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心記 第五章
    井田智號送完雪子回來後,不知為什麼,他的腳不由自主地來到果凍居住的客房外,他很窘地站在房門外,有些稚氣地向裡面窺望。

    屋裡傳出果凍跑了調的歌唱聲,「大刀——向——鬼子們的頭上砍去——咦?酒、酒呢,剛剛還有的,誰?是誰偷喝了我的酒!好大的膽子——居然敢在我神偷——果凍的面前偷——酒喝,出來!你他媽的給我滾出來!」她趴在榻榻米上,四周的空酒瓶橫七豎八地散扔在地上,手裡仍握著被她喝光的酒瓶猛晃。

    智號的心溫柔地傷感起來,忍不住拉開房門走了進去,低低地斷喝:「不行,這樣會燒壞胃的!」說完攔腰抱起果凍直奔醫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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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掛上輸液瓶,果凍在智號懷中吐得一塌糊塗。

    望著身邊的智號,果凍氣恨難消地發瘋般捶打智號,後來竟一口咬住了他的手,想逼他走開。

    智號沒有躲閃,儘管疼痛,卻依舊牢牢扶住果凍,竭力讓她吐得更舒服點兒,全不介意自己的衣服上濺滿的穢物。

    一陣折騰後,果凍平靜了下來,她輕輕地抬起頭,仔細審視智號的眼睛,那雙與自己對視的眼睛裡除了溫和的鼓勵再無其他,是那麼的坦蕩。他永遠是那麼理智、那麼沉穩。

    果凍好生氣餒,心底裡透出隱隱的失望。

    整整一夜,智號緊緊握住果凍冰冷的手,陪她戰勝不斷襲來的巨大痛苦。望著她痛苦的模樣,智號的內心充滿了愧疚,他體內的活力彷彿也一滴滴流失,像被搾乾的檸檬,疲憊得幾乎崩潰。

    天放亮的時候,果凍的痛苦漸漸消退,她安靜地躺在床上,彷彿風雨過後的一朵素白的梨花,清馨又美麗。

    「答應我,以後別那麼傻了!」智號聲音嘶啞,語調裡半是痛苦,半是憐愛。

    「是我自己太天真、太愚蠢——」

    果凍苦笑,她的手被智號猛然握緊,「對不起,我不是有心隱瞞你,我明白你對我的期盼,但和雪子訂婚完全是爸爸——」

    「噓——」果凍抽出一隻手放到了他的嘴唇上,孽挲著他一夜間冒出的鬍子茬,果凍緩緩地點點頭,「我懂,我不怪你,雪子的確比我強得太多,我能體會你的無奈。」她嫵媚地笑了,笑容苦澀而略帶調皮。

    智號瞧著她的笑容癡了,任由她的手遊走在自己的臉頰,他只有用那依舊溫暖的手緊緊握著她另一隻微顫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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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那天以後,智號和果凍卻開始互相逃避。而韓箬霜由於果凍的那番話和井田一夫對他們的安排,也同樣對金野開始了逃避,她甚至試圖再次逃走,卻被金野再次阻止。

    倒是雪子,由於喜歡果凍和韓箬霜,再加上她精通漢語,又溫柔可人,很自然就和她們兩個成了好朋友。每每果凍和雪子一起開心地說笑的時侯,井田智號的眼神都會圍繞在果凍的身上。

    果凍和雪子手牽手地走進井田家的院落,身後拎著大包小包的智號緊緊地跟隨著她們。午後的陽光透過樹葉落在地上,撒了一地的金光。果凍鬆開雪子的手,一蹦一跳地來到一棵大樹下,回過身,歪著頭定定地看著雪子,「雪子,你想不想——」

    「幹什麼?」

    「爬樹?」

    「爬樹?!」雪子驚詫道,她實在想不到果凍會和自己提出這麼荒唐又離譜的建議,不過從小就一直是個完美乖乖女的她似乎很少對別人說「不」,更何況她的心裡也蠢蠢欲動,想嘗試一下自己以前想都不敢想的東西。

    「就這棵樹吧!我先上去再拉你。」果凍脫掉外衣,往井田智號的身上一扔,仰起臉,向上望了望,敏捷地一躍,抓住一根樹枝晃了晃,上面的葉子沙沙響著。她兩腳一蹭,脫掉鞋子,身體向上一躍,攀住樹幹,兩腳用力一蹬,攀了上去。果凍騎坐在樹枝上,俯下身,伸出一隻手給雪子,「來,我拽你上來。」

    這當兒,井田智號走到近前,仰臉望著樹上的果凍,「果凍,你又胡鬧,在上面小心!」他嗔怪地望著她,可那微揚的嘴角卻寫滿了寵溺。

    「耗子!你知不知道你很囉嗦,你不煩嗎?」撒嬌地衝他做了個鬼臉,果凍再次把手遞給雪子。

    「拿著。」雪子當真脫掉了外衣,也學著果凍的樣子,兩腳一蹭,先把鞋子脫掉,然後縱身往上一跳,一隻手抓住果凍,一隻手攀住樹幹,兩腳用力往上蹬,可是一蹬一滑,身體仍然懸在半空。

    「耗子,你上來幫一把啊。」果凍在上面喊,放開了手。雪子刺溜滑了下去。

    「怎麼樣?日本耗子,敢不敢上?」果凍用幾分戲謔的口氣問。

    「上面樹枝太細,撐不住。」智號在下面擔憂地衝她喊。

    「沒事兒。我給你讓地方,你要是實在不敢上就算了,別再找借口了。」果凍滿不在乎地說,抓住樹枝,又要往上攀。

    井田智號沒有辦法,只好硬著頭皮把手裡的衣服放在地上,也脫了鞋子向上攀去。果凍在上面低著頭向下看著,不一會兒脖子有些酸痛,用手揉了幾下,一撇臉,看見樹下井田智號的兩隻鞋,腦袋靈光一閃,刺溜一下出溜到樹下,穿上鞋撿起地上的衣服,趴在雪子的耳邊說了句什麼,雪子先是驚愕地張大了小嘴兒,然後捂著嘴偷笑著穿上了鞋子。果凍彎腰拎起井田智號的鞋,拉起雪子就跑。

    井田智號剛爬到樹上,沒注意下面。聽見果凍喊:「耗子,你自己慢慢在樹上玩吧!」才低頭往下看,只見果凍拉著雪子已經跑開30多米了。他愣了一愣,定睛一看,發覺果凍手裡拎著自己的鞋。

    「果凍!你給我回來!」井田智號氣急敗壞地喊道。

    縱身一躍,跳到樹下,撒腿就去追果凍,剛跑出幾米遠,他猛然停住,隨之大叫一聲,一屁股坐在地上,「我的腳紮了!哎呀!」他大聲呻吟道,用手摀住受傷的腳。

    不遠處的果凍立刻拋下雪子飛快地趕了回來,「怎麼弄的?厲不厲害?我看看。這草地上連石頭都沒有的啊。」

    井田智號鬆開了手,嘻嘻一笑,乘機奪回了鞋子,「沒事,我只是要回我的鞋而已。」

    「你——」果凍氣惱地搡了他一下,嘟起了嘴巴。

    井田智號在她嘟起的小嘴兒上刮了一下,開心地穿上鞋,跑開了。

    他的身後,緊追著氣急敗壞的果凍,她揮動著拳頭,「死耗子,竟敢耍我,看我抓到你怎麼收拾你!」

    不遠處,雪子文靜地微笑著看著追跑、嬉笑著的他們,智號眼中的寵愛和快樂是她從未見過的,她忽然從心裡萌發出一種預感,智號、果凍和自己的關係會有所改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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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院子裡的一角,井田智號表情嚴肅地站在那裡,而站在他對面的就是他的三哥井田大石。「無論如何你都要盡快把挪用的錢填補上,這筆錢的數額太大了,會影響到公司的正常運作的。而且這事要是被爸爸察覺他一定要大動肝火的,再說二哥要是知道你擅自動用巨額款項進行賭博——」

    「行了、行了!我知道了,我會盡快想辦法的。」大石不耐煩地打斷智號,「我的事用不著你來操心,你甭拿爸爸和金野來嚇唬我。」氣呼呼地轉過身,他懊惱地拂袖而去。

    井田智號無奈地長歎了口氣,為人寬厚的他真的有些擔心起來,凡事一向機敏的他,早就發現公司賬面有許多問題,但當他察出那只幕後黑手是大石後,他猶豫了好久,最終沒有告訴任何人,於是便決定約大石出來,希望他收手並盡快補上公司的虧空。他當然知道自己的做法有些欠妥,可是他實在不忍心看到家族內部起爭鬥。

    氣沖沖的大石在回去的路上猛地撞到了一個正在端茶的女僕人。

    「八噶!」

    大石劈頭蓋臉給了那女僕人好幾個耳光,將她打倒後仍不解氣的一陣亂踢,女僕人慘叫著哀求著,但大石卻依舊沒有停止的意思,就在這時,一個人影擋在了他的面前,此人不是別人,正是韓箬霜,他夢寐以求的女人。

    「尤西,我的早就想找個機會和你親熱親熱,礙於老二把你看得太緊,我也就算了。可是現在不同了,老頭子把果凍指給了他,你也就失寵了不是。沒關係,到我這來,我會加倍疼你的——哎呦!」忍無可忍的韓箬霜一拳打到他的鼻子上,痛得他嗷嗷大叫,「金野——金野君你這個混蛋!你不好好看著你身邊的賤女人,我、我——」

    他接下來的咒罵突然停了下來,因為表情冷漠的井田金野正慢慢地從不遠處衝著他走過來。

    他只好捂著滴血的鼻子悻悻地嘟囔,「該死的女人,一隻母豬!」

    「通」!

    「哎呦媽呀——」韓箬霜一腳將大石踢得趴在了地上,剛要繼續動手,手臂卻被金野牢牢鎖住。

    「她、她竟然敢這麼對我,金野君,你要給我好好收拾這個臭女人!要不然、要不然我、我——一個你玩剩下的賤貨有什麼資格對我動手?」趴在地上的大石歇斯底里的大吼,下意識地摸了摸胸口揣著的匕首。

    韓箬霜憤怒地瞧了瞧他,與金野瞪視,眼睛裡閃爍著一股無法遏止的怒火。

    金野板著臉孔,「向他道歉!」

    韓箬霜一聲不吭地望著他,倔強地不肯低頭。

    金野忍不住加中了手的力道,那力量似乎能捏碎她的手臂。但是她只是咬緊牙關冷漠地瞥開頭。

    就在他們僵持不下的時候,大石偷偷從懷中掏出了匕首對準韓箬霜衝了過去,「媽的臭女人,我殺了你!」

    就在他手中的匕首刺過去的剎那,金野不顧一切地將韓箬霜摟進懷中。

    金野的手臂被刀鋒掃過,鮮血順著他的手臂流了下來。

    大石慌亂地拋掉手中的匕首奪路而逃。

    還摟在金野懷中的韓箬霜,看著他手臂上的傷口,緊張得眼淚撲簌撲簌地奪眶而出,她抬起頭,發覺金野望向自己的目光是那麼柔和,然後她才發現他們現在的姿勢是多麼的曖昧,他的臉離她越來越近、越來越近,韓箬霜發出一聲無助的歎息,而這聲歎息卻被他的唇慢慢地籠罩、吞噬——

    韓箬霜險些迷失在他的熱吻裡,自從來到井田家,雖然她一直被金野安排在身邊,但他卻從未對自己有過任何越軌的行為,只是偶爾用他那迷濛的目光久久地凝望著自己。她甚至開始接受自己的處境,但是此刻的她竟然十分沉醉地倒在金野的懷裡,不,她不要,有了之前的那一夜,自己已經失去了很多,她不能再深陷下去,這裡不屬於自己。

    猛然間,韓箬霜狠狠地咬了金野伸進她嘴裡肆無忌憚進行挑逗的舌頭,一股濃烈的血腥流到她的口中,金野抬起頭,眼神凌厲地注視著她,韓箬霜恢復了從前的冷漠,猛地推開他,跑了開去。

    留下緊皺眉頭的金野獨自站在草地上,為什麼?為什麼她總是那麼拒人於千里之外,這個女人是在折磨自己嗎?為什麼她總能在充分調動起自己的熱情和興趣後還是那麼冷漠,依舊要設法離開自己。

    「八噶!」金野衝著地面狠狠地捶了下去,引得傷口處滲出更多的鮮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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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井田一夫聽說金野在練習搏擊的時候不慎傷到了胳膊,立刻要果凍前去探望陪伴(金野隱瞞了事實的真相),反正有了「大帥哥」那只袋鼠給他解悶,他也就特許果凍可以一個月不用到他那兒,而薪水照付。這下可樂壞了果凍,要知道這就代表著她可以打著照顧金野的旗號四處遊玩,收入還不會減少一分哦。

    果凍一步三跳地來到金野的房門外,心想無論如何也要敷衍一下做做戲嘛,可是一想到金野那副冷冰冰的模樣,而自己還要討好他,弄不好還被老頭子許給他,哎呀媽呀——一想到這兒,她禁不住打了個寒戰,後背的寒毛都豎起來了。果凍聳了聳鼻子,撇了撇噘起的小嘴,挺挺那發育不太樂觀的胸脯,理直氣壯地為自己打氣:「哼!再怎麼說我也是堂堂神偷嘛,只要有錢賺委屈一下又何妨。」打定了主意,果凍昂首闊步地走到門前拉開了房門。

    不遠處,智號修長的身影隨之隱沒,俊朗的外表顯得陰鬱,娃娃臉上第一次出現了不協調的哀傷,嘴邊不變的微笑依舊,卻透出淡淡的苦澀和無奈。

    「我哈腰!我哈腰——」一進房門,果凍就大呼小叫地亂嚷一氣。

    金野正端坐在屋子裡,靜靜地凝視著跪在榻榻米上給他換藥的韓箬霜,他的目光是那樣的專注,眼神是從未有過的柔和。

    一見到忽然闖進來的果凍,屋內的二人都顯得有些吃驚。

    韓箬霜的臉微微泛紅,顯得有些侷促不安。

    果凍狡黠地挑了挑眉毛,一副瞭然於胸的模樣,哈哈,這下可被她逮到整這個狂傲又冷漠的女警察的機會了,嘿嘿,這下就看她的演技嘍!

    「喔,金野君居然有人照顧了,那我、我還是馬上離開好了!」果凍裝出悲傷委屈的樣子,接著還故意把她的小嘴抿得緊緊的,眼睛也眨呀眨的很頻繁。

    果然不出所料,韓箬霜的臉上立刻透出一股落寞,臉龐也蒼白了起來,很快收好手中的紗布,她默默地退出了屋去。

    「哈哈哈!」果凍這時發出一陣由衷的大笑,金野有些錯愕地瞧了瞧她,臉上顯出一種可怕的不快。果凍立刻識相地收斂起笑容,吸了吸鼻子,「那個要是沒我什麼事我就先走了,要是老爺子問起的話,你可別說我沒來噢!」

    手快地拉好房門,果凍心滿意足地長長舒了口氣,「哇塞,還真是有趣。就是不知道自己再停留一會兒金野會不會對自己動手,瞧他剛剛的表情好像蠻生氣的,難道他和韓箬霜真的——」果凍的眼珠嘰裡咕嚕一陣亂轉,嘻嘻嘻,看來是自己大顯身手報復韓箬霜的時候嘍。不過目前首要的事情當然是找個導遊去大吃一通,果凍的腦海中立刻浮現出井田智號溫和的笑臉,「呸呸呸!」她努力地甩甩頭,忽略心裡那末不快。可是找誰好呢,自己不懂日語,出去怕就回不來了,忽然,她的腦子裡靈光一閃——籐野雪子!對,就約她一同出去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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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幽雅的咖啡廳裡,果凍一邊大口挖著面前的冰淇淋吃,一邊失神地打量面前的籐野雪子。她好美啊,美得就像童話王國裡的仙女,她的舉止是那麼的優雅,談吐間盡顯出高貴典雅的氣質,性格又是那麼的溫和——

    「再來一個!」果凍越看越是自卑,越看越是窩火,於是三兩口吞掉面前的冰淇淋,再次衝著服務生揮了揮手。

    「不會吧!」雪子露出不敢置信的笑容,「你好厲害哦,居然能在吃了三個巨型冰淇淋後還——這麼有食慾。

    好厲害、你真的好厲害哦——」她甜甜的聲音就像夜鶯在唱歌。

    果凍氣惱地推開自己面前的空托盤,接過服務生再次遞過來的冰淇淋,不屑一顧地又大吃了一口,然後口齒不清地嘟囔:「這算什麼,我其他的本事才叫厲害呢,以後有機會表演給你看。」

    「難怪智號君經常把你掛在嘴邊,每次談起你來都笑得合不攏嘴!你真的好有趣,我也喜歡上和你在一起的感覺了,我們能不能永遠擁有這樣的友誼呢?」雪子靦腆地乞求著,漂亮的大跟睛閃爍著興奮。

    一聽到智號,果凍拿匙的手不禁停了下來,眼睛裡透出晶瑩地光芒,「他常常提起我嗎?」

    「啊?」雪子一愣,然後恍然般醒悟,「你是說智號君嗎?是的,他不但常常提起你,和我在一起的時候講的話題幾乎都離不開你,你不知道,自從你到他們家後,我們見面的時候聊的話題總是圍繞在你的身上,你的趣事常常讓我笑上好半天,就好比——」

    「原來是這樣,我只是他眼中的小丑,是供他取樂和哄別人開心的調味劑。」果凍喃喃低語,眼神也黯淡了下來,所有的食慾都立刻不見了,整個人顯得懶懶的。

    「咦,你怎麼了果凍小姐,為什麼忽然不吃了呢?沒關係的,我說過今天的一切都是我請客的,你千萬不要客氣。」

    「謝了,我沒胃口了。」果凍苦笑,「還有,別再叫我小姐、小姐的,叫我果凍就好了。」

    「嗨,果凍!」雪子露出天真的笑容。

    果凍為之感慨,是啊,她和那只「耗子」才是天生一對啊,無論家世、學歷、長相——她都比自己強的太多,難怪他不選自己,難怪他——自己連爭取的機會都沒有。

    果凍淡淡地露出一抹自嘲的苦笑,低頭把玩手裡的鋼匙,不經意地詢問:「你和並田智號一定很相愛吧?他給你的感覺怎麼樣?」話一出口果凍就後悔了,因為她知道自己問了一個最最愚蠢的問題。

    雪子的臉蛋兒騰起了一片紅暈,羞答答地歪著頭想了想,然後不好意思地笑了,「這個我也說不上,其實我們在一起的時候更多的原因是彼此間有很多共同的語言,確切的說我們更像一對兒無話不談的好朋友,智號待人一向溫和有禮,處事比較穩重,再加上為了家族間的利益,我們也就——只是,和我在一起的時候他從未有過任何示愛的舉動和話語,給我的感覺更像哥哥在照顧妹妹,而沒有把我當成愛人的意思。」雪子有些遺憾地低下頭,長長的睫毛低垂下來,讓人忍不住由衷地想呵護、安慰她。

    聽了她的話,果凍立刻來了精神,心情也大好了起來。她在心裡暗暗提醒自己,千萬別太高興,就算是雪子說的一切都是事實,但是也不能取代他們已經訂婚的事實,可是她好想好想知道那只可愛的「耗子」對自己到底有沒有感覺嘛。一想到這兒,果凍癟了癟嘴,又開始緩慢地吃起了面前的冰淇淋。

    「咦!你剛剛不是沒胃口了嗎?」雪子詫異地打量起果凍,她實在是打心眼兒裡喜歡上與果凍相處的感覺,那麼有趣、那麼愜意。忽然她彷彿想起什麼似的,「果凍小姐,那位和你一起被請到井田家的女子好冷艷哦,我覺得她好像沒有你好相處喲。還有啊,為什麼她被留在金野君的身邊?她的氣質和金野君好相似哦,為什麼井田叔叔沒有把她許配給金野君呢?」

    「停!」果凍頭大的直衝她擺手,「喂,喂,喂,我說小姐,你可不可以不要這麼多問題,她和井田金野相不相配干我屁事——哎呀!這倒提醒我了。」果凍的腦子裡忽然冒出個很大膽的想法,「噯,我說雪子,你可讓我想到一個好好的主意,我在這先說聲對不起了。」嘿嘿嘿——書上只說朋友妻不可戲。可沒有說「朋友夫」,更何況那只耗子還沒有成為她的丈夫嘛。果凍用嘴咬著鋼匙,壞壞地笑著。

    「什麼?果凍小姐,我有些聽不明白你的話噯,對不起我?」雪子有些納悶地想詢問,卻忽然想起果凍剛剛要自己不要那麼多的問題,所以到嘴邊的問話就硬生生地嚥了回去,只是,讓雪子最不解的是果凍的笑容,那笑容好奸詐哦,如果她沒記錯,只有在電視劇裡面——狠毒的後母才有那種奸詐的笑容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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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天回到井田家的住宅後,果凍立刻一頭扎進井田金野的住所,不費吹灰力氣就氣跑了韓箬霜,然後她神秘兮兮地對井田金野遊說了許久。之後,井田金野竟然很開心地請她一起喝茶,談笑風生的樣子儼然是一對熱戀中的情侶。

    這一切當然沒有逃過韓箬霜的眼睛,而最讓她難以忍受的是井田金野竟然讓她跟隨在他們的身邊,望著果凍時不時衝自己耀武揚威的眼神和對金野撒嬌時言裡言外衝著她夾槍帶棒的話語,韓箬霜簡直就要崩潰了,她不明白,為什麼自己這麼氣憤,這麼懊惱,竟然嫉妒起金野身旁的果凍來了。難道自己已經——不!韓箬霜努力克制著自己腦子裡冒出的可怕想法。不會,不會的,自己什麼都不在乎。她應該慶幸的不是嗎,也許用不了多久,自己就又可以恢復自由回到香港,做回那個英姿颯爽的女警了。但是為什麼一想到離開井田金野,要被他放逐,她的心竟然是那麼刺痛,還有他看向果凍時的笑容,在她眼裡是那麼的刺眼。

    同樣煩惱的還有一個人,他就是井田智號。果凍不但不再找他,就是見到他也是一副視若無睹的樣子,她似乎真的沉浸在戀愛的幸福中,幾乎完全忽略了他的存在、他的感受。於是,他開始把大量的時間放在尋找果凍的聲音和身影上,每次雪子約他出來,他感興趣的話題是打探果凍有沒有提到感情方面的事。

    盛夏的清晨,井田智號習慣地來到果凍這幾天常常晨練的地方,靜靜地靠著大樹,靜靜地期待著果凍的到來。

    他真的有些委屈,難道她真的不願再理會自己,還是她對自己賭氣才去勉強接受金野。一向心思周密、細膩的他這次卻理不出個頭緒來。如果說以前不敢面對自己對果凍的情感是顧忌到雪子的感受和兩大家族的關係,現在的他卻要顧忌到金野的幸福,更何況那已經得到了爸爸的特許。

    經常心血來潮出來晨練的果凍似乎對智號的觀望渾然不知,依然我行我素,像一陣風似的來了又去。

    昨夜下了些毛毛雨,空氣中還瀰漫著沁人心脾青草的清香味道。等了片刻,井田智號有些氣餒地想離去,今天公司還有一個重要的會議。可是就在他轉身的瞬間,他看到晨光裡出現了一個人影,一個女孩輕快地跑著,如美麗的安琪在空中飄飛。智號的目光隨著她飛舞。

    果凍得意地偷偷向智號站著的方向瞟了瞟,哇塞,老天不負苦心人喔。然後她依舊若無其事地來回跑動,真是氣死她了,本來最最貪睡的她在和金野的一次談話中得知,井田智號清早有在院子裡晨練的習慣,於是她只好咬緊牙關,每天早上早早起來(當然還有許多次沒有成功,這就是為什麼井田智號經常等不到她的真正原因)盡量找機會希望能讓那日本小子撞上,可直到今天她才發現,原來那「耗子」竟然遠遠地躲在一旁看自己。她對自己當初的這個主意滿意極了,那種終於得逞的感覺實在是爽斃了,呵呵呵,她可不是有意要勾引他的哦!

    果凍哼著歌在不遠處來回蹦跳著,忽然,她停止了歌唱,小心地朝一隻白色的蝴蝶走去,而那只蝴蝶竟突然飛向了智號隱身的大樹前。果凍的臉紅撲撲的,不知是剛剛鍛煉的結果還是由於朝霞映襯。她緩緩地朝他走了過去,從地上拾起一片樹葉,指桑罵槐地嘟囔起來,而那聲音又剛好讓樹後的他聽見。

    「這一片樹葉就是一隻綠色的巴掌,它能藏起地上的許多昆蟲。這一棵樹可不同了,它就是一把漂亮的遮陽傘,能為狡猾又膽小的耗子遮光哦。哼!」

    溫溫而雅的井田智號緩緩地從樹影裡走出來,凝視著果凍的眼神中充滿了溫柔的關切和無奈。

    果凍得意地與他凝視。默默地,果凍在他的眼光中尋找著自己想要的答案。

    「金野君不適合你——」智號有些惆悵地說。

    聞言,果凍不滿地白了他一眼,「我的事用不找你操心,你還是多關心一下你的雪子吧。再說了——」果凍狡黠地衝他一笑,「我也沒和金野怎麼樣啊,我不過是想和他學習一下日語,也好方便日後的溝通嘛!」

    「學日語我也可以教你呀,我的時間比他充裕。何況金野君的工作很忙,這些天他和你在一起,已經讓公司裡事先安排好的許多會晤有些亂套,再這樣下去恐怕會影響到公司的利益和井田家族的聲譽——」

    「行了、行了!」果凍氣惱地打斷他的話,「你這個人就是凡事考慮得太多,我才懶得理你!」她生氣地扭身跑開了,留下井田智號一臉悵然地站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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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哥,我希望你能認真考慮和果凍小姐之間的感情。」辦公室內,智號有些煩亂地用手理了理頭髮,「我知道爸爸那天宣佈希望你和果凍訂親,但那只是他酒醉後的話,何況果凍的個性我比較瞭解,他不適合你的。你難道——」他心急地拉鬆了領帶,不知說什麼好,俊朗的臉上略顯紅潤,額頭上微微滲出細細的汗珠。

    一直板著面孔的井田金野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來,他有稜角的臉龐一下子被烘托得帥極了,那笑容令他充滿了陽光般的吸引力。

    井田智號倒吸了一口氣,果凍真的很有親和力,能讓所有在她身邊的人都感染到快樂,連很少有笑容的金野居然為她放聲大笑,他的心沒來由地一沉,感覺像就要失去最心愛的東西一樣恐懼。

    「你好像很在乎她?」金野無奈地笑了笑,「難怪啊難怪,她常常和我打聽你的事情,我早就覺得有些不對,這丫頭,原來她也是在幫她自己嘛!」

    「什麼在乎?什麼不對?什麼幫她自己?我都被你的話弄迷糊了。」

    「智號君一向是最冷靜機敏的,可事情真的到了你的頭上你怎麼也……果凍小姐真的很不錯,但是雪子小姐也是最優秀的,何況你們都已經定了婚。的確讓人很難選擇,不過你大可對我放心,我的心裡早就有了人選,但那個人決不是果凍小姐,她只是在幫我,希望韓箬霜小姐不要再當愛情逃兵。」金野好笑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一絲淡淡的悵然縈繞於他的心中。

    「你是說你喜歡的人是韓小姐?」智號有些恍然般地輕笑,「難怪,我就覺得你們之間有些不尋常的情愫。不過金野君好像不是會想出這種餿點子的人,那一定是果凍那丫頭搞的鬼——」智號瞭然地舒了一口氣,嘴角露出個釋然地微笑。這個鬼丫頭,自己白白為此煩惱了好久。但內心深處他卻做出了一個驚人的決定,他要果凍,哪怕為此放棄一切,因為這些天的煎熬讓他體會到什麼是思念,每當夜深人靜之際,思念的海波、記憶的浪花,總是在敲擊著他的心,她的頑皮、她的可愛、她的豪放不做作、她的小脾氣、她的小聰明——他們倆在一起時,她帶給自己的太多太多的歡樂和吸引、還有那次海灘邊的種種——他決定要找機會先和雪子談談。猛然間他忽然想起被大石挪用的那筆巨款,慎重地思量了片刻,他決定和金野商量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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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果凍一下子成了井田家的大紅人,暫不說老爺子的厚愛,就衝她和井田金野走得特別近這一條就讓所有的僕人都對她另眼相看,更何況井田智號的特別關照,果凍在井田家簡直到了可以呼風喚雨的地步。於是乎,大石和管原紛紛期望能夠巴結上這位「女僕人」,尤其是管原,幾乎認定了只要籠絡住這個脾氣怪異、行事刁鑽的姑奶奶,自己在井田家族內就一定會有出頭之日。

    這不,嬉皮笑臉的管原強拉著一臉無奈的智號趕到了父親的書房前,他是想讓智號幫忙說說情,當著父親的面認果凍做師父,學習她「淵博精深」的「中國知識」,也好改變父親對自己不學無術的看法。

    瞭解到管原的想法,果凍秀目大睜,一隻手半掩著張得不能再大的嘴巴,好半天吃驚地沒回過神——天吶,她沒有聽錯吧,竟然、竟然有人要拜自己為師!不會吧?

    智號有些好笑地在一旁忍不住竊笑,他實在搞不懂為什麼果凍總是能讓井田家的人受到她的影響。

    井田一夫則是一副不屑一顧的表情,自己的兒子什麼樣他心裡總是有數的,他這麼做的目的不過是演給自己看罷了。不過——想想也好,就讓這個丫頭好好「教導教導」他好了,反正他正愁這幾天無聊呢,正好,他倒要看看這個鬼精靈的丫頭會做出什麼更出乎他意料的事情來。

    果凍經過和井田一夫的一陣耳語後,神情傲慢地思量了片刻。「你真的想拜我為師?」

    管原的眼睛立刻進發出期待的光芒,頭點得像敲鼓般。

    「這個嘛——那個呢——」果凍故弄玄虛地假作遲疑狀,惹得管原如熱鍋上的螞蟻,然後她彷彿下了多大決心似的大叫了一聲:「好!那麼我就要看看你拜師的心到底有多誠!」管原這才如釋重負地長出了一口氣,井田一夫一副等著看好戲的模樣。智號則努力克制著自己別笑出聲來,他知道,好戲就要上演了。

    滿懷期待的管原翹首期盼地站在果凍指定的地點向二樓的陽台上觀望著。終於他聽到果凍甜美的歌聲,是《流星花園》的插曲,「陪你去看流星雨——落在那地球上——」

    隨著歌聲,管原真的看到樓上灑下許多——不是流星雨,是——「吧唧!」什麼東西落在了他的頭上——是香蕉皮!「撲哧!」他的眼睛被什麼東西砸中——是兩個又爛又臭的西紅柿!而且他真的感到有許多星星在眼前晃啊晃,「西哩嘩啦!」一盆髒水從天而降,把管原澆了個透,那水裡面還殘留的爛菜葉貼滿了他的臉,還有一個魚鰾正掉在他的褲襠上,像極了——

    「啊哈哈哈——」

    「呵呵呵呵!」

    果凍放肆地大笑著,井田一夫更是樂得笑彎了腰!

    「哈哈——連這點把戲——哈哈都躲不過——哈哈,你的感覺神經太遲鈍啦——哈哈——還是——還是另謀高就去吧——哈哈哈!」果凍邊笑邊捂著鼻子,實在是忍俊不已。

    「噗!呸!噗——果凍小姐,您就再給我一次機會好了,我真的很想和您學習的,剛剛我不知道你是要這麼考我,何況你丟下的東西實在太多、太快了,我一時、一時——」管原邊吐著嘴裡的髒水邊苦苦哀求著。

    瞧著他憨傻的樣子果凍倒真有了興致,「好,我就暫時收下你好了!」

    果凍心裡當然有她的小算盤,她可不會白白便宜了這個傢伙,她怎麼會輕易放過任何一個搜刮「民財」的大好機會呢?嘿嘿嘿,咦?她注意到籐野雪子從不遠處趕了過來,井田智號立刻迎了上去,兩人很神秘說了幾句話就一同悄悄地走了,連個招呼都沒過來打一個,看這他們親親密密的模樣,果凍的心裡立刻翻起了陣陣醋意,她幽怨的眼神立刻引起了井田一夫的注意,老爺子的臉上呈現出少有的納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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