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羿樓VS.百里晴川 第十七章
    祝羿樓結束比賽,回到東門橋,正是下課時間。 

    一跨進門,嘈雜的教室立即響起一陣眼鏡破碎聲。 

    「不會吧?黑風大王特地來上最後兩堂課?心情有這麼好?莫非是比賽時跌倒摔到頭?」 

    「因為我的向學之心正在熊熊燃燒哪。」祝羿樓隨口胡說八道,一面往自己的空座位望去。 

    他當然不會為了最俊的一兩堂課趕回教室,但他也不想回宿舍,比起抱棉被呼呼大睡,他只想立刻見到晴川。 

    然而,自己的座位是空的,前座也是空的,晴川不在。 

    「奇怪?」他嘀咕著,信步走了過去。 

    晴川座位的右前方是張政豪,他正在苦讀一本光看書名就具催眠功效的偉大名著。 

    「晴川呢?」 

    「醫院。」 

    「醫、醫院?」   

    「是的。」張政豪太專注在書本上,沒發現祝羿樓的臉色瞬息大變。 

    他明明記得晴川說是要回家一趟,怎麼會變成在醫院?莫非家中發生了什麼事?難道是他專制的老爸發現了他倆的秘密戀情,怒極成狂,動手打傷兒子?   

    有可能!大大的有可能!晴川那麼怕老爸,總是有道理的。這麼一想,他似乎已經看見晴川被老爸狠狠毒打的逼真畫面,急得心頭都要滴出血來。 

    「哪一間醫院?」 

    張政豪說了一個醫院名字,當他再抬頭想補充些什麼資訊時,卻只來得及看見黑風大王狂奔而去的背影。 

    「……向學之心熄滅了嗎?」 

    

    「讓你失望了,是個女孩。」 

    秋嬋媛半躺在病床上,身體因疲憊而顯得虛弱,精神卻十分健旺。 

    「我不覺得失望。」百里晴川雙手抱著百里家的最新成員,站在窗邊,心中感慨萬千。 

    昨天傍晚,他回家拿冬季衣物,碰巧遇上繼母羊水破裂,父親卻不在家的緊急場面。當下他不能不管,幫忙送醫之後,便順勢留在醫院,和父親輪班陪產。   

    中午左右,小女嬰順利誕生,軟得不可思議的小生物,是他的妹妹。 

    雖然只有一半血緣關係,但她姓百里,是父親的女兒,尤其那一雙眼睛,和自己的一模一樣,毫無疑問,她必定也帶著百里家的家傳性格,固執高傲,難以應付。 

    將來,想必會教不少人吃上許多苦頭吧? 

    從百葉窗漏進的陽光,讓兩隻尚不習慣光線的小眼睛閃躲地瞇起,復又好奇地張開,黑漆漆的眼珠子轉啊轉,轉到百里晴川的臉上,後者彎唇微笑,算是個友善的初見面招呼。 

    「看得出來,你的心情很好。」秋嬋媛含意深遠地微笑著。 

    她一直樂於觀察百里父子,看他們倆懷抱小寶寶,眼波流轉,滿滿的關愛之情,極其相似。差別只在於,百里晴川進門之前,就已經春風滿面,心情之佳,她幾乎想用招搖二字來形容。 

    「你的好心情……是因為你脖子上的吻痕?」 

    她大膽試探,百里晴川毫不動搖,平靜地抬眼,淡然地應對:「一個品行端正、無不良嗜好、不搞戀愛交往的十七歲高中生,脖子上怎麼會有吻痕?」 

    「……真不可愛!你都沒有卸下防備的時候嗎?」 

    「當然有。」 

    「喔!」秋嬋媛眼睛一亮。 

    「當我跟她一樣大的時候吧。」他俯身將小嬰兒交還給母親。 

    秋嬋媛接過女兒,抱在胸前,鼻間發出不以為然的氣音。「你不必灰心,我還會再生的,直到生出兒子。」 

    百里晴川搖搖頭,覺得自己的家庭人際關係愈來愈是複雜混亂。 

    「父親應該快回來了,我去看看。」 

    走出病房,百里晴川停在門前,若有所思地摸了摸脖子。 

    好危險,以後需要更加小心謹慎才是,就不知道對方肯不肯?想起這幾天來兩人間的互動,有股甜絲絲的滋味瀰漫在心底,不知不覺間,笑容浮現。 

    「晴、晴川!」 

    誰叫他?搜尋聲音來源,一瞥見到樓梯口立著一名大個子,手上抓著白色外套,背心的鈕扣全數開了,領帶也鬆垮垮歪在一旁,服裝亂,頭髮更亂,整個人就像座蒸汽火車頭般,呼呼冒著煙,發著汗。 

    祝羿樓?他立刻關上身後的病房門,快步走近,聲音壓得很低。「你怎麼來了?」 

    肩膀一下子被抓住,激烈地前搖後晃。 

    「你、你要不要緊?你傷到哪裡?嚴不嚴重?嗯?嗯?」祝羿樓每提一個問句,便搖晃他好幾次,動作之大,百里晴川忍不住皺起了臉。 

    「我目前最大的危險,應該是肩膀脫臼的可能性。」 

    「啊!抱歉。」 

    他趕緊鬆手,但眼睛可沒放鬆,持續打量著心愛之人,恨不得立刻拖他到一旁詳細檢查,確定他每一根毛髮,每一寸皮膚都完好無恙。 

    那副入骨的關心眼神,百里晴川一看就明白了。 

    「你這傢伙果然是行動派。是不是聽誰說我在醫院,所以就連什麼情況也不問清楚,馬上就趕過來?我告訴過你,我繼母的預產期就在這幾天,所以我到醫院來陪她生產。」 

    「你的意思是……你沒有被你老爸狠狠打傷?」 

    「……真不曉得你的腦子裡都裝了些什麼。」 

    百里晴川展開雙臂,十分戲劇化地轉了一圈,讓他看個仔細。「瞧,我好得很。」 

    「太好了,你沒事!」祝羿樓心上的大石終於落地,有力的臂膀一下子將百里晴川擁入懷中,緊了緊。「太好了、太好了!」 

    「收斂一點,這裡可是醫院。」百里晴川輕輕從祝羿樓的手臂裡掙了出來。 

    「對,是醫院,你沒事跑到醫院做什麼?」 

    ……這傢伙,剛剛的話都沒聽進去!「現在我也是個哥哥了。」 

    「真的?太棒啦!」祝羿樓很替晴川高興,下意識又想來個恭喜的擁抱。 

    「夠了夠了!」百里晴川連忙舉起雙手,擋住他。 

    「現在不是快快樂樂擁抱的好時機,你最好……最好先回學校。」 

    他心中真正的措辭沒直接說出口,他盼望祝羿樓能夠自己察覺。祝羿樓愣了一會兒,終於聯想到:晴川當哥哥,就是晴川的繼母生下小孩,那麼孩子的爸爸理所當然——「啊!孩子的爸爸也在醫院!」 

    百里晴川垂下視線,一臉的為難。 

    「他大約半小時前出去購物,差不多該回來了……我知道你不喜歡躲閃,但是……」 

    但是更沒必要主動增加會面的次數。何況此時此刻,不是和祝羿樓有關聯的場合,他不該出現。 

    然而,無論祝羿樓是否接受這個盤算,一切都已經太遲。 

    電梯門開,百里晴川臉色一變。祝羿樓不必回頭確認也知道,電梯送上來的是晴川的父親大人。 

    百里行舟踩著方正的步伐,黑亮的皮鞋一下一下敲擊著磨石子地板,製造出空洞冰冷的足音。 

    「你的朋友嗎?晴川。」甚至聲音也帶著冷峻的氣息。 

    百里晴川微微一震,沒有應聲。他竟說不出話,他的腦中一片空白,失去了輕描淡寫編織謊言的能力。 

    「我認得你。」 

    西裝革履、氣派儼然的大男人,終於和祝羿樓正面相對。兩個人都有一副英悍濃眉,也都不大友善地聚攏到了一塊兒。 

    「你找晴川有什麼事情?」行為偏離他所認定的道德標準的學生,不可能是他兒子的朋友。 

    祝羿樓萌生的第一個念頭是狠狠頂撞回去,昨天以前的他也肯定會付諸實行,但現在情況不同,他多了昨天以前還沒有的顧忌。 

    他看著晴川,他所珍視的、最心愛的晴川,神色黯然,無助地垂著肩,年紀彷彿瞬間小了十歲。 

    這樣的晴川,他看在眼中十分難受。但他無能為力,只能選擇眼不見為淨。 

    「誰說來醫院只能找你兒子?」祝羿樓歎了口長氣,翻眼瞪道:「我媽生小孩,我正要過去,行吧?請讓一讓路,行吧?」說著故意撞開晴川的肩膀,朝走廊的另一個方向,頭也不回地離去。 

    百里行舟啐了一聲沒教養,便移開了心思。 

    他推開房門,轉向兒子。「時候不早,過來道個再見,就回學校去吧。」 

    百里晴川依言走向房間。在門口,他瞥見床上的秋嬋媛,好奇於房外的變化,正抬起頭往走廊這邊瞧。 

    她的床邊是大片的窗戶,他看見映在玻璃窗上的自己。那個模樣、那副表情,就是吵架的當晚,祝羿樓所說的那種表情嗎?百里晴川伸手觸摸著自己的臉,玻璃窗上的那個人也伸手摸著臉,但那影像陌生而遙遠,分明是另一個人,一個長得像他,卻又不全然是他的奇怪的人。 

    祝羿樓說得沒錯,他在父親的面前,一直是這種模樣,一直不能真正感到快樂。 

    走廊上的背影,離他愈來愈遠了。 

    「等一等!」百里晴川出聲呼喊。 

    祝羿樓霎時停住腳步。 

    晴川的聲音,他叫誰等一等?不可能是叫他……可是,走廊上並沒有別人。 

    「等我一下,我們一起回學校。」   

    真、真的是跟他說話!他回過身,難以置信的視線,和百里行舟嚴厲的目光,同時落在一個地方。 

    那是十七歲的百里晴川,不再是方纔所見的無助小孩。他鼓起勇氣,迎上父親的視線,開口說道:「祝羿樓是我的朋友,他專程來這裡找我。而且,他……他……」 

    除百里晴川以外的兩個人都不敢相信自己所聽到的話。 

    黑風大王嘴巴張得開開的,尤其感到緊張。晴川接著想講的是什麼?他在心裡一個個劃著大問號……難道……會不會……不,不可能的吧? 

    不可能的事終究還是發生了,祝羿樓清清楚楚聽見晴川接下來的話—— 

    「他不只是我的朋友,他是我……我最重要的戀愛對象,我們互相喜歡。因此,我想我確實是個同性戀,我恐怕永遠不會喜歡上女孩子,不會有妻子,不會生下後代。」 

    他聽到第二句話,腦袋便嗡嗡鳴響,休假罷工,完全聽不見其它的聲音。晴川說出來了!在他那位父親大人面前! 

    情緒的調味桶大爆炸,各種味道混雜著,一古腦兒湧上來,他想歡呼,想大叫,又有些憂慮,擔心那位嚴肅保守的父親大人會不會也當場大爆炸。 

    出乎意料,百里行舟竟笑了。 

    「我突然娶了妻,又生下小孩,巨大的變化,原來你是這麼的不適應嗎?」他的兩隻手搭在晴川肩上,用一種看著說夢話的傻孩子的神情,柔聲說著:「我保證,我對你的關注與期待絕不會有任何一絲缺乏。你無需用如此激烈的方式來表達你內心的不安,不管將來你有幾個弟弟、幾個妹妹,你都是我的兒子,永遠都是!」 

    百里晴川甩開肩上的手,後退一步,露出嘲諷的苦笑。「你認為我不能接受你再婚的事實?或者是你根本無法接受我不是個完美兒子的事實吧!我並不是今天才愛上同性,早在幾年前,我就很清楚,自己真正是個怎樣的人。」 

    百里行舟臉上的笑容漸漸消失。 

    「別傻了,那是不可能的!」 

    「你以為不可能的事情,卻是千真萬確的。我們一直以來都是室友,前天晚上,我們甚至睡在同一張床——」 

    一個重重扇在左頰的耳光打斷了他的告白,百里晴川腦中暈眩,立足不穩,右邊的身子撞上牆壁,眼鏡則飛了出去,落在地板上。 

    狹窄的走廊響起了父親的怒吼:「你頂著我的姓!頂著我們百里家的姓氏,居然膽敢說出這種話!這種……這種可恥、齷齪……不堪入耳的話!」 

    「正因為不是可恥的事,所以我才想正大光明地告訴你。」百里晴川撫著熱燙的左頰,堅定地為自己辯護。 

    「混帳!我絕不允許有人這樣丟我的臉!」 

    百里行舟往前移步,右掌揮起,作勢還要再打。 

    祝羿樓趕緊搶上來,攔在兩人中間。「住手,別太過分了!」 

    他一直忍著不插手,忍耐著,因為他怕局面被自己搞得太複雜;忍耐著,因為他覺得晴川想自己處理這件事……忍著忍著,終於忍無可忍!第一個耳光他已經心疼到滿肚子火,再來第二個,他可會當場暴斃! 

    「滾開!我教訓我的兒子,不關外人的事!」百里行舟硬是不肯放下高舉的手掌。 

    「你試試看,我保證我會替他還手!」 

    祝羿樓一扯晴川的手臂,將他拉到身後,用自己的身體遮擋住。 

    雙方僵持不下的當兒,病房內忽然傳出秋嬋媛呼喚丈夫的叫聲。做丈夫的正忙著盡老爸的責任,本來沒心思理睬,一陣陣的叫喚聲卻漸漸揚高,似乎在呼痛。 

    百里行舟辨別輕重緩急,只得暫且扔下兒子的問題,他看不到晴川的臉,只好指著祝羿樓的鼻頭,厲聲道:「這件事還沒完,我不會縱容這種離經叛道的行為!你最好給我好好想一想!」病房內呼喚的聲音又更急了,他擔心妻子產後的身體,轉身便走。 

    「哼!」祝羿樓從外頭用力摔上病房門,關門前,隱隱還可以聽見,百里行舟關切妻子、眨眼間變得無比溫柔的輕聲細語。 

    「晴川,你有沒有傷到哪裡?」他拉著晴川到身前,焦急探問。 

    百里晴川抱著他的肩,垂首擱在他的頸窩,緊張過後的虛脫感,連站立的力氣都幾乎失去了。 

    祝羿樓連忙伸出手,緊緊撐住晴川的腰。驀地,肩膀部位的襯衫有些潮濕。 

    「你、你在哭嗎?」他大為緊張,捉著藏在他頸邊的臉,強行抬起來細瞧。果然,百里晴川的雙頰帶有淚珠,再看他的五官,卻是在笑,邊笑邊搖著頭。 

    「好傻,真的好傻!」他不斷搖頭,同時輕聲笑著,時而滾下幾滴眼淚,情緒雜亂的德性,簡直不是百里晴川。 

    「我居然……居然害怕這一幕,害怕了那麼多年……結果,根本沒什麼大不了。好傻,傻極了。」壓抑多年,到今天一口氣攤牌,解脫了,心中沒有絲毫悲傷之意,卻莫名想掉眼淚。 

    「才不傻呢,你的老爸果然凶得很,會怕是正常的。」祝羿樓一會兒拍拍晴川的背,一會兒摸摸頭,手忙腳亂地安慰著他。 

    或許是這一份蹩腳表現的心意收到效果,也可能是情緒發洩得夠了,百里晴川倚著祝羿樓的肩頭,感覺自己原本劇烈起伏的胸膛,漸漸、漸漸趨於和緩,等到兩個、三個、四個、一大堆護士醫生陸陸續續經過,他的心情終於完全平復。 

    「謝謝……我沒事了。」 

    「等一下,讓我看看你的臉。」他再次抬起晴川的下顎,端正無瑕的臉龐如今竟紅腫了大半邊,五指掌痕鮮明地印在上頭,怵目驚心。 

    「可惡!居然打得這樣重。」祝羿樓為他揩去頰邊殘留的淚珠,疼惜不已。 

    「沒什麼,不要緊的。」相對於解脫的輕鬆,一兩個耳光並不算什麼。 

    「等明天真正腫起來,你就知道要不要緊了!」 

    祝羿樓拾起摔落到牆邊的眼鏡,鏡片沒破,兩支鏡腳卻摔斷了一支。 

    「沒辦法戴了,怎麼辦?」 

    「我模模糊糊還看得見,何況……」百里晴川牽起他的手,縱情地對著他笑。「有你在我身邊,不是嗎?」 

    腦中響起大片歡呼聲,黑風寨的大王快樂得想直接將他的壓寨夫人橫抱起來,一路抱回家去。 

    「走吧!」百里晴川瞥了一眼阻隔著自己跟家人的門板,想起方纔的場面,不禁失笑。「我們最好不要便宜了這裡的醫生護士,讓這出家庭倫理劇有演出第二幕的機會。」 

    「可惜我沒機會看到你剛出生的弟弟。」牽著晴川的手走進往下的電梯,祝羿樓突然記起對方此行的目的,頗覺遺憾。 

    他猜這胎是男嬰,並且認為這恐怕就是晴川突然敢挑戰父親的原因。 

    一樓的燈號亮起,門開了,光線射進,百里晴川微微一笑,率先跨出電梯門。 

    「不是弟弟,是妹妹。」 

    「妹妹?」黑風大王吃了一驚,差點跟著電梯繼續往下。他伸手扳住鋼板,強制電梯門再度開啟,三兩步追到晴川身旁。「那你……你剛剛……」 

    「你願意為我忍氣吞聲,難道我就不能為你改變?」百里晴川牽起嘴角,搭配上腫起的左頰,笑容顯得狼狽,但看在祝羿樓眼裡,卻美麗得超乎尋常。 

    百里晴川走出醫院,感覺竟像走出了囚牢。 

    天幕清朗無雲,向四面八方延展的蒼藍,無邊無際;日照耀眼,兩旁的青草地閃動生光,空氣中不僅有冬天的微寒,更隱約能感受到春天的芬芳;是他心境反射的錯覺,抑或是氣候真的反常了? 

    「所以你知道的,我依舊是家中唯一的兒子,將來不知道要面對什麼亂七八糟的麻煩,害怕的話,現在退出還來得及。」 

    「誰要退出啊!管他是未婚妻還是分手支票,會怕就不是黑風大王了!」 

    「什麼未婚妻、支票?」百里晴川不大明白。 

    祝羿樓哈哈大笑。「無論是什麼,都不會是麻煩!我反而高興得不得了,因為總算能和你並肩坐在一條船上,我隨時都可以保護你!」他展開雙臂,百里晴川感覺自己有如被巨大的羽翼包覆著,只看得見天頂的藍色,以及祝羿樓肩頭的雪白,而他訝異地發現,兩者幾乎是一樣的寬闊。 

    他知道自己應該提醒對方,這裡是公共場合,不時有人出入。但他選擇閉上嘴,回擁著對方,雙手在厚實的背脊上扣成一個圓。陽光之下太溫暖了,沒必要躲躲藏藏,路人的視線又怎麼強得過黑風寨老大的光芒呢? 

    「保護?我可沒有那麼柔弱。」他喃喃說著,卻不是頂認真的抗議。 

    有這樣的背膀,偶爾倚靠著喘口氣,他是不反對的。祝羿樓果然擁有與生俱來、比誰都強壯的翅膀。即使自己是久居罕籠,不會飛的鳥,仍舊能夠乘著他的翅膀飛翔,他永遠不會讓他跌落下來。 

    「好,我決定了!」 

    祝羿樓突如其來的興奮叫喊,讓週遭包括百里晴川在內的所有人,同時都嚇了一跳。 

    「我要把今天訂為紀念日,我們轟轟烈烈開始談戀愛的紀念日!」 

    「一定要轟轟烈烈?」 

    「不然,我們立下海誓山盟,此情不渝的紀念日?」 

    「……你看到沒?地上都是我的雞皮疙瘩。」 

    「那、從現在開始,愈來愈幸福的紀念日?」 

    「嗯……這個聽起來勉強可以。」 

    「太好了!今天是幾月幾號?」 

    今天嗎? 

    十二月七日,星期三——天氣,當然是晴川百里,風光無限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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