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筱亞將機車在家門口停好,然而這一瞬間她又猶豫了。這樣的日子幾乎已成了一種模式,每天她像個無事人似的出門,晚上借口加班在外遊蕩到夜深。就像此時,她站在家門口,卻感覺到沉沉的寂寥充斥在她的週身,揮之不去。
靠在大門外得石牆上足足發了好一會愣,她才勉強自己打起精神開門進屋,她覺的好累、 好累!
整個屋子黑漆漆的,靜謐的有些不尋常,她躡手躡腳的上了樓梯,不料客廳的大燈卻在此時大放光明,陶仰謙臉色沉重的佇裡在客廳,她咬了咬下唇,無言的望著父親。
「為什麼上班老上的這麼晚?我可要好好質問衛斯,他究竟是什麼意思!」陶仰謙不悅的說,作勢要拿起話筒。
筱亞飛快的衝過去,用手壓著話筒,「爸!」她苦澀的喚道,明白父親發現了。
霎時沉默充斥在父女之間,筱亞知道她老爸在等她解釋,但她卻一句話也說不出口,那傷痕仍未癒合,她怕扯了之後又血流如注了,而且,她從不善於為自己辯解。
陶仰謙不是不瞭解女兒的倔強脾氣,不過數天下來的擔心和傷心,在這一刻、再她的沉默的抗拒中崩散了。
「我從來都不知道……我一直以為我成功的教育了我的女兒負責認真的態度……我想我錯了。」他平時精神抖擻的樣子在這一刻已消逝無蹤。
筱亞悄悄的握緊了拳頭,在心中命令自己不可以掉眼淚,她知道父親要什麼,只要她開口承認自己的任性,承諾回去做完工作,父親會原諒她的。
但她不能呀!不能!她不能再看到衛斯那雙冰冷的眼,不能!一眼也不能!否則她會在他面前崩潰,讓自己僅剩的尊嚴徹徹底底被踩爛!
電話鈴聲在這僵滯的沉默時刻響起。
筱亞毫不猶豫的接起電話,一個孩子的啜泣聲傳來,抽抽噎噎的聲音斷續的說:「我要找陶……陶姨——」
筱亞倏的摀住了嘴避免自己哭出來,「小驥,我是陶姨……」
「陶姨……陶姨……陶……」小驥一聽到是筱亞的聲音,啜泣聲改為哭泣,一聲聲的「陶姨」喚的她心碎,「我要陶姨……」
「小驥……乖……」筱亞的眼眶紅了,記得不久前這孩子才要她保證不離開他,他是那麼缺乏安全感哪!可眼前自己不就食言了?!
「陶姨……你答應過……答應過小驥,永遠不離……離開我的……我要陶姨當媽咪……當媽咪……」
「小驥!小驥,你聽陶姨說……」她又哽咽了,「姨不能陪你了,聽爹地的話……」
「我不要,我不要!」小驥哭喊著,「你說我喜歡什麼要跟爹地說,我喜歡陶姨陪我。」
「小驥……」筱亞忍不住的哭了,過了半晌才說,「我們並不是想要什麼就會得到什麼,如果你還聽陶姨的話,趕快去睡覺,嗯?」
最後她終於勸動了小驥,讓他去睡覺。只是這麼晚了,衛斯又去了哪裡,放孩子一個人在家?筱亞伏在電話上哭了。
她覺得難以承受這個痛,猛的站起來往外奔去。
望著這一幕,陶仰謙欷吁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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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晚筱亞去了薇亞的小套房等她,薇亞因為工作的關係在醫院附近租了一間套房,通常值夜班時她就不回家。
經過了三個鐘頭的漫長等待,筱亞終於等到了值完班回來的薇亞,薇亞有些驚訝的看到筱亞狼狽的蹲在她門前。
「筱亞?」
薇亞倒抽了口氣,筱亞的臉色蒼白、雙眼紅腫,她詫異極了,她從未見過這樣的筱亞,她總是充滿活力的,怎會……
「老三?」她溫柔的再喚一聲,比上一次輕柔許多,而她這一聲倒把筱亞已停止的淚水連同委屈一起喚醒。
「姐——」筱亞嗚咽的投進薇亞敞開的雙臂。
「噓……沒事!沒事!有大姐在。」薇亞一向有安慰人的魔力,她溫柔的語氣安撫了筱亞不少奔騰的不安。
薇亞將筱亞帶進房裡,先讓她洗了個熱水澡,然後泡了一杯熱騰騰的牛奶等著她,這之間周到的她先撥了通電話回家,她猜父親一定還坐在客廳的沙發上憂心的守侯著。
筱亞洗過澡套上薇亞的睡衣,整個人安定了許多,精神也比較好了,她有些靦腆的接過牛奶,坐在床沿慢慢的喝。
她掀起眼瞼就著杯煙望向坐在對面的薇亞,她放下杯子抿了抿嘴,有些不知如何啟口,「大姐……你可不可以幫我打電話告訴爸說我沒事?」
薇亞笑了,這才像筱亞,她絕對捨不得老爸替她擔心的。
「我早打過了!爸很擔心你,我告訴他今晚你住我這兒。」
「謝謝你,大姐。給你添麻煩了,你才上完班一定很累……」
「不礙事!」薇亞滿意的發現筱亞的善良、體貼如昔,她這妹妹平日是個大而化之的人,但也有她細心的地方
「願不願意告訴大姐是什麼事困擾了你?」她凝視著筱亞,溫柔的說。
「我……」筱亞欲言又止,「大姐……我是不是一個任性、不負責任、被寵壞的孩子?」
「不是!」薇亞簡單的答,溫柔的目光鼓勵她說出纏繞在心上的煩惱。
得到了鼓勵,筱亞娓娓的將她與衛斯之間微妙的感覺和那天的衝突說出來,薇亞耐心的聆聽,從未插嘴。
「……我從沒遇過這樣的人,我猜不透他的心思卻又讓他牽動我的喜怒,過去我一直以為我是瞭解男生那種動物的,阿宇、小方的想法我就能懂、能掌握……但衛斯讓我覺得迷惑了……」
「我想你不懂他是可以理解的。」薇亞笑著插口說道,筱亞用眼神請她繼續說下去,「一來他年紀比你大、歷練比你深,再加上他是個頗會隱藏自己的人,就我對他些微的認識,我覺的他在他的世界劃了界限,一個別人無法穿越的界限。」
「可是他偶爾出現的溫柔卻又……」筱亞臉一酡紅,說不下去了。
薇亞瞭解的拍拍她的手,「教人心折,對不對?我想你們兩個共同的毛病都是缺乏勇氣……」
「我才沒有,是他……」
「別急著否認!」薇亞安撫了欲爭辯的筱亞,「你最後還是放棄了,不是嗎?依你做事那種鍥而不捨、勇往直前的衝勁,實在不會這麼早投降,你大概是讓自己的感情嚇到了。」
「可是……他總是那麼……陰晴不定,我不能確定他有什麼感覺,他……他不想讓我知道。」筱亞吶吶的說不出話來。
「你會怕,他當然也會怕啊!別以為男人是剛硬不折的動物,在感情上,男人有時可比小孩忸怩上幾倍呢!」薇亞頑皮的說道。
筱亞點了點頭,心頭著實舒坦了不少,「大姐」她想突然想起了什麼的說,「你懂這麼多,是不是經驗豐富呀?」
「臭丫頭,損你老姐呀!」薇亞作勢要打她,筱亞躲的可快了,兩人嬉鬧了起來,不知覺間將筱亞的惆悵一掃而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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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斯的情況真是只有一個「慘」字可以形容,尤其這二十四小時發生的事,幾乎讓他陰霾的心情徹底崩潰。昨夜他丟開了一團亂的辦公室,意圖逃避混亂,誰知他是從一個混亂投入另一個混亂。
小驥又氣走了保姆,而且又恢復了過去那種沉默的抗拒模式,他不再說話,也不再膩著他要他說故事,甚至他半夜去看他都還發現他沒睡,在黑暗中用那雙酷似他的灰眸控訴的看著他,他簡直快受不料了。
而顯然老天爺對他的懲罰尚未終止,當他踏進家門,迎上他母親生氣的臉孔時,他知道,這又是另一場混亂的開始。
「媽!你怎麼來了?為什麼不通知我去接機呢?」衛斯有種不祥的預感正冉冉的自心中升起,每當他老媽有這種表情的時候,就表示他最好乖一點,否則下場可就……
「哼!」衛新蓮冷哼一聲,吝於給兒子一個令他寬心的笑,她自顧自的做到沙發上,看都不看他一眼,卻轉過頭給小驥一個十分和藹、親切的足以融化奶油的笑。
小驥眨動一下他那靈活的眼珠子,甜孜孜的爬上她膝頭。
這……差太多了吧?
「媽,誰惹您不開心了,一來心情就這麼不好?」衛斯誠惶誠恐的說,他故意忽略眼前自己不受歡迎的情況。
「你眼底還有我這個娘啊!瞧你搞的……我這孫子可是你一口答應要好好照顧的,誰知我才一回舊金山就聽到小驥打電話來,哭哭啼啼的弄的我心直疼。」衛新蓮毫不客氣的數落兒子。
衛斯瞄了一眼小驥,好兒子,告你爹的狀!
小驥縮進奶奶的懷中,對他老爸拌了個鬼臉,衛新蓮沒瞧見,衛斯卻差點氣的頭頂生煙,心想這一定是跟筱亞學的!
然而他再有威嚴,在他這個老媽面前仍得忌憚三分。
「媽,你不瞭解……」
「我瞭解的可多了!誰像你,莫名其妙的對人家冷冰冰的,現在可好了,你的日子快樂到哪兒去了?」她話中明顯嘲諷。
衛斯被母親的一陣搶白給指責的說不出話來,他知道是自己太過分了,但他這麼做也是為筱亞好,她還年輕,該有更多選擇的機會,而他恐怕一旦擁有了她就再不能放她離去……
「孩子,你不該是個放不開過去的人……」衛新蓮放柔了語氣,略帶感傷的說,「克羅蒂亞早已是過去的人,就算她沒死,你們大概也離婚了,你又何必讓她控制你後半輩子的生活呢?她傷害你傷害的還不夠嗎?還要糾纏你至今?」
衛斯默然,他的表情並未顯露出他的任何想法。
「你該知道你至少欠陶小姐一個道歉。」她補充道。
見兒子微頷首,衛新蓮的唇邊終於泛起了一抹笑。
「爹地!」小驥稚嫩的聲音打破了沉默,「陶姨會不會再也不來了?那天我打電話給陶姨……」
「你打電話給她?!什麼時候?她說什麼?」他靠近小驥,一臉急切的問。
「兒子啊!你有點緊張哦!」衛新蓮揶揄的道。
「媽——你別鬧了!」衛斯受不了的喊。
「好好好,乖孫子,快告訴你那口是心非的老爸吧!」
「昨天啊!很晚很晚的時候,爹地沒回來……」
聽到這,衛新蓮不禁又瞪了兒子一眼,然後才繼續聽小驥說下去,「我好想好想陶姨呵!我打電話要陶姨回來,可是陶姨說我們不能……每辦法……嗯……都能得到……」
「不是永遠都想要什麼就有什麼吧!」衛新蓮忍不住插嘴道。
「好像就是這個意思。」小驥鄭重的點了點頭,「陶姨哭了哦,她和小驥一樣哭了呢!」他皺起小眉頭,那神情儼然是衛斯的縮小版。
衛斯的心亂了,她傷心嗎?顯然是的!他歎了口氣抱起孩子,筱亞說的對,他是個不負責任的父親。
為什麼她總是對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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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斯內心忐忑不安的推開陶仰謙研究室的大門,映入眼簾的是陶仰謙端坐在絹書屏風前的身影,他即沒一如往常的悠閒茗茶,也沒手捧書卷孜孜不倦的浸身書中,反而一臉「郁卒」的坐在那兒。
衛斯在門上敲了兩下,陶仰謙方才發現他的存在。
「坐!要不要喝茶?」他招呼著衛斯,垂首一看,那壺茶早已冷了。
「你別忙了。」衛斯連忙說,「我是有事找你。」他在陶仰謙對面坐下。
「什麼事?是不是上回那首古詩的翻譯有什麼問題?」陶仰謙倒了杯開水給他,猜測的問。
「呃……」衛斯一時之間不知如何啟口。
陶仰謙有些狐疑的看了衛斯一眼,吞吞吐吐不是他的風格。
衛斯在他探索的目光下不禁有些赫然,「我是想找筱亞,我……和她有一點……誤會。」
「誤會?!」陶仰謙想起筱亞最近那怪異的表現,難道和這小子有關?
「我其實也常不知她在哪裡,她每天早出晚歸,。昨天我去你那才知道她沒去上班,晚上說了她兩句,也不知怎麼……這丫頭從不哭的……昨天倒哭的像傷透心的似的。」陶仰謙擔憂的說。
聞言,衛斯的心揪了一下,這一切都是他惹的禍,也難怪他老媽和兒子一老一小全把矛頭指向他。
「她現在在哪?」他有些激動的問。
一抹詭秘的笑意閃過陶仰謙的眼,看來他猜對了,「她大姐打過電話回家,說她在醫院……」
「醫院?!」衛斯激動的跳了起來,「她在哪家醫院?」
他在獲得答案便馬上就往外走。
「喂、衛斯!你不打算將內情告訴我麼嗎?」陶仰謙追至門邊。
「回頭再說。」衛斯匆匆丟下一句,便頭也不回的跨大步而去,所以自然他也沒瞧見陶仰謙那得意的大笑臉。
醫院?!筱亞確實在醫院,只不過是去那兒陪薇亞,不是生病了,不過關於這點他很「自動」的「略過「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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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斯幾經輾轉,終於找到了急診室的護理站,急診室內到處是匆忙來去的醫護人員,他急忙捉住一個在他面前走過的護士。
「小姐,請問有沒有一個叫陶筱亞的女病人?「他的臉色泛著些微蒼白,新生的胡茬令他看來有些滄桑。
「筱亞?!」那個被衛斯問話的護士正是薇亞,她看著眼前的陌生男子,有楞有角的輪廓加上外國人特殊的深眼窩,一雙灰眸冷漠而疏遠,但此時顯露了某種程度的焦躁,威嚴又有貴族氣質的他,有股宛若帝王般的尊貴氣息,她想眼前這男子該是令三丫頭陷入情網的人了!
「小姐?」衛斯幾乎要吼了出來,神情顯得更焦急了。
果然如筱亞形容的沒耐性!薇亞微笑了一下,決定不再實驗他的耐性,「我是陶薇亞——筱亞的大姐,你有事找她?」
「筱亞還好吧!陶教授說她在醫院……」衛斯擔心的道。
一抹了悟閃過薇亞的眼,顯然眼前的男子被她老爸擺了一道,她指了指前方,示意他筱亞的所在。
衛斯照她指示的方向回過頭,正巧迎上筱亞那不馴、倔強的防備表情,淡漠且含著敵意的眼神穿透重重人群朝他穿射而來,他幾乎是馬上會心的泛起一抹笑意——從心底,不過他聰明的沒讓它冒出臉上。
她沒事!這個事實安撫了他的焦躁。
衛斯那熟悉的身影一出現,筱亞那顆不爭氣的心不由得就狂跳了起來,看見他以那慣有的步伐走向她,一抹感傷幾乎重新的襲上她,她以為自己這輩子再也不能看著他這樣走向她了,他仍舊有吸引她的特質——一種足以毀滅她的特質。
「我確信離職時帶走的都是我的東西,閣下若有遺失任何東西,請自行處理不必找我要。」她冷冷的說。
一絲懊惱閃過他的臉,令她受傷的心多了一份報復的快感。
「我來找你的,筱亞。」衛斯陳聲的開口。
「那可真榮幸呵!敢情你大老闆今兒個這麼有興致,連一封辭職信也來追討?」筱亞忍不住的嘲諷他。
「我不是為這個來得!我能不能和你單獨談談!」衛斯有些狼狽的看了看四周,一些好奇的眼光已投射在他倆身上。
筱亞不忍他的窘迫,便點點頭,「好吧!」她跳下椅子,繞過他往外走去。
衛斯沉默的跟過去。
筱亞沉默的走到醫院後方的公園才停下腳步,「好了,你有什麼話現在可以說了。」她顧作不在乎的說。
「我……」衛斯艱澀的說,「我是來道歉的。」
「道歉?!」筱亞連忙摀住自己發出巨大聲音的嘴,她實在不是有意那麼大聲的,知識……道歉?!衛斯竟然會說出這兩個字?這……怪的詭異。
他有些忸怩不安!筱亞看的出來衛斯沒有太多道歉的經驗,她相信在他自大的字典中難得出現「道歉」這兩個字的。
「我為我的壞脾氣,還有我對待你的方式向你道歉。」衛斯還是難以啟口他心中真正要說的話,該死的!他實在沒有求愛的經驗!
「我……關於小驥的事我也有疏忽,如果你說的是這件事,那我接受你的歉意。」筱亞不卑不亢的說,一張臉隱藏了所有的喜怒哀樂,「如果你說的是……」她垂下頭,「那你用不著道歉……畢竟你並沒有一定要喜歡我的義務……」她的眼眸罩上了一層薄霧,原先的堅強又化作了雲煙,她挫敗的別過臉去,不再看他。
「不!」衛斯心痛的扳正她的臉,「我是故意冷落了你,我……我怕……」
「怕什麼?」筱亞仰起頭注視著他的臉,那張堅毅如冰的臉此時佈滿了赤裸的情感與痛苦,淚水緩緩的溢出她的眼。
他輕柔的拭去她的淚珠,情不自禁的吻上她的眼,那動作是那麼的小心翼翼,那麼的……近乎虔誠,含著一絲恐懼的愛戀。
「怕……怕愛你太深……怕我再也不能讓你走……」
聞言,筱亞淚水瞬時決堤,掉的更凶了,她緊緊抱住這個她第一次愛上,也將是最後一個愛上的男人……
「你不認為我有選擇的權利嗎?」她迷濛著淚眼說。
「就是這樣!你還年輕,該去追尋屬於你的燦爛,我不能剝奪你選擇的權利。「衛斯苦澀的說。
「好!很好!那你聽好,我的選擇是……「筱亞霸氣的說,在緊要的關頭,她賣了個關子,衛斯的雙眼緊張的鎖住了她,四目交纏的剎那,她緩緩的、清晰的開口:」你!是你這個頑固冷漠的傢伙!我的答案就是你。「她笑著,眼角的淚又淌了下來。
一抹難以掩飾的感情在衛斯眼中氾濫,他擁住了她,深深的、飢渴的吻住了她,吻出了這些日子的相思、吻出了屬於戀人的誓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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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斯的車停在逃家門外,筱亞下了車,繞過車子看了他一眼,腳步猶豫的停了下來。
「你確定不進來?「她輕問。
衛斯笑著搖搖頭,「晚上再來接你,嗯?」
筱亞笑著點了點頭,低下頭與他隔窗對視,兩人凝視了良久。
「再見……」她微啟朱唇,下一刻鐘,她的身子已被衛斯伸出的雙臂縮住,他的吻又深深的覆上了她。
過了半晌,筱亞才氣喘吁吁的站直身子,酡紅的臉巡視了四週一圈,低喃著再次道別。
直到衛斯的車已出了她的視線,她還兀自愣在那兒。
「你確定不進來?」
一個誇張的嗲聲嗲氣聲音突然出現在身後,筱亞嚇了一跳。「若亞!」她目光帶著譴責的看了一眼突然出現的ど妹,她旁邊還有向來不多話的喬亞。
「晚上再來接你,嗯?」喬亞唱作俱佳的用她「含情脈脈「的眼神看著若亞。
「二姐!連你也……」筱亞氣得只跺腳。
「再見……」若亞不知死活的繼續表演,她和喬亞兩人對視,然後同時叫了出來。
「啊!肉麻死了!」兩人不約而同的撫上了手臂,好似掉落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你們兩人個……無聊!」筱亞紅著臉強自鎮定的走了進去。
跟在她後頭的兩個姐妹兀自笑個不停,雖然這行為是有些不道德,但不作弄作弄老三教她們怎麼甘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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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斯的母親和筱亞想像中的有些不太一樣。
她知道衛斯是混血兒,他母親衛新蓮是中國人,父親理察-哈德森是個美國人,她猜衛斯的灰眸肯定是遺傳自他父親,但她沒想到衛新蓮是個混合了中西風格的女人,爽朗大方的性子深深獲得了她滿心的尊敬。
筱亞和她頗有話談,平日早上她還是去衛斯的研究室幫忙,下午則做她自己的事 ,有時她會和衛新蓮喝喝下午茶,或是帶小驥逛逛街。
衛新蓮很滿意筱亞,也衷心希望她能成為她的媳婦。
「衛媽媽,對不起,讓您久等了!」筱亞為自己的遲到感到歉意。
「哎呀!筱亞,我不是說過要你叫我新蓮嗎?我不習慣這麼客套,何況你我可是一見如故,你又何必和我見外呢?」衛新蓮快人快語。
「可是……我總覺得不太好!」筱亞為難的說,中國人對稱謂總是比較講究。
「如果你真不習慣,那就跟著衛斯叫媽吧!反正你遲早也會嫁過來的。」衛新蓮微笑的說。
「衛媽媽……我和衛斯……還沒到那種程度!」筱亞羞澀了起來。
新蓮握住她的手,鼓勵的拍拍她,「唉……衛斯這孩子對婚姻的心結結的深哪!你要多擔待些。」她有敢而發的說。
提起這件事,筱亞的臉色不禁有些黯然,她一直覺得衛斯亡妻的陰影一直梗在他們之間,「我知道他一定很愛小驥的媽媽!」她低低的說,想要裝的大方一點,但語氣中卻不由得顯露出一抹惆悵。
「克羅蒂亞?!」衛新蓮感到有些驚訝,「是衛斯告訴你的嗎?」
筱亞搖了搖頭,「他不曾對我提起過她,我想他一定為她的事傷透了心……」
「哦!」新蓮拍拍額頭慘叫一聲,一臉不敢置信的神情,「我那兒子真不是一個呆字可形容,我真懷疑他是不是我生的,竟讓你誤解至此程度!」
「呃……」筱亞的反應是驚愕和茫然,「難道……不是嗎?」
「是……是個頭咧!差的可遠了!」衛新蓮喝了口水才繼續說:「克羅蒂亞是衛斯在英國牛津念英國文學時認識的,也不知克羅蒂亞是怎麼知道的,她打聽到我們哈德森家族是美國西岸的一們望族,她用什麼方法讓衛斯娶她的我並不知道,我在意的是她婚後種種傷害我兒子的行為。」
筱亞沒插嘴,衛新蓮頓了下,喝了口水又繼續說下去:「衛斯是我唯一的孩子,但我從不寵溺他,我不會偏袒或掩飾他的任何錯誤,問題是……克羅蒂亞真的是太過分了!」事隔這麼久,她現今說起這段往事心中還憤恨不平。
「她……她做了什麼?」筱亞問。
「她和衛斯的好友兼事業夥伴上床,而且不只一個。「衛新蓮一臉不屑的說。
「啊!」筱亞低呼出聲,她怎能?怎能?一個女人怎能在擁有了衛斯之後還對其他人感興趣?
「是啊!這種事對性開放的國家來講也許沒什麼,但婚姻畢竟是種承諾呀!」衛新蓮彷彿能從筱亞的表情看出她在想什麼,「對衛斯來說最難堪的可能不是妻子的紅杏出牆,而是好友的指控。」她幽幽的說。
「指控?指控什麼?」筱亞問。
「他最好的朋友指控他對自己的妻子進行精神和身體的虐待!」
「虐待?」筱亞倒抽了口氣,「怎麼會?」
「是啊!這一切都是克羅蒂亞的詭計 ,當時衛斯和朋友合開一家公司,股份各持一半,克羅蒂亞煽動衛斯的朋友,讓他出面『主持正義』,目的是要以衛斯的那一半股份作為離婚的補償。」
「但他還來不及做決定……也許在他心中早已有了決定,只是沒說出來,無論如何,那都不重要了,因為克羅蒂亞發現衛斯的身價不只如此,他身後還有哈德森家族的龐大家產,她不肯如此輕易的就離婚了……不過在她未有任何行動之前就墜機身亡了。」
筱亞瞬時陷入了震驚中久久不能回復,「她……她怎能這麼殘忍?怎能這樣傷害自己的丈夫……」她喃喃道,神情有些恍惚,眼眶竟已蓄滿了淚。
「唉……雖然說不該說死人的是非,但她確實是太過冷血了!」衛新蓮至今仍對克羅蒂亞十分不諒解。
筱亞的心情可就複雜多了。這麼說來衛斯的冷漠,他的顧忌並不是因為對亡妻不能忘情,他是否曾經恨過?!是否因為最親密的人背叛他所以才對情感失去信心?
「筱亞,你們進展到什麼程度了?」衛新蓮回到眼前的問題。
「我……我們……」筱亞支吾其詞,「我總覺得他沒放開他自己,他……有所保留!」
「其實就我對自己兒子的瞭解,他確實為你心動,但問題出在他的那一段過去,還有……他一直覺得你太年輕,這樣就拴住你,也許……讓你沒有認清自己所要的是什麼,這也確實對你不公平!」
「我當然知道我要得是什麼。」筱亞有些激動的說,「即使我比衛斯小了七、八歲,但我是個獨立自主、明白自己需要的人,我也許粗枝大葉、也許缺乏女性的溫柔,但我也是有感情的!」這陣子老聽衛斯說這種「沒營養」的話,煩都煩死了,今天衛新蓮又提,她實在忍不住要反駁。
衛新蓮看著她發亮的雙眼,心裡可樂了,這回她兒子總算是找到一個適合他的女人了!
「既然如此,那就好辦了!」她滿意的說。
「什麼好辦了?」筱亞一頭霧水的問,平時她也挺機靈的,但碰上衛新蓮……有時一時之間還是會抓不著頭緒。
「你和衛斯的事啊!不給他點刺激,他怎麼會開竅?!來來來,我告訴你……」
於是兩個女人開始嘰嘰喳喳的聊了起來,主要是衛新蓮「面授玄機」準備幫兒子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