那雙晶瑩燦然的眸子老是在他腦中打轉。
他只要一閉上眼就能感受到她!他不要這種感覺,他不需要去體會她的憂傷跟無助。
他們今天要啟程回京,他要把過去的一切通通都拋在腦後。
喜樂氣喘吁吁的跑進來,「我……我看到鬼姑娘了,」
李非雲欣喜的站起來,「在哪裡?」
這幾天他找遍賓江,就是希望能找到喜樂口中的鬼姑娘,那日林子一見,他一直耿耿於懷。
反而是萬焐裎諷刺他昏了頭,居然浪費珍貴的時間去尋找一個連名字都沒有的女子,況且就算找到了又能怎麼樣?
為了遍尋不找鬼姑娘,李非雲極是咳聲歎氣,消極了幾天,這下一聽到喜樂說看到她,忍不住大喜過望。
喜樂很快的把事情說了一遍,李非雲憤慨得不得了,佳人有難當然得義助嘍!
他們馬上回到大街,看見那個賣身葬父的姑娘,一身的雪白,白衣、白裙、白腰帶、白緞鞋,依舊跪在街頭,那麼樣的專心而肅穆。
「鬼……鬼姑娘?」喜樂試探性的叫著她,明知道她不是鬼,可總是叫習慣了,又不知道她的姓名,也只好將就了。
飛雪抬起頭來,和萬焐裎的眼光相對,兩個人顯然都吃了一驚。
沒想到……沒想到飛雪居然是林子裡的鬼姑娘?那日在深林中他並未看清她,沒想到她卻是李非雲亟欲尋找的鬼姑娘?
她那如寒星般的眸子,那樣的深邃而明亮,盛滿淒楚和無助,顯得盈盈然而動人心魄。
他要花很大的自制力,才能將眼光和她分開。
「姑娘……」李非雲才一開口,馬上就有凶狠的家丁圍上來。
「臭小子!要你們滾遠一點聽不懂嗎?」
「放肆!你敢這樣跟我家公子說話?」喜樂一揚手,快速絕倫的賞了他一耳光。
彪形大漢們氣得哇哇大叫,在大街上就動起武來,喜樂的身手利落,將一群孔武有力沒大腦的彪形大漢戲弄得團團轉。
「他死了?」
李非雲看萬焐裎突然冒出一句沒頭沒腦的話,而鬼姑娘居然點點頭。
「你們認識?」
萬焐裎皺著眉頭,努力壓抑著波動的情緒,他跟他毫無關係,死了也不關他的事!
「喂!焐裎,我問你呀!」
「我怎麼會認識她?」
一聽到他否認,飛雪難過一下,她的裎哥哥究竟……究竟是怎麼了?
李非雲沒漏掉她哀怨的眼光落在遙遠的地方,她在想些什麼呢?
那泫然欲泣的楚楚模樣,煞是惹人憐愛。
「姑娘,我幫你葬父吧。」他伸手纏扶著她起來,因為久跪而酸麻的雙腿早不聽使喚,她虛弱而踉蹌的倒在李非雲懷裡。
這看在萬焐裎眼中,卻又是另一番景象,他認定她故做媚態在勾引李非雲,憤怒之外又更加反感。
飛雪連忙推開他,扶住一旁的牆壁來穩住身子,毫無血色的臉泛起一些紅雲。
「你沒事吧?」李非雲關心的問一下。
她搖搖頭,怯生生的看了萬焐裎一眼,發現他輕蔑的看著她,實在不明白自己哪裡錯了。
他為什麼拿這種眼光看她?
該感到輕蔑與憤怒的人是她呀,他對父親的身亡一點哀傷的表現都沒有,無端的休妻,這些行為該讓她對他深惡痛絕呀!
可是,為什麼她卻恨不了他?
因為她知道,那不是真正的他,她同情而憐憫他,可憐的裎哥哥,他將自已逼得太緊,他用冷漠的態度來隔絕所有的情緒,他用逃避和選擇遺忘來傷害自己,因為他還活在十二年前的悲劇裡,而她……又何嘗不是呢?
她從他的眼神裡清楚的明白,他恨她,那種深深的怨念,將是一輩子抹消不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