逮住落跑新娘 第六章
    他喝了不少酒,但神志仍可恨地清楚。

    「再一杯威土忌。」他搖了搖空杯,對酒保說。

    喝下今晚的第十杯烈酒,蘇灝丟了幾張大鈔,搖搖晃晃地走出酒吧。

    冷風一下吹走不少他好不容易喝來的酒意,多久沒這麼毫無節制喝酒了?一年有了吧。

    他晃進車裡,坐在駕駛座上,發怔。想起一年多前,家人強迫他戒酒的情況。

    自從告吹的婚禮結束,他有大半年都在白天瘋狂工作、晚上瘋狂喝酒的情況下度過,直到家人看不下去。

    後來,他花了三個月時間,終於戒掉必須喝酒,才能忘記梁紫築逃婚的痛苦。那時,他就告訴自己,這輩子,他不會再為任何一個女人碰上一滴酒。

    一年了。他以為他免疫了,至少能對梁紫築這三個字免疫,直到他再遇見她……

    蘇灝的手不自覺地握緊了方向盤,他一定要做些什麼,做些讓自己能徹底忘了梁紫築的事。

    也許,「以牙還牙」是不錯的選擇;也許,他至今仍受她影響,只是因為心有不甘。

    一會兒,他離開自己的車,走往街上,攔了輛計程車。

    他決定回離開了兩個多小時的大廈,這一次,他要找回沒有梁紫築的自由。

    「小紫,醒醒。」蘇灝輕輕拍著她的臉。

    紫築縮在沙發,身上凌亂穿著先前被他扯壞的衣服,睡著了。

    「小紫。」他又喊了一次,沒用太大的聲音。

    「灝……」半睡半醒裡,她有些迷糊地回了一聲。

    「小紫,醒醒好嗎?我需要跟你談談。」

    紫築揉了揉眼睛,意識到她不是在夢裡頭,那麼,她聽到的確實是蘇灝了?他喊她小紫?

    「蘇灝?」她眼睛全張開了。

    他坐在地板,上半身貼靠沙發,撥開紫築額上層次不齊的短髮,「你醒了嗎?」

    「你……還好嗎?你喝酒了?」她聞到由他身上傳來的濃濃酒味,想不透他離開又回來,突然改變的溫柔為了什麼?她又睡了多久?剛剛她,好像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夢見她跟蘇灝的過去……

    「是喝了不少酒,但是還好。我們談談好嗎?如果你不累的話。」

    蘇灝的手,一直在她臉上,從額頭到臉頰,再到她的唇,他的指尖很輕很柔地在她唇上徘徊……他怎麼了?怎麼突然有這麼大的改變?紫築坐直了身。

    「我沖杯熱茶給你。」她試圖站起來,卻被坐在地板上的蘇灝制止。

    「我不需要熱茶,我只需要你坐著陪我談談。」

    「你想談什麼?」也好,他們是該談,難得蘇灝願意跟她談。

    「談我們。」他的手滑到紫築頸間,「小紫,我們重新開始好不好?忘掉過去,就當作我撞你那天是我們第一次見面,跟我重新開始。」

    「蘇灝!」紫築萬萬沒想到,他想談的竟是這個,她低喊一聲,就再也接不下話。

    他們不能重新開始,她不能跟他重新開始!

    「我願意努力。」蘇灝說。

    「努力?」紫築根本是無意識地重複蘇灝的話,她在聽見重新開始後,就不能思考了。

    「你說你無法為了一根草放棄整片綠地,那表示我還不夠好,沒有好到足以讓你的眼裡再也容不下別的男人。所以,逃婚不完全是你的錯。我也有責任,對不對?」

    蘇灝抽離了他的手,「我從小到大,做任何事都輕而易舉,想要的,從來沒有得不到的。惟獨你,在我以為終於能擁有你一輩子時,你卻選擇逃走。對我來說,那是很大的打擊。

    我承認,我太驕傲了,驕傲到無法反省,你會選擇逃婚,我也必須負起一半責任。我甚至驕傲到不願去問你,為什麼要逃?

    今天我在酒吧喝酒,想著這些天、想著我跟你的過去,我總算想通了,我還是要你、還是愛你。你還記得我在淡水河邊告訴你的話嗎?你心裡那個只能給一個人的位置,我要定了。

    三年前,我確定我要那個位置;三年後,我還是要那個位置。所以,我又回來找你。

    晚上發生的事,我很抱歉。我看到你穿著白色洋裝跟古岳威回來,就氣瘋了,應該說我嫉妒得快要發瘋。

    以後不會再有這種情形了,我不會再勉強你能跟誰、不能跟誰出去。我會慢慢努力,直到你願意完完全全把自己交給我。「

    他不該跟她說這些話!不該用這些話讓她進退不得!

    「我不能……」她該怎麼拒絕他?她沒能力拒絕這樣的蘇灝、沒能力……老天,為什麼會這樣?

    「小紫,就算你欠我的,至少給我一個努力的機會,兩個月好嗎?給我兩個月,如果兩個月你依然認為我不夠好、不夠資格擁有你一輩子,我就徹底退出你的生活,可以嗎?」

    兩個月是他給自己定下的期限,他要用兩個月讓梁紫築明白,她錯過了什麼,他要她後悔她錯過的。或許這樣,他就能釋懷、就能恢復正常,這是他在酒吧用十杯威土忌的時間換得的想法。

    紫築想了又想,兩個月的要求,不算過分,她似乎不能拒絕,更沒有立場拒絕蘇灝的要求。

    清晨六點半。

    「小紫,你該起床了。」他拉開被子,躺上她旁邊的空位,將半縮在床上的她,整個人收進懷。

    「我還想睡。」紫築翻過身,整顆頭往蘇灝的胸膛鑽。

    其實她早就醒了,醒著聽蘇灝下床、聽他走進浴室梳洗、聽他在廚房不知忙些什麼,把鍋弄得鏗鏗鏘鏘。

    早在柔柔的朝陽穿過窗簾時,她就醒了。她醒著看沉睡的蘇灝,看了好久好久,看著蘇灝的輪廓、看著他緊閉著的眼、看他很性感的唇……光是看著他,她就覺得很幸福。

    兩個月就兩個月,就當作上天可憐她,多給了她兩個月跟蘇灝相處的日子。比起她原來以為他們從此再不會有任何交集,兩個月像是多出來的禮物。

    她仍是不敢相信,昨晚的一切,比起劇情誇張的連續劇,毫不遜色。她以為蘇灝離開了就是離開了,沒想到,他又回來了,還說了那些話,讓她差點要不顧自身狀況……

    如果她夠勇敢,她該連兩個月的要求都拒絕,可是,她只是個平凡人,有平凡人的私心,就當她是自私吧!

    要離開蘇灝已經很難很難了!她曾鼓起所有勇氣離開過一次,而這一次,也許是連老天都覺得可憐她,才會在她必須離開前多給了她兩個月,她很滿足了。

    「你七點不是要跟古岳威出去?再不起床,你會來不及。」

    「灝……」

    「嗯?」

    「我跟威威不是你想的那樣。」

    「我昨天可能說得不清楚,從現在開始,我不會干涉你的生活太多!你想跟誰出去、想去哪裡、想做什麼,我都不會過問。」

    「可是,我跟威威……」

    「噓。」蘇灝按住了她的唇,「別說了。這兩個月,我不干涉你的生活,你也別告訴我,其他男人的事,好嗎?因為我不太能控制嫉妒這種情緒。」

    「我……好吧。」既然兩個月後要再離開他,現在跟他解釋,她跟威威的關係,有什麼意義?

    「我幫你做了早餐,在餐桌上。我得走了,晚上我大概七點多過來,我們一起吃晚餐好嗎?」

    「好。」

    有鑰匙的古岳威,在七點整準時開了她住處大門。

    紫築安心在餐廳吃著早餐,「威威嗎?我在餐廳。」她往客廳的方向喊。

    兩片培根、一顆水煮蛋、兩片吐司、一杯牛奶,岳威進餐廳看見的,是正拿著刀叉在對付培根的紫築,一杯牛奶已經喝了三分之一。

    「這麼勤勞?居然自己做早餐?我不是告訴你,我會幫你帶營養早餐嗎?」

    「不是我做的早餐,是灝幫我做的。」

    「灝?你喊他灝?」岳威拉了張椅子,往紫築身邊坐,伸手拿了一小塊被她切得七零八落的培根。

    「喂!不准偷吃我的早餐。」

    「我只想吃一小塊,嘗嘗蘇大律師的手藝,小氣鬼。你再不報告你們的最新進展,我就把整份早餐搶來吃光。」

    「也不算什麼最新進展啦……」紫築邊吃邊說,一五一十將昨晚的「情況」做了個完整報導。

    這時她才領悟到,原來她身邊可以說話的朋友,只有威威。她由日本回台灣也不過三個月,從高雄搬到台北,她的生活裡只有威威……

    有時候她忍不住會想,如果威威沒在一年半前出現,面對生活中接踵而至的「災難」,她很可能過不去,今天的她也不知會在哪兒了……

    不聽還好,聽完紫築的陳述,古岳威原本眉開眼笑的表情,轉為嚴肅。

    「小築,你確定你要這樣?你想過蘇灝的動機嗎?」他原打算將紫築拉進公司,希望借此測出紫築在蘇灝心裡的重要性,如果蘇灝及格了,即使紫築不願說,他也會告訴蘇灝所有事。但現在,情況似乎變複雜了。

    「動機?他說希望重新開始,這不算動機嗎?」

    重新開始?但願這麼簡單。

    人不會在一個晚上,沒理由地突然改變想法,至少他不認為重新開始是個好理由。倘若蘇灝真想重新開始,應該一遇見紫築就會決定。

    他總覺得,有些不對勁。但他不想繼續跟紫築討論「重新開始」這件事,因為他決定找蘇灝討論。

    「你還要到我公司上班嗎?」

    「是你要我去的,我本來就不太想去。我一直想不懂,我去你公司跟趕走蘇灝有什麼關係?」

    「這點小事都想不懂!你跟我親熱一點,蘇灝不是會很生氣嗎?氣久了,他自然會離開。我說的有沒有道理?」

    「好像有。不過現在不需要了。反正兩個月後,我跟他說沒辦法,他就會走了。」

    「我不覺得兩個月後,你說得出沒辦法。」

    「……不會吧……」

    「現在就這麼猶豫,恐怕是會。」

    「威威!」

    「喊我也沒用,到時候別找我幫你說。」

    「我才不會!」

    「最好是不會。」

    他們在淡水河畔,很難相信,還是一模一樣的位置——他們一樣並肩坐著,望著淡水河。

    晚上蘇灝帶她吃意大利面,出了餐廳,只說要帶她去一個地方。她沒想到會是這裡,是昨晚她夢過的地方,她交出第一個吻的地方。

    「我偶爾會到這裡坐坐,事務所剛搬到台北那陣子,碰上很忙很累又很心煩的時候,我就會開車到這兒坐一二十分鐘,看著淡水河,什麼也不想。」一坐下,蘇灝就說。

    「為什麼要把事務所搬到台北?台中不好嗎?」她記得當初他提過,為了她想把事務所遷到高雄。

    蘇灝轉頭看她,聳了聳肩,過許久才說:「我沒辦法待在台中,你離開之後,我有大半年得抱著酒瓶才能睡著,你懂我的意思嗎?沒喝酒,我根本沒辦法睡。

    晚上喝得醉醺醺,白天再用工作把自己累個半死。就算這樣,我還是會想起你,每天到事務所,只要有人沒敲門走進我辦公室,我就以為是你。

    那個事務所,有太多你的影子,你的突擊檢查、你跟工讀小妹的笑鬧聲、你送食物給我的模樣,太多跟你有關的記憶,多到我覺得遷走事務所,才能好過點。

    我本來想照原定計劃,遷到高雄,想了很久,卻想不出遷到高雄的理由。沒有你,我搬到高雄一點意義也沒,最後我決定搬來台北。「

    他說這些話的目的,只是想讓她難過、讓她內疚。但當這些話出口後,他卻覺得自己動搖了,他彷彿看見昨晚從酒吧出來的「決心」,有了裂痕。

    她怎能用那種眼神看著他?她怎能說掉淚就掉淚?

    若會為過去那個受傷的蘇灝難過,她為什麼要做「那些事」?若是還有感覺,逃婚的那個晚上,她怎能立刻跟別的男人在大街上狂熱擁吻?

    梁紫築,到底是有心?還是無心?

    聽他說這些話,她掉淚。那個逃婚、背著他跟別的男人擁吻的她,當時心又在哪裡?

    「別哭,都過去了。我現在不是好好的在你面前?沒事了。」他舉起撐在地上的手,拭去紫築的眼淚。他告訴自己,過去發生的事,證明了梁紫築是個沒有心的人,他何必為了兩三滴眼淚動搖?

    女人的眼淚,總是想到就來。

    「灝,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是……」

    「過去就過去了,我們都別再說了。我帶你來這裡,可不是為了跟你說這些傷心話。猜猜看,我為什麼帶你來這兒?」

    她說不出話,只能以搖頭代替。

    蘇灝剛剛的話,給她太大的震撼。她沒想過,她離開會讓他那麼痛苦!她以為,他很堅強,堅強到即使沒有愛情、沒有她,也能好好地、快樂地過日子。

    「我帶你來這兒,是為了拿這個給你。」他從襯衫口袋掏出一枚戒指,拉著她的手腕,他將戒指放進她的手心。

    「這枚戒指我一直留著,除了你,沒有其他女人適合這個戒指。

    我說過,要用兩個月時間努力。今天把戒指給你,兩個月後你用這個戒指回答我。如果願意再嫁我一次,就把戒指戴上,如果不願意,只要不戴它,我就知道答案了。

    不過我要先聲明一點,你的答案若是不願意,請別再把戒指還給我,你可以把它丟進淡水河、或者變賣,我都沒意見。「

    她盯著戒指,這枚少有的藍鑽,她沒想到還能再看到它。

    當初蘇灝拿它求婚的時候,就說過因為她喜歡紫色,所以他才買下這枚與紫色相近的藍鑽。他還說,他找了好久,才找到這枚讓他看對眼的戒指。

    以為她在猶豫如何拒絕,蘇灝緊接著說:「拜託你收下,你有兩個月的時間可以考慮。」

    「我的答案若是不願意,戒指真的能不還你嗎?」她小心翼翼將戒指收在掌心,如果不還戒指,她就有紀念物了……

    「當然。」原來她是想要戒指,原來她……果然虛榮。「風有點大,想不想回去了?」

    「嗯。」

    真 相

    如果可以相守

    就不要離別

    這無人相對的一路

    只剩想念

    還在狂嘯的夜風裡唱歌

    不斷唱著

    我其實依然渴望

    在你靈魂裡 跳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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