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誰拾起了我的舞鞋 第三章
    初見曲氏集團位於敦化路上的辦公大樓,一定會被它奪人的氣勢嚇得壞心眼跑了一大半。

    這棟出於名建築家之手的建築以石材為主,建築物外牆是堅固的花崗岩,整棟建築像極了一顆以上等石料雕刻出來的大印章,在充滿輕浮的帷幕牆、高樓林立的敦化路上顯得頗有份量。

    踏上曲氏大樓前的階梯,入口是一大片玻璃牆,兩扇比銀行入口還寬的電動門應聲而開。我走進玄關已經有點昏眩的感覺。

    這是我第一次走進這棟大樓,大樓的內部一反外牆若磐石般的穩重,一樓挑空到大樓頂,我仰頭看見的竟然是藍天白雲。原來曲氏大樓頂也是採用玻璃蓋,天然采光的效果極好。

    敦化路上的辦公大樓是什麼價錢?曲氏不蓋高樓也就算了,居然還挑高幾十米去採天然光。這種氣魄由此可見。

    電梯上了三樓,找到彭祥和圓圓所在的會議室。門一推開,就發覺場面大得出乎我意料之外。

    會議室裡一張長桌,坐了十多人,各人像著制服似的一律都是深藍色西裝,而且除了圓圓和我之外清一色是男士。

    我一進門,為首的張協理起身迎接。

    喲!這等多禮呢,真是折煞我也!我連忙迎向他,與他握手。

    張協理安排我在會議桌的另一頭坐下,圓圓和彭祥坐在我的左手邊。我一抬頭,發現對面的牆上竟有一個小型的攝影機對準了整個會議桌。

    我一到,張協理示意彭祥可以進行簡報了。彭樣用一種奇怪的眼神看我一眼,起身將早已架在一邊等候多時的幻燈機打開,開始進行他的洗腦工程。

    這個情況的確很令人尷尬,彭祥明明是我的上司,但是在曲氏集團的對待方式上,他好像變成了我的下屬。彭祥像是只來負責簡報的,我呢則是來被咨詢意見的。

    彭祥這次的簡報資料顯然是經過精心設計的,他把附近的住宅狀況全照了下來,還請人畫了精美的透視圖,企圖給業主一個美好的遠景。以一個開發案來說,彭祥這次的簡報資料足以讓大部分的業主滿意。他所提出來的整地及開發計劃也極為合理,工程費的預估惠而不費。

    但是,明顯地,他並沒有將我上回在會議中提出的土地承載力問題進行評估,甚至好像忘了上回張協理要他好好考慮開發成大型購物中心的可能性。彭祥惟有在簡報末了時簡略地提了一句,「依據本公司的評估,該地進行大型購物中心開發並不適宜。」

    好一句「依據本公司的評估」,我可不相信他真的有進行任何評估,我可是連一個當地消費潛力的分析都沒瞧見,不僅如此,連當地附近有什麼百貨公司或是超級市場的調查也沒有。

    不過,我是最好三緘其口以免惹禍上身。

    但張協理也不是個省油的燈,他自然不會忘了他所提出的要求,他第一個問題自然是繞在購物中心上面打轉,「彭經理可不可以稍微說明一下貴公司的評估結果呢?」

    彭祥自是有備而來,他從用地變更的困難度說起,再講到大型購物中心的未來經營問題等等,曲氏集團若無購物中心的經營經驗,貿然投入市場的話風險太高。

    這話說得似乎挺有理,張協理頻頻點頭,與兩邊的智囊團交頭接耳一番。

    這時,張協理手邊的專線響起,室內交頭接耳的聲音突然靜穆下來。

    「是是,我知道。」張協理答應著。

    此時最緊張的自是彭祥了。

    等張協理好不容易放下電話,他對彭祥說:「彭先生的簡報資料做得非常好,看得出一定花了不少心血。」

    彭祥大樂,還以為自己勝利了。但是緊接著,張協理將目光轉向我,「不知白小姐有什麼看法?」

    我不防他有這一問,當場給愣住了。

    事實上,全室的人都沒想到他還記得角落裡坐了一個我。我被找來開會已經是令人驚訝,張協理問這話的口氣之尊重更是出人意料。

    只見全會議室數十雙眼睛全盯著我看,我只想找個洞往下鑽。但是,哪來的洞鑽啊!硬著頭皮也得裝出一派安然的樣子。

    「關於購物中心的開發,我個人有點淺見。」我清清喉嚨,盡量不要去看圓圓和彭祥隔著大半個會議桌射過來的威脅眼光。我這人是吃軟不吃硬的,該說的還是要說,這是我的職業道德。

    「我個人認為彭經理的分析相當有道理,」先給彭祥灌點迷湯,也算對得起他了,「開發購物中心對毫無經驗的曲氏集團來說的確是風險很大。」彭祥臉上繃緊的線條柔和了,但是,高興得還太早。

    「可是,」我故意頓了一下,只見彭祥全身又像刺蝟一樣拱了起來。

    「凡事都有專家可以咨詢。據我所知,有一些專門協助各大企業規劃購物中心的機構,他們可以將國外一些成功的經驗整套搬過來,根本不勞我們在這兒跟無頭蒼蠅一樣摸不著方向。」

    我抬起頭將臉正對著牆角那個攝影機,不知怎地,我總覺得在那個小小的鏡頭之後藏著一個可以控制整個大局的人,雖然我不知道他是誰。我天生的敏銳感覺告訴我,此時那個人正看著我。

    於是,對著那個攝影機,我一字一字地說,「況且,住宅區在土地使用分區上雖然不能蓋購物中心,但是當百貨倉儲業足夠了。這對曲氏企業來說,未嘗不是一個邁向企業多元化的好開始。」

    室內頓時沉默了,就連張協理身邊那支專線都安安靜靜。

    不如就由我來提議吧,「如果貴公司一時還不能下結論,我們也許可以再另擇日討論細節。看看是做住宅好還是做百貨倉儲中心好。」

    這時,專線響了。張協理執起話筒,說了兩個是是,然後起身宣佈散會。

    我才起身要走呢,張協理攔住我,「白小姐且慢走,本公司負責本案的開發部經理是白小姐的舊識,他等著要見您呢。」

    舊識?是誰?我爸媽可從來沒提過我們家和曲氏有啥瓜葛,否則我又何必在彭祥臉色下討生活?

    此時,會議室的門一開,進來一個著灰色雙排扣西裝、身材高挑的男子,此人發線旁分,頭髮整整齊齊地全梳到腦後。真是個人才!圓圓的眼睛一亮,不自主地雙腳發軟,隨時準備倒到那人懷裡。但是,但是,此人卻緊盯著我不放。

    你猜是誰?竟是我的舊日男友鞏加法!

    我早幾年聽說他出國唸書去了,不料時光飛逝,此時他不但念完書回來,人還好端端地站在我面前等著當我業主呢!

    鞏加法,鞏加法,這個讓我有幸變成「減乘除」的男子,他對著我攤開雙臂,「鞏加法!」我尖叫一聲,縱身一跳,投進他的懷抱。就像我們以前一樣。

    記得我們在一起時總是吵架的時間居多,但是他一直是一個不計仇的人,這也是我們兩人雖然分手數年,但是依然可以當好朋友的原因。

    鞏加法又驚又喜地看著我,那眼神是寬容的。「沒想到分開這麼多年,我的小野貓還是一點也沒變。」小野貓,這是他對我一向的暱稱,這麼久了,虧他還記得。

    我一拍額頭恍然大悟,「我的天,難怪你會被找來負責這個案子,那個地方是你的故鄉嘛!」

    「你答對了。」他一點我的鼻頭,這男人還當我十八歲呢。

    我迅速地反應過來此時不宜上演這種舊日情人久別重逢的戲碼,否則我們兩人都有可能混不下去。我連忙跳出他的懷抱,將衣服扯平,把專家的姿態擺出來。

    「那請問,鞏經理對我們的提議有什麼看法?」我小心翼翼地問。

    鞏加法一拍我的肩頭,笑嘻嘻地說:「得了你,還叫我鞏經理呢。不過關於這個案子茲事體大,我還得和老闆討論討論。」

    我和鞏加法的談話才告一段落,彭祥已經將名片遞了過來,「請多指教。我是薔薇部門的經理。」

    這話是在告訴鞏加法,他才是這個案子的負責人,彭祥那張臉上寫得清楚:「請不要因為私人因素混淆公事。」

    鞏加法好像沒神經似的,他接過彭樣的名片看了一眼,隨便說句:「多指教,彭經理。」便又轉頭向我。

    「鞏先生。」一個嬌滴滴的聲音,帶著一點撒嬌和不滿,我不回頭就知道圓圓出招了。

    鞏加法轉頭,看到的是一個又長又捲的法拉頭、圓潤的唇上塗的是和她身上套裝一樣鮮艷耀眼的紅色。「鞏先生,我叫圓圓。請多指教。」

    圓圓那帶著濃濃鼻音的聲音每一字都像團黏膩的麥芽糖,甜呼呼的。但奇怪的是,鞏加法似乎也不吃這套。他只是禮貌地對圓圓笑笑,便不再多說。

    啊!比起其他男人通常是眼睛一亮接著色心大起,這鞏加法實在太給我面子了。

    鞏加法。這個我大學時代的第一任男友,在學校一向是風頭人物,又是籃球校隊又是校刊主編,不知有多少女孩甘心為他洗衣燒飯。偏偏他遇上的是我,我是那種從不知如何討男生開心的人,這也是他覺得最遺憾的事。

    我們相遇在電影社裡。那時的我才只是大學一年級的新鮮人,剛跨進大學的門檻,一心只想找個可以參加的社團,更何況可以常常看電影也不錯。

    那時的鞏加法已經是三年級的學長,只要有他參加的社團就會充滿了生氣。他總是第一個開口提出意見,然後所有的社員都會接著爭相發言,把個電影欣賞會弄得像辯論大會。

    大家爭相發表自己滿腔的意見,激動不說還兼帶暴力傾向,社員們個個說得臉紅脖子粗,好像是意見不合者人人得而誅之。社裡的女孩大多數都是衝著鞏加法來的,聽說他說起話來足以讓悟道者流淚,聽說他寫得一手好文章,聽說他不但籃球打得好,攝影技術也是一流。

    這些聽說就讓女孩們拚命了,光想想若有幸當他女朋友,福利就不知凡幾。第一,常有甜蜜的情話聽,可以不時收到令人動容的情書。還有,這個球場上的英雄還會幫你照美美的照片喔!唉唉唉!這等人才,就只恨沒能多複製幾個。

    於是,為了博取鞏才子的注意,每個女孩都鉚足了勁要說點令人拍案叫絕的意見,以表示她們也是有點常識的。

    那時的我,還一心想著影片裡女主角將一杯滾燙的咖啡倒入一球香草冰淇淋的鏡頭,根本無視於我四周像個戰場一樣。直到鞏加法點了我的名。

    「這位新來的小學妹,不知你有什麼意見呢?」鞏加法那時笑瞇瞇地看我。「

    我還沉浸在那咖啡的香與冰淇淋的濃中,一時腦中只想著要一杯飄浮咖啡,哪還反應得過來。只是連聲說:「電影很好,很好。」

    後來的鞏加法對我說,「薔薇,你是很不一樣的。你不知道,你那份自我足以讓最驕傲的人失去自信。」

    是我的過分自我擊敗了他的自信嗎?我不懂。我只知道,我一直都不是個熱情的人,我不懂得像其他女孩一樣崇拜他,我甚至很不給面子地拒絕了他頭幾次的邀約。我對其他女孩對他的百般獻慇勤無動於衷,我可不想像我的母親一樣天天以跟蹤另一半為生。我想要有我自己的生活空間,更何況我還怕死了這種讓人喘不過氣來的感情。

    這也是鞏加法最不能諒解我的地方,也是我們最常吵架的原因。

    「我不懂你,真的不懂。難道你就沒有一點佔有慾嗎?難道你就一點都不在意我?」吵完架,這是他最常說的一句話。

    事情在他當兵入伍以後變本加厲。

    他越是看不見我,便越是找機會想分分秒秒佔住我,只要他軍中一放假,他便期待我把所有的功課、朋友擺一邊,專心一意只對牢他一人。只要我和朋友講電話超過十分鐘,一轉頭一定看到他一臉哀怨。這素有風流才子之稱的鞏加法,竟然連我說兩句夢話都會對我一陣嚴刑拷問,懷疑我叫的是別個男人的名字。

    這種情況怎生了得!我的生命怎能像只被馴養的寵物!我終於受不了提出分手。我分手的信才寄出三天,他便出現在我家門口。不知用什麼方法休了假老遠從南部的兵營趕來。

    「分手也好。否則我一定會被自己無端的佔有慾弄瘋。」他白著一張臉說。

    記得那是個下著微雨的夜,入夜的街頭因為紛飛的雨滴而迷迷——,只有他一張臉是清楚的。他一直是個好看的男人,那張年輕但是優郁的臉讓我無法忘懷。但是,我終究還是離開了他。

    他摸摸我的臉歎了一口氣,不知為什麼,我們兩人都有如釋重負的感覺。

    「還是朋友?」我說。他點點頭。

    他走了以後,我還望著街頭良久。我覺得生命總是起起落落,我並不太傷心。只覺得好像有什麼東西在我心裡突然死掉了,也許是那一段與他共有的年輕歲月吧。

    自我們分手後這中間發生的事好像不過一場夢,我錯覺自己其實仍是與鞏加法分手之夜在微雨街頭佇立的女孩。而那一夜在我心裡死掉的那一點不知名的東西從未復活。

    在曲氏大樓對面的一家咖啡屋裡我們終於面對面坐了下來,我給自己點了一杯飄浮咖啡。

    那是一家全店裝點得像個後花園似的咖啡屋,桌子是原木,椅子是一座座木製鞦韆,從屋頂垂下的鏈條上還攀著爬籐植物。

    我在鞦韆上蕩啊蕩的,把寒冬都蕩出了窗外,誰管屋外車水馬龍呢?這一方天地像個夢裡天堂。是天堂吧,咖啡送來的時候我才啜了一口就明白了。

    鞏加法看我一副陶醉的樣子不禁笑開了,「薔薇,你一點都沒變,還是這樣的自我,也不管外面的世界是怎樣的。」

    「喔!你是暗示我沒有長進嗎?」我一挑眉毛,故做生氣狀。

    「不不不,你是越來越不一樣了。相信我,光是看你在會議上的表現,足以讓一連隊的專家臣服。」鞏加法連忙解釋,其實我才懶得理別人怎麼看我呢。

    我全副注意力早就用來對付我面前那一杯飄浮咖啡了,我用細長優美的湯匙把冰淇淋一瓢瓢送進嘴裡。看我大冷天也吃冰,喝著熱咖啡的鞏加法也忍不住打了個冷顫。

    「你怎麼還是這個德行啊!老是喜歡做和別人不一樣的事,大熱天喝熱湯不怕中暑,冬天吃冰淇淋不怕著涼。難怪我治不了你。」鞏加法搖頭。

    「鞏少爺,我可是盡心盡力在為貴公司的未來謀福利啊!若是找來的人都只會講好話的話,那你們曲氏老闆不是要變昏君了嗎?」我正義凜然地說。我不怕彭祥把我炒魷魚,也不怕失去和曲氏集團合作的機會;但我可不願意把房子蓋在一塊不穩定的山坡地上,然後有一天早晨起床發現房子塌了。

    我忠告鞏加法,這個案子的確得三思而後行。山坡地的地質原本就不夠穩定,何況已經有那麼多建築案跟進,依我看早已超過土地承載負荷,遲早要出問題的。對曲氏來說,少開發一塊地根本不痛不癢,不如把錢投資在其他案子上。

    「其實那塊地是曲氏的發源地,曲氏第一代開始務農就是在那一塊地上,那塊地當時種的可是上好的茶。」鞏加法說。

    喔!原來這塊地具有這層特殊意義,難怪地不大但是案子卻被看得像個幾億的大案子。

    「曲氏是典型受惠於台灣早期耕者有其田條例的家族。苦不是這個條款,這些地又怎會平空掉下來?但是也是曲氏祖先聰明,早期的人只知道一窩蜂搶肥沃的地,其他較貧瘠的地根本不值幾文錢,曲氏幾代祖先卻只要有人肯賣他們就買。」鞏加法把曲氏致富的故事告訴我。

    而幾十年後的今天,事實證明曲氏的祖先是對的。每一塊地的價值比幾年前都不知翻過幾十倍了,就連當年無人踏至的山坡地都成了遍地黃金。

    「而你,又是怎麼來到曲氏的?」我問。

    他笑,那雙眼睛像一對溫柔的陷阱。這個男人無時無刻不在引人注意。

    「俗話說富不過三代,這是有道理的。曲氏這一代的接班人並不像他的祖先一樣深富野心謀略,他需要一個野心家來幫助他穩住事業。」

    我失笑,「野心家路上不知凡幾,怎會剛好選上你鞏才子?難道是你的履歷表寫得特別好?」

    鞏加法一伸懶腰,將整個人掛在鞦韆上,「你知道這年頭,一個人的成就並不在於他可以做什麼,而是,他認識什麼人。」他對我眨眨眼,「我運氣好,這一代曲氏的少主正是我在美國的同班同學。」

    這位曲氏的少主名叫曲多年,下有一妹名為曲多麗。曲家就這兩個寶貝,個個都聰穎過人,也早早就被送到美國留學。但是,聰明人不一定是適合做生意的人。

    曲多麗喜歡拉小提琴,於是就被送到紐約念音樂。曲多年有藝術家脾氣,他的第一志願是畫畫,但是卻被強迫念了商。

    商學院的冷酷課程與藝術家格格不入,曲多年在商學院的生活過得極為抑鬱,不僅功課念得零零落落,朋友也沒幾個。好在遇見了鞏加法。

    不僅如此,鞏加法還「正好」跟曲多年一同修了很多門課,「正好」有機會幫他抄筆記,「正好」表現了他的能力,當然啦,也「正好」需要一個工作。

    對於我的這些解釋,鞏加法很不以為然,「哎,各取所需嘛!說得這樣難聽。想想看,若不是我一路幫著他,他搞不好還沒混畢業呢!幫人幫到底,送佛送上天,要是我這時離開他,曲氏集團一定大亂。」他笑嘻嘻地說。

    鞏加法一拍我的腦袋,「得了吧,我這滿肚子道理都是騙別人的,從來都拐不了你。」

    嘿嘿。我得意地笑了。

    那一刻的我的確是沒有想得太多,但是曲氏集團的確在這個會議過後宣佈這個案子暫停。令我驚訝的是曲氏在宣佈案子取消之際,連帶也表示願意長期與我們公司合作。這個決定令彭祥與圓圓雀躍不已,也就寬宏大量地原諒了我。

    更令人驚訝的是,我並不知道再過幾個星期,我當日所說的話對曲氏企業產生了特大的影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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