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竇為你開 第七章
    超奇怪的畫面。  

    因為恩恩說希望和爸爸媽媽一起共進豪華晚餐,為了寶貝兒子的心願,溫冠威跟楊  俐都必須出席,而有楊俐就少不了季聖理,於是形成現在四人聚坐的場景。從闔家團圓  的角度來看,怎麼都多了一位不速之客。  

    為什麼他要在這裡?或者,這傢伙怎不識相點滾呢?季聖理和溫冠威同時認為這頓  飯有對方存在是很殺風景的事。  

    『季先生,上次的誤會很抱歉,是我失禮了。』溫冠威落落大方,展現音樂家的修  養。  

    季聖理可沒忽略他帶刺的目光,客套地牽揚嘴角。『哪裡。』  

    『請你體諒我做父親的心情,不要放在心上。』  

    『我明白。』  

    『是嗎?那太好了。沒做過父親的人是不懂得當父親的,我還擔心以你的年紀要體  會我的感受可能有些困難,看樣子你思想比較早熟。』  

    季聖理放下酒杯。除非他是傻瓜才會聽不出言下之意,受不了,都這年頭了,思想  古板的人種還是很多,又一個拿他年紀作文章的人,想拉開他和楊俐的距離。膚淺!會  作這種邏輯思考的通常都是四肢發達的典範或者私心作祟——溫冠威八成是後者。  

    『你說的很對。智慧是與智商成正比,和年齡的增長倒不一定有關係。』他笑笑。  

    『我是比較早熟。』  

    溫冠威的眸光變暗,冷望著他,淡淡一笑。『聽小俐說你是位建築師。』  

    『是的。』  

    『真是青年才俊,我在世界各地也認識不少建築界的朋友,看過許多頂尖的設計,  也算薄有研究,希望有機會能欣賞你的傑作。』  

    『你客氣了。』  

    『但願不會失望才好。』  

    心裡就算再不爽,季聖理還是非常高桿地保持臉上笑容。『彼此彼此,我一定也會  拜聆溫先生「世界級」的演出。』『音樂就不是每個人都能懂了。』  

    『關鍵主要在於演奏者的技巧。』  

    聽不見對話內容的人一定以為正在進行愉快的交談。兩人都非常有禮地微笑,話中  的暗刺卻一根也不少,較勁意味濃厚。  

    溫冠威有企圖,他現在十分確定。  

    這個季聖理很不容易應付。  

    最尷尬的人莫過楊俐了,這種對立的場面正是她最害怕見到的,季聖理容易吃醋,  溫冠威擔心兒子叫別人爸爸,兩個男人都不可能喜歡對方。  

    她覺得自己好像夾心餅乾。  

    『有沒有人要冰淇淋?』她決定緩和一下氣氛。  

    『我要!』恩恩舉手。  

    『我也要。』季聖理道,很捧場。『鮮純草莓加香檳葡萄加瑞士巧克力口味。』  

    『那就要三份。』  

    『兩份。』溫冠威向服務生更正,轉過來佯怒地對楊俐皺眉,又寵愛地微笑。『你  體質屬寒,現在又是冬天,吃什麼冰淇淋?不可以。』  

    楊俐妥協地收手,像聽話的孩子。『我忘了,那我的不用了。』  

    『你不能吃冰?』  

    『季先生不知道?!』溫冠威『非常』驚訝的樣子。『小俐身體上要注意的地方還  有很多呢,比方吃蝦子會過敏,喝氣泡飲料容易胃酸,搭飛機一定要帶暈機藥,還有不  敢坐摩托車等等,這些都是她的弱點。』他洋洋灑灑列了一串。  

    季聖理是真的都不知道。她不敢坐摩托車?那他上回不把她給嚇壞了!  

    『偏偏她又迷糊,以前都得要我提醒,這是身為丈夫的重要工作。』溫冠威繼續說  著:『可能你們認識不久吧,所以這些事沒告訴你。』  

    這傢伙故意的嗎?一副炫耀的語氣。季聖理不管他,拉著楊俐。  

    『我會好好記住的。』  

    『不用了,我自己的身體自己會注意。』她又不是小孩子。單身這三年不都過來了  嗎?何況當年溫冠威總是在國外跑,哪真有什麼時間照顧她。  

    『你的身體也是我的責任,你的健康就是我的幸福。』季聖理好自然就說出這麼肉  麻的情話。  

    『你……』楊俐紅了臉,忍不住窩心地笑了。  

    看在一旁的溫冠威眼裡著實很不是滋味,原來她就是這樣子給人迷惑的!  

    四周悠緩的音樂此時結束,小提琴有力的弦音響起,輕揚的旋律繼而飄轉,迴盪人  心。  

    溫冠威精神一振,驚喜地看著楊俐。『小俐!』  

    『這曲子——』  

    『你還記得嗎?』  

    幹嘛,發生什麼事了?季聖理左右看看,不知道又有何狀況。  

    『這是佛俐茲。克萊斯勒的小品「愛之喜」。』看他的音癡樣,溫冠威索性解釋,  帶著緬懷幸福的表情。『我和小俐相識的第一首曲子。』正是當年他在演奏會上的開幕  曲,也揭開他和楊俐的愛情。  

    『媽,那兒有人在跳舞耶!』恩恩興奮地指著中央舞池。  

    溫冠威露出期待。『季先生,不好意思,我的「前妻」借一下好嗎?』  

    『做什麼?』  

    『我想請她跳舞。』  

    『跳舞?不要,我不想。』楊俐一聽馬上搖手。  

    『有什麼關係呢?出來吃飯放輕鬆點,我們以前不也常這樣。恩恩,媽媽跳舞的樣  子很美喔。』  

    『真的嗎?』  

    『想不想看?』  

    『想!我想看媽媽跟爸爸一起跳。』恩恩很難得有如此渴求的眼神,搖著楊俐。  

    『媽媽去嘛。』  

    『這……』她遲疑地望向季聖理。如果要跳舞,她想跟聖理跳。  

    這是她和溫冠威的定情曲,意義非凡,他心裡不酸才怪。  

    『好呀,飯後運動有何不可,我也想看。』偏偏季聖理表現出來的和心思完全不一  樣,大方得很。  

    原因很簡單,並非他風度太好,而是他不但是樂癡,更是個舞癡!  

    何況恩恩都開口了,季聖理怎麼好掃興,破壞已經不很和諧的氣氛,只好忍痛將她  割讓幾分鐘了。  

    『小俐。』  

    楊俐於是伸出手,讓溫冠威握住。相偕步入舞池,他們的形影相稱,舞步有著久遠  的默契,果然如溫冠威所言——相當地優美。  

    要說季聖理不吃味是騙人的,他眼光緊緊隨著他們移動,在乎得半死。  

    必須承認,他怕溫冠威。  

    他佔有太多優勢了!在他出現之前,季聖理如沐春風,正感覺自己是全世界最幸福  得意的男人,情路絲毫不見阻礙。但是溫冠威一現身他就莫名其妙硬生生地給比了下去  ,認識楊俐沒有他久,瞭解楊俐沒有他多,尤其他們做過三年夫妻,共有一個兒子……  環境完全有利於他,加上季聖理看穿了溫冠威此番回國的意圖——他要妻兒重回身邊。  

    楊俐怎麼會看不出來呢?他有好強的危機感!  

    許是感受到他的不安,恩恩圓圓的眼睛瞅著他看。季聖理手肘勾成圈圈,繞住他肩  膀。  

    『恩恩,你今天都沒和我說話,還生叔叔的氣?』  

    『沒有。』  

    『那你幹嘛不理我?』  

    恩恩從自己杯中挖一匙吃剩的冰淇淋,放到季聖理的杯子裡。『分你。』  

    用這個和好?有點噁心,不過他還是很感動。『謝謝。』  

    『不客氣。』恩恩示意他將注意力拉回舞池中,分享美麗的畫面。『叔叔,爸爸和  媽媽是不是跳得很好看?』  

    『……嗯。』這是季聖理最不想承認的。  

    『童話故事的王子跟公主一定也是這樣。』恩恩稚嫩的臉上寫著幸福,一種期盼已  久的滿足,小臉忽然一整。『如果爸爸回來就好了。』  

    季聖理怔愣,低頭看他。  

    『那麼爸爸和媽媽我就兩個都有了,別人不會再笑我。』  

    『恩恩想要爸爸?』  

    『當然想啊。』  

    他再人小鬼大,也只是個六歲小孩,當然也渴望有小孩最需要的一個完整的家庭。  

    季聖理端凝著他充滿希冀的眼睛,忽然明白了,恩恩……是故意配合溫冠威的?  

    『你希望爸爸和媽媽在一起?』  

    恩恩用力點頭。  

    『叔叔……也可以當恩恩的爸爸。』  

    他仰起小臉,和季聖理認真的眼睛對望,心中的天秤擺上兩個人——『不要。』  ???『沒想到會有這一天,和你跳舞還得先徵求別的男人同意。』溫冠威摟著楊  俐,無奈地笑道。  

    『時間總是會帶來變化的。』楊俐說。『我們的人生都不一樣了。』  

    『在我眼中你沒有變,一直都是我認識的小俐。』  

    『冠威——』  

    『我知道。』他看她的表情就明白她想說什麼了。『我讓你為難了是嗎?我不是故  意的,小俐。你也知道我們在一起能聊的就是過去共有的回憶,那些對我而言是很難忘  的,我一直珍惜,今天的聚會我覺得很開心,不知不覺就重提往事,不是存心害你困擾  的。』  

    『你明知道這些「回憶」聖理都無法加入。』  

    『如果季先生有任何不悅,我很抱歉。』他語態誠懇,不過這並不能夠解釋他和季  聖理話鋒的對仗。  

    『你不喜歡他,對不對?』楊俐坦白地問。  

    廢話!  

    『可能是危機意識作祟吧,我有點不安,怕在恩恩心中的地位會動搖,被人取代,  所以言語上難免不客氣了些,我對他沒有成見。』  

    『你的地位不會被動搖的,你永遠都是恩恩的父親。』  

    溫冠威頗為感激地點頭。『聽到這句話真好,謝謝你,小俐。我會調整的,不會再  有方纔的失言。』  

    他求好的溫和姿態讓楊俐放心了許多。她最需要的就是他們雙方善意且理性地尊重  彼此的存在,溫冠威現在就很有風度地表達這分意志,她相信季聖理也不會有問題。  

    『冠威,我也要說謝謝你。』  

    他微笑。『為什麼?』  

    『雖然夫妻的緣分盡了,但是我們還能擁有友情,這很可貴。』  

    他一靜,心中愧感。『小俐,是我對不起你,我——』  

    『過去的事不要再提了,是我們緣分淺薄,我沒有怪過你。何況你留下了恩恩,他  是最棒的禮物。』  

    『我希望你幸福。』  

    『我會的,謝謝你的祝福。』  

    祝福?他是……溫冠威唇一凜,看著曾經是他所有的妻,如今只能作朋友的女子,  他晚了一步回來,現在擁有她的——是別的男人的胸懷。  

    就只差一步……他默默揣著心思,揚起了嘴角,盡量讓笑容看起來真心自然。『是  呀,祝你幸福。』  

    舞曲已盡,短暫的旋律如他們短暫的婚姻,有過交集,也已結束。  

    楊俐轉身走回座位,她的笑臉對著季聖理,只是距離有點遠,他沒有回應,她也看  不見他黯然的神情。  ???晚上恩恩就到溫冠威那兒去了,他答應為兒子拉一首卡通歌。  

    季聖理搭楊俐的便車回家。難得沒有恩恩卡在中間作梗,他卻反常地不把握良機,  一路沉默,氣氛煞是鬱悶。  

    『聖理,你是不是不開心?』楊俐問。  

    『沒有。』  

    『可是你從上車到現在一直不說話,在想什麼?』  

    他支著下巴。『我在想,自己有多少勝算。』  

    『勝算?』  

    『對呀。』敗數這麼多,不想辦法扳回怎麼行,連恩恩都表明立場了——站在他親  爹那邊,季聖理只能自力救濟。『我太喜歡你了,把你讓出去我會很痛苦的。』  

    『讓給誰?沒有人要搶我。』  

    『當然有。』  

    『你說冠威?聖理,你還在煩惱?』  

    『他曾是你丈夫,你會看不出來他在想什麼?』都這麼明顯了。  

    『你太敏感了。』這卻是楊俐的回答。  

    『我沒有喔。』  

    她可以理解他的不安情緒,心裡也有一絲被珍視的甜蜜,不過他的懷疑著實有點無  理。『聖理,如果冠威還想要我,當年我們不會離婚。』  

    『人的想法會改變。』  

    她歎息。『你知道我不能拒絕他的接觸,恩恩需要爸爸。』  

    他知道,他也明白,這個身份是他永遠也無法替代的!血親——是世上最牢緊的牽  系,不可能斷,也不可能換。  

    就因為這樣他才處境堪虞。  

    『我看到你們跳舞的樣子了。』  

    『跳舞?是你鼓勵的。』  

    『我可沒鼓勵他把手摟在你的腰上。』  

    『跳舞本來就會這樣。』  

    『我也沒有鼓勵他摟得那麼緊。』  

    『你果然在吃醋!』  

    『因為我是正常的男人!』  

    楊俐一靜。『我不要和你吵架。』  

    『很好,反正我家也到了。』  

    她停車,兩人留在位置上,不動也不語。  

    季聖理真不喜歡這樣,愈小心翼翼反而愈容易失去,他方寸漸亂。  

    『吵架也是一種溝通方法。』  

    『聖理。』她希望可以做些什麼,只要讓他安心。『你是不是有話問我?』  

    他專注地看她,半晌,輕輕開口:『我想知道你的心裡,還有沒有他?』  ???楊俐沒有回答這個問題。因為她已經回答過了。  

    季聖理幾乎是一開口就馬上後悔,他覺得自己很混蛋。問這種問題不僅表示對她沒  有信心,也失去了對自己的自信。  

    他愈來愈不對勁了,莫非真是缺乏考驗?  

    『小季,你中午空出來的便當我就接收了。』小成推了椅子滑過來。  

    『我的便當為什麼會空出來?』  

    他指指玻璃門邊,頗為艷羨的表情,又滑回去。  

    『聖理。』  

    楊俐!他對小成比了個OK的手勢。  

    『怎麼了?』  

    『沒事,只是想來找你。』楊俐一身素白,搭著酒紅色的毛料外套,外套上是他送  的果凍別針。  

    季聖理瞪著那顆小巧可愛的粉紅心,牽起她的手,帶她到附近的公園去。  

    他的手心很暖,力道很牢,楊俐跟在他身後,終於問:『你失蹤好幾天了,為什麼  ?』那晚之後他就沒再現身,害她擔心出了什麼事。  

    季聖理停下來。『我心虛。』  

    『幹嘛心虛?』  

    他轉身。『你沒生氣?』  

    『沒有。』  

    這就是楊俐,她有最柔軟的好脾氣,所以他更覺得慚愧。『我說了很過分的話。』  

    她看他一眼,沉默下來。  

    果然傷到她了。  

    『我要去巡一處工地,陪我好嗎?』他問。  

    『好。』  

    這件案子是一處住宅社區,剛好中午了,工人們都去休息用餐,監工也不在,一片  空蕩蕩。  

    『聖理,沒有人。』  

    『沒關係。』他計量了樑柱的高度與隔距,拉著她往裡走。『上去看看,小心!』  

    地上散實著許多裝飾的瓦片和磁磚,還有雜七雜八的東西,楊俐差點踩到一隻玻璃  瓶。  

    『施工中,請多包涵。』  

    她笑笑,卻見季聖理彎下了身。  

    『上來。』  

    『聖理!』  

    『上來嘛,我還沒有背過你呢。』他自顧自將她攬到肩背上,就這樣勤奮地爬上樓  梯。  

    『放我下來,好丟臉喔!』楊俐低喊。  

    『才不會。』  

    怎麼不會,讓旁人看到一定會被笑的,她還怎麼做人。不過……他的背靠起來真的  好舒服,很寬、很平。拗不過他的堅持了,楊俐慢慢摟住他頸子,把臉貼在厚軟的羊毛  背心上,隱約聽著季聖理平穩的心跳。  

    幸福的觸感,層層醞釀。  

    『我很重?』  

    『有一點。』  

    一般男人敢說這種話大概都會得到一記爆栗作報答,而楊俐只是輕笑。『你真誠實  。』  

    『真的只有一點點。』他又走了兩步,停住。  

    『這個窗戶好特別。』她注意到,是八角形的。有稜有角的形狀並不突兀,反而與  空間形成一種奇異的協調。  

    『玻璃更特別,是新進材質,利用折射的原理可以強化及減弱不同時間的光線,使  室內亮度均勻。』季聖理一邊講解一邊走到窗前,玻璃窗上不甚清晰地映著兩人極為親  密的身影。『抱歉。』他突然說。  

    『嗯?』  

    『我不應該問那種話的。我很不安,真的很不安。』愛情醉人也惱人,他不曾這樣  患得患失地。『溫冠威的存在——令我緊張。』  

    『聖理。』她抱緊他。『你怕我不要你?』  

    『很怕。』他坦白。『我不是自卑,也不是多疑,只是他與你相識在前、相戀在前  ,我有一種落人一步的遺憾,我討厭他知道的你比我還多,討厭你和他共有的回憶比我  還濃,我很介意,我不甘心——』  

    楊俐的食指伸到面前,點住他的嘴唇。  

    季聖理停住話,一會兒後。『我嫉妒,所以才會那麼說,對不起。』  

    原來他是如此恐慌,因為太在乎她。  

    他卻不懂呀,女人的心,一次只為一人悸動。  

    她將臉貼住他的面頰。『我的心裡,現在只有你。』  

    他微微側首和她目光相對,看到美麗的眼中漾滿了回應他的深情。  

    『你安心了嗎?』她牢牢勾著他脖子。  

    季聖理笑了,玻璃窗前映著他們相吻的甜蜜鏡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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