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況很詭異!
一個高大男人,手上拎著一隻白色波斯小貓,悠哉地走進辦公大樓。
這還不打緊,怪的是等在電梯旁,另一個似乎不該出現在這棟辦公大樓的男人。時間正是人人趕著搶進電梯,盼望能準時打上班卡的八點五十五分。
手上一隻貓咪、顯然不怎麼介意西裝上沾了不少白毛的古岳威,對上那雙好像等著他的眼睛,飄了一眼後,旋即視而不見晃過等待者的身邊,逕自走往最後一部電梯。
「紫築在哪兒?」
「小波乖,再忍耐一下就讓你吃飯。好可憐,讓你餓了一晚上。」古岳威對跟上來的蘇灝,非但視而不見,更是充耳不聞。他心情極好的,摸著一團軟軟熱熱的白毛貓咪。
哈哈哈!他在心裡得意的狂笑著,蘇灝才一個晚上,就自動送上門,他原先以為得忍耐個十天半個月,才有機會整整這男人。誰叫他「懦弱地」答應了小築,絕不主動找上蘇灝。
「古岳威!紫築到底在哪兒?」
「小波,你一定很怕狗,對不對?大清早就害你受到驚嚇,沒關係,我保護你。那隻小狗頂多是亂吠幾聲,不怕、不怕喔!」他撫摸著貓咪,原來貓咪摸起來毛茸茸舒服得很,難怪女生喜歡。
電梯來了,他緩步踏入,沒制止跟進來的蘇灝。儘管外頭多的是人急著上樓,卻沒半個人敢走進這部專用電梯,不過蘇灝除外。
古岳威按了三十樓,電梯門才關上,又對著貓咪說:「小波,你覺得那只沒有主人的小狗,可不可憐?他跟著我們做什麼呢?打聽主人的消息?我才不告訴會咬主人的壞狗,主人在哪裡!壞狗狗沒資格知道主人在哪裡。」
咬牙切齒卻又莫可奈何,原來是這種滋味。蘇灝忍耐著對瘋言瘋語、拐著彎罵他的古岳威,暴力相向的慾望。
要談資格是嗎?他再火大,也聽得出古岳威的故意刁難。
熬掉蘇灝一整夜的混亂,逼得他在天剛亮忍不住回頭找梁紫築,當他不濟事的腦袋聽見管理員說她搬走之後,黑暗般的混亂,奇跡似的透進一絲光線。古岳威的話、她在車子裡向他揮手的模樣、甚至是她的急切搬離,在那一刻全都指向了——梁紫築肯定是對他隱瞞了什麼!
那想不清楚的什麼,就差一點點了。他要當面問她,是不是有什麼苦衷?想問她,揮著手要他快樂的她,是不是隱瞞了他什麼?是否就是古岳威意有所指的「事實」?
然而,他能往哪兒找搬離的她!諷刺的是,他第一個想到的人就是古岳威。
所以他出現在他最不想出現的地方,甚至看見古岳威抱了一隻貓咪出現後,他竟奇異地感到心安卻又嫉妒……心安著古岳威必然知道她的下落,嫉妒著,紫築將貓咪托給古岳威背後象徵的信任!
「你何不直接說,要我怎麼做才算有資格得到『主人』的消息?」一路跟進古岳威辦公室的蘇灝,挑明了說。
「乖小波,那隻狗狗居然說了一句人話耶。」他放下手裡的貓咪,拿起電話按了內線,「送杯咖啡進來給蘇大律師,隨便一杯普通咖啡就可以,別煮那磅我特地買給我妹妹的頂級藍山,太浪費了。」
他的聲量大得蘇灝想聽不見都難,要想一時半刻間離開這個惹他厭的地方,大概是不可能吧。既然必須被迫待上不知多久的時間,他自動找了最舒服的位子坐下,順口問:「我不知道你有妹妹?」
「我妹妹啊,就是那個沒事找事做,老愛養些煩人的貓貓狗狗,弄得滿身傷也不吭聲的梁紫築。」
「她不是你妹妹!」蘇灝嫌惡地反駁。
「我高興說她是我妹,她就是我妹妹,你管不著!不過……」古岳威靜默幾秒,在考慮,「你過來一下,給你看個東西。」他由抽屜拿出一張照片,擱在桌上。
有求於人,只能低聲下氣嗎?蘇灝萬般不願意,卻還是走了過去,拿起照片,看著。
「你認識紫築這麼久了?」照片的女孩,頂多十五六歲。
「再看清楚點?你確定她是小築?」
「確實有點不同。」蘇灝仔細看了再看。
「她是我妹妹——古悅靈,不是小築,十七歲那年車禍死了。」古岳威冷冷說著,抽回蘇灝手上的照片,放回抽屜。「我少了一個妹妹,很不習慣,所以找梁紫築來當我妹妹,她們長得很像。」
「你真變態,找一個像妹妹的女人……」蘇灝覺得噁心極了,無法想像古岳威的心態,他怎能跟一個像妹妹的女人……親熱!
「變態的人是你!從頭到尾我不曾一個字一個字清清楚楚告訴你,我跟小築上過床吧?那些親密畫面,充其量全是你想像出來的,你不但用力想像,甚至無聊地希望我承認。」
蘇灝完全讓古岳威弄糊塗,走回原來舒服的位子,他開始痛恨自己幹嘛來找這男人!
他很不想說話,送上來的咖啡緩和了他想狂吼的怒意。
「好吧,我承認我跟小築確實有惟一一次算得上接近亂倫的行為好了!但那也是在小築的苦苦哀求下,我才答應的。」秘書送了咖啡離開後,古岳威用手托著下顎,用無辜的表情繼續說。
古岳威那句苦苦哀求,讓緩和情緒的蘇灝又燃了把火,很不客氣地重重放下咖啡杯,可憐的杯子頓時碎裂,濺了一桌子咖啡。他萬分光火地站起身,丟了一句話就想走。
「我來找你,根本是個錯誤。」
「業界傳言蘇大律師冷靜果斷,依我現在看來,那個傳聞才是個錯誤。你怎麼沒耐心等我說完話,再決定你有沒有資格摔碎我的咖啡杯?!」
「我沒必要在這裡忍受你的瘋言瘋語!」
「0K!你要走可以,但要賠償你摔壞的杯子。我不要你的錢,只要你在原地站三分鐘,聽完那個亂倫行為,我的要求不為過吧?」
蘇灝吞了口氣,忍耐著沒移動也沒說話,其實他大可不理會,但無法否認地,他也好奇……
看他沒動,古岳威倒也爽快不囉嗦,直接進入重點。
「你那個新娘缺席的婚禮前一個星期,我在路邊撿到你的未婚妻,她喝醉了,醉得一塌糊塗、亂七八糟,醉得只會哭、不然就是吐。
我帶她去了飯店,放心,我沒對她做什麼。隔天她清醒後,我跟她聊了一段時間,她告訴我再一個星期她就要結婚,可是她不能結婚。
正准的說,當待她使用的字句是:她沒有資格結婚。她要求我陪她演一場戲,給她無緣的未婚夫看。
我掙扎了一下,決定答應她。幾天之後,陪她站在大街上演一幕熱情擁吻的畫面。那還是我生平第一次,吻到一個心不甘、情不願、拚命掉眼淚的女人。
這就是我跟小築惟一一次接近亂倫的行話,也是我認識她的經過,時間不到三分鐘。
我再補充一項小道消息,給你這只為愛盲目的大笨狗聽好了。
她認為沒資格結婚的原因是,醫生要她盡快切除子宮,因為她的子宮長了惡性腫瘤。她認為她無法生育,就沒資格嫁你這個值得擁有一切的好男人。
好男人是小築說的,在我看來,你只是個粗心的笨蛋!
我實在很好奇,你這兩個月應該天天抱著她睡吧,她身體多了一道明顯的手術疤痕,你沒看見嗎?你沒想過要問她疤痕怎麼來的?
算了!你現在可以走了。雖然三分鐘還沒到,但我不想再繼續看到你。「
蘇灝杵著不動。那疤痕他怎會沒看見,就算瞎了,摸都摸得出來。他不問,是逼著自己不要再過度關心她,他甚至惡劣地想,那疤痕說不定是她跟哪個男人有了孩子,剖腹生產才留下的!
當然那樣的想法,連他都覺得低劣、不可能。但那是惟一能說服他不問出口的想法!因而,每每在他忍不住要問時,他就那麼想。想著想著,他逐漸能對那疤痕視而不見。他不知道、沒想到……
古岳威幸災樂禍望著,蘇灝瞬間近乎成了一具殭屍的模樣。然而,幸災樂禍的快感只持續了幾秒,他便同情起蘇灝了。
誰叫他不聽警告呢!早警告過他,若是傷害小築,他一定會後悔!
同情歸同情,古岳威可不打算太早放過他,況且小築說過不能跟蘇灝談她,雖然他要了些小手段,只保證不主動找蘇灝、不主動在蘇灝面前提起她。
今天是蘇灝自己找上面、自己開門見山問起紫築,他不算違反對小築的保證。總之,他自有打算,蘇灝平白得知事實真相,想知道小築的下落,他可得拿出幾分誠意來換。
至於這誠意該如何衡量?看著辦吧!
「歡迎光臨。」跟著玻璃門上的叮噹鈴響,吧檯裡的人沒抬頭,本能先喊了歡迎辭,但時間已近打烊,一位外場服務生趨前迎向進門的顧客,歉然地說:「先生,抱歉,我們要打烊了。」
「我知道。」他冷冷回了句,目光鎖死在吧檯裡,自始至終沒望這裡一眼的女人,他吐了口氣,走向吧檯,挑正對她的位置,不聲不響地坐定。
「先生,我們再三分鐘就打烊了。」外場服務生不死心跟著剛進門的怪客人,客客氣氣再強調一次要打烊的事實!
「我知道,我就是要等你們打烊,我等了一整天,從你們早上開始營業等到現在,等了十六個小時。」他說,聲音不大不小、不疾不徐、不慍不火,但絕對夠讓專注的她聽見。
外場服務生完全失去了應對能力,他等著店裡打烊,有什麼目的?搶劫嗎?看起來不像啊?!
作不出回應的外場,接著被玻璃杯摔碎的聲音嚇了一跳。
她終於抬頭了、終於看見正對她坐著的他!手裡要掛上架子的咖啡杯,就這麼滑出掌握。
「蘇……」
「我等你把店關好。」他望著她眼底的驚惶,有說不出的酸楚在翻攪。
這一天,他在門外用眼睛追隨門裡的她,偶爾看見她無名指上的戒指,心就會被那藍光扯得發痛。
一整天,他就在咖啡館外,穿過玻璃窗,用視線陪店裡的她一整天!任由那些酸了他兩個半月的知覺,在這一天裡,發狂般擰著他。
隨著時間過去,他站在外頭不由得疑惑,她的身子怎負荷得了一天十六小時的工作?!然後,再任由那疑惑,持續加深幾乎要逼他失去知覺的疼痛。
今天他在咖啡館外,凝視著她偶爾送咖啡、偶爾跟其他服務生、跟客人露出的淺淺笑容,想起過去,想著他們初識時對她的想法——她是個用行為體貼身邊人的女孩子!
從前那些她不忍推掉的約會、為父親穿成習慣的白色衣服……他怎麼想也想不到,有這麼一天她對自己無語的體貼行為,是必須逃開。
古岳威罵得好!他瞎了!不只心瞎了、連記憶都瞎了!
紫築愣在原地,久久無法答上一句,只能盯著他瞧。
而他,竟也不再說話,直直對著她的眼。
「我……我……」她掙扎著訥訥說了兩個我,就沒了像樣的下文。
「你慢慢收,我等你。」他緩緩說,瞧著她的目光,瞬也不瞬一下。
等了一分鐘見她似乎仍無法移動,蘇灝決定轉頭看身邊的外場,他對那服務生笑了笑說:「今天麻煩你幫忙關店,可以嗎?」
外場看著老闆怪異的表情,再看看這個下達命令的怪客人,既然老闆不說話,就表示同意怪客人的命令吧!老闆都默許了,她這個外場也只得點頭。
「你是不是以為這輩子都不會再看到我了?」他開了車,不時以眼角餘光掃臉被他半強迫拉進車裡的她。
「我——」哎,她怎麼老是我啊我的,就是接不出像樣的話。
「的確很有可能!」蘇灝握緊了方向盤,專注看著剛轉上來的高速公路路面。「如果你沒在最後一場表演留了破綻,你很可能不會再看見我。」
「表演?破綻?」由發現他到現在,她的腦子就亂了。蘇灝的模樣,像曉得了什麼。
「對!地方法院前的那場表演,你忘了加一點傷心、震驚的表情。事實上,你的表演糟糕透了。一個真的滿心歡喜要結婚的新娘,聽見準新郎說不娶她了,應該多少會傷心、多少掉幾滴眼淚,而不是一臉理當如此的樣子,甚至到最後還一臉從容就義的模樣,對拋棄她的準新郎說:一定要快樂。
你演了一場很好的戲,從一年多前到最後一場表演前,你一直演得很好,好到連古岳威都嘲笑我空有虛名,什麼精明果決的評論都是假的,遇上一個會演戲的女人,別人口中厲害的蘇大律師就變成了道地的白癡。「他偏了頭,要讓她看見他唇邊的笑,他不要她以為,他在生氣、在指責她什麼。
她似乎瑟縮了一下,半張著口想說話卻終究一個字也沒說。蘇灝騰出右手握了握她手臂,笑著:「冷不冷?我忘了該幫你帶件外套。」
對他冷不冷的問題,她搖搖頭,不清楚蘇灝究竟是知道了什麼?或只是單單來指責她演了一場戲?因為她沒掉淚、不夠傷心,所以他覺得報復得不夠徹底嗎?她真的很迷糊了。
收回擱在她手臂上的掌,他再說:「還好你最後的表演不太精彩,我回到車上後,看你送的花、想你說的話、想你臉上的笑,總覺得很不對勁。隔天再去找你,你就不在了,我只好找古岳威。」
「威威……說了什麼嗎?」
「你怕他說你壞話?他說了很多,就是不告訴我你在哪裡!我只好纏著他,天天到他的辦公室報到,這兩個多月,我比他公司的員工還勤快,每天不到打卡時間就出現,別人下班我還窩在他辦公室。
我欺負了你兩個月,他說欺負他妹妹的人,他絕對要加倍報仇,本來想整我四個月,後來看在我簽了幫古氏企業免費服務三年的律師顧問聘約上,他勉為其難提前一個半月告訴我你的下落。
其實,我大可以托別人找你,但從古岳威那裡,我能聽到很多事,很多關於你、而我卻不知道的事,所以我晚了兩個多月來找你。「
古岳威向他討誠意,他惟一能表現的誠意,就是每天纏著古岳威,甚至把古岳威的辦公室當成自己的臨時工作間。
那男人確實很盡職地幫「妹妹」討公道!毫不歉疚地折磨他,每天透露一點關於紫築一年多來的生活,包括她父親過世、包括她在日本「流浪」近一年、包括她差點放棄後續治療、包括……她用哪種心情穿那件白紗!
就這樣,他讓古岳威用那些像火般灼痛他的事實,折磨了兩個半月!
「我本來很生氣,你瞞我那麼多事。後來就不氣了,因為我也瞞了你不少事,我們算扯平好了。你知不知道我為什麼喊你小紫?」
「……」威威告訴他了?他知道……紫築沒多餘的腦袋去想蘇灝的問題,滿腦子轉著該怎麼辦?!
「因為你說你喜歡紫色,你說紫色很浪漫,你名字也有這個顏色。」
「……」她完完全全答不上話,她從沒想過他連對她的稱呼,都有意義。
「我從來就不喜歡喝咖啡,為了當你理想的白馬王子,我才喝咖啡。直到現在我還是不習慣咖啡的苦味,但喝咖啡卻變成戒不掉的習慣,因為你身上有股淡淡的咖啡香氣,咖啡讓我想起你。」
「……」她……一直以為他也喜歡咖啡!
「老實說,我第一次在阿里山看見你,第一眼就想吻你、就想知道你抱起來的感覺,是不是像滿山白雲那樣柔軟?我送你到學校那次,真的是特地上台北找你,我當時就決定要不擇手段,把你變成我一個人的。」
「……」
「現在你相信了吧?我也瞞你不少事,所以,我沒資格跟你生氣。」
「蘇灝……」他的話讓她毫無招架之力,這麼久的時間過去,她頓了老半天的嘴,只喊了一個總算完整的稱呼。
「累了嗎?你工作一整天,一定累了。要不要睡一下?等到了我再喊你起來,幾個小時後你可能會很累,不過我保證,你只要再撐幾個小時就好。」
「我們要去哪裡?」紫築此時才驚覺到車子竟開在北上高速公路。
「阿里山。」
「為什麼?」
「你曉不曉得我整天站在咖啡館外想些什麼?」他有意略過她的問題。
「不曉得。」
「我在想,你當時一個人躺在手術台上的心情。」
「……」她猛然轉頭,睜大了眼釘在蘇灝那張臉上——他果然全知道了!
「我在想,你會不會害怕?會不會怨我沒有陪在你身邊?我在想,你的身體現在好不好?想你工作一整天會不會吃不消?想你站一整天,腳酸不酸?我還在想,你出院後趕到日本的心情?你是不是哭得很傷心?你一個人語言不通、身體又沒完全復原,誰幫你提行李?你的力氣那麼小。
我一直想、一直想,想了很多,可是腦子裡卻總是你一個人躺在手術台上的畫面,你父親不在你身邊,我也不在,外頭等你的只有剛認識不久的古岳威。
我甚至想,我其實很有可能一輩子都看不見你了,很可能手術會有意外、會失敗。然後接著想,剛失去身體一部分的你,又接著失去了惟一的親人,面對那種痛苦,卻沒有人能幫你分擔!
我就這樣想了一整天,也想著,要怎麼樣才能說服你相信,我真的不要孩子。「
「蘇……」
他——在哭嗎?
她望著他的側臉,想說的話全吞了回去。從他眼眶滑下的,是眼淚嗎?
她想用手確認,他則用聲音制止了她。
「不要在這時候碰我,小紫。我花了好久時間,才能這麼冷靜跟你談這些事,如果你碰了我,我一定把車停到路邊,在你面前狠狠哭一場。男人一旦哭起來,很難看。」他勉強給了一個難看的笑容。
那真的是眼淚!紫築說不出話,跟著掉起淚來。
「我在法庭,從來沒有詞窮的時候。可是面對你,我想了一整天,還是想不到該怎麼說服你相信,我不要孩子。走進你的咖啡館,我放棄想用言辭說服你的念頭。反正我們有一輩子,我何必急於一時?
你剛剛問我為什麼去阿里山?我現在回答你。
根據氣象報告,阿里山明天會有日出,嚴格說起來,應該算今天,現在已經凌晨一點了。我要在今天的第一道曙光下,跟你結婚。「
「我——」她無力想著是不是要反駁,軟趴趴的腦袋還心疼著他第一次落下的眼淚。
蘇灝漠視她想抗議的神情,逕自說:「我爸媽已經在阿里山了,我全都告訴他們了,他們很心疼你,跟我一樣。小瑾還說,等她結婚後,她會生個孩子分我們,我爸媽說,他們根本不介意孫子是不是從我這邊生出來。
古岳威幫我找了一個小型交響樂團,也把小波帶到阿里山準備參加婚禮。我幫你買了一件紫色婚紗,你在法院前說過想穿紫色婚紗。
我們會有一場紫色的婚禮,有紫色的汽球、紫色玫瑰花、我們要走的地毯也是紫色的,我還幫樂團團員訂作紫色的禮服,我的西裝也是紫色,小瑾說看起來很怪,我不介意。
我知道你想拒絕這場婚禮,不過這次你逃不掉了。我已經跟幫我們證婚的牧師說,就算你在婚禮上說不願意,也要當作聽到的是願意,婚禮一樣有效,因為在場的每一個人都願意作證,你說的是願意。
你懂我的意思嗎?我娶定你了。況且,你手上一直戴著我給的戒指,就表示你願意嫁我……「
「我會說我願意。」她打斷他的話,總算說了句像樣話。早在看見他的眼淚,她就投降了!
「呃?」他頓住。
「我說我願意,願意嫁你。」她再說一次,終於鼓起勇氣碰了碰他。「你能不能答應我,別再這樣掉眼淚?我看了好心疼。」
她沒辦法看他這樣說著話、努力裝作若無其事的模樣,仍壓不住不斷往外落的淚。
蘇灝抓著最後一絲理智,打方向燈,把車停在路邊、按下暫停燈,一把將她拉進懷裡,克制不住將自己的頭埋進她頸間,幾近泣不成聲說道:
「對不起,我不會再像這樣掉眼淚,就這一次,對不起、對不起……」然後,狠狠地鎖抱著她、狠狠地哭了一場。
至於在阿里山上等著他們的那場紫色婚禮,雖然如期舉行,可惜晚了十分鐘,他們終究沒趕上當天的第一道曙光。
不過,這些都不重要了。
(本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