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立晴光國民小學,六年五班。
岳可期是這班上的頭頭。
她紮著兩條普通的馬尾,身穿白衣藍裙的吊帶制服,個子不是很高,長得不是很壯,臉蛋不是很可愛,小學前五年的學業成績不是很優秀——事實上還有點爛,完全像一般平凡的小學生,不過她一直都是班上的頭頭,同學眼中的中心人物。
瞧,才開學第一天,有人已經急著對她宣告忠誠了。
「岳可期,這學期我還是要選你當班長!」
「好啊。」她笑瞇瞇地接受對方的熱情,在新教室隨便找了個位置,放下書包坐好。
「岳可期,自然科學實驗我們一組。」另一個同學湊過來,大大的眼睛眨巴眨巴。
她怎麼忍心拒絕呢。「那有什麼問題。」
「耶!」同學目的達成,高興不已。
又有兩個帥氣的小男生也走到她桌子前。「岳可期,今天只上半天課,放學去打球。」
「我要回家吃飯,晚一點吧,兩點見。」她低著頭,邊答邊拿出紙筆,開始忙碌起來。
小男生雙雙點頭。「要來哦。」
「岳可期,那打完球你來我家玩好不好?我媽給我買了新電玩。」又一位擠到她身邊。
「真的?好呀。啊,誰的暑假作業借我抄,我有幾題數學來不及寫。」其實是偷懶。話剛說完,七八本作業簿立刻大方地在她桌上攤開。「嘿嘿,謝啦。」
對小學生來說,這種被眾人包圍簇擁的場面著實壯觀,但在五班卻是稀鬆平常,而且主角總是同一個,只要她一進教室就開始熱鬧起來。
「岳可期,這學期我想坐你旁邊。」又有人開口。
「啊,人家剛要說——」
她小臉抽空抬起,正要調解,一本作業簿凌空壓來,疊在其他同學的本子上,上面的試題做得整齊又乾淨,和岳可期筆下的「擦痕纍纍」形成強烈對比。
「不行,我跟她上學期就約好了,這位置是我的。」五班的資優生,也是副班長的林令心非常鴨霸,一屁股就在岳可期旁邊的椅子坐下。「抄我的,我的答案不會錯。」
「林令心,你好詐喔!」
「岳可期,你怎麼每次都跟她約好,人家也想跟你坐。」
岳可期十分無辜。「因為她先跟我約定了嘛。」
「因為我跟岳可期是『麻吉』的,懂不懂?」林令心把手搭到她肩上,得意地說。
「我們班上誰跟她不麻吉!」
「那我跟她是麻吉中的麻吉,所謂焦不離孟、孟不離焦,懂不懂?」
「聽不懂。」岳可期非常誠實。
林令心拐她一下。「反正人家要跟你坐!」
「不公平。」有人抗議。
「好啦,對不起嘛,那我只有一個人怎麼辦?不要吵了,下午我們一起去打球。」
「才不要!下午太陽那麼大,會曬黑而且還會流很多汗,臭死了。」幾個小女生皺著鼻子馬上拒絕,對這提議一點也沒興趣。
「哼,臭的是你們女生,不可以來。」男生也不歡迎。
「我也是女生耶。」岳可期說。
「你又不一樣。」她打起球來比男生還狠還准,超厲害的,是他們的王牌。
「好吧,那晚一點去找曾孟家,他有新電玩。」
曾孟家聽了怪叫,推推眼鏡搖搖手:「岳可期,那些都是我的寶貝,是你我才給玩的。」別人連碰都別想。
「小氣鬼,我們也不稀罕。」
真難搞定耶。「好啦好啦,那再晚一點,來我家玩總行了吧?我家什麼都可以碰。」
一聽到去她家,終於都點頭了。
「我們帶娃娃去。」
「還有餅乾,來玩英國下午茶。」
「都幾年級了,好幼稚喔,做作。」男生不屑地說。
「閉嘴啦。」
真的都乖乖沒聲了,岳可期這才滿意地低頭專心趕作業。她一直玩到了暑假剩最後三天才想到趕工,累到昨晚差點沒死在書桌上,結果還是來不及寫完,臭老哥!也不多少幫幫忙。
「好棒喔,可期,你就是這麼教大家服氣!」林令心身為資優生,但最崇拜的人竟是這從沒爬進前二十名的岳可期,她是打從心裡喜歡她,忍不住來個抱抱。
「松一點,我手不能動了。」
「我幫你寫。」林令心頭靠在她肩膀上。
她也很想。「不行啦,老師會認出來的。」她的狗字和令心的簪花一辨即知。
「那我幫你加油!」
「謝謝。」
「可期,再下學期,我還是要跟你坐一起。」
岳可期轉頭給她一個可人的笑,彎著眼:「好啊!」
這就是岳可期,六年五班的風雲人物。她長得不是超美麗,功課不是一級棒——再註明一次,是有點爛。但是同學都喜歡她,因為她樣樣精通——球打得好、跑步跑得快、電動遊戲打通關、小女生的玩意兒也很愛,吃喝玩樂可以說是無一不行,加上開朗坦率好商量的個性,和每個人都處得來;男生當她是哥兒們,女生當她是姐妹,大家都愛找她玩。
其它班級都是選出成績最好的同學當班長,她卻因為極佳的人緣而榮膺此位,這是六級年五班最特殊的地方。
因為有個特別的岳可期。
※※※
晴光國小六年五班。新的學校,新的班級。
早上第一節課,年輕的男導師面帶笑容地走進教室,身後跟了一個小男生。
「各位同學早,今天來了一位新同學,因為父親公司調職的關係從中部搬來台北,大家要好好和他相處,知道嗎?」
「好——」全班同學拉長聲音應答。
老師拍拍他:「程映-,這些就是你的新同學,跟大家介紹一下自己。」
小男生長得白白淨淨的,略顯瘦弱,他站在講台上掃了底下一眼,眉清目秀的臉龐面無表情,拿了粉筆在黑板上寫下自己的名字。
「就這樣?」
他點頭。
老師沒轍地皺眉,這小孩子安靜得緊,從方才在教職員室到現在沒聽到他開過口,年紀小小就這麼酷,傷腦筋耶。
「程同學比較害羞,不過相信他一定很希望和大家作好朋友;另外他的功課很好喔,老師看過他在以前學校的成績單,幾乎都是第一名,十分難得,同學們要和他相互切磋學習。」
「哼。」林令心的聲音很小,只有岳可期聽到。
「我看——你就坐那個位置好了,第三排最後還有一張空桌,班上原本四十二人剛剛好,你暫時先一個人坐吧,整張桌子都給你用。」
他低頭走到位置上,坐下。
「嘿,運氣不錯哦,在班長旁邊。班長,好好照顧新同學。」
「好。」沒有意外,岳可期這學期又當班長了。她和程映-的位置只隔了一條小走道,她好奇地打量新轉來的同班同學。「嗨!」
很親切的招呼聲,含著飽滿的友情指數,可是程映-只是斜睨了她一眼,連脖子都沒轉過來,又把視線調回去,冷淡得教人心寒!
「好狂。」林令心一手支著下巴,斜著頭說。
岳可期還是第一次遇到有人不理她的,奇了,他不想交朋友嗎?還是她看起來不誠懇?
程映-拿出課本專心上課,根本不再瞧她一眼。
※※※
好好相處?切磋學習?很難!
第一天上課,程映-就把自己弄得很沒人緣。
「程映-,你以前住中部哪裡?」第一節下課,有同學迫不及待地走過去跟他認識認識。
「台中。」再簡單不過的回答,聲音不高不低,聽不出一點熱情。
「台中市還是台中縣?」
「市。」這次更短了。
「台中市喔,我阿嬤也住那裡,我常回去玩,你住哪條路?」
他看對方一眼。「我已經搬家了。」
一把友誼的火苗就此熄滅。
「程映-,我們要去操場打球,你來不來?」第二節下課,有男生邀他加入活動。
他依然坐在自己的座位上。「不用了。」
「你不喜歡打躲避球?」
「我喜歡看書。」
臭屁!
「程映-,老師說你功課很好,那這題算數你教我好不好?」第三節下課,班上的小美女兼數學白癡溫宜宜,很有禮貌地向他請教功課,嗓音甜得可以搾出蜜。
「你不會?」
「嗯,好難喔。」她都得同學教個兩三次才懂。
「去問老師。」
溫宜宜的小臉冒出三條黑線。
到了第四節下課,午休時間,已經沒有人願意再接近他跟他說任何一句話了,那張沒表情的木頭臉、愛理不理的應對態度,看了就不爽!他以為他誰啊,大家是看他初來乍到人生地不熟的份上好意關照,他拿的那是什麼喬?稀罕,狂得二五八萬,沒見過這麼難親近的人!
沒有人想理他了,即使他長了一張漂亮的臉孔、功課頂呱呱(聽老師說的),也沒有同學要理他了。
除了岳可期。
「唉,程映——你最後那個字怎麼念?」
這個笨蛋。程映-懶得理她。
「。」林令心解答,一邊把自己餐盒裡的茄汁豬排撥到岳可期的餐盒內,換她不吃的青椒絲。
岳可期點個頭,又轉向他:「程映-,你好安靜。」
他照樣用眼角掃她一眼,繼續「安靜」地吃飯。
「他不喜歡別人跟他說話啦,可期,不用理他。」其他圍過來和她一起吃飯的女同學說,不想她也碰釘子。
但如果她不理,就不是廣結善緣的岳可期了。
「為什麼?程映-,你這樣會交不到朋友的。」
「有人就是天生孤僻,你管他。」林令心要她把注意力放回豐富的午餐上。
「對啊,好心跟他說話他還嫌你吵哩,你沒看到他剛剛那種態度。
「就是嘛,愛理不理的,過分!」幾個小女生都碰了一鼻子灰,虧她們第一眼還覺得他很賞心悅目,現在完全推翻了。
同學的怨言程映-彷彿充耳未聞,處在同一間教室,他卻像個局外人。
天生孤僻的人正是岳可期最看不過去的,他愈不理她,她偏偏就對他愈有興趣。
「程映-,不是這樣的吧,你只是和大家不熟所以害羞,對不對?」她天真地問。
他這次連斜眼看她都懶了。用完午餐,程映-起身走出教室,岳可期眼光跟著他,湯匙一放也要過去。
「你飯不吃啦?」林令心瞪著被她遺棄的豬排,惋惜地喊。
「他對你們起碼還愛理不理,可是我跟他說了兩次話他連理也不理我,不公平!我要問他為什麼。」她受不了這麼被忽視,好歹他也哼一聲呀。
程映-沒走到哪,就在走廊的洗手台洗手,他搓著肥皂泡泡,岳可期站到他旁邊,這男生果然瘦弱,還矮了她半個頭,她兩手叉腰:
「你水土不服嗎?」
他洗淨手,把水龍頭關緊,掏出手帕擦乾。這個女生——好煩。
「我很好。」他回她的話了,聲音和他的態度一樣冷淡。
「可是我看你並不喜歡這裡。你才來半天,已經快把同學得罪光了,這樣會沒有朋友的。」
沒有就沒有。
「我沒想得罪他們。」可是他的表情也不覺得在乎。
「那你幹嘛不理人?」
「我沒有不理人。」
「你就不理我啊。」岳可期指著自己。
這個女生——好吵。
程映-終於正眼看她,兩人眼睛對著眼睛,視線呈輕度傾斜,他看著她的鵝蛋臉,臉上有一對活潑的濃眉,單眼皮靈活的大眼,俏挺的鼻樑以及紅潤寬闊的嘴唇,完全一副健康活骨的模樣。
「因為你看起來很愛講話。」他說,把手插進褲袋裡。「如果我理你,你可能會沒完沒了。」
「我?」她的話的確不少沒錯,可是——
「我討厭別人沒事煩我,特別是女生。」他冷淡說完,劃好了距離感,便進教室回到位置上,再也不理岳可期了。
岳可期的手指還指在自己的鼻子上,才轉眼他的人就閃開了,她眼光跟著程映-,人生第一次嘗到挫折感。
真不敢相信,一向吃得開的她,居然有人嫌她煩!
這個新同學,果然不怎麼討人喜歡。
※※※
「又當班長,可期,你是爸爸的驕傲!」卸下二線一星的警官制服,難得有空回家吃飯的岳尊典換上清涼的汗衫和運動短褲,手裡捧著碗筷十分欣慰地衝著小女兒笑,夾給她一隻大雞腿。
「我們可期呀,已經連續三個學期作班長了唷!」周嫻嬌小的身子圍著圍裙,上面是小鹿斑比的圖案,她端湯上桌,低頭親了女兒一下。
岳可期並不覺得當班長有什麼得意的,同學選她就作啦,不過看見父母開心的反應,她也跟著露出笑容。
「是啊,她大概是全台灣國民小學唯一一個老在及格邊緣掙扎的班長。」坐在她對面扒飯的帥氣少年扯後腿地笑道。
「我哪有!」
「喔,那是在第一名附近徘徊——從後面數過來。」
「哥!」岳可期吹鬍子瞪眼,因為他說對了。
「你真是奇葩。」岳彥期晃著頭,一邊迅速跟她搶菜,他正進入發育期。
「那有什麼關係,成績不代表一切,何況可期除了功課差一些,其它表現都很出色,尤其她班上的同學都好喜歡她呢。」女兒是自己生的最好,周嫻一點也不嫌棄可期慘不忍睹的學業成績。
岳彥期笑了笑,不說話。母親當然不嫌,因為要怪得怪到遺傳不好,據說她自己學生時代的成績單也是不忍卒睹。
「你說是不是,老公?」
「我這個女兒啊,就是有人緣……」岳尊典驕傲地說。
顯然這個家庭裡弄瓦比弄璋強,好一對獨特的父母。
「不過功課若是能再進步一點,就更讓爸爸感動了,這一點要跟哥哥多學習。」
呃,前兩行那句話撤回。
「我已經很努力了嘛。」岳可期搖搖頭,拿自己也沒辦法的樣子。
「要她達到我的水準是強人所難。」岳彥期也不客氣。
「那你就幫幫她啊。」周嫻數落几子。
「那就是強我所難了。」
「哥,你真壞!」
他笑出白牙,承認:「所以我的人緣沒你好,班上的同學可不是每個都喜歡我哩。」
「說到同學,我們班上今天轉來了一位新同學。」
「這麼巧,我們學校今天也有兩名轉學生,一來就轟動。」岳彥期隨意提起。他就讀的國中就在岳可期學校附近,現在是國二生。
「可期,那你有沒有好好照顧人家?」周嫻提醒女兒身為班長應盡的職責,她一向最看重人際關係,這是岳家的家庭教育。
「媽是問你有沒有發揮雞婆精神——」岳彥期剛說完就挨了一耙子,他摸摸自己的後腦勺:「我吃飽了。」
她還真的被嫌雞婆。「照顧?他才不需要我照顧咧,跟他說話都不太理人,而且他討厭女生。」
「是男孩子?」
「對。」
「那他一定不會討厭你。」女兒是自己生的最好,岳尊典很有信心。
「就是呀,可期,要跟新同學作朋友哦。」周嫻笑瞇瞇地對女兒說。
岳可期咬著筷子,想起程映-那張冷淡的臉,和他對她說過的話。
有點難耶……
吃過飯洗完澡,岳可期鑽到哥哥房間跟他搶電視。
「我要看八點檔。」
「去客廳。」
「媽在看她的卡通錄影帶啦。」而且是那種八百年前的白雪公主、灰姑娘。
「我也要看我的節目。」岳彥期雙手伸到頸後枕著頭,長腿舒服地擺到小茶几上。他和岳可期長得都像父親膿眉大眼,都有一雙漂亮的單眼皮和修長的身材,性情開朗外放;不過比起妹妹,岳彥期的腦袋可靈光多了。
岳可期坐到他旁邊,足球賽是不錯,可是配上嘰裡呱啦的英語球評就聽得她頭昏腦脹。「不要看這個,反正你也聽不懂。」
「誰說的,要不要我翻一段給你聽?」岳彥期脫她,一副了不起的狂樣。
「不要,我要看我的八點檔。」
「小孩子看那些濫情的東西幹什麼,回你的房間去做功課,你還沒寫對吧?」他篤定地揚眉。
「你自己還不是。」她嘟嚷。
「跟我比?天才是不用按時寫作業的。」
「嗯……我看完就會去寫。」
「不要,你現在就去。」
「不要。」
他拉下臉。「你比歐巴桑還番耶。」
「你都不讓我!」
「我不欺負你就不錯了。」岳彥期一點友愛精神都沒有。
「哥!」她叉腰瞪眼。
「幹嘛?」
岳可期瞪了他一會兒。「我會不會覺得我很煩?」
岳彥期看她認真嚴肅的表情,失笑了。「你從出生至今蹂躪了我十二年,現在才良心發現?」
「人家跟你說真的!」
「幹嘛啦,你被誰刺激了?」
「就我們班上那個新同學啊,他叫我不要跟他說話耶。」這對她確實是不小的刺激。
「不說就不說,稀罕。你反正人緣好得很,不差他一個。」這算什麼鳥刺激,根本是雞毛蒜皮而已,小朋友就是小朋友。
「可是我想跟他說話呀。」
「那就說啊,你講一句不理、講兩句不理,那講一百句他總要應上幾聲了吧?不會真被你給煩死的。」岳彥期白白眼,老妹真的很無聊。
「對喔!」她恍然大悟。
「你也真奇怪,何必非要去惹他?」媽把她教得太雞婆了。
岳可期當然有她的理由,她坦率地說:「因為他不理我,我就愈想跟他作朋友。」
※※※
是的,她就是這麼雞婆。「程映-,這裡這裡。」
程映-板著一張臉,心不甘情不願地被岳可期拖著,好好的午飯時間她卻拉著他在學校裡到處跑,也沒問他肯不肯跟,莫名其妙。
「哪,這裡是學校的閱覽室,你可以借到小牛頓、講義和各種世界名著的兒童版。」她熱心地向他介紹。
「喔。」
「我自己是很少來,不過聽說你喜歡看書,所以帶你來認路。」
「喔。」他的聲音敷衍。
「還有,自然教室在這,操場在後面,游泳池在隔壁,不過這學期不上游泳課。」她拉著他的手四處繞,熟悉學校環境。「這樣你都知道了吧?」
「嗯。」
「你會喜歡這裡的。」
他不與置評。
岳可期回頭,給他一個大大的笑容:「好了,我們去吃午飯!」
程映-以為可以擺脫她回教室了,結果岳可期卻把他拖到學校角落一棵榕樹底下,拍拍裙子席地而坐。
他用不太好看的表情對著她。
「坐啊,今天不要吃學校的午餐,你看,我帶了別的。」她獻寶地打開手裡的小花提袋,裡面有麵包、餅乾、水果和飲料,塞得滿滿的,正好兩個人份。「來啦來啦,別跟我客氣,我們一起吃。」她大方地邀請,拉著程映-的手也讓他坐下,吃的喝的都遞給他。
程映-用力、用力抽回自己的手,放在膝蓋上,冷淡的眼神照樣,看著岳可期。
怎麼會有這麼無聊的女生?
不理他的冷淡,岳可期決定要跟他交上朋友。沒道理嘛,世界上沒有人是不需要朋友的,她就不相信程映-會是例外。他一個人獨來獨往的一定也不快樂,他要不是受過傷就是真的太孤僻,她決定打破他的心防——連續劇的台詞是這樣說的。目前為止還沒有她交不上的朋友,主動示好是她對程映-的第一步。
可是效果似乎不太美滿,他還是那張撲克臉,她吱吱喳喳說了一堆話,得到的仍都是「嗯」、「喔」的淡然反應。
他真是太不可愛了!
「你笑一個行不行?」她忍不住說。目前為止還沒看他的表情出現過變化,太可惜了,他是她見過最好看的男生,五官的輪廓漂亮分明、皮膚白皙,有一種少見的貴氣,如果開朗一點不會有女生不理他的。
程映-不為所動。「那吃一口行不行?」岳可期不放棄。
他掃了一眼。「不。」
「都多說幾個字可不可以?我跟你講了這麼多你就只有嗯嗯喔喔的,好像我在演獨腳戲,你不要這麼冷漠嘛。」
他淡淡地脫看她。「那就不要跟我講話。」
這是什麼態度!
「我想跟你講話,你需要朋友。」
「不用你管。」
「程映-,你為什麼要拒人於千里之外?你的個性一直都是這樣嗎?這樣不太好吧。」岳可期歪頭歎氣。
「與你無關。」他的確一直是這樣,而且從未想過要改變。
岳可期真的被澆了一大盆冷水,說這什麼話,她是好意耶!不行,家訓難違,她丟開麵包握住他的手:「我告訴你,從今天起,我就是你的朋友。」
無聊。「這是你自己說的。」
不管他的反對。「那就這麼說定了。」
定她的頭。他的直覺沒錯,她正是那種會得寸進尺的女生,一理會她就真的沒完沒了,煩死人了。
「隨你便,不要再煩我了。」他站起身,拍拍草屑走人,拒絕繼續跟她辦這種低年級的家家酒。
「你要走了?我話還沒講完,午餐也還沒吃完呢。」
「你自己吃。」
「你去哪?回教室嗎?」她拉著她。
他看她,又看被她拖住的手,使勁抽回來。「男生廁所,你也要跟嗎?」
岳可期聽了變臉。「才不要呢,你這臭男生!」
「不要最好,你別接近我。」他說完走人,還是那張撲克臉。
「程映-——」無奈,只得看著他離去。
什麼嘛,怎麼……怎麼會有這麼不可愛的人!一點都不領她的情,岳可期看他離開的背影,懊惱地叉腰。
「原來你在這,我找了好久耶。」林令心突然從後面冒出,搭住岳可期的肩膀。「在幹什麼?野餐?居然不找我!」她受傷地埋怨。
「還不是因為程映-,我想要他改進一下態度,對大家友善些,結果他根本不領情!」白白糟蹋她的好意。
「他?不要管他啦,真是的。可期,你幹嘛跟誰都要作朋友?」林令心不屑地撤嘴,拿起餅乾啃了一口。「有人天生孤僻,我看他就是那種怪胎,別理他了,自討沒趣。」資優生和資優生對克,林令心對程映-很不友善。
是自討沒趣嗎?岳可期眨眼,可是他的疏離個性反而挑起她內心潛在的征服欲。就如老哥說的,一次不理兩次不理,總有一天他會領她的情吧?
想到那張清秀漂亮的撲克臉,她天生的熱情和使命感就禁不住翻騰氾濫,她要交上程映培-個朋友,起碼要看他露出笑容,一次也好。
她決定了。
「我跟他搞上——不對,是槓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