戀雪熾情 第八章
    映月族議事殿堂上—回到映月族的熾雪開開心心跟著天寬地闊走進大殿,一見到殿內肅穆的氣氛,連忙收斂起臉上笑容,任內侍將他領到坐在上位的無塵身邊。  

    「天寬、地闊,你們辛苦了,我會好好嘉獎你們。」  

    無塵聽完報告讓兩人繳了令後,便將視線轉向站在一旁的熾雪。「別站著,一路奔波累了吧,先坐下再說。」「大哥—」熾雪的頭垂得低低的。之前地闊就告訴熾雪族裡自他失蹤後鬧得天翻地覆的事,所以他覺得很愧對無塵哥哥。無塵和藹寬容的態度讓他幾乎想撲上去抱住大哥,傾訴這些日子以來的離別之情,不過現在是在大殿上,當這麼多人面前,熾雪不好意思作那樣孩子氣的舉動。  

    「回來就好,沒事就好,你就要繼承大位了,切不可再淘氣愛玩,從明天起就乖乖跟隨寧長老與綸長老學習大典行進的禮儀。」無塵自然知道他想做什麼,握住幼弟的手,仔細看著已成人的熾雪長成的俊麗模樣:心中有股為人父兄的驕傲與喜悅。  

    熾雪瞧向在座列席兩旁的族內長老,幾乎每個人臉上都是贊同的表情,連素來擁護大哥的寧長老還有一向支持熾雪的綸長老也正對他點頭微笑著。想是之前經過討論已經達成某種協議,才會新舊派一團和氣。  

    「大哥,熾雪資質駑鈍,無法擔此重任。」無塵以為幼弟是擔心自己做不好,微笑著說道:  

    「你別擔心,大哥會從旁協助你,族里長老們也會用心輔佐,不會有問題的。」  

    「不!我是真的不想要族長這個位子,大哥才是最適當的族長人選,我想到島外到處歷練學習,外面有好多東西我都想去看看、好多地方我都想去走走,待在這裡只會困死我,老祖宗的規定根本不對,為什麼不、啊!」  

    火辣辣的一巴掌打得熾雪頭昏眼花,好半晌才回過神來。他撫著臉頰,不敢置信最疼愛他的大哥居然出手打他。  

    還立在下位的天寬地闊見主子惹代族長生氣,忙跪了下地替主子請求饒恕。一些心腸較軟的長老也開口勸著。  「你們這是做什?站起來!他說錯話就該罰,他不是孩子了。」  

    是啊,他不是孩子了,再不是那個跟前跟後的小阿雪了。無塵兩手握拳微微顫抖,這自小呵護的幼弟,從來都是捨不得他受點傷的,今日出手打他的人竟是自己。  

    「沒有老祖宗就沒有你,不准你批評老祖宗的規矩,不准你胡鬧。」  

    一向愛哭的熾雪,牙咬得緊緊不讓淚滴下,不讓自己表現出軟弱的樣子,只直直的看著無塵。「我沒有胡鬧,我跑出去就是為了讓大哥繼承族長之位,老祖宗的規矩已經不合用了,為什麼大家還要墨守成規?」  

    「是那個紅狐烈風告訴你這些叛逆不道的想法嗎?  沒想到你這麼不懂事,讓大哥太失望了,你回房好好反省。來呀!將小少主帶回綠園,沒我的命令不准放他出來。」  

    為了怕小主子又說出什麼大逆不道的話來討打,天寬跟地闊兩人急急上前帶下熾雪,一左一右扶著他走出大殿。「大哥!大哥……」熾雪叫喊著,一直到他被帶離大殿,都只見到無塵的轉過身去的背影,像萬年下化的冰山……  

    強烈的思念,坐也下是,站也不是,未曾這樣想過一個人。  

    「花自飄零水自流,一種相思,兩處閒愁。此情無計可消除,才下眉頭,卻上心頭。卻……上……心頭……」  

    水華哥教過他的詞,當時不明白它的意思,現在可懂了,這滋味—可不是「無計可消除」嗎?原米這就是「情」、就是「相思」啊!  

    原來在他還沒發覺之時,情愛的種子已經悄悄被烈風植在他的心頭了,經過時間的沉澱,就在心口生根發芽,讓他的心:阿一抽一抽的泛著疼也怦怦的訴說著甜蜜。  

    這種矛盾的感覺就是「愛」啊!如果早點發現多好呢?  

    月光清清冷冷流洩窗台前,映出一個孤瘦身影。熾雪望著窗外明月,自那日在江邊渡口分手後,已將近兩個月了,烈風……好不好呢?  

    那日,烈風一路護送他們到島外,沒有說什麼不捨的話語,只交給熾雪一個紅色的小錦囊,低聲在他耳邊說了句,  

    「我等你……」坐在小船裡看向岸上,烈風挺拔高大的身影一直駐立在岸邊看著他,身形隨著小船漸行漸遠而越來越小,船身轉向隱人島巖之際,就連那小到像粒米的烈風身形也看不到了,熾雪強忍著的淚水不由得掉下來。  

    ——早晚下三巴,預將書報家;相迎不道遠,直至長風沙。  

    「長干行—烈風教他的,那時還給他說了個望夫石的故事。故事裡的姑娘等情郎回來,一直等了好多年好多年,淚都流光了,眼也瞎掉了,在她死掉的那時,對著眺望情郎回家的方向化成了一顆大石頭。烈風笑著說要是哪天小狐兒離開他,他也會一直等一直等,等到變成一顆「望狐石」也說不定。紅色的小錦囊裡一張字條寫下這樣幾句,還附了一顆圓圓巧巧的相思豆。熾雪將看了上百逼的紙條和紅豆子小心翼翼收進錦囊,揣進懷裡。  

    他怔怔的想著,想到烈風在他身上咬下的痕跡都已淡去不見,想到烈風跟他說要等他,想到烈風會變成一顆望狐石,熾雪便叉落下淚來,這個半月以來,怕是他流最多眼淚的時候,烈風不愛見他哭的,可現在卻彷彿只剩淚水能暫時洗去他滿腹的抑鬱與悲傷。  

    嗚嗚……他不要烈風變成一塊石頭啦。  

    他是太天真了,以為自己只要交代一下將族長的位子讓給大哥就可以離開,沒想到一不單是族裡舊派長老不同意,連新派長老擁護的無塵兄長也不贊成,怎麼說就是以祖宗的規炬為大:再加上烈風的事不知怎地也讓大哥知道了,無塵甚至還為熾雪訂下了親事,預訂在下一次月圓就要同時舉行繼位及大婚之典。  

    熾雪嘗試逃了幾次都被很快的找到,現在還把他軟禁起來振人三班看守,讓他一點脫逃的機會都沒有了。  

    怎麼這樣?這跟他想的完全不一樣。  

    他想飛奔回烈風身邊,想告訴他雪兒已經體會到了,也知道那個答案了,不是討厭。阿也下是喜歡,而是更難以言喻的情感,若要說個名詞兒來形容,應該就是愛了。  

    可現在,他卻被困在這裡,滿肚子的話無人可傾訴。  

    此情無計可消除,離別始知相思滋味,又甘又甜,卻也又苦又澀呀。  

    門被輕輕的推開,進來的人是熾雪同父異母的大哥映月無塵,後面跟著無塵的貼身侍衛霧冶。看著一向疼愛的幼弟明顯的瘦了一圈,無塵憐惜的歎了聲。  

    傳回熾雪已尋獲的消息後,舊派長老才撤去他謀害幼弟的懷疑,在等熾雪回來之前,族內長老開了個重要的會議,最後達成由熾雪繼承但由無塵攝政、長老輔政的共識。好不容易族裡恢復平靜,就只待熾雪回來讓一切步上軌道,沒料到熾雪竟……  

    那天的一巴掌,到現在都還讓他自責不已。  

    「阿雪。」他柔聲喚著慢慢走近坐在窗邊的幼弟。  

    「聽天寬跟地闊說你不肯吃東西,大哥特別親自下廚煮了一碗你最愛吃的翡翠面,吃一點好嗎?看你都瘦了。」  

    無塵回頭朝霧冶示意,霧冶將手中食籠打開,很小心的將裡面的一碗麵捧到熾雪面前的小桌上,熱騰騰香噴噴的翡翠面曾是熾雪最愛吃的東西,現在卻引不起他一絲二是的食慾。  

    「不吃。」熾雪懶懶地說著,「把面拿走吧。」「要怎樣你才肯吃呢?你再這樣下去會病倒的。無塵焦急地勸著幼弟,五天了,五天不吃不喝就算鐵打的身子也會受不住。  

    「讓我離開!」熾雪清冷的眼眸寫滿堅決,似乎比他剛回島時又大了幾歲的感覺。  

    他們倆對望良久,無塵歎氣道:「你離開是想去找那烈風吧,沒想到咱們多年的兄弟情誼比不上一個認識沒多久的外人。」熾雪見兄長傷神模樣:心頭也很難受,卻不知能說什麼,只有他答應留下才能讓兄長開懷,可他不想留下來。  

    無塵續道:「就算咱們狐道對性別不在意,那烈風可是紅狐,即便我答應了,長老們也不會同意的。」  

    「紅狐又怎地?烈風是只了不起的狐狸。」  

    「你想知道?好,讓你死心也好,就讓你知道紅狐族作了什麼。」  

    無塵眼神變得淒迷。「那年我十六歲,你才五歲,父親出外赴約,自此沒回來過,你可知父親為何下落不明?是長老們怕族人跟兇猛剽悍的紅狐族起衝突才會撒謊,事實是——」  

    熾雪看著大哥緊緊皺起雙眉遙想著的臉,不自覺心跳加速,下意識想遮住耳朵,不要聽到接下來的一宇一句,但他不能。  

    「是紅狐族的人殺死父親的,父親當年是去赴紅狐族族長的壽宴,沒想到只剩一件沾滿血的銀星披風被送回,雖然那邊派人轉達的消息是父親與紅狐族長出遊失蹤,但青木長老派人暗中調查,結果傳回的消息卻是紅狐族內亂,族長與前去作客的父親全都死於那場政變之中,是紅狐族的人害死父親的,紅狐族跟我們有不共戴天之仇。」  

    無塵逼近他的臉,嚴厲喝道:「你還要去找我們的仇敵嗎?你還要愛他嗎?你要背叛映月族嗎?」  

    「不!不!」被逼到牆角無路可退,熾雪覺得世界像是一夕變了天,「不可能,怎麼會是這樣?你騙我,一定是你騙我。」  

    「你騙我對嗎?你為了要讓我留下來所以才說謊騙我。」他覺得全身抖得無法控制,像墜人冰河裡,連話語也抖得要咬著牙才能一宇字說清楚,好冷……好冷啊。  

    「從小到大,我對你說過一句謊嗎?」無塵摟住熾雪抖顫的身軀,「忘了他吧,他救你、幫助你成人我很感謝,但我只能保證以後若與紅狐族起衝突的話絕不對他下手,要將最心愛的幼弟給他,我辦不到。」  

    「阿雪,接下族長之位吧,娶個好女孩兒傳宗接代,這才是你該走的路。」  「不要不要,你一定是騙我。」熾雪一把推開無塵,衝到桌前大喊著,  「我吃!  我全都吃光!你告訴我剛剛說的是謊言,是騙我的,我都吃光都吃光……」他拿起碗來把面往嘴裡倒,麵湯灌了他一嘴一臉淋得整個胸前都是。  

    無塵跟霧冶急急想阻止他,三人拉扯成一團,沒多久,熾雪便倏地嗆咳得彎下腰去,跟著吐了一地,硬吞進去的麵條湯水全都給嘔出來,吐到沒東西好吐了還在嘔著,像整個五臟六腑都要翻出來。  

    無塵緊抱住他,也不管髒穢之物沾在身上,一直拍著他的背幫他順氣。熾雪只覺一陣頭昏眼花,跟著便黑天暗地的昏厥在無塵的懷抱裡。  

    接下來的幾天,熾雪生了場大病,在無塵與天寬、地闊還有大夫細心照料下才棺稍回復了精神,而且也答應了要繼承大位與舉行婚禮。  

    「唉,早知你會病成這樣就不跟你說那件事了,為兄的實在太魯莽,我應該考慮到你的身體狀況。」無塵撫著熾雪在病後叉更顯瘦小的臉龐,臉上表情滿是疼惜與歉疚。  

    「大哥別這樣說,是熾雪年幼無知讓大哥擔心了。」  

    熾雪一向晶亮的眸子已失去了單純天真的光彩,孤冷黯淡的眼神讓無塵甚為自責,當初所篤信的正確理念,現在卻分下清是對?是錯?是好?是壞?是怎樣殘忍的自己將親愛的幼弟折磨至此。  

    午夜夢迴,無塵自問,卻不管如何的答案都是心痛。  

    父親,若您還在的話—唉!無論如何,事已至此,只能往前走了。  

    「過幾天就是你繼承大寶的日子,好好休息別想太多,大哥會幫你把事情都辦妥的,多吃點東西把自己養壯些,知道嗎?我先出去了。」  

    無塵離開後,熾雪將身邊的天寬與地闊也支開了。  

    拿出懷裡貼身的紅錦囊,眼眶又是一陣濕熱。在桌面上將錦囊倒過來,掉出幾片被撕碎的紙片跟一粒小巧剔透的相思豆。  

    為了讓自己不再想起烈風,他曾把寫著長干行的小紙條撕掉,也把錦囊跟相思豆扔得遠遠,只是熬不住思念,沒經過幾個時辰又去把它們撿回來。  

    「像我這樣無法堅定的人,根本不適合當族長,對不對?烈風。」  

    將紙片粘在另一張紙上,仔仔細細的拼湊成原來的形狀,烈風的字就一筆一劃的出現在他眼前。然後他就想起他的粗粗長長的眉、他炯炯有神的眼、他直直挺挺的鼻、他總是笑著的的薄唇、他紅紅亮亮的發、他的吻、他的胸懷、他的氣息、他喚他的聲音、他的一切一切……  

    「早晚下三巴,預將書報家,相迎不道遠,直至長風沙。早晚……」熾雪一遍又一遍的念著,直到語帶哽咽,直到痛哭失聲。  

    「烈風啊,我不能愛你了,大哥說我們是仇人了。烈風,你害得我好苦,你為什麼要愛我?如果你不愛我,我也就不會愛你,我現在就可以把紅狐族當仇人,連你一起恨進去,都是你都是你,愛不了、恨不得,你要我怎麼辦。」  

    「我真是只笨狐,怎麼辦?怎麼辦才好?我太笨了,烈風你教教我啊,我是愛你好還是怨你好?」  

    好難過,心口好難過。為什麼愛人要這麼難這麼疼?為什麼偏偏無法不想他不愛他?  

    是不是只要把東西還他,告訴烈風別再等他,就不會這麼難過。  

    對了,他不能讓烈風傻傻的等著他,就算不能愛他,也不能讓烈風變成望狐石。  

    烈風說過,「雖然我會傷心難過,但比起你的開心幸福來說,這些都可以忍耐,這就是我愛你的方式。」  

    也許這就是愛了。「你可以找到比熾雪更好的伴侶,雖然我會傷心難過,只要你開心幸福,這些都可以忍耐,這也是我愛你的方式。」熾雪緊握著紅錦囊喃喃自語。  

    我要出去,就這次,把東西還給他,了斷我跟他的情緣。  

    熾雪打定主意,擦乾眼淚,換上一套全黑的服裝,悄悄地觀察外面情況。自從他答應繼承族長後,外面的看守便撤走了,只要他小心一點,一定可以再出去找烈風的。  

    為了他的婚禮與繼承大典,整個無憂島的人幾乎都動員了,每個人都在前殿忙碌著,熾雪養病的偏靜小築反而沒什麼人,因為無塵怕打擾到熾雪,所以下了個閒人止步的命令,此舉反而讓熾雪順利的由小路逃走。  

    一路躲躲藏藏,眼見渡口就在前方,熾雪歡喜得三步並作兩步向前邁進,前方卻出現一個意想不到的人。  

    「霧冶!……」  

    為什麼霧冶會在這兒?難道他的行蹤早就被發現了嗎?  

    「別慌,我是來幫你的。」  

    這些天來,霧冶十分同情小少主,想盡一點綿薄之力卻找不到機會,適才看小少主偷溜出房,我趕快把今晚的衛兵都調開了。」  

    「難怪這麼容易就到渡口,原來是霧冶幫忙。」熾雪感激的笑了。  

    「謝謝你。我、我只是去送還東西給烈風,只要東西交給他了我就回來,絕不會讓你為難的。」熾雪緊緊的攢住手中的錦囊。  

    「我瞭解,那我們快去快回,在天亮前回來就不會被發現了。」  

    霧冶將熾雪牽上船,搖槳將船划離無憂島。  

    夜霧,籠罩著安靜的江面,熾雪的心跳卻響得他以為要跳出胸腔了,他緊揪住衣襟,希望藉此動作能安撫一顆怦然不安的心臟與既喜悅又悲傷的思緒,坐在船頭,直直的望著霧茫茫看不見彼岸的前方。  

    烈風是否還在那個小渡口等著自己回航的小船?  

    是否每日站在那個小渡口盼著自己回來的身影?是否見了面會給自己一個緊緊的擁抱?是否會迫不及待給自己一個熱情卻不失溫柔的親吻?是否……  

    啊!不是的!他不是回去他身邊,而是要給他一個殘酷的事實—他們不能相愛,只要父仇存在一天,他們之間就永遠隔著一層障礙。  

    烈風會諒解的,烈風是大人了,烈風會再找到更好的伴侶,比熾雪好上一百倍的伴侶,代替熾雪……  

    嗚……為什麼?這樣的心痛……耳邊迴響著烈風充滿濃烈情感的誓嚴下「你記住,我對你是真心,烈風生生世世只愛熾雪一人。」  

    「烈風……」我也愛你啊。  

    喃喃的低語,隨夜風散入霧裡。  

    小船划開江面飛快的划行著,霧冷划動船槳一路無語,只望著坐在船頭沉思的人,表情卻時而苦悶時而肅殺。  

    終於,小船靠上岸,熾雪輕巧的跳上岸觀望,霧冶也跟著上來。  

    「看來烈風沒在這兒。」看不到人影的熾雪頗為失望。  

    「也許他在前方林子裡休息了,霧冶陪少主進去找找吧。」  

    「對,我都忘了現在是晚上該休息的時候了,我們就進林子找找好了,要是找不到再作打算。」無論如何,是一定要見烈風一面的。  

    他們走進昏暗的林裡,夜梟的叫聲讓熾雪緊靠著霧冶前進。  

    「小少主,霧冶自小就待在公子的身邊,已經很久了。」  

    「我知道啊,哥常說你是他最親密的朋友也是最好的助手,要我也把你當親人看。」  

    「是這樣……公子對我其好。如果我說……我很喜歡無塵公子,少主覺得如何?」  

    「我跟哥也都很喜歡你啊,像天寬跟地闊……」  

    「不是的!」霧冶截斷熾雪未完的話吼了出來。  

    熾雪被突來的吼聲嚇住,愣愣的看著霧冶,看不清他的臉,只看見霧冶兩顆在暗淡月色中閃爍的眼珠透露出未明的情緒。  

    「我愛他!」見熾雪瞪大了雙眼,霧冶像要解答他的疑惑似的叉說一遍。  「我愛他,無塵公子,你的大哥,我的主人。」  

    熾雪噗嗤一聲笑出來,「你真的嚇到我了。愛上大哥也沒什麼嘛,族裡好多人都在追求他,大哥跟你這麼要好,你如果追他的話,應該很容易成功。」  

    霧冶像要哭出來一樣笑著。  「看了你跟烈風的例子,我就知道我是沒希望的……」他低低的說著,像是哭泣的聲音。「不過我至少能為最愛的公子作件事,我希望他能當上族長,他—直那麼努力的為映月族勞心勞力,為什麼不能讓他當族長?少主也這樣想對吧。」  

    「是啊,我是這樣想,可是大哥跟長老都不聽我的。」  

    他們邊說邊走,已來到樹林的深處,濃密的樹葉層層疊起,似乎連那稀微的月光都透不進來,熾雪緊挨著霧冶,睜大眼尋覓著烈風的蹤影。  

    「我有辦法可以讓無塵公子當上族長,需要少主幫忙。」  

    聽到霧冶有辦法的熾雪,正想詢問是什麼方法,一拾眼就望見霧冶手上揚起的匕首森森的冷光,他不禁倒抽一口涼氣。  

    「對不起,這是我所能想到唯一的法子。」霧冶說完,匕首迅速刺下。  

    「不要——」熾雪使力將自己推離霧冶身邊,躲過了那把無情的利器奪命一擊,但突出的樹根絆倒了他,跌倒的熾雪很快的恢復狐身在林問逃竄。  

    霧冶也回復原身了,跟在熾雪後面緊迫不捨,不到一刻鐘,因大病與情傷而體力衰弱的熾雪便被迫上了,他被霧冶緊緊壓在地上。  

    霧泠又化成人形,一手按壓住白狐,一手高舉匕首,隨時都可以取了熾雪的命。  

    熾雪心想此次必然沒救了,也不求饒,只開口道:  

    「愛人很辛苦對吧。」霧冶微一愣,緊握匕首的手緩緩放下。「我是紅狐族的,不過卻是個渾身白毛的白子,被族人趕出來後,是公子收容當時無依無靠病得要死的我,我本來很恨自己為什麼一身白毛的,後來卻慶幸上蒼給了我這個跟公子認識的機會,我原本也以為自己可以像映月族其他愛慕公子的人一樣追求他的,沒想到發生那樣的事,映月族跟紅狐族變仇敵了,我再也不能……再也不能……」  

    也化成人身的熾雪看著跨坐在他身上的霧冶,看不見他的表情卻有幾滴熱淚落在自己臉上,情字如何磨人他是知道的,熾雪不禁同情他可憐他。  

    「如果我死了,烈風就會很快忘了我:如果我死了,大哥就可以名正言順的當上族長。」熾雪想著,死——其實並下那麼可怕,只是他還有件事想完成,他想再見見烈風一面,一面就好,他有些話想對烈風說……不過,現在什麼都來不及了。  

    熾雪拿出那個錦囊,「我讓你殺,你幫我拿這個給烈風,告訴他別再等我,跟他說我並不愛他,說我已經在島上成親娶媳婦兒了,叫他忘了我再去找比我更好一百倍的人……」  

    「你殺掉我後,就把我丟進回無憂島的江壟裊,這樣就沒人會知道是你殺了我的,也許有時候烈風來,我的魂魄就看得到他,我還可以看著大哥及無憂島的族人,我死掉後,請你替我守護大哥,別讓他傷心,啊!他一定會很傷心的,至少讓他別太傷心,如果大哥病倒了我會很難過的。」  

    熾雪交代完,閉上眼等待即將來臨的痛苦,突然又想到什麼。  我很膽小,請你一刀就讓我死,我怕痛,這你是知道的,現在你可以動手了,霧冶……「冶哥哥,冶哥哥,誰欺負你?熾雪去跟大哥說,叫大哥為你出氣。」「冶哥哥你看,是文大娘做的餅喔,這塊給你吃。」  

    「冶哥哥別哭……」「哥哥來玩……」  

    往事一幕幕在腦海浮現,霧冶看著身下閉目等死的人,熾雪幾乎是他看著長大的,他們情同手足,除了公子外,小少主最愛纏的人就是他,他曾是那樣疼他寵他,今日竟要親手取他性命,而且公子對他有恩,他竟然想殺掉他最心愛的幼弟,小少主若死,公子將會是如何的傷心。  

    他錯了,死!根本不是解決的方法,究竟是被什麼迷了心竅?他差點兒犯下滔天大罪。  

    瞥見手中的匕首,霧冶像突然被電擊般的扔掉它,急忙離了熾雪身上跪在一邊,頭重重的磕下去。  「錯了!我錯了,我有罪,我十惡不赦,我是罪人,我該死該死該死……」  

    熾雪坐起來,一時還弄不清狀況,只見跪在他身邊的霧冷一下一下的磕起頭來,他聞到血味兒,猜想是霧冶把額頭磕破了,趕忙扶住他不讓他再繼續。  

    「快別這樣,我沒怪你的,你是為了大哥才會這樣做。」  

    他們互相攙扶著對方站起來。熾雪又急問:「你是不是受傷了?快止血,有沒有傷藥?趕快拿出來擦擦。」  

    對剛剛想要命的人還這般關懷,這樣仁慈心善的小少主啊。霧冶單膝跪下,「我相信,小少主能成為一個好族長,霧冶願同公子一起輔佐小少主。」「我不行的,大哥比我更能適任。」熾雪搖搖頭,將霧冶扶起來。  

    「別說這些,還是先找烈風吧,天都快亮了。一林內已有些微亮,想繼續往內找烈風的熾雪被霧冶一把捉住手。  

    「小少主,都是我不好,這個渡口並不是你們回來時那個渡口,我是故意引你來這密林的。」  

    「原來是這樣。」原先找不著烈風時,熾雪是有些失落的,現在聽到這樣的消息,心頭百感,一時不知是悲是喜。「那我們趕到那個渡口去,也許、也許烈風會在那兒等我。」  

    他們轉身正要離開,卻發現四面不知何時被巨大的蛛網給擋住了。  

    「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  

    兩道身影自蛛網上下來,認出他們的熾雪倒抽一口涼氣,那兩人正是金絲大王與銀絲大王。「你們、你們想做什麼?」  

    「狐崽子,你可真命大。」銀絲笑臉吟吟的走近,霧冶趕緊護在熾雪身前,雖未曾見過他們,但看他們不懷好意的模樣也知道不是好人。  

    「呵呵,別緊張,今天不會要你的小命,不過要請你幫個忙。」  

    嘖!熾雪心想,怎麼今天要請他「幫忙」的人都沒存好心;才在想著,銀絲已將蛛絲自口中噴過來了。  

    「少主,小心!」驚呼中兩人雙雙跳開,不料這只是障眼法,熾雪身後金絲已備好蛛網,熾雪急退的身軀正好自投羅網被罩個正著。  

    「少主!」霧冷見熾雪被捉:塵異叉急叉氣,拾起地上匕首朝金絲撲過去。  

    金絲瞇起一對色眼,看著朝他投懷送抱的獵物笑咧了嘴,自從上次被烈風傷了後,已經很久沒嘗到新鮮貨了。  

    「呵呵,金絲,可別玩死他,咱們還要這只狐兒傳話呢。」看透金絲想法的銀絲不忘提醒他。  

    沒一會兒,濃密的林裡傳來一聲淒厲的哀嚎,驚飛了林中棲鳥,天已大亮。  

    無塵帶著人找來的時候,林子裡只剩赤身裸體的霧冶,四肢全被強力扭得脫臼,大腿上有婉蜒而下濁白混紅的血跡。  

    「公……子……」一直忍著痛不讓自己昏過去的霧冶,說完蛛精要他轉達的話之後,終於撐不住的暈死在無塵懷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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