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最後一朵玫瑰 第五章
    紀恆光發現最近父親似乎公事繁忙分不開身,她只得代他參加一些宴會、應酬,今天這個晚宴Jason陪著她一同出席。

    兩人一走入會場立刻吸引了所有的目光,雖然這個場所原本就充滿了金光閃閃的人們,但是眾人還是無法抗拒這對俊男美女的組合,並且對紀家小姐身邊那位陌生男子好奇不已,兩人的關係看來還不普通。

    「哎呀!恆光,你來啦!今天的護花使者看來很面生哪!」馬上出現了首先發問者,他十分熱情地向Jason伸出手。「你好啊。」

    「林伯父,隆盛企業的董事長。」紀恆光在Jason耳邊輕道。

    「你好,林董事長。」Jason也伸出手讓他一握。

    「這是Jason,剛從美國到台灣。」紀恆光對林隆盛說道。

    「哦……果然是青年才俊,」林隆盛態度冷淡下來。這種場合介紹詞通常是某某企業的負責人,這小子不值得他花心思。「原來是華僑啊,難怪口音不同,不知道在哪兒高就呢?」

    「我是學音樂的,想在台灣找個合適的工作。」

    搞音樂的!他最看那些所謂的藝術家不順眼,一個個自命清高滿肚子酸氣,看來這一個也沒差多少。不過上流社會總是要搞搞文藝活動的嘛!他也不能免俗地組了個樂團。

    「哈哈!原來是個音樂家,你就到我們樂團來好了。」說不定還可以賣紀家一個人情。

    「不勞您費心,工作的事我還能自己來。」Jason淡淡的語調沒變過,更顯得不把他當一回事。

    「呵,呵,呵--那就算了。」林隆盛發出僵硬而拖長的笑聲。去!給臉不要臉!

    他到底知不知道他笑得有多難看?笑聲有多難聽?Jason痛苦地想。一定不知道,否則他也不敢出來荼毒世人。

    「李伯伯。」

    「張叔。」

    「孫爺爺。」

    紀恆光又與其他人寒暄起來。

    Jason發現她似乎特別得老人家歡心,看著她穿梭在人群中,談笑風生,沒有一個老人見到她不是笑容滿面的。他知道她喜歡熱鬧,處在人群中悠遊自在,她自小就生長於水銀燈下,眾人目光聚集的地方。老年人喜歡她,年輕人愛慕她,真是個顛倒眾生的女子!

    「恆光啊!什麼時候嫁給我們家政明啊?」

    「別開玩笑了,孫爺爺。」紀恆光笑得燦爛。「您什麼時候看過我和政明像一對了?」

    一旁的Jason看那個孫爺爺一臉嚴肅,一點也沒有開玩笑的樣子,還故意無視他這個人的存在。

    「我們一直是朋友。」紀恆光沖孫政明一笑。「你說對不對,政明?」邊說邊不顧形象地往孫政明背上重重一拍。

    「咳……對!對!」可憐的孫政明還沒從她的笑靨中回神,就被她拍得咳了出來,還傻傻地附和她的話。

    「我就說嘛!」她輕快地作結:「等一下見,孫爺爺。」

    Jason看見孫政明依戀的臉。明明是被她迷得神魂顛倒,虧她還能睜眼說瞎話,看得出她應付這種求婚者的功力有多高。而孫爺爺則瞪著孫政明一臉不悅,責怪這個不爭氣的孫子。

    「恆--光--」誇張的喊聲遠遠就傳過來。

    一個男人丟下原本挽著的身材火辣的尤物,簡直是對紀恆光撲了過來,他的美艷女伴雖然快步跟了上來,臉色卻變得難看至極。

    Jason看著這個奇怪的男人,有點滑稽的行為仍不掩他不凡的儀表。

    「Hi!靖宇。」

    「親一個。」

    「不行,我男朋友在。」

    如果不在的話?Jason忍不住想。

    男人目光坦蕩地笑著看Jason。毫不避諱。故意小聲地,又用Jason可以聽見的聲音對紀恆光說道:「這樣啊,那下次等他不在,我們再……嗯嗯……」

    他曖昧的語氣,逗得紀恆光大笑。

    「忘了幫你們介紹,這是Jason。」紀恆光介紹道。

    「喂,靖宇,我要走嘍!」他的女伴嘟著嘴,拉拉他的手臂。

    「喔,走啊。」他回答得太輕鬆了。

    「不用了,你知道我是不跟男人打交道的。」雷靖宇分神對紀恆光說道,還對她眨了眨眼。

    「雷、靖、宇--」女伴的語氣危險。

    喔,忘記kiss  good-bye了,他往女伴臉頰上快速一吻。「Bye,bye。」

    「啪--」響亮的一個巴掌落在他的臉上。

    女伴即刻甩頭,用力蹬著高跟鞋離開了現場。

    「哇,恆光,你都看到了,我這全都是為了你啊!」

    這陣騷動雖然引起了一些注意,不過眾人都一副見怪不怪的樣子。

    「你根本是活該!」紀恆光忍不住笑。誰叫他把女伴晾在一旁,跑來糾纏她。

    「你還笑!我不管!下次一定要好好補償我喔!」又對她眨了眨眼。

    見雷靖宇一點也不在乎臉上的五爪紅印,又插入另一對情侶之間,紀恆光忍不住為那對情侶祈禱。

    男人看到雷靖宇都是頭痛得要命,女人雖然喜歡他,但是臉上寫著花花公子四個字的人,是沒有人會跟他認真交往的,更遑論將他當做丈夫人選了。不過他一定也受不了被一個女人綁住,他只要一輩子流連花叢就夠了吧。所以對雷靖宇種種露骨的言詞紀恆光從來不曾當真,眼前不就又有一個女人被他傷了心了。

    「這麼熱情,你不考慮嗎?」Jason笑問。

    「他?不可能啦!」Jason應該也看得出,雷靖宇對每個女人都是那副曖昧的態度,和她之間根本沒什麼特別。

    「為什麼?」

    「他是流氓。」

    「流氓?」一點也不像啊,台灣的流氓是這樣的嗎?

    看他疑惑的樣子,紀恆光解釋道:「正確來講,是他家是黑道,你可能不知道,黑道漂白從商,台灣很多都是這樣的。」

    「是嗎?」看她講得毫不在意的。

    「我爸不准我和他交朋友。」對於她的交友,爸爸一向順著她,但他唯獨厭惡不正當的人,要她不能和黑道背景的人扯上關係。

    「但你還是做了。」看得出來他們交情不錯。

    「嗯,因為他很好玩啊。」沒辦法,雷靖宇就是無法令人討厭。

    「好玩?」他如果聽到她的評語會哭的。

    「噓,不要跟我爸講喔。」

    雖然早有心理準備,但是照今天看來,她的追求者果然是從台灣頭排到台灣尾,不只那個內定丈夫。紀恆光說得一點也不誇張,他若要一個一個管,管得完嗎?Jason不由得自嘲。

    紀恆光拉著Jason的手,自動自發地解釋。

    「就算爸爸准我們來往,我對他也沒有那個意思。」

    Jason仍然沉默。

    不會是孫政明吧!「我和孫政明是普通朋友,只吃過兩次飯。」

    見Jason還是沒有反應,她靠得更緊一點,撒嬌地說:

    「怎麼不說話?你不會又亂吃醋了吧?」

    「不會,我習慣了,醋又不好吃。」Jason淡淡說道。見她努力地向他解釋,他更忍不住想要逗弄她。

    「啊?」紀恆光一楞。「不行啦!你不能習慣!」

    「哦?」

    「至少要吃一點點,一點點就好。」

    紀恆光仰頭期盼地看他,嬌憨的神色令他心中頓時盈滿柔情。

    「你啊!」他舉手敲了她的額頭一下。

    紀恆光快樂地笑了。

    「你來了呀!恆光。」發言者的神情沒有語氣中的興奮。

    紀恆光看向眼前三個年輕女子。早已經習慣她們這樣擅自決定,好像她們這幾個家世、年齡相當的女人就應該湊在一起。

    「韻文,慧雅,美薇。」

    帶頭的潘韻文眼睛一直盯著紀恆光身邊的男人。

    其實她早注意到他們兩人了,從他們一進來開始。這個男人真是教人移不開眼,每次身邊的男人紀恆光總說是朋友,這次居然破天荒地承認是男朋友,她實在是不甘心,她不信自己真的沒機會了。反正紀恆光一向不缺男人,她不是已經有了沈昱倫了嗎?

    不知道紀恆光究竟有什麼本事,身邊總是有一些出色的男人,偏偏她又「朋友朋友」地掛在嘴上,鬼才相信她對那些男人沒有意思,男人和女人怎麼可能真的是朋友?

    論家世、才貌,她有哪一樣輸她?女孩子學人家搞什麼建築,像她彈鋼琴才有氣質呢!剛剛她都聽到了,他也是學音樂的,真是太巧了,他們連興趣都相投呢!社交圈裡都是些俗人,哪裡配得上她這種藝術家?

    「這位應該不是你的男朋友吧?」

    「他是啊!」

    「那昱倫呢?他怎麼沒來?」霸著沈昱倫,又不肯放過其他男人,天底下哪有那麼好的事?

    滿意地看到男人臉色一變。潘韻文竊喜。太好了,果然有心結!

    「他最近很忙。」這潘韻文如果沒這麼白目,或許她們可以像長輩們期望的相處得好一點。

    「我是潘韻文。」她的名字他應該聽過。

    「Jason。」他仍是簡潔得過份地自我介紹。「你好,潘小姐。」

    「什麼小姐嘛!叫我Vivian  就好了。」

    Jason只是敷衍地對她笑笑。

    可是這笑卻迷倒了潘韻文。哦!他對她笑!她的心狠狠地蹦跳了一下。

    「來來來,四位小姐合照一張,四大千金難得聚在一起。」旁人起哄。

    「我不去湊那種熱鬧了。四大千金?聽起來好像什麼四大天王之類的。」紀恆光撇撇嘴,表示嫌惡。

    許多人聞言都爆笑出聲,已經就定位準備拍照的潘小姐臉色變得很難看。

    「你還真坦白,這樣好嗎?」Jason這才見識到紀恆光有個性的一面。這樣直率也不怕得罪人?

    「她們看我不順眼很久了。」紀恆光滿不在乎的語氣,馬上又轉為好笑:「可是你信不信,等一下她們過來一定還是一張笑臉。我真不懂她們有氣幹嘛不發出來,硬憋著也不怕得內傷。」

    Jason失笑。像她這樣坦蕩蕩的人,當然不會瞭解這種商場定律,非到必要是沒有人會撕破臉的。虧她從小生長於這種環境,卻從未沾染半點虛偽的商人習氣。

    紀恆光看著這幾個女人暗中互相較勁比美,雖互為對手,但也只把對方當同伴看,認為其他人只配圍在旁邊當作陪襯罷了。唉,真希望她們別把她也包括進去。

    「你討厭她們?」

    「討厭?還談不上,只是合不來罷了。」

    所以她真正的朋友沒有幾個。什麼五大公子、四大千金的,所謂上流社交圈的人都是這個樣子,而這個圈子以外的人根本不會對她平等看待,要有交心的朋友很難,她從小就學會接受這樣的事實,直到上了大學才遇見郭曉明。

    Jason馬上就見識到她們合不來的原因了。

    「韻文,你這件禮服不是John  Galliano最暢銷的新作嗎?」高慧雅難掩羨慕的眼神。這種限量的衣服,稍一不慎就失去機會了,她搶太慢沒有買到這一件,還懊惱了很久呢!

    「是啊!你這件Gaultier也很不錯呢。」品味還差她一截就是。

    「一定花了不少錢吧!」謝美薇對潘韻文說道。

    「講錢就太俗氣了,我只不過沒辦法不穿好衣服罷了!」

    最近時尚界也吹起復古風,潘韻文身上那一件就是仿法國宮廷禮服,華麗炫目得教人睜不開眼,好像把這裡當成她的展示會場一樣,招搖得怪異極了。再加上那件禮服穿在她身上並不合適,Jason一眼就看出問題所在,以她的身材,要套入西方人的比例之中太勉強了,裙擺至少去掉了五寸以上,衣服的美戚自然大打折扣。上天原本就不公平,沒那個本錢還是不要做一些自曝其短的事比較好。

    「恆光你這件禮服也滿不錯的,是哪一個設計師?法國,還是義大利的?」頓了一下,又繼續自說自話。「還是美國?」她心目中的高下由她說的順序就可以看出來。

    紀恆光今天穿的是一件紅色禮服,方形領口,簡潔的H型設計,露出優美的鎖骨線條,極佳的垂墜性襯托出迷人的身段,大方與柔美兼具,披肩的柔亮黑髮與紅色禮服互相輝映,更顯出色。

    潘韻文故意從頭到尾再打量了一遍。「不過……好像不是這一季的,我在各大發表會上都沒看過耶!」

    「這是台灣設計師的,我一個朋友。」紀恆光大方的態度,毫不覺得不如人。

    「哦--」潘韻文語尾拉得很長,嘴角下受控制地揚起。「原來如此。」假裝認真地上上下下又看了看。「樣式和質料都不錯,下次介紹給我認識。」

    嘿!贏了!潘韻文抬起頭有如戰勝的孔雀般,不待紀恆光回答便轉身走開了。誰叫她剛才給她難看!

    你要他還不幫你做呢!紀恆光只覺得好笑。她知道潘韻文最大的興趣就是飛到國外各地去看fashion  show她可沒那麼閒,況且比起那些大師作品,她更注意一些有潛力的新銳,她喜歡享受發掘的樂趣。

    Jason與紀恆光對看了一眼,都笑了出來。

    在這種環境下長大的人,不是心機特別深沉,就是特別幼稚,不過他身旁的這位是個例外。

    聽到那三個女人又討論起珠寶,並看過來的時候,兩人不禁寒毛直豎,趕緊避開她們,轉進了舞池。

    善舞又充滿默契的兩人立刻吸引了全場注意,許多人光看著他們,自己都忘了跳,呆楞在舞池裡。

    潘韻文嘴巴張成O字型,看著眼前美妙的景象。他們簡直相配得令人嫉妒。不行,她必須做點什麼。

    舞曲中間的空檔,有人喊道:「潘韻文小姐要演奏鋼琴了!」

    一堆有錢有閒的人聚在一起,就喜歡來這一套。

    眾人捧場地拍手。

    「Jason,你可以用小提琴幫我伴奏嗎?」潘韻文用她得意的甜蜜嗓音向Jason要求,一副不容拒絕的態勢。「陳叔,你這裡應該有小提琴吧!」

    「有啊!」宴會主人慷慨地答道。

    剎那間,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Jason身上,一副等著看戲的樣子。

    沒有熱切地回應眾人的期待,Jason環視周圍,一派的閒適。

    「抱歉,用別人的琴我不習慣。」

    許多人臉上馬上露出了輕蔑的表情,斷定他果然沒膽量在這種場合上演奏,說不定他的琴藝根本也上不了檯面。

    「別這麼下近人情嘛!你就勉為其難幫我一下,奸不好?」潘韻文繼續發動攻勢,沒有人拒絕得了她的。

    Jason一笑。每個人,包括潘韻文自己,都覺得他在對她笑,但是紀恆光卻覺得他好像在打什麼主意。

    「不過要是鋼琴就無所謂。」

    「你也會鋼琴?」潘韻文驚訝道。

    「鋼琴是基本。」淡漠依然的語氣更顯狂妄。

    基本?口氣好大,她就不信這裡有人的琴藝比得過她,她可是得過獎的,而且常常在這種宴會上表演,她的琴藝在社交圈中是很有名的,他應該只是普通水準罷了。

    「那你先彈。」潘韻文故意謙讓。

    「潘小姐不先彈嗎?」

    「我在你後面吧。遠來是客,我怎麼能搶了客人的鋒頭呢?」好戲要壓軸嘛!有他的襯托就顯得她更高明了,這樣一來他一定會對她佩服萬分。

    「好吧。」既然每個人都想看戲,他就讓他們看。

    坐下琴椅,不需思考,一揚手就是蕭邦的波蘭舞曲--

    音符連綿不絕地彈射而出,輕快熱烈,像流水一樣輕易流瀉出來,毫不費力。沒有給人喘息的空間,每一個音都扣人心弦,美妙不可言喻。

    一曲奏畢,眾人驚歎。

    潘韻文的嘴再度張成了O字形。基本……的鋼琴就彈成這樣,那專精的小提琴不就……

    「該你了,潘小姐。」Jason從琴椅上優雅從容地站起。

    「啊?好……」潘韻文失神地應道。

    潘韻文慢吞吞地走到鋼琴前,猶豫地坐下,遲遲沒有動手,卻突然大叫一聲。

    「啊--好痛--」

    「怎麼了?lJason明知故問。

    「我不小心……」

    「夾到手了嗎?」琴蓋壓在她的手指上,好像真的受傷了。

    「抱歉!我今天不能彈了。」潘韻文表情痛苦。

    「要不要緊啊?」一旁的人擔心地問。

    「趕快叫救護車!未來的鋼琴家要是有什麼萬一就不好了!」

    眾人鼓噪。

    Jason冷眼旁觀她演這場戲,依然淡笑著。他看見是她將琴蓋撥下來的。

    「我覺得她有點可憐耶。」看著眾人把潘韻文扶出去,紀恆光才在Jason身旁輕聲發表意見。

    「你都看見了,我也是被逼的。」

    「也對啦。」雖然有點同情她,但是說到底,潘韻文都是自作自受。對Jason剛剛的表現她一方面覺得他太殘忍,一方面又無法不以他為傲。

    發現對面的一群人眼光投向他們兩人,紀恆光於是迎上去打招呼。

    這群人以顏氏集團的總裁--顏長慶為主,銳利的雙眼,王者的氣勢,他是商場上傳說的無情掠奪者。顏氏是近二十年在美國崛起的企業集團,由現任總裁一手創辦,是少數在美國商界舉足輕重的華人。近年插足飯店業,更積極往其它國家發展,三年前進軍台灣飯店界後,他就時常待在台灣,是日光現今最強勁的對手。

    紀恆光想起Jason第一次帶她出去的那間飯店正是顏氏的飯店。

    「顏總你不是還有一位大公子嗎?為什麼我們都只見到子琪呢?」有人對顏長慶提出疑問。

    「別提了!那個不肖子,讓他讀個書讀了十年還沒讀完,人不知道跑哪兒去了,找也找不到。前一陣子才發現他讀書從加州讀到紐約,西岸讀到東岸,本來以為他在讀企管,沒想到竟然給我跑去讀音樂了。」

    戲謔的敘述引發眾人一片笑聲。

    「讀音樂也沒什麼不好啊!」旁邊的人討好地說道。

    「真巧,Jason也是學音樂的。顏伯伯。」紀恆光和Jason走近,對顏長慶點頭打招呼。

    她對顏子琪的印象還不錯,他的年齡與她相仿,在和他父親相似的臉上,有著一對溫和的眼睛。不過他今天不知怎麼了,板著一張臉看來不太高興,站在這群人外圍,並不在他父親身邊。而看來那位大公子似乎更受父親的重視,顏老雖然斥罵他,又透露著顯而易見的縱容。

    「我剛剛都看見了,我說你肯定比我那個不肖子有出息多了。」

    「怎麼會呢?您太抬舉我了。」

    「唉!那孩子從小就讓我頭痛。」顏長慶又回頭對眾人說道。

    發現顏子琪快步走來,紀恆光對他招呼。「Hi!子琪。」

    「Hi。」顏子琪回應了她一聲,便向眾人告辭。「抱歉,我等一下還有事,先走一步。」離去前他怪異地瞥了Jason一眼。

    「這麼忙啊,顏老你也太操他了。」

    「哈哈哈!年輕人就是要多磨練啊!才不會像我那不肖的老大,什麼不做。」

    「您的大公子我記得,優秀得很哪,叫子瑜不是嗎?他二十歲那一年,我們見過一面。」

    「這麼久了,林老你還記得啊!」

    「記得!記得可清楚啦!子瑜他長得和你一個模樣,一表人才的!我是沒有女兒,不然早要和顏董你結成親家了!」

    「啊哈哈哈--」眾人大笑。

    紀恆光發現Jason看著他們笑得挺高興的。

    「有那麼好笑嗎?我還以為你會覺得無聊呢。」

    「怎麼會?這些人有趣得很!」

    看他譏諷的笑容,簡直把這些人都當成他的娛樂了。

    Jason有一雙冷漠的眼,她一直都知道。雖然他笑著,卻彷彿置身事外,週遭的人似乎都在為他演著有趣的戲。他老是帶著輕笑看眾人娛樂他,有時她甚至覺得她也是演員之一。今晚的他似乎更加地冷漠,然而他對她說的每一句話、做的每一個動作卻又如此溫柔。這樣的男人是令人不安的,但是誰叫她偏偏愛上他呢?

    「你不覺得你這樣很沒禮貌嗎?」紀恆光無奈道。雖然覺得他自大又失禮,不過在這種場合她卻也常有跟他同樣的感覺。

    「我哪裡沒禮貌了?我不是乖乖陪著你到處跟人家打招呼了?人家叫我做什麼我就做,簡直聽話又有禮到了極點。」

    「好啦,我知道委屈你了。」紀恆光軟言道,朝他挨近了點。她知道他一定不會喜歡這種場合,要不是爸爸沒空,他又不容許其他男人陪她,也不必這麼委屈啊。

    「那……」他指指自己的臉頰。

    真任性!

    紀恆光與他調換位置,藉著他的掩護,輕吻了一下他的臉頰,同時迅速地替他把口紅抹掉。

    Jason這才露出滿意的笑容。

    被幾個年長的太太拉過去,紀恆光離開與她們閒話了一陣,然後才又回來,走向Jason。

    她發現他平常不愛講話,也不愛笑,只有和她一起時例外。獨自一人,或他以為沒有人注意他的時候,他常常是在沉思。

    有時候覺得兩人的心已經沒有任何距離,有時又覺得其實還離得遙遠,她一直認為她的愛情不需要任何外在條件的支撐,只要兩顆心彼此相屬。但有時也不免會感到不安,忍不住想多探知一點,以為藉此掌握多一分的他,愛情便能更穩固。這是戀愛中的人的通病吧。

    他何時才會對她完全敞開心胸,讓她分擔他的一切?雖然現在這樣她已經很滿足了,畢竟他對她這麼好,相信有一天一定會的。

    「不要這樣看我。」

    他轉頭躲避她的眼光,表情深沉。

    「啊?」居然變成她盯著他在發呆了。

    剛剛的嚴肅消失,轉為無賴的笑。「你會著迷的。」

    那麼認真的表情,還以為他要說什麼,害她聚精會神的。

    「自大狂!」她笑著在他的胸膛上捶了一拳。

    雖然笑著,但她卻無法自制地感到他剛才想的絕不是這麼單純。

    他的眼深不見底,引人迷失,任何人都無法捉摸那背後的心事。她希望自己是那個例外,能進入他的心。但是有時候他深沉得讓人害怕,即使他總是對她好溫柔,費盡心思寵她、取悅她,如同每一個女人夢想的,可是她總覺得他不像他所表現出來的一樣,因為他週身那股危險的氣息。

    她忍不住想,會不會有一天,他像一頭猛獸忽然一翻身,露出凶狠的另一面?

    唉!她在胡思亂想些什麼?她太多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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