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附屬幼兒園
門口的小木板上刻寫著七個正楷字體,兩層樓高的建築,門面被佈置得非常童稚,很符合一般幼兒園的感覺。從正面望去,可經由敞開的窗戶看見裡面有小小的課桌椅,上面坐著一個又一個稚嫩的小孩。走廊外面設置了好幾個小方格的置物櫃,牆壁上繪製了一大片的玫瑰樹籐以及一些卡通圖案。教室前是一片草坪,從中點綴了幾叢樹叢,一條石板小路從門口連接到教室。
莫天邵打量著裡面的一切,在他眼裡,一切東西看來都是小小的,小走道、小草坪、放在教室門口前的小鞋子,連教室都顯得低矮,還包括他身前高度不及他胸口的小門。
他雙手環胸倚在門口。他來這裡的目的是她,他要確定她是不是就是他要找的人,如果她真是古雄的女兒,那麼他就要代他老爸報答她。他低斂著雙眸,深思這個問題。
報答?他要怎麼報答?老爸的意思是要送一筆錢以表謝意。錢?可以嗎?他隨即推翻這個早已決定的方法,他已經前後兩次領教了她的「骨氣」,把錢送到她面前,肯定又會原封不動的被退回來,順便又被斥責一番。
錢不行,那麼什麼可以呢?
早上他已經去她住的地方瞧過了,沒想到她住的老房子竟然離那宅子不遠。照他來看,她最需要的就是錢,偏偏那女人有那麼多不必要的骨氣,專跟錢過不去。
他眉頭微蹙,眼裡起了疑惑。是跟錢過不去,還是跟他過不去?他會對事情沒個答案還真是少見。
他重重吁了一口氣。不管是什麼,他都很難立刻解決這件事,尤其是那天之後,她肯定對他恨之入骨,他有些煩躁的往教室方向瞧去,或許她不想再見到他,這樣一來,事情會麻煩許多。
此時,搖鈴聲響,許多小孩子一窩蜂地跑了出來,莫天邵看見他們紛紛跑到教室的後面去,嘻笑聲從後面傳來。他沿著圍牆走到園後,後面是一大片的院子,設置了一些遊樂設施,好幾十個小孩互相嬉鬧追逐,其中有兩位顯然是幼教老師,也在那裡看顧著。其中一位瞧見了他,她起先有些疑惑,而後慢慢地朝他走來。
「這位先生,請問您是?」陳老師有絲緊張地問。在這個淳樸的鄉下地方,眼前的男人實在很突兀、很……她的腦子努力思索著恰當的形容詞,嗯……反正就是與她們這些人不一樣。
莫天邵收回視線,注視著在他面前顯得樸素的人,淡淡地問:「你們幾點下班?」
被問的陳老師顯然有些不知所措,不過她還是禮貌性的回答:「等到小朋友全被家長接回去後,我們就可以下班了。」
「需要很久嗎?」
「呃……小朋友全部離開的話,大概五點半吧。」
他別開目光,似乎在沉思。
身為幼教老師的職業本能,促使她熱心地繼續問:「先生,您是不是要找人?還是有什麼事?」
「你們一個月的薪水有多少?」他猝不及防地問出一個令人敏感的問題。
「呃?這個……」她再度不知所措。
不等她回答,他又問:「如果給你一筆意外之財,你接不接受?」
「啊?」她憨憨笑著,「如果有的話當然很好。」
他聽完後,向她微點了下頭,轉身離去,留下他身後一臉莫名其妙的人。
???
古音端坐在椅子上,桌前放了一堆彩色卡紙與一些美工用具,她正著手黏貼一些已經剪好的紙型。
「他還問我,我們一個月的薪水有多少呢!」兩個老師邊說邊聊地從教室外走進來。
「什麼?那你怎麼回答他?」小芬語氣顯得興奮又驚訝。
「我怎麼回答?我還沒有回答,他就接著問如果給你一筆意外之財,你接不接受。」
「什麼?」又是一聲驚呼,「難道他要給你一筆錢?」
「怎麼可能,世上哪有那種人!」
「說得也對!」她回應得非常起勁。
「你說,他問這些問題要做什麼?」
「我怎麼知道,說不定他是一時無聊。」
「不可能,他看起來不像。」她想了一下,接著繼續說:「他很像從大都市來的有錢人呢!」
「都市來的有錢人?也對!就因為富裕,日子太清閒了,所以淨想這些有的沒有的問題。」小芬興致勃勃地拉了把椅子到古音面前坐定。「古音,你知道剛剛陳老師遇到什麼了嗎?」
被喚作陳老師的人也一臉興致地湊近。
古音抬眸,溫婉地問:「遇到什麼?」
「她遇到一個奇怪的男人。」
「對呀,他還問了我幾個問題。」
兩人一唱一搭,非常搭調。
她順著她們的話接下去問:「什麼問題?」
「他問我說我們什麼時候下班,還問我們一個月薪水多少,最有趣的就是問我接不接受一筆意外之財。」
「哦?」她手仍不停地為紙型上膠、黏合,從臉上的神情看得出她的反應不若她面前的兩人。
「嗯!」小芬努力想要讓古音也同她們一樣對此事感興趣,她繼續說:「陳老師說他很不一樣,一看就知道很特別,她還說他看來像是從大都市來的有錢人。」
陳老師也附和著:「是呀!你沒看到所以不知道,那個人真的很特別。」
「是嗎?」她仍是淡淡的回應,拿著已經成型的可愛動物圖案,走到教室右邊的大片牆前,梭巡著適當的位置貼上。
陳老師轉頭看著她繼續說:「他很有魅力、很英俊、很像貴族呢!」
小芬忍不住笑了出來。「陳老師,你迷上他了,是不是?」
「沒有。」
古音貼好圖卡,回身走到桌前,剛好看到有些羞赧的陳老師鄭重其事地搖了搖頭。
「沒有?為什麼?」小芬彷彿不置信地問道。
「因為……」她支吾著,努力想著適當的說辭。「因為,雖然他很英俊,但是他好像會和我合不來,不!應該說是我看著他會有些害怕。」
「害怕?」
「嗯!」她重重地點了下頭。「就是有那種害怕、緊張的感覺。」
「看著一個好看的男人,多多少少都會有些緊張吧?」
「不只呢!我覺得他好像不是個好相處的人。你知道嗎?今天天氣明明有些冷,他竟然還穿著無袖的上衣。」
正收拾著紙張用具的手突然停下來,古音這才集中了注意力在她們的對話上。
「或許他不怕冷吧?」
「我也是這樣想。嗯,反正他是很特別的一個人就是了。」
兩位老師先後離開教室,而古音的動作則像是加了鐵鏈似的,變得沉重緩慢。
???
五點半了,站在門口目送走最後一個小孩後,天色已經暗下來,她在和其他老師一一打過招呼後,牽出腳踏車,緩緩地騎向歸途。
一路上,她腦子裡始終有一種不好的感覺,剛剛從同事談論間所聽到的那個男子,她一直擔心,或者說是預感,她覺得他會是那個她現在避之惟恐不及的人。如果真是他,那麼他有什麼目的?為什麼要探聽那些事?他是針對她的嗎?
不!她在心裡否決了這個想法。他不會是針對她的,他巴不得把所有他覺得無關緊要的人撇得越遠越好,所以,這跟她無關,她不用去擔心那些無謂的煩惱。說不定,那個男子根本不是他,那麼她現在想這些不是顯得多餘又庸人自擾嗎?
古音吐了口氣,把剛剛就一直壓在心頭的煩悶拋諸腦後。她踩著踏板,在轉了好幾個彎之後,路旁的景色寬闊開來,一畦畦的稻田展現在眼前,接著在她面前的路漸趨窄小,建築物也由樓房變成老舊的平房。
她轉進一條被田野包圍著的小路,整條路稀稀落落地零散分佈著幾棟紅瓦房子。她在其中一棟房子前停了下來,打開鐵門,把車安置在牆邊,轉身要關上門時,一道瘦高勁挺的人影赫然矗立在門前。
一時沒防備,她嚇得驚喘一聲,同時退了好幾步。待她看清來人是誰時,她的驚嚇仍沒減少,眼裡迅速升起警覺與防備,瞪視著眼前一臉高深莫測、冷眼盯視著她的男子。
「你來做什麼?」
「你不用這麼緊張。」他冰冷深沉的聲音穩穩的緩滑向她。「我只是要問個問題。」
「什麼問題?」自己的聲音竟然這麼緊繃,她不由自主地嚥了口口水,同時腦中浮現那天他壓著她,寬大有力的雙手撫過她的肌膚,以及他俯身在她胸前的畫面。她幾乎半是嫌惡、半是慌張地緊皺起眉,強逼自己把那畫面趕出腦海中,可是沒用!她困難的發現自己不僅做不到,而且竟連他撫摸她時的感覺都強烈地記得一清二楚!她握緊雙拳,腳像是生了根似的沒辦法前進或後退。
察覺不到她內心翻騰的情感,他仍幾近公事化的開口:「古雄是你父親嗎?」
她心漏跳了一拍。「你怎麼知道?」她喃喃問道,注意到他聽到這句話時,眼裡瞬間閃過一抹……好像是不耐煩?她喘了口氣,怕了那種眼神。不!她不應該害怕的,不管在他眼裡看到的是什麼,現在的她都不應該再有任何情緒上的波動。
幾秒的時間像過了幾分鐘之久,他不情願地開口:「果真是你父親,那麼你就是我要找的人。」他頓了一下,像在思索著下一句該怎麼開口。
古音卻聽得模模糊糊、不清不楚。
「聽著,我沒有惡意,」他謹慎地、像是怕她會馬上一口回絕似地說:「你父親生前曾經救了一個人,那個人想要報恩,所以托我來這裡找古雄的家人,而你是他的女兒,所以……」他停下來,之後僵硬地說出一段連他自己都覺得很可笑的話,「我是來幫你的。」他漆黑的瞳眸死瞪著她,準備應付她接下來任何會有的反應。
「幫我?」古音先是覺得莫名其妙,而後卻覺得好笑。他要幫她?
「你的幫助是什麼?如果我想得沒錯,你的意思大概就是拿一筆錢來幫我吧?」她幾乎可以肯定今天被談論的人就是他。
莫天邵表情不變,沉默地沒有否認。
「果真是這樣?」她不可思議地盯著他,「我不知道你有什麼目的,但是如果你覺得你非要把錢送人不可的話,那就去捐給慈善機構。現在,請你離開。」
他仍是紋風不動。「你大概沒聽懂我的話。你父親救了一個人的性命,現在那人想要為你們做一點事,就算是他有意拿錢資助你們,那也是應該的。」
「就算是我爸爸曾經幫助過他,那也是好幾年前的事,現在他已經去世,就沒有必要再提及那件事。」
「我受人之托,更何況我看得出來你很需要幫助。」
「沒有必要。」
「有沒有必要你應該比任何人都清楚。」
她有一會兒的沉默。「所以……」她凝視著他,「剛剛你到幼兒園調查,得知我的收入少得可憐,然後認定我需要幫助?」
「你知道我去過?」他眼一瞇,夾帶著霸氣,以質詢的口吻問:「為什麼不出來?」
「就算我知道也不會出去!」她胸脯忍不住上下起伏著。這人真是不可一世!「你以為……你以為我還會出現在你面前自取其辱嗎?」
這次換成他沉默了。「那一天的事,我……」他臉上難得透露出一絲侷促不安,一口氣憋在喉頭,沉甸甸的壓得他額際冒汗。「我向你道歉!」他緩緩的,聽在她耳裡像是咬牙切齒地吐出一句話。
兩人俱靜默下來。
對古音來說,他在她眼裡,一直都是隨性到幾乎稱得上狂妄的一個人,永遠可以讓人清楚地感受到那股冷漠與拒人於千里之外,既像冰又像火,脾氣冷熱不定,難以相處到讓人退避三舍心生畏意。這樣的人,現在竟然跟她道歉?
難為情!?
他,莫天邵,現在竟然會有這種要命的感覺?天知道他有多久沒說過這句話了!五年?十年?而他竟然在這個小鬼……喔!不,她是個貨真價實的女人,就算她現在被層層的衣服包裹住,他還是可以知道,在層層衣物下的她是多麼柔美。天!他在想什麼?在這種時候!
「如果你答應接受幫助。」他開口把自己已經飄遠的思緒拉回現實。「想想看,那對你、或對那個人而言,不會有任何損失,反而有益。他可以就此覺得安心,而你不用覺得過意不去或受之有愧,你大可光明正大地接受,那是他的心意,也是你父親應得的。你是他的女兒,接受父親遺留下來的東西是理所當然。」
她緩緩搖頭。「我不知道我爸爸曾經幫助過誰,不過聽你的口氣,他大概是個富翁吧,也許給點錢是他的心意,但是,我想我爸爸當時會幫他,也完全是出自一番心意,如果我現在接受了他的錢,那我爸爸的心意不就變成一樁買賣了嗎?更何況,對我爸爸來說,那也許只是舉手之勞,沒什麼了不起的。」
他聽完後,語調平平地開口:「你似乎和錢過不去,十年前這樣,十年後仍是沒變。」
她不確定他是歎息還是諷刺,只覺得他似乎沒這麼容易就會放棄。「這件事,請你去轉告那個人,他的心意我們心領了,請他放棄這個念頭。」
莫天邵思索了一會兒,不太確定地看著她。「這件事情,如果你針對我的話……」
「我絕不是針對你。」她語氣輕柔但堅定。「就算今天不是你來,我一樣會拒絕。」
他眉毛一挑,像是意外、也像是驚喜地,斜勾的嘴角毫不遮掩地表露他心情。
不可否認,聽到她這麼說,他竟然會有一種高興的情緒,高興什麼呢?高興她沒有他想像中的討厭他嗎?
古音心裡微微吃驚,她沒想到他會有這麼明朗的表情。
「既然這樣。」他口氣變得輕鬆,腳步慢慢往後退。「那就沒辦法了,你的意思我會代為轉告的。」一個旋身,他像陣輕風似的愈行愈遠,漸漸隱沒在黑暗裡。
直到看不見他了,她才隱隱地歎口氣,輕柔卻又似帶著些愁緒……
???
日子如以往一樣地過了幾天,雖然一成不變,但卻安安穩穩。
這平淡如白開水似的日子,卻常常讓古音懷疑,那天的傍晚會是她的錯覺,也許他根本沒來找過她,沒跟她提過那個讓人意外的消息;因為他就像氣泡似地一下子出現、一下子消失在空氣裡,無影無蹤。也或許,他完成了他的任務,接受了她的意願,不再來跟她提及那件事。不管如何,現在一切都算是結束了。
「咦?哇!」
站在窗口的陳老師發出一連串驚喜的叫嚷,把小芬引了過去。
「你怎麼啦?」
「是他!你看,那天問我問題的人就是他!」
古音一聽,心漏跳了一拍,趕緊走過去由二樓的窗戶往下瞧,他一下子就看見她了,黑眸定定地凝視著她,像是無聲傳遞著要她下去的訊息。
「他、他在看這邊呢!陳老師,他是不是有什麼事?」有些結巴的語氣顯示出小芬的緊張。
「不知道,他好像……」
「他應該是來找我的。」古音輕聲沉緩的表示,眼神仍沒移開。
兩位老師同樣驚訝地轉頭望向她。「原來你認識他!」
「我下去一會兒。」
看著古音不一會兒就踏過石板小路朝他走來,他這些天來莫名其妙隱隱浮動著的心慢慢沉穩下來。
「看來我選對了時間,不過熱了些,頂著太陽的滋味真不好受。」
「你……」她沒開門,隔著一道小門探詢他的來意。
陽光下的她膚色竟有些透明,他意外他竟然到此時才發現。
他好一會兒無言的盯視,讓她不由自主地升起防備。「如果你是為上次的事情而來的話,很抱歉,我還是會拒絕的。」
「我什麼話都還沒說,你就先拒絕了我。」他突然想起他來這兒第一天,剛遇到她時的情形,那滿是繽紛的氣球,以及溫婉的言語……
「難道你不是……」
「我的確是為同一件事情來的,我調查過你的情形。」他如預期中地看到她眸裡升起的一絲怒意。「你們欠地下錢莊一筆錢,你母親為了還債以及撫養你,長期在外地做些粗重的工作,你應該知道,她的身體一天不如一天。」
「不關你的事!」她有些無禮地打斷他,他的話正巧說中她心坎上的痛處。
他一頓,「你應該接受幫助的。」
「我說了不關你的事!」
她再次強硬、毫不留情的拒絕讓他不禁硬了口氣:「當然不關我的事!我告訴你,這從頭到尾都不關我的事!」
她立即接口:「那你就不要調查我,也不要再提這件事!」
「你!」很好,她一下子就惹惱他了。
他又生氣了。古音忍不住後退了一步。
「我不會跑進去吃了你的!」一瞥見她的舉動,他冷硬地開口,死瞪著她,「你非得這麼頑固嗎?你知道有多少人夢想著這從天而降的錢財?就只有你固執的把錢往外推。」
「別人是別人,我是我。」她望著他在陽光下更顯生氣的臉龐。「我知道你不耐煩,你大可以撒手不管這件事,我看不出來我接不接受那個人的幫助和你有什麼關係。」
「關係就在於我和那個人的關係。你以為我為什麼來這裡?十年前和十年後的今天,我會來都是因為同一件事,為了找到古雄的家人!」
他強壓抑下心裡的那股煩躁,她比他想像的還需要幫助,而她卻只會一徑地拒絕!他調查之下才知道,古雄生前欠人一屁股債,他死後,本該是父債子還,要不是古雄的妻子變賣所有的東西,又去跟人借了一筆錢,她早就不知道被賣去哪兒了!而她現在竟然想把一筆唾手可得的錢財往外推?「要不是你的情形比我想像的還糟,我早就離開了。」「我不覺得有多糟糕。」
「不覺得?」
「如果你是指那筆貸款,我現在有收入,欠的錢我遲早會還清的。」
「我看不太容易,你現在住的地方還是租的。」他盡量漠視她眼裡那一瞬間的退縮,繼續說:「就算你會還清,你忍心讓你母親一直這麼辛苦嗎?還有,以你這種賺錢的速度,你以為什麼時候才能還得清?」
「總有一天……」她渾身發冷,他說的話永遠那麼尖銳、傷人。
「總有一天?五百多萬對你來說是一筆大數目吧?」
「你連這個都知道?」她喃喃低語。
「對你而言這是筆大錢,但是對他來說卻無關痛癢,你應該接受的。」
「這是同情,是不是?」
「做人應該識時務。」他不帶情緒地回應她,然後看見她眼裡受傷的神色。
她低下頭,似是自嘲地低吟:「所以就該接受施捨?」
「不是施捨,是你非要把它想成施捨的。」
「我不相信……」她低喃著,「我不相信就因為我爸爸救了他一命,所以他要送這麼一大筆錢給我們,不可能的!不可能有人會這麼做!」她抬起頭,雙眼疑惑的望著他。「就如同你說的,不可能有人會把錢往外推的。」
「不可能嗎?我眼前就有一個活生生的例子啊!」
她不理他的諷刺,繼續問:「你真的有把我的意思轉告給他嗎?」
他皺起眉。「我看不出來這有什麼重要的。」
「當然重要,如果你說了,我想你根本沒有必要走這一趟,或許你早已如願的離開這裡了。」
他的臉龐突然染上一抹怒氣。
她望著他,有些不明白。他又生氣了,為什麼?
「如你所想,我是沒說,不過如果我把你的情形告訴他,結果還是一樣。所以,如果你要我走,就趕快接受那筆錢,我好可以如願離開!」說完,他便帶著一股她不明白的怒氣離開。
???
他的意思是除非她接受那筆錢,否則他不會放棄的,是嗎?
「古音,他是誰啊?」兩位顯然早已疑惑多時的老師,一看到古音踏進休息室,馬上迫不及待的開口詢問。
「啊?什、什麼?」仍沉浸在自己思緒裡的她,面對突來的兩張興致勃勃的臉,教她一時無法反應。
「就是剛剛那個人啊!」她們各自替自己拉了張椅子,坐下望著她。
「原來你認識他,你們很熟嗎?」
「呃……我……我跟他不是很熟。」看到眼前的陣勢,她自然而然地有些迴避。
「他到底是誰?你們剛剛在談些什麼?」
「只是我一個朋友的朋友,剛剛……沒什麼大不了的事情。」
「他住在這裡嗎?」
「呃……他只是有事情剛好來這裡,我想不用多久,他應該就會回去了。」
「他叫什麼名字?」兩個人有默契地輪流問著古音。
「我其實並不很清楚,只知道他叫天邵。」
「他做什麼的?」
「我不知道。」
「他今年幾歲?」
「對不起,我不知道,我根本不算認識他。」
兩個人失望地歎口氣,喃喃說了些話後,沒有再詢問她有關他的任何問題。
這讓古音放了心,卻也讓她意識到,就在他把她調查得一清二楚的時候,她竟然連他的全名都不知道,更遑論其他方面了,她對他真是一無所知。
她突然覺得不安,他像是平空出現在她面前,就像當年一樣,而現在他竟然說有一個人要送一筆錢當作「心意」來回報她,只因為她爸爸救了那個人?
她暗自搖頭。怎麼可能?那不是一筆小錢,更何況事情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她都還不清楚。
古音沉重地歎了口氣,直到現在,她才認真去想,他到底是誰?除卻小時候對他片面的印象外,她根本一點都不認識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