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一早上,仲翊還是必須先到公司一趟,交代了一些事之後,曉季和兆琪卻先後來到他的工作室。
曉季幾乎是緊跟著他的步子出門,所以在他到達辦公室不到十分鐘他就出現。
曉季顯然是選擇了仲翊這兒而放棄了鍾珩,他無法理解自己為何作這樣的決定,或許是因為仲翊是他的姐夫,雖然在他高中之前鍾珩曾是他崇拜的偶像,但是這種崇拜早在他和兆琪結婚之後全部幻滅。
他很清楚理由不只如此單純,但是他不願再做更深入的分析,他只想依照自己的直覺行動。
仲翊對於他的選擇似乎很高興,他為他安排了一個助理的職位,完全只是協助他處理一些行政上的事,對於一個學理工的人而言,的確是相當吃力的。
在他們交談得正熱絡之時,兆琪出其不意的出現在門口。
「你們兩個人都在太好了,電話一直打不通,我真怕你出去了。」兆琪一身黑色的緊身洋裝,使她看上去狂野又艷麗。
曉季幾乎不敢正視她。
「我是要出去,我只是來交代一些事情,正好曉季答應先來這幫我的忙,我順便跟他說一說工作上的事,怎麼啦?」仲翊在說話時已經動手收拾東西準備要走。
「我就知道你會忘記,我還特別提醒過你,上個星期我們就約了黎全建設的陳經理談合約的事,就是今天!」兆琪用手撥弄著長髮在沙發上坐了下來。
仲翊停頓了兩三秒,突然皺起了眉,一臉為難的啊了一聲。
「我怎麼把這麼重要的事給忘了,真是的!」他索性坐了下來,雙手撐著下巴,不知所措的思考著該怎麼開口對曉顏解釋。
「有什麼好考慮的,現在走還來得及,我約的是十一點,還有一個小時,難道……你又另外約了人?」
仲翊不得不說實話。
「我原來以為今天沒事,就答應了曉顏請假一天,她還特地交代不能食言,這下我要怎麼跟她解釋才好?"他無助的說。
「老實跟她說就好了!」兆琪頗不以為然的說,「你們又沒什麼重要的事,衡量輕重,她應該不會無理取鬧吧!」她點了一根煙冷冷的說。
「那不是重點,是我太疏忽了。」他還在猶豫著該如何解釋。
「不然這樣好了,我來跟她說。」
她的提議使三個人頓時陷入一片沉默之中。
仲翊考慮了一會兒,還是決定自己跟她說。
決定之後正想拿起話筒時,對講機叫他接一線電話。
「喂!事情交代得怎麼樣?你再不回來就來不及了。」話筒的另一端是曉顏異常興奮的聲音,聽到她的聲音仲翊更是開不了口。
「曉顏,對不起!我上個星期約了人談合約的事,晚一點好不好?事情一談完我馬上就回去。」他輕聲細語的哄著她。
曉顏醞釀了好幾天的好心情一下子全被打散,一顆心突然沉到谷底,怎麼也裝不出笑臉來說沒關係或無所謂之類的話,因為這個畫展對她而言有太大的意義存在,連她最親愛的人都無法跟她一起分享這種喜悅,她怎麼快樂得起來。
她很失望,而且是失望到了極點。
「曉顏!你說話好不好!你在聽嗎?」
她的沉默讓仲翊害怕。
「算了!反正也不是什麼重要的事!你去忙你的好了,不要管我了。」
「晚一點好不好!你在家等我,事情一辦完我馬上回去。」
「不用這麼趕,你專心辦你的事,就這樣了,我要出去一趟,拜拜!
曉顏賭氣的掛上電話,仲翊什麼也來不及說。
兆琪和曉季都屏住呼吸沉默的看著他。
「走吧!快去快回。他動作迅速的拿了東西就要走。」「沒事了嗎?她不生氣嗎?」兆琪明知故問。
「沒辦法了,回來再跟她解釋好了,還不快走?!不是說時間來不及了嗎?」
兆琪露出了滿意的笑容,對她而言,這也算是一個小勝利。
其實今天的約會早在三天前就決定改期,陳經理因為公事人在歐洲根本趕不回來,但是她還是讓事情依照原定計劃進行著,因為這一項也是包括在她的計劃之中。
在約定的餐廳等了將近一個小時,仲翊的不安全都看在兆琪眼裡,她故意跟他耗著,讓他不能去赴和曉顏的約會,她早就知道今天是畫展的第一天,那個畫廊的主人是她和鍾珩共同的朋友,而當她得知曉顏即將參展時,真正令她驚訝的除了自始至終都是鍾珩在穿針引線之外,她不明瞭曉顏為何不把展覽的事對仲翊說,從她知道開始,曉顏從沒跟他提過隻字片語,她真的猜不透曉顏到底打算做什麼?她假設了所有可能的理由,卻獨獨漏了最有可能的一個——曉顏準備要給仲翊一個驚喜。
這個假設在一個小時之前被推翻了,曉顏接到仲翊爽約的電話之後並沒有很氣憤,或許曉顏壓根兒就不想仲翊出現在開幕酒會上,所以她所表現出來的反應和她原本的性格完全背道而馳。
光是這一點就讓兆琪增加了不少信心。
她在確定酒會開始了之後,拿起行動電話按了號碼。
「喂!請陳經理聽電話,謝謝!」她用輕柔的聲音說著。
仲翊咖啡一杯接著一杯的喝,三個人之間的交談並不多。
「喂!是的……這樣啊!那好吧!我會再跟他聯絡的,謝謝你!」她按了開關之後,把話機輕輕放在桌上。
「他人呢?!怎麼這麼晚了還沒來?」仲翊著急的問著。反而是兆琪不疾不徐的點了根煙,慢慢的說:「公司的人說他臨時有事耽擱了,下個星期才會回來,到時候再跟我們約時間。」
一縷白色的煙從她櫻紅的唇齒間緩緩吐了出來。
「你的意思是今天的約會取消了?!」他有些莫名其妙的氣憤。
兆琪話也沒說,輕輕的點了點頭。
「真是莫名其妙……」他氣得有點語無倫次,抓起桌上的電話馬上撥回家去,但是鈴聲響了很久一直沒有人接,他又連續撥了幾次,依舊是相同的情況。
「或許她出去了吧!現在找到她不是也太晚了。」
「是啊!也說不定她又去畫廊了。」曉季在一旁幫腔,但是他這一句無心的話卻給兆琪起了個頭,她順勢把話題往那方面扯。
「不然這樣好了,我們陪你去畫廊一趟,這樣你總該放心了吧」她捻熄了煙。「你知道畫廊在哪兒?」仲翊的心情立刻轉憂為喜。
「當然,那畫廊的主人也是我的朋友,而且我知道他今天正好開始展覽,聽說有幾個新人的作品頗受矚目,想不想雲看看?」
「當然好,馬上就走吧!」
***
他似乎有些迫不及待飛身趕去。下午的台北街頭還是依舊車水馬龍,但是他們一路走來似乎都頗順暢,不到二十分鐘就到了坐落於仁愛路上的藝術家畫廊。而在他們到達前不久,曉顏才隻身驅車前來,心情惡劣的她從外表就一目瞭然。
一身黑衣和一雙剛哭過還些微泛紅的眼睛,雖然有上妝還是難斟掩飾,而且一眼就被精明又眼尖的仲瑤給看穿了。
「你怎麼啦?!剛哭過是不是?」她朝她身後看了看,又問:「小哥呢?他怎麼沒跟你一起來?」
一連串的問號問得她茫然不知所措,鼻頭一酸,眼淚又快奪眶而出。仲瑤眼尖馬上就瞧出她不對勁,一伸手就摟著她往會場裡走,沒讓鍾珩看出任何蛛絲馬跡。兩旁走廊上擺著各式的花籃,招待處的左邊貼了一張特製的海報,上面除了簡單介紹了這次展覽的主題外,對每一位參展的人都有一小篇幅的簡介,曉顏很幸運的被放在中間,更巧的是她是其中唯一的一位女性,夾在其他幾位男性的速寫相中,她更顯得特殊亮麗。
但是這一切的一切全被她失望的情緒給抹煞掉,她沒有心思再去看身邊的一切,不管是問候或是讚美,沒有一樣東西可以平復她因仲翊缺席而感覺到的遺憾。
「小哥到底是怎麼了?!難道他不知道今天這個展覽對你的意義有多大!他到底忙什麼?
仲瑤氣急了。
「他有一位客戶上個星期就約好了,怎麼也推不掉,也怪我自己沒有跟他說清楚,我要是早說是展覽的事就好了……」她雖然感覺委屈,卻沒有生氣的樣子。
「你怎麼不跟他說呢?」
「他都已經先拒絕了,我怎麼好再叫他推掉重要的工作到這裡來?」
「可是事情總有轉圜的餘地吧!只要你開口,我相信他一定會推掉任何事情過來陪你的。」
「我就是不要這樣!我不要再讓他認為我始終需要他的照顧,我想自己獨當一面為自己做一點事,證明我可以和他肩並著肩一起齊步走,這樣的生活和關係才是我想要的!」
仲瑤有些驚訝的看著她,這是第一次她如此強烈的感覺到曉顏的改變,她說話的語氣如此堅定自信,輕輕抿著嘴角,她的信心和決心表露無疑。
她不再是那個霸道任性的曉顏了。
「好,就如你所說的,現在呢?!你得到是什麼樣的結果?你原本是要給他一個驚喜,現在不但驚喜沒了,反而搞得自己失望又傷心,這又怎麼說?」
算了!明天再帶他過來好了,雖然有點失望,可是想到他知道我開畫展時的神情,心情總算是好了一點。「
仲瑤無奈的搖搖頭。
這時鍾珩端了兩杯雞尾酒走了過來,而他臉上的神情有著很明顯的不自然。
「怎麼啦?」仲瑤輕聲的間。
鍾珩露出少有的猶豫,他似乎有口難言,這情形也引起曉顏的好奇。
「你是不是看到什麼不想見的人?」仲瑤一語說穿了他的心事,他只是點點頭輕聲的回答她。
「潘兆琪也來了……還有曉季和你哥哥!」
仲瑤仲瑤終於明白他的顧忌,反而是曉顏一時還會意不過來,還以為自己聽錯了。
「她來做什麼?」
「兆琪和畫廊的主人也是朋友,所以她沒有理由不知道我推薦你參加這次畫展的事。」
鍾珩說。
「可是……可是她從來沒有在我面剛提過這件事。」
仲瑤和鍾珩都沒有回答她的話,但是他們心裡想的卻是同一件事,一個相同的想法。
兆琪他們三個人在人口處停留了一會兒,想當然的,仲翊看到了貼在招待處那張大型海報,上面印著曉顏的速寫和對她的介紹,短短的幾秒鐘裡,他的思緒只是極單純的在分辨這個人是不是他所熟悉的曉顏,也在這幾秒鐘裡他融會貫通了一些事情和現象,原來這些日子以來,曉顏沒日沒夜的窩在畫室裡就是在為這次展覽做準備,他不知道她是如何能做到對自己最親的人隻字未提,雖然她前天曾經暗示性的邀請,得到他的拒絕之後她竟也絲毫沒有生氣,或是強迫他一定要來,難道自己的丈夫是否出席,其實不是那麼重要的?
仲翊的目光久久地、深深的駐足在她身上,突然之間他似乎感覺到那個不是曉顏,那是一個美麗卻陌生的女子。曉顏沒有看他,她的半個身軀躲在鍾珩身後,她似乎隱隱地在抗議著。「你能趕來真好今天對她而言是個重要的日子,若是沒有你在身邊那真是個遺憾。」鍾珩立刻迎上來向他伸出手,仲翊當然禮貌的伸手微笑點頭。
「你今天不是有事?怎麼這會又有空了。」仲瑤尖酸的說話時還故意的瞪著兆琪。
「 剛好那個客戶有事還沒回國,所以正好有時間過來看一看。」仲翊言談之間並未表明他事先並不知道畫展的事,他沒有生氣,只是很疑惑,因為他強烈的感覺到曉顏似乎並不希望看到他的出現,而這個念頭使他非常沮喪。
「今天是什麼日子!!你只是『順便』過來看看!你知不知道你沒有來曉顏有多失望!」
「……算了,人來了就好。」鍾珩把仲瑤拉住,阻止她繼續說下去「先參觀好了,請這邊走。」
鍾衍引導大家往人口處看起,他很刻意的讓兆琪一人落單。
若是曉季沒來,她獨自一個人處境將會非常尷尬。
仲翊還沒來得及跟曉顏說上一句話,立刻被人請去拍照,但是鍾衍仍舊和他一起並肩走著,他似乎對仲翊很有好感,一直找機會跟他聊著,只是仲翊此時的心思全放在曉顏身上,在談話及看畫的時間還比不上看曉顏的時間。
鍾衍也注意到這一點,而且不只是他注意到,連和他們保持著一段距離的兆琪也都明明白白的全看在眼裡。
「其實當我聽到曉顏說你今天沒有時間過來時,我真的有些失望,而剛才你的出現又是出乎意料之外,尤其是……我不知道你竟然會和潘兆琪一起出現,更是令我驚訝萬分。」
仲翊一時之間不太能瞭解他話中的含意,據他所知他們幾個月前都還維持著夫妻的關係,就算是再不和,也不至於反目成仇,到水火不容的地步。
「說實話,我是剛才到了門口,才知道曉顏今天開畫展的事,說來可笑,她事前連提都沒有提過,我不知道她心裡到底是怎麼想的。」他又別過頭去看著曉顏,「或許……
我在她的心裡並沒有想像中那麼重要。「他勉強的笑著,眼中閃過一絲哀傷落寞的神情。
鍾衍當然是非常驚訝,他清楚的知道曉顏有多麼重視多麼深愛著他,他更清楚仲翊對曉顏而言有多麼重要。但是一切的一切,他不知道該如何由一個外人來解釋清楚,所以他只是怔在那兒,沒說一句話。
兆琪不知從何時早已不知去向,連曉季也一併失蹤。等到曉顏再回來時,他們兩人又突然出現了。
「曉顏,你真是該罵,開畫展這麼重要的事也不通知我們,連仲翊竟然也不知道,要不是我認識這兒的老闆,錯過了豈不是一輩子的遺憾。」
在場的人除了兆琪之外,其他的人臉上都沒有笑容。
曉顏看了看曉季,又把目光轉移到仲翊身上,短短的幾秒鐘內,四目相對。最後她還是無奈的把目光移開。
「先吃點東西吧!來!」
鍾珩又把仲翊、曉顏和仲瑤帶到長長的餐桌旁,故意丟下兆琪一個人。
「對了!上一次我們碰面,正好聊到你自己開了間工作室,是做建築那方面的。」
「對!自己有興趣就跟幾個志同道合的朋友一起做,大是不算大,可是很有成就感。」
仲翊說到工作方面才稍微露出一些慣有的表情和笑容。
「我自己也是一直想搞一個工作室,可是總是有一些外在因素無法配合,所以一直都停留在構想階段。」他感慨又羨慕的說著。
「這是我的名片,改天有空可以到我那兒,我們再好好聊聊。」鍾珩很高興的接過名片,順手也遞了一張給他。
六個人站在那兒,除了鍾珩和仲翊之外沒有人聊得起來,每個人的話都有一搭沒一搭的交錯著,有時候一句話說出來就像斷了線的風箏,飄浮在空中沒有人伸手拉住它。
在他們圍成的一個不規則的圓形中,還是有不相互交集的地方;曉顏和曉季;仲瑤和兆琪;鍾珩和兆琪。
***
他們之間的不平衡關係使得氣氛越來越怪異。
兆琪敏感的發覺到鍾珩和仲瑤之間不平常的關係,她從一些小動作中看出他們之間的感情早就超越了單純的朋友,那是完全靠女人的直覺沒有任何理由。
但是聰明的她並沒有揭穿。
也是在這個時候,她決定要利用曉顏來報復鍾珩。因為她自始至終最不能忍受的就是鍾珩根本無視於她的存在,這種情形在有曉顏的場合裡更加的明顯,從她一出現在他面前開始,他從來沒有把目光停留在她身上超過一秒鐘,這對一個極度自信又驕傲的人來說是最大的羞辱。
「對了!仲翊,我還沒有向你介紹鍾珩就是我的前夫,我們在幾個月前才辦好離婚的。」
在一個短暫的沉默之後,兆琪突然冒出造句話,讓在場的人全嚇了一大跳。
「兆琪,你怎麼這樣做介紹……」曉顏終於忍不住指責她,但她還是一副無所謂的樣子。
「那有什麼關係,我想這裡除了仲翊之外,沒有人不清楚我和他的關係,坦白一點以後見面也會自然些。」
「你的個性還是沒變真,永遠是這麼驕傲自大、不可一世。」
鍾珩的話刻薄又無情,似乎極度不願與她交談。
「謝謝!你也不差,還是這麼不甘寂寞,我知道你向來是很念舊的,大概最近進行得十分順利,不過我還是要奉勸你一句:小心玩火自焚。」
她不自覺的仰起下巴,冷冷的看著面前這個她以前深愛過而如今依舊深愛著的男人。
鍾珩當然不會在這兒和她破口開罵。
「對不起!我突然想起有事必須回公司一趟,改天約個時間再好好聊聊,再見。」他和仲翊握了手轉身就走,連話都沒跟仲瑤說一句。
但是她還是急忙的也跟著走了,留下四個人仍舊站在原地。
「你為什麼不告訴我你一直都在準備畫展的事,就連今天這麼重要的日子,你竟然可以連提都不提,我不知道我在你心裡究竟有多少份量?!」
仲翊輕聲低沉的說著,語氣雖然平淡得像是在陳述別人的事一樣,但是在他的眼神中卻儘是濃得化不開的落寞,而曉顏連頭也沒抬,當然沒看到他的神情,但是兆琪卻始終一舉一動仔細的注意著仲翊。
「我前天問過你,可是你說公司有事,我不想耽誤你的工作,如此而已。」
「是嗎?!可是如果你堅持要我來,無論如何我都會想辦法把事情先處理掉,可是……
你什麼也沒說!「
「我就是不想這樣,我不要你改變原本早就計劃好的事只為了配合我,我不要你再勉強自己那麼費心在我身上,很多事情我可以自己一個人做得很好……」
「原來如此,原來我所做的一切,在你眼裡看來都只是勉強而又多餘,今天我來不來似乎並不重要。」
他無情的打斷曉顏的話,不讓她繼續說下去,而她一時之間只覺得莫名其妙,事情原來並沒有什麼,這會兒怎麼一下子就演變成這等光景。
她又急又氣,井始語無倫次。
「反正你都已經來了,說不說有那麼重要嗎?」
她的淚水含在眼眶中,強忍著不讓它流下來,只是看著仲翊,氣他的不通情理。
這時畫廊的主人走過來邀請曉顏留下來參加晚上的慶祝會,她並沒有做承諾,只是微笑著點著頭。
等人走遠了,仲翊才又對曉顏說:「晚上不要去,我們回家好不好?」
「可是我已經答應了,而且現在我不想回去。」她賭氣著說,連看都不看他。
「好!那隨便你!」仲翊丟下一句話轉身就走了,頭也沒有回。
曉顏沒有見過如此冷酷無情的仲翊,在她還沒來得及反應時,仲翊的背影已經消失在眼前。
兆琪毫不猶豫的跟了出去,曉季遲疑了一會兒,低聲的說:「我也先走了,拜拜!」
她沒有開口留任何人,這突如其來的情形只讓她感覺暈眩,這一刻她只想離開,走得愈遠愈好。
但是在她才一離開,仲翊竟然又折回畫廊,他直覺得這樣一走了之是錯誤的決定,雖然及時的反身回來卻還是晚了一步。
他後悔、他著急,他根本無法靜靜的回到家中當作一切都沒發生,把這只當成是她習慣晚歸一般,他怎麼也無法勉強自己這樣做。
在會場門口,他交代曉季送兆琪回去,堅決的拒絕了兆琪要求一起去尋找曉顏的建議。
心急的仲翊走了,只留下始終沉默的曉季和心情惡劣又鬱悶的兆琪。
「你確定要送我回家?」她極具挑逗又曖昧的語氣讓曉季不知該怎麼回答,因為兆琪對他的吸引力絲毫沒有減少,甚至可以說是有增無減。
「是我姐夫交代我的。」他傻傻的,「沒有見你進了家門我也不放心。」
「拜託!我一個二十多歲的人還會迷路不成,如果你堅持要送我回去也行,不過得答應我一個條件。」
他點頭允諾。
「你要陪我吃晚餐,而且是在我家。」
在曉季的印象中,她是第一次如此專心的注視著自己,他幾乎是屏住呼吸,只為了讓這感覺在心中停留久一點的時間。
他當然是無條件的答應。
之後他們去逛超市,兩人相約各做一道拿手的菜。
他們聊著一些只關於自己的事,曉季雖然想刻意避開曉顏,那種想法也只是多餘的,因為兆琪技巧高明得根本無需他去憂心。
但是,她卻不時的和曉季談到仲翊,次數多得連他都忍不住疑心起來。
他推著超市的手推車跟在她身後,看著她黑髮傾瀉的背影幾乎是目不轉睛的,至少一個月前這是他想都不敢想的情景,如今,他也不由得懷疑著它的真實性。
兆琪拿了一盒鱈魚看了許久之後又放了回去。
「怎麼啦?你喜歡吃鱈魚?那為什麼又放回去,是不是不新鮮?!」曉季兩隻手臂撐在把手架上,身子往前傾著。
兆琪看看他,臉上不經意的泛起笑容。
「不是不新鮮,鱈魚是仲翊愛吃的,可是我除了清蒸之外,別的煮法都還沒學會,所以啦……那你呢……」她一副若無其事的表情看著他。
「我?魚啊!我不喜歡,我怕那股腥味。」
「煮得好就不會有腥味,你不愛吃魚難怪皮膚不好,黑黑沉沉的缺少光澤!」
「皮膚黑是因為我游泳的關係,曉顏卻老是說我因為不愛吃魚所以比較笨……」
話才出口他就後悔了,等待著她的反應,兆琪卻只顧著往前。走,什麼話也沒說。
除了吃的之外,她還買了兩瓶白蘭地和兩個酒杯。
兆琪的房子位在鬧區的巷子裡,遠離了街道上的繁華吵雜,這一帶在台北來說稱得上是中高級的住宅區。
「這兒的環境不錯,你是怎麼找到這房子的?
曉季抱著兩大袋的東西緊緊的跟在兆琪身後。
「那可多虧了仲翊,他幫了我很大的忙,我一直都還沒有好好的謝謝他。」
在開門的同時,她順口的問曉季餓不餓?
「還好。」他這時的呆板木訥和平時的他判若兩人。
兆琪輕輕的笑了笑,不想再多說什麼。
「隨便坐,別太拘束,除了仲翊之外,你是第二個進我屋子的男人!」
曉季喜歡她用「男人」這個字眼來稱呼他,因為那證明了他可以和仲翊平起平坐,不再只是個男孩子而已。
屋子裡的裝潢擺設和他原本假想的完全不同,和兆琪的個性也不搭調,傢俱、地毯、壁飾全都是溫馨淡雅的鵝黃色,屋內所有的一切都讓他有一股說不出的熟悉感,這一切彷彿是曉顏那間房子的延伸,兩間屋子的相似之處令曉季有些驚訝。
「站在那發什麼呆,把東西拿進廚房,再不快點動手我們可能要吃消夜了。」
「我只是在看這屋裡的擺設,和你給我的感覺有點不一樣!
「我想你說得太含蓄了,這間屋子和我的個性完全不同,坦白說根本就是背道而馳,但是我卻接受而且住了下來,你正為這事感到奇怪是嗎?」
曉季傻傻的笑著,兆琪說穿他心裡所想的一切,他開始有些擔心,自己對她深情依舊的情愫是否也早已被她看穿。
「人是會改變的,可能現在的我最渴望的是一個溫暖的家,有個愛我的老公,可愛的孩子……」說著她自顧的傻笑起來,「真是的,酒還沒喝我就醉了。」
之後她沒再說什麼,花了一個多小時準備好全部的菜,兩人坐在桌前,面對面的坐著,一直到她一口氣喝完了一杯酒之後才開始說話。
她換了件寬大的白色T恤和一條很短的短褲,拿了酒杯蜷在沙發上。
曉季吃完之後立刻起身動手收拾桌上的碗筷,兆琪看了馬上阻止他。
「過來!」她用命令的口氣對他說,「不要管那些碗,難道它們比我還重要?」
曉季不加反駁地放下手上的東西走到她身邊。
「坐下吧!又沒有人罰你站著。」兆琪伸手拉他,一個重心不穩,他幾乎跌坐在她身上,手臂也不經意的觸碰到她柔軟的胸脯,他突然有股衝動想緊緊擁抱住她,三年前所有纏綿的細語和她誘人的身軀一幕幕的重現眼前,而且愈來愈清晰。
「聽到我離婚你是不是很高興?」她半醒半醉的說著。「你要老實的告訴我。」
「聽到的時候我很驚訝,因為你們……是那麼相配的一對。」
「是嗎?那曉顏呢!她有什麼感覺?你們姊弟感情這麼好,她一定會對你說的。」
曉季對她的問題一時反應不過來,但是仔細想想,兆琪離婚的消息他是從仲翊的口中得知,曉顏從來沒跟他說過什麼。
但是他的遲疑卻被兆琪當成是想刻意隱瞞一些事,她又喝了一杯酒。
「別這麼喝,會醉的。」
曉季抓住她的手,酒杯不小心掉在地毯上,曉季正想低身去撿,兆琪馬上抱著他,自己冰冷的唇貼在曉季溫熱的唇上時,她的手抱得更緊。
曉季完全無法拒絕,兆琪所做的一切他都無法拒絕,雖然他不知道她為何如此吻他?或許她渴望被愛、被疼;或許她喝醉了;或許……她開始有點喜歡他,開始把他當成一個男人來對待……
兆琪的唇和手一樣不停的在他身上探索著,曉季也同樣撫摸著她的身軀,在白色的T恤下是完全的赤裸,雖然隔著衣服他還是可以清楚的感受到她全身上下散發出的誘人氣息。
可是正當兆琪伸手想幫他解開皮帶時,他不顧一切的推開她站了起來,兆琪顯然也被他這突來的舉動嚇了一跳,抬頭盯著他看,臉頰還泛著微微的紅暈。
「怎麼啦?你是怕我,還是怕曉顏?」
「對不起!我……」他不能承認也不能否認。
「我知道你對我本來就有些顧忌,我不會怪你,時間晚了,你該回去了。」她盤腿坐正身體,順手點上了一根煙。
「我……我不想走,我想留下來陪你……如果你願意的話。」他像個做錯事的小孩站在她面前。兆琪斜著眼看他,「這是你自己願意留下來的,沒有人勉強你。
曉季微笑著,他要為自己決定一些事,而且絕對不會後悔。
這一晚,他們拋開世俗所有的一切枷鎖,盡情地做愛,一次又一次的狂吻和擁抱,直到黎明……
但是這一晚,曉顏也做出了幾乎改變她一生的決定,她決定不管仲翊是贊成還是反對,她還是要繼續在畫廊的工作。這一晚她徹夜未歸,她和仲瑤在鍾珩的住處待了一夜。她的決定並沒有得到兩人的支持,鍾珩甚至有些許的反對。
「你真的不打算跟小哥先談談?我想他不會不。通情理的,如果你把你的感覺都告訴他,讓他瞭解的話。」仲瑤還是不厭其煩的勸曉顏,但是她堅定的眼神似乎說明了一切。
「我不想說了,昨天他在畫廊時的態度你也看到了,我知道如果我開口要求他,他一定會妥協勉強的答應我,但是我就是不要這樣,我要證明給他看,我可以靠自己的力量做一些事情,而那些事情對我而言是非常重要的,你能瞭解的,是不是!
曉顏用她那雙深情的眼眸看著仲瑤,她清楚的感覺到此刻的曉顏正在蛻變,甚至有些時候,她對曉顏有些捉摸不定的飄渺感覺,她在想:或許仲翊也有這種感覺吧?
「不管怎麼說我都百分之百的支持你,但是你要先答應我一件事,無論你有什麼事一定要坦白告訴我,現在是,將來也是。」
看著仲瑤認真又嚴肅的眼神,曉顏反而覺得好笑,但還是答應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