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天後,布拉德-凱出院了,於是伊芙的家,多出了個室友。
「デ……我家很亂,」伊芙慢吞吞地轉動鑰匙,一副不太想進門的模樣,「你可別嚇到喔。」
「放心,我真的不會介意的。」布拉德-凱提著剛買的棉被站在她後頭,再次保證,「就算真的很髒、很亂,我也會幫你整理的。」
「也、也沒那麼嚴重啦!」伊芙小聲地抗議著。
唉——早知道她應該先花點時間整理,再把他接到家裡來的,現在讓他看見家裡的情景,她的淑女形象就全沒啦!
偏偏這傢伙的神經也真是有夠大條的,居然還一直要幫她整理,那根本不是整理不整理的問題,而是她的面子問題啊!
她忸忸怩怩的樣子,連布拉德-凱看了都不禁要歎氣了,「伊芙小姐,請問你開個門要開多久?我站得頭都昏了、腳也酸了,我可是病人噯。」
「好啦、好啦。」喀啪一聲,鐵門終於開了。
布拉德-凱環顧四周,她住的地方是大樓,她說有兩房一廳加衛浴,空間看起來還算舒適,不過……
「這是有小偷來過嗎?」他看著到處都有著被翻箱倒櫃後的情景,忍不住好奇地說道。
「不、不是啦!」伊芙難為情地漲紅臉,「就跟你說我家很亂的嘛!」
「你也真厲害,一個人住可以弄成這樣?」雖然他唇抿著,但眼底卻有掩飾不住的笑意。
「還不就是要跟你碰頭的前一天太興奮了,躺在床上翻來覆去怎麼也睡不著,後來好不容易睡著了,結果竟然睡過頭了!害我起來緊張的要命,人在匆忙的時候,好像要找什麼東西都找不到,於是我就把本來很亂的家弄得更亂了……」說到最後,她很尷尬地扮了個鬼臉。
「原來如此!」布拉德-凱直接朝沙發坐下來,「這一切都是我惹的禍。」
「沒、沒有啦!你別這麼想。」
他覺得屁股好像壓到了什麼東西,拉出來一看,才發現是一件紫色的蕾絲胸罩。
「啊——」伊芙尖叫一聲,滿臉通紅的朝他衝過去,要搶走他手中的胸罩。
不過地上散落著一些用塑膠袋包裝起來的郵購目錄,她一踩到,立刻像失控的車子一樣向前飛了出去,直接撲到布拉德-凱身上
「哇啊!」等她回過神來,已經變成她在上他在下,她像霸王硬上弓似的把布拉德-凱壓在沙發上,而那件紫色胸罩,更是火上加油地蓋在他臉上——
「嘿!」布拉德-凱掀開蓋在他臉上的紫色胸罩,很明顯的在忍耐著什麼似地看著伊芙,「別激動好嗎?我保證絕對不會吃了你的內衣的。」
「別說了,別說了啦!」伊芙手忙腳亂地趕緊爬離他身上,幾乎要羞愧而死了,「對、對不起啦!」
「哈哈——哈哈——」——
丟臉!真丟臉!費爾斯-伊芙,你真的是太丟臉了!
你明明就是一個成熟嫵媚的淑女,為什麼老是在帥哥面前,做出丟臉的舉動來呢?
你這樣是不行的,這樣只會讓人家帥哥看笑話而已!你看布拉德-凱每天都在笑,他可不是拜倒在你的魅力下,而是你丟臉的舉動把他逗笑的啊!
所以,費爾斯-伊芙,你要振作啊!不能再這樣下去了!
看著鏡子裡自己的臉,她邊刷牙、心裡邊嘀嘀咕咕,想到那些丟臉的事,她下意識地歎了一口氣,老是在他面前出糗,她的形象全沒啦!
「你有心事嗎?」鏡子裡出現了另一個人影,一道聲音在她背後響起。
伊芙嚇了一跳,這才發現自己沒把門關好,門只是半掩而已。
她顧不得滿嘴泡沫,轉過頭去,含糊不清地說道:「什、什麼?」
「剛才路過,聽到你在歎氣。」
「デ……有嗎?」她邊刷牙邊想事情,應該沒多餘的工夫再歎氣了吧?
「有,我聽到了。」布拉德-凱半倚在門邊,「有什麼困擾嗎?別忘了你說過的話,不要悶在心裡,我們可以一起想辦法。」
「沒——沒有啦!我沒事,真的。」
「這幾天我一直在想,我的存在一定對你造成不小的影響,希望你能再忍耐一下,我會盡快離開的。」
她一愣,牙膏泡沫也趁機滑進了喉嚨裡,「噗——咳——咳咳——」她一下子就嗆咳了起來。
「你不要緊吧?」布拉德-凱急忙踏進浴室拍她的背,「你呀,都那麼大一個人了,刷牙還會出狀況,真是——來,深呼吸……把泡沫吐掉……OK,漱口……」
伊芙只好照著他說的,一個口令一個動作,嗆咳總算停住了,喉嚨也舒服多了。
看吧,她又在他面前出糗了!她刷牙刷了二十幾年,從來沒出現這種情形,偏偏帥哥一說話,她一愣住就出狀況,唉唉——
不過,他怎麼可以說那樣的話?雖然生活中多了個人不太適應,但她完全沒有趕他的意思啊!
伊芙決定等她出了浴室,一定要好好開導他、把話說清楚。
「好點了嗎?」
「嗯。」
「那你繼續,我出去了。」
「等一下!」伊芙急吼一聲,連忙拉住他,「你、你要去哪裡?不是說好在你恢復記憶以前,都要待在我這兒的嗎!?」而且她剛才還有話憋在心裡,才準備要跟他說而已デ!
布拉德-凱微笑,「房東大人,你覺得我去客廳坐著好呢?還是就擠在這兒欣賞你刷牙比較好?」
「嗄——」原來只是要去客廳,伊芙連忙鬆了手,外加一陣乾笑,「嘿嘿——不好意思,我會錯意了。」
「デデ——」在他最後一隻腳要跨出浴室門時,伊芙又忍不住叫住了他。
「還有事嗎?」
她看著他,很認真地說道:「你……不管是現在、還是以後,你絕對不能不吭不響的就走掉了喔。」
布拉德-凱聳聳肩,「我就待到你趕我走為止,OK?」
這還差不多!伊芙點點頭,總算滿意了。
十分鐘後,她走出浴室,就看到他坐在沙發上,一雙眼看著窗外,不知道在想什麼,想得好入神——
初春的暖陽灑落在他身上,她看到了那幾近透明的金髮、俊逸的側臉、和他身上透露出的那股神秘氣息,她不由得有點恍惚了……也許,他真的是不小心在凡間迷路的天使也說不定。
她在另一張沙發上坐了下來,還是忍不住又把他從頭到腳,仔細地研究了一番。
他那種氣質,怎麼看都讓人覺得不是平常的小老百姓,所以不光是他想知道自己是誰而已,連她愈看都會愈想知道他是哪裡人?以前是在做什麼的?
儘管他給人的感覺是溫和有禮、臉上老是帶著迷人的微笑,但她怎麼看都覺得這其實是帶著一股排拒意味的,好像那只是他偽裝出來的假象,他真正的內心世界,是不喜歡讓人接近的。
雖然他失去記憶,但她覺得一個人的個性,應該是不會有太大變化,也就是說,他以前原本的個性就是這樣!
所以她才會忍不住好奇呀!究竟是什麼樣的環境,會造就出他這種性格來呢?
敏感地察覺她探索的眼光,布拉德-凱很快回過神來。
「怎麼了?」他看著眼光停在他身上的她。
「沒、沒事。」伊芙尷尬地收回目光。慘了,他不會以為她是個色女吧!?
「我臉上有什麼不對勁嗎?」
「沒有、沒有啦,」伊芙搖搖手,「看你想得那麼出神,不好意思叫你,不過我還是很好奇,可以告訴我……你在想什麼嗎?」
他眼神黯了黯,「我也不知道。」
看吧,這人又拒人於千里之外了。
她只好笑了笑,一副無所謂的模樣,「噢,沒關係,你就當我沒問吧。」
「我想的全是目前都還得不到解答的問題。」
一聽到他那麼說,伊芙又忍不住感到心疼了,他一定是感到傍徨無助了,才會去想那些問題吧。
「嘿,別這麼『庸人自擾』好嗎?你答應過我要樂觀積極一點的,怎麼又在想那些有的沒的了?」
「庸人自擾?」他臉上閃過一絲錯愕。
看他的表情就知道,她一定又用錯成語了,「啊!不好意思,我是不是又說錯話了?」
這下,他的臉上總算出現了一點笑意,「不,也許被你說對了,我真的是庸人自擾也說不定。」
「デデ——」伊芙努力想著,該用什麼話題轉移他的注意力比較好,「別想那麼多嘛!『橋到船頭自然直』,總會有辦法的。」
「是船到橋頭自然直,你唷——」他忍不住搖頭直笑。
天真、樂觀、少根筋,每每看到她,他就會覺得,至少老天爺還是眷顧他的,在他最無助的時候,還有一個這麼可愛的女人在身邊照顧他、陪著他、支持他。
雖然他記不得以前的事,但他隱隱感覺得到,體內有一種無法
控制的防人意識,他想,自己以前一定是個不喜歡和別人親近的人。
不過現在情況也好不到哪裡去,他只認識她而已,而且還有人想殺他,除了她,他當然也不能隨便相信任何人。
「啊——呵呵——」伊芙搔搔頭,也跟著笑了。看樣子他心情好多了。
「對了!」她想起什麼似的眼睛一亮。
「怎麼了?」
「我們出去走走吧!你已經三天沒出門了,一定悶壞了吧?走,咱們現在就一起出去晃晃,順便去醫院,再讓醫生看一下你的頭。」
「不行,萬一要殺我的人蟄伏在暗處,咱們出去會很危險。」
「呵呵——」伊芙很有信心地搖手,「不會不會。」
她像孩子似地興匆匆跑到電視櫃前,拉出抽屜,在亂糟糟的抽屜裡不知道在找什麼——
後來她挖出了兩個扁平的長方形盒子,「嘿嘿,果然還在。」
「那是什麼?」
伊芙坐回沙發,打開盒子給他看,「喏,你戴男的,我戴女的。」
面具!?布拉德-凱用兩隻食指和拇指,小心翼翼地拈起盒子內超薄、看起來卻不容易破的人工皮,就忍不住讚歎道:「你怎麼會有這麼精細的面具?它簡直是巧奪天工了!」
看他不用人教就知道的拿面具方式、鑒賞的口吻——「嘿!你很內行デ,你以前也有在用這個嗎?」
布拉德-凱震了一下,手勁也不自覺地鬆了,面具從他的指間又掉進盒子裡。
「我……我也不知道……我怎麼會知道這種事……為什麼我會知道?」
God!她本來是想弄點有趣的東西轉移他的注意力,沒想到竟然愈弄愈糟,簡直是「弄拙成巧」啊!
「デ——」伊芙腦袋瓜努力想著,趕緊湊過去拍拍他肩頭安慰他,「別想那麼多啦,我想你一定是看電影的!電影不是常在演嗎?看過當然會記得,於是就變成常識了!你說是不是?呵呵——」
他不忍心讓她又替他擔憂,於是隱瞞了他其實對電影這東西沒有熟悉感,而選擇點了點頭,「也許真是這樣。」
「一定是那樣的!」伊芙再次保證地說道,接著很快笑開來,「好了啦!說了這麼久,出門的時間又往後拖了,快快,我教你怎麼戴上,咱們出去透透氣吧!」
五分鐘後,兩個人出門了——
伊芙開車,布拉德-凱坐在駕駛座旁的位置,兩人有一句沒一句地聊著。
「我倒覺得——」他一副要說不說的樣子。
「覺得怎麼樣?」
「最可疑的人應該是你才對!」他半開玩笑地說道,「你一個女孩家怎麼會有這麼細緻的東西?」
「嘿嘿,」伊芙皮皮地笑了兩聲,「你可別小看我喔,好歹我也算是半個尋寶專家,而且我上頭還有個馬丁叔叔,要那種東西還怕沒有嗎?」這麼解釋應該很合理,因為很多事都尚未明朗化,她決定非不得已,絕不暴露出她在BP的身份。
「是、是,敝人我有眼不識泰山,這樣行了吧?」
「呵呵——」
「對了,我一直想問你。」
「嗯?」
「你是英國人,為什麼會到日本來工作?你的職業是什麼?為什麼你能休假這麼久,陪我去尋寶?現在想想,我居然對你的身家背景一點也不瞭解。」
「怎麼?你怕我把你賣掉啊?」
「該擔心被賣掉的人是你才對吧?我想你那馬丁叔叔,絕對不會贊成你一個單身獨居女子,和一個陌生男人就這樣住在同一個屋下。」
「那個——我可以直接叫你凱就好了嗎?我朋友都習慣叫我伊伊,你也可以叫我伊伊,或者伊芙可以。」
「OK。」
「凱,我是成年人,我已經有自主權了,馬丁叔叔不會管那麼多的,而且我不認為你是有害的。」
「你怎麼認定我是無害的呢?說不定我在失憶前,是個十惡不赦的大壞蛋。」
「但是我目前感受不到你十惡不赦的樣子啊,我只知道現在是你最需要幫助的時候,我不能袖手旁觀,倒是你要敞開心胸啊!」
「敞開心胸?這話怎麼說?」
「你喔——笑起來是很好看,對人的態度也不錯啦……可是我老覺得那只是你刻意表現出來的而已,デ——我的意思不是指責你知道了什麼或回想起什麼不肯告訴我唷,我是說,你好像不太喜歡別人跟你太過接近,可能你在失憶前,就是這個樣子了。」
布拉德-凱看著她,久久不說一句話。
伊芙被看得不自在極了,「怎……怎麼了嗎?我——我是不是又說錯了什麼?」
他一副正經八百的語氣,「都被你看得這麼透徹了,我還能說什麼?」
「嗄?」他、他、他——不會是生氣了吧!?
「不過我還是要告訴你——」
「呃?告訴我什麼?」他怎麼好像很嚴肅的樣子?害她忍不住也戰戰兢兢豎起耳朵,以慎重的心態洗耳恭聽。
她那是什麼表情!?布拉德-凱忍著一肚子笑意,煞有其事般開始說了,「一個人的個性要改談何容易?你不知道嗎?」
「啊?喔——說、說的也是——」她果然把話說得太白了,難怪他會生氣!「對不起啦,你、你別生氣喔。」
他悶笑一聲,笑容終於忍不住愈擴愈大,「跟你開玩笑的啦!傻瓜。」
「啊——」她大嚷一聲,「原來是在騙我的!害我緊張得半死!」
「好啦,你說的沒錯,我也知道我的個性確實是那樣,不過……可愛的伊小姐,我會試著努力對你敞開心胸的。」他半開玩笑半保證地說道。
「哼哼——這還差不多。」伊芙下巴仰得高高的,一副非常得意的模樣。
兩人互看一眼,不約而同笑了出來。
「デ——我們來作個約定,你要趕快恢復記憶,到時我再告訴你我的事,好不好?」
「OK,成交。這段期間,就請你多多照應了。」
「沒向題啦。反正你跟著我大概就只會向下沉淪,不會向上提升的,你可以接受就好了,反正我在你面前已經沒形象可言了。」
「哈哈——你唷——」
兩個人說說笑笑,車子也很快開到市郊的大型購物中心。
「デ,到了。」伊芙把車開進購物中心專用的停車場。
「我們到這裡要買什麼?」
「買——要買的東西可多了!」
「你還缺什麼東西嗎?」他不好意思告訴她,家裡已經很亂了,再買下去,恐怕連睡覺的地方都沒有了。
「不是我缺,是你缺啦。」她熟練地將車子停進兩輛車子中間的停車格裡。
「我?我又沒缺什麼。」他很肯定地說道。
「哪會沒缺什麼?突然把你接到家裡來,你要用的東西什麼都沒有耶!」
「之前你就已經在便利商店買了。」
「喔,那個啊,那只是在便利商店隨便買一下應急而已,你看你,外套上次摔下來時就磨破了,換洗的衣服就只有一套,還有貼身內衣褲、鞋子、襪子……快快,趕快下車,我們得趕緊買一買,還要帶你去醫院哩!」
「如果只是要買我得東西,我想還是不用了。」他怎麼好意思讓她這樣一直破費下去。
這……伊芙開始覺得頭疼了,她該怎麼告訴他,錢對她而言根本不是問題呢?
「不行不行!東西有需要就是得買!如果是錢的問題,你大可不必考慮,相信我,錢一定夠用的,OK?」
「錢夠用也是你的錢,不是我的。」
「凱,你再這樣我要生氣囉!什麼你的我的?你要搞清楚,我是幫助你,可不是同情你或施捨你喔!你不能因為這樣就產生了自卑的心態,這是很不應該的!」
「但是我一無所有這是事實。」
「沒錯,不過那只是暫時的,並不代表你永遠都一無所有呀!你現在最重要的,是要趕快把病治好,恢復記憶才對!」她眼睛滴溜溜一轉,「如果你真的那麼在意的話,放心啦,我這個人可是很會留給人家報答的機會的,等找到寶藏,再分一些給我不就得了。」
「你——我說不過你。」凱顯得很是懊惱。
「嘿嘿——那就別說了,走啦走啦!」她直催著他下車。
一下車後,她跑過來挽住他的手,將他半拉半拖地帶往購物中心入口——
「呃?」伊芙一看,才知道他給她的是一顆彩虹石。
「給你保管……」他臉上有一絲可疑的暗紅,不自在地道,「當作是抵押品。」
「抵押品?」伊芙很快地噴笑出聲,「你當我這兒是當鋪啊?」
「你收著就是了!」他朝她頭髮亂揉了一記。
「呀——亂了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