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正當中,書生李亦祺正在趕路中,他打算趕上前往外地經商的隊伍,跟他們外出學點東西。
亦祺行至一村,本想找家客店休息,卻見路旁不遠處一堆人,鬧哄哄的,似乎在圍觀什麼東西:心中好奇,便也走過去觀看。
瘦小的身軀勉強的擠進人群之中,好不容易鑽到前方空隙,眼前一亮,原來是一個獵人抓了只白狐準備要出售呢!
那只白狐其實還只是只小狐兒,渾身通白似雪,只在額前一撮紅毛,烏黑圓亮的眸於恍如兩顆黑寶石,四肢被粗繩捆縛,拂塵般的大尾巴無力的垂在地上。
亦祺忍不住蹲下去伸出手摸了下尾巴的末端。哇!好軟喔!
粗獷的獵人一把揪住那狐兒頸部毛皮,捉在手上晃蕩,一面吆喝:「各位鄉親父老兄弟姐妹們,瞧這隻狐狸的皮毛,又白又軟,冬天快到了,把這狐毛往脖子上圍一圈保證溫暖,不怕寒風,不買可惜。本來這種白狐是相當名貴的上等好貨,不會賣這麼便宜的,識貨的鄉親就知道,這可是無價寶啊!」
獵人把小狐兒翻前翻後,向圍觀的眾人展示著雪白無垢的毛色,然後便將狐兒放下,叉道:「今日兄弟我呢,因為急需要一筆錢,所以才不得不把這無價的雪狐賤賣了,只要那位客人能出價二百兩銀子,對!只要二百兩這樣便宜的價位,我就把它賣了。」
獵手又用手在狐兒身上各部位比劃著。「如果你覺得殺它麻煩,我還可以代勞替你將它串了把皮剝下,來來來,機會不多,只要二百兩銀子……」
人群開始騷動起來,不少人伸手去摸白狐兒的毛,估量它的價值。
亦祺越看那小小狐兒,越覺得它可憐,尤其那對晶晶亮亮的圓圓大眼直盯著他瞧,像快流出淚珠一樣,彷彿在求他救命……已經有人在喊價了,希望把價錢降低一點。止不住同情心氾濫的亦祺一咬牙,把身上盤纏算了算,丟了出去,大聲向獵人道:「大叔,賣給我吧!這裡是二百兩你數數看。」
身旁的人沒料到這瘦弱的少年竟有巨額盤纏,吱吱喳喳的討論起來。亦棋知道他們是在談論自己,一張臉熱烘烘的,事實上付出這些銀子後,他身上就所剩無幾了。
獵人接了錢,估了估重量後笑道:「小公子,這隻狐狸就是您的了,要不要我幫您剝了它的皮呢?「說著就抄出了腰間的獵刀出來亮晃。
「不用了,不用了。」亦祺急急抱起小狐兒,深怕獵人殺了它似的鑽出人群趕緊離開,跑到村外。
解開縛住小白狐的繩子,才發現它的右前肢被捕獸器給夾傷了:「好可憐吶!小狐兒,我若是現在放了你,萬一碰到其他的獵人或是猛獸,憑你現在的情形,這條小命很快就沒了。」
亦祺摸摸狐兒柔軟的毛,小狐似乎聽懂他的話,一雙水亮眼睛哀求般的望著他,渾身顫抖著。
「別怕呀!放心,我既然救了你,當然不會看你送死:思—你就暫時留在我身邊讓我照顧,等你傷完全好了,我再放了你好不好?「亦祺溫柔的說著。
小白狐似是同意了,閉上眼睛,往亦祺的懷裡贈,亦祺笑了笑—好只通人性的小傢伙,不過……一下子少了那麼多銀兩,今後可得省吃儉用,晚上只好隨便找地方睡了。
月圓之夜,滿天閃爍的星子,趕了一天路程的亦棋,終於在林問找到了間荒廢小屋。
「小狐兒,咱們運氣真好,不用露宿荒野了。雪狐被亦祺放在衣襟內,睡了許久,精神恢復了大半,此時它正探出衣領,用一雙機靈的眼睛對著小屋瞧。
「不知道有沒有人住?」亦祺上前敲著木門,拉開嗓子,問:「有人在嗎?」
小屋似是沒有人跡,亦棋看未有人應門,便推門而入;屋內桌椅竹床一應俱全,只是染了一層灰塵,看來已是久久無人居住,亦祺也不在意,放下小狐,在屋後找到口井,打了水把屋內灰塵擦拭乾淨,然後拿出兩個擺在紙上的大饅頭。
看著小狐,他皺著眉,這小傢伙……難不成也給它吃饅頭嗎?但是也沒別的東西可以吃,試試看吧!
把一粒饅頭撕成兩半,一半放在狐兒面前,很無奈的表情。「小狐兒,真是抱歉了,今晚你就勉為其難先吃這個,明天我們在路上找著店家,再買肉給你吃啊!」安撫的語氣。
小白狐看著亦棋,狐耳上下抖抖,嗅了嗅饅頭,左爪按住,張口吃了,亦棋高興極了,撫著狐兒柔軟毛皮,稱讚它真乖!接著也開動了晚餐。一人一狐很快就把兩個饅頭吃完了。
明月高掛天中,皎潔的月光透過窗子射進屋內,原本睡在亦祺身旁的小白狐起了變化,它拱起身來在月光中竟變成一個未及弱冠模樣的少年。
你道這個少年是誰?原來就是那只偷溜出水荷連天的白狐兒——映月熾雪。
「嘻,乖乖睡,給你個好夢喔。」白狐少年看著床上睡著的亦棋,由口中呼出一道香氣,亦棋呻吟了聲,翻個身睡得更沉了……
這麼美的月華,錯過了可惜:熾雪打開門,步出外面,全身沉浸在月光下。
雖說第一次變人出遊就吃鱉,但還好遇上好人。看著右臂上的包裹,下覺笑了,這點小外傷也包成這麼大一坨,不過……這個人還真是溫柔吶。
其實嚴重的不是手上的外傷,而是胸前那一擊,險些要了他的命。不由得咒罵起來,好個惡蛛精,竟然趁人不備偷襲,聿虧有家傳護心鏡,否則後果真不堪設想。
三天前,他離開水荷連天跑出來,剛修練成完全人身的興奮,令他追下及待想到人的村莊玩,再怎麼說他也在水荷連天悶了好久了,好不容易耐心等到狐耳、狐尾能蛻變,還有幾個月前街是爪子的四肢也化成修長的人類手指腳趾,趁著芙蕖姐姐忙而烈風不在的時候,他就溜出來了。
誰曉得他都還沒進入人的村莊,就在山上遇到一隻想吃他的蜘蛛精,趁他疏於防備時竟然正面攻擊他,他不是蛛精的對手,只好回復狐身到處亂竄,就在以為擺脫蛛精時,一時大意就踩到獵人的陷阱被抓了。
一大群人圍著他看時,身體受傷心底害怕,那些人看他的眼神就好像他已經被剝皮是一條上好毛皮一樣,被緊緊捆綁的四肢無法動彈,粗魯的獵人叉抓著他的頸於亂晃翻來翻去,頭昏眼花的他真的以為這下子小命玩完了,開始作生前最後的懷念。
「無塵大哥,冷哥哥,嗚——小雪回不去了,好想你喔。嗚——芙蕖姐姐,水華哥哥……天寬還有地闊,我也好想你們,嗚嗚——」
「烈風……大笨蛋,之前要甩都甩不掉,現在是跑到哪兒去了,臭烈風……嗚——我就要死啦,還說會保護我,你這個大騙子……」
也不想想是自己偷跑出來的,正在心頭對那個人亂罵一氣發洩,忽然他覺得有人輕輕的摸著他的尾巴,一種溫暖的熱 流從毛端傳了過來,他朝那個方向看過去,對上一雙澄澈溫柔的眼睛。
這個人,他的眼神跟其他人不一樣。
「救我!救我!」在心頭喊著,幾乎要落下淚來,這是他最後的機會了。然後他就看這個人丟出一個小包包,很緊張的抱起他跑了。
呵呵,這個叫亦棋的好人現在就在房屋裡睡覺,等他把內丹修好,他就要報答救命之恩,很多故事說什麼……「以身相許」,對!他也要以身相許。
不過,什麼叫以身相許啊?
啊,不能再想了,多好的月圓之夜,該好好修護受損的內丹。
盤膝而坐,將內丹引出放在掌心,不禁皺起一雙雪眉,原本光潔無瑕的珠子,竟浮現幾絲血痕,胸口透著疼痛:該死的蜘蛛精。
內丹飄浮在胸前接受皎潔月光照射,熾雪閉眼凝神,專心吐納天地精 華,調理著體內紊亂的氣息與內傷。突然間—是誰?
驚覺前面有人,倏地睜開眼,內丹已被來人一把奪去,熾雪定睛一瞧,眼前人赤髮飛揚,魁武高挑的身影,英姿颯颯,正是位帥氣俊挺的絳衣青年,嘴邊帶著笑意,正以惡作劇般的笑容看著熾雪。
「烈、烈風……」愣了一下,這不是之前被咒罵了半天的主角嗎?
「把內丹還我。」
看著熾雪,烈風臉上的笑意轉成關心的表情,「連我到你身邊待這麼久都沒有發覺,看來你傷得不輕。」
紅色得瞳眸變的溫柔。「還好是我,如果今天換成別人,那就糟了。」
「別轉換話題,快把內丹還我。」熾雪邊說著,手也很快向烈風手上的珠子抓去。
烈風旋身一閃,呵呵!好可愛,連生氣的表情都這麼動人。「等一下,等一下。」大掌一把捉住熾雪伸抓來的右手,趁機在手背上偷個香,熾雪驚得把手縮回。
「有話快說。」手背在背後擦著;欺負我,討厭。
「還你可以,不過我有條件。」看見熾雪擦手的舉動,赤瞳一黯,嘴角露出壞壞的笑容。
「呃……什麼條件?不能太過份……」熾雪臉上帶著困惑的表情,烈風很喜歡欺負人,尤其是他。
「很簡單。」烈風臉上露出陰謀得逞的微笑,「用你的嘴……「姆指輕輕擦過熾雪淡紅色的下唇:心頭隱隱的悸動。
「用你可愛的嘴唇來取回,只要能從我口中把內丹吸出,我就還給你。「說完便將手裡的內丹一丟,在熾雪的驚呼聲中將珠子含人自己的嘴裡。
熾雪睜大了眼,他知道這個,烈風說這、這是「吻」之前在水荷連天時,烈風就常邊說愛他邊吻他:現在的情形是—要他主動吻、吻、吻他……不知是生氣還是什麼,臉不由自主的熱起來。
這該殺千刀的渾蛋,熾雪在心中把烈風罵了千百回,等把內丹取回來,看我還理不理你。現在問題是,要先把內丹取回來啁。
熾雪置於身側的一對拳頭握了叉放,放了叉握,要……吻嗎?
烈風好整以暇的欣賞著熾雪困窘時可愛的神情,一張小臉紅了叉白,白了叉紅,終於像是下定決心抬起頭。
「好!我答應你。」反正只要一鼓作氣把珠子吸出來,沒啥大不了的。
熾雪這樣鼓勵自己。
像豁出去般,熾雪墊起腳攀搭著烈風雙肩,很迅速的送上自己的唇,印上烈風的嘴,正打算把內丹吸出來,誰知烈風更快的將珠子頂入熾雪口中,珠子咕嚕一聲便滑進喉裡。
見內丹已收回,熾雪急忙的想撤兵退出戰場,可是對方主將哪能這麼輕易放過這送上門的過河卒子,一隻大掌很快的包抄熾雪後腦勺,唇舌緊迫著對方逃兵開打。
烈風緊緊摟著熾雪,舌葉進入他溫熱口裡,放肆的纏著熾雪的小舌,狂風暴雨般的氣息籠罩熾雪的呼吸,熾雪掄起雙拳打他,只換得烈風吻得更深入,幾乎快喘不過氣,熾雪想抓他的頭髮把他的嘴扯離,卻只能將十指插 入赤艷的髮絲中,再無力作下個動作了,無法思考,全身發軟,抓著烈風頭髮的雙手緩緩無力的垂下,腳也失去站立的氣力,只能靠著烈風支撐著;直到烈風發現懷中人似乎快暈過去,才宣告大獲全勝,依依不捨的離開熾雪被親得紅腫的唇。
額頭枕在烈風寬厚胸前,重重的喘氣。「呼—你、你這個……可惡、可惡的渾蛋……「好不容易平順了呼吸,烈風卻又抬起他的下巴,兩人對視著,以為他又要親他,熾雪又開始掙扎。
再度攬緊了纖細身子,「胸口還痛嗎?」輕柔的問句,讓熾雪停止掙脫的舉動。
奇怪!胸口的疼痛消失了,身體的感覺也沒那麼沉重了,怎麼回事?內丹明明還沒修好,難道是—
「你……幫我把內丹修好了,為什麼?鴦訝的看著眼前正深情望著他的烈風,幫人修護內丹可是會耗損自身功力的呀!
「什麼為什麼?別忘了,我說過你是我心愛的人,區區百年修行,哪比得上你的重要,何況我是九尾神狐,失去百年功力對我無損,而且……」
烈風淘氣的眨眨眼,「還可以讓我可愛的小雪兒主動獻吻,真是一舉兩得,哈哈哈。」
喔,果然是討厭的個性!才剛覺得該對烈風好一點,聽到後面的話,現在真想一拳打向那得意得令人牙癢癢的臉。
隨熾雪進到小屋內,烈風仔細的觀看亦祺,微皺起眉,這人!恰是妖怪魔物最愛的那種,渾然無暇的靈魂絕對會引妖物食指大動,小熾雪才這麼點道行,跟在他身邊只有一起被吃干抹淨的份兒,自己的雷劫將近,不可能分身保護他,還是把熾雪一起帶走才安全。
這就是救你的人?烈風很不悅的看著回復狐身的熾雪正在努力的把自己的頭鑽進亦祺懷裡。「你喜歡他?」
「對啊!他真是個好人喔!他救了我,所以我要「以身相許」。」熾雪蜷著身體,準備睡覺,渾然不知某人的臉色已經十分、千分、萬分的給他難看,「你可以走了啦!再見再見。二隻毛絨絨的狐掌晃呀晃。
烈風本就不想熾雪留在亦祺身邊,再聽到小傢伙居然想用「以·身·相·許」來報答人類的恩情,當然更不可能讓他如願,這剛完成蛻化人身的小狐兒搞不好連啥叫以身相許都不懂吶。
一把拎起熾雪還在晃動的狐掌,不待他抗議,把四肢捆了起來,嘴巴塞上布,打開自己衣襟丟進去,穿過牆,就這麼乘風離去。
「小狐兒乖……睡得香甜的亦棋,翻過身,把包裹當作狐兒摟進懷裡,對先前的一切動靜絲毫未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