緋情叛徒 第二章
    「敏敏,醒了沒?」敲第四次門,沈櫻桃按捺不住興奮之情,鬼叫著。

    紅著眼眶來應門,賀敏頗不文雅的打呵欠,目光正對傅家生,她困窘的摀住嘴:「 抱歉!」

    「他還看過更粗魯的,別介意。」一臂勾一個,沈櫻桃催促兩人加快腳步鎖門等電 梯。

    賀敏對台灣這些年來的改變,似乎還不太能適應。進餐館時,見那侍應生哈腰相迎 ,極盡諂媚之色,她忍不住低聲嘀咕:「現在的餐館服務生都這麼『有禮』啊!我記得 以前不是這樣的。」

    「不這樣才不正常,你忘了,我們沈家有多有錢?」沈櫻桃說得憤世嫉俗,令賀敏 眉頭糾結不已。

    隨便點兩樣小菜,三人便進入一間佈置典雅的小房間。落坐後,賀敏奇怪的問:「 你就點兩樣小菜招待多年不見的好友啊?不會太吝嗇嗎?」

    「等會兒有人點的菜,恐怕比山還高,不怕吃撐你。」警告過後,櫻桃開始瞪表計 時。

    搖頭一笑,賀敏轉向傅家生。「傅先生在哪高就?」

    「叫先生、小姐的多怪異,隨便三個讓你選小傅、家生、阿生。」

    「小桃,難道你就不能讓傅……小傅說句話?什麼都你代為發言,怎麼不叫他將嘴 割下來貼在你臉上?」沒好氣的薄斥她,賀敏不耐煩道。

    鼓起腮幫子,櫻桃委屈的說:「他話說得慢,人家好心幫他答也不行,真無趣。」

    疼惜地摟住她肩膀,傅家生含笑回答賀敏先前的問題:「我和小桃都在幫沈氏做事 ,現在我是沈氏的會計部主任,光是一年的紅利,就夠我和小桃吃喝兩年不用上班了。 」

    當他是在炫耀,賀敏嘴角勾出一道弧線,似笑非笑的潑冷水,「我還以為中華民國 是萬萬『稅』哩?怎麼你月入之高,國稅局不多關照嗎?」

    傅家生尷尬得臉漲成豬肝色,正當他要發作時,櫻桃輕揉他大腿,打著圓場說:「 我們是一國的,拜託槍口一致對外,不要在此地大動干戈,惹人笑柄。」眼波流轉之際 ,櫻桃將話鋒帶到賀敏身上,「你還沒告訴我,過去這些年你究竟在哪裡?敏敏。」

    「美國。」

    「當初你是怎麼漏夜逃走的?怎麼我全無門路好找尋你?」

    「能逃當然有我的本事,不過這是個人小秘密,恕我不能相告。」皺皺鼻,賀敏賣 弄玄虛道。

    「小氣。」作個鬼臉,櫻桃認真打量她片刻,嘖嘖讚歎:「喝過洋水的畢竟不同, 不但身材凹凸有致,更添幾許女強人韻呀。老實說,你在美國修的是什麼?」

    「主修會計,副修法律。」賀敏說得一點都不驕傲。探向兩盤見底的小菜,她好奇 詢問:「咱們到底等誰?」

    「還不就『那個女人』跟我老哥。」將最後那根菜葉夾進嘴裡,櫻桃呼嚕說道:「 每週有三天我們和老哥單獨吃晚飯,週四得回去陪爺爺,週五就得加上那個女人。很不 幸,今天正好是星期五,沒有辦法。」

    聽到「那個女人」時,賀敏眼中閃過一抹青光,可惜她動作太快,掩飾得太有技巧 ,這才沒給兩人瞧出端倪來。

    「她到現在還死纏著你哥?」雖是故作一臉吃驚狀,但在內心,賀敏還是心知肚明 的——愛人早已成婚,可惜新娘不是她。

    其實那是用膝蓋想也知道的事。沈輝煌小登科,做父母的可能被蒙在鼓裡嗎?又不 是私奔,要像做賊般的隱藏,深怕別人知曉。既是明媒正娶,當然要張燈結綵,昭告天 下,才顯得出喜氣洋洋嘛!不過回首憶往,心裡還是很不是滋味。當時賀敏人在美國, 正是徹夜痛苦生孩子的時候,他人卻在台灣當個快樂新郎,要不是沈家爸媽留美為她打 氣,賀敏早就帶著小傢伙歸天了。

    「做了我嫂子,更是可以明正言順。要是她不像纏籐,才真有鬼——」眨眨眼,櫻 桃淘氣道:「不過我哥也有他高桿的地方,每回總能巧妙的甩開她,陪我們躲在鮮為人 知的幽雅環境吃飯,沒讓她像牛皮糖似的,老是跟前顧後;要不然我肯定沒今天這樣— —圓潤飽滿,一副可以旺夫益子的福相。」說著還恁有其事的轉圈做展示,逗得家生狂 笑不已。

    笑夠本,櫻桃輕推開傅家生,神秘兮兮地湊到賀敏耳際,輕咬她耳朵:「告知你一 個家族秘辛。那個女人是只不會下蛋的母雞,和哥造人總是失敗。現在啊——爺爺當她 是恐怖的跌停板,還深怕她就此長黑下去哩!」

    「說話別太缺德,當心閃到舌頭。」笑罵她,忽聞房門開啟之聲,賀敏的目光不由 自主地跟著移至門口。再見沈輝煌,她心中像是被人擲了枚石子,漣漪不斷,激動得無 以復加。

    「早叫你要小姑換家店,你就是不肯,哪——堵車堵得要人命,遲到了多傷和氣? 」俞曉萍嗲聲嗲氣的沿路嚷著,只差沒敲鑼打鼓,搞得天下盡知。

    在她擠進門的瞬間,櫻桃一臉笑裡藏刀的陣仗,極盡諷刺的說:「那有什麼關係? 沈大少奶奶就算半夜凌晨才駕臨,我們也得挨著肚子乖乖等你,遠近有差別嗎?」

    「我說小姑啊!再猖狂也沒多久了,幹嘛不多積點口德?」揚起手中指甲戳刀,俞 曉萍險些刺進她眼裡,才慢條斯理的收回來修指甲。「你早晚也是要當人家媳婦的,要 是受到現世報,可別怪做大嫂的沒點醒你。不過——話又說回來,要是他們刻薄你,為 我爭了那麼口

    氣,我一定會請爺爺好好答謝他們的,」揚起眉毛,示威著問她意見:「你說好不 好?」

    「你……」雙掌撐住桌面,櫻桃倏地站起,兩人暗潮洶湧的目波,像鋒劍在天空交 會,閃出一絲火花。眼看櫻桃就要跳上桌,與她大動拳腳,發揮母老虎本色,賀敏卻硬 是把她安撫下來,沒讓災害釀成。

    「嘖,嘖,嘖!」搖頭歎息,俞曉萍伸出十指欣賞它們,「你不怕連現在的住所都 沒得繼承啊?敢對我用暴力,真是不識好歹。」

    「老巫婆。」傅家生險些沒往她臉上吐痰。

    要他稍安勿躁,賀敏挺直腰桿,儀態萬千的說:「想小到多年未見,你的氣焰猶不 減當年。」跟著頗具深意的將她打量個夠,「可惜歲月似乎不太善待你o也!魚尾紋多 了不少嘛。」之後,她笑容可掬的轉問沈輝煌,「跟千層糕同床共寢的滋味,想必十分 特別喔?」

    沈輝煌的聽覺器官,早在開房門、認出亮麗佳人的同時,被完全掏空了。瞳孔焦距 絲毫不敢輕移,深怕眼前朝思暮想的寶貝,在他眨眼瞬間消失無蹤。

    看出他眼中的興奮、驚奇、感動、深情,賀敏還他柔情似水的一笑,彷彿兩人從未 有過六年的距離般。

    再怎麼也沒料到兄長真會去追好友的櫻桃,以為他不知『千層糕』之意,自動解釋 :「她問你跟抹了幾十層粉的女人共寢,是什麼味道?」

    「喔——」悠然清醒,沈輝煌找到聲音回答:「我早就食不知味了,何必問呢?」

    他的回答,果真惹火了俞曉萍,瞧她發頂生煙,面色青一陣、白一陣,咬牙切齒的 指住眾人叫罵:「你們好,全部胳臂往外彎!小狐狸精,你別得意,我會讓你好看的。 」說完腳步沉重的就要往外走。

    「敏敏啊!怎麼有人光長年齡、不長智慧,老罵人『小狐狸精』呀?」沈櫻桃尖刻 的聲音,又令她停下步子,「也難怪——」故意頓上一頓以示效果,「你不施胭脂水粉 已是艷冠群芳,千層糕又怎麼能比?當然是吃不到葡萄,說它酸嘛!」

    「這麼說『小狐狸精』也是種美譽囉?」傅家生和她一搭一唱,好不快活。

    「是。」重重頷首,櫻桃含笑偎進他懷裡。

    俞曉萍聽了半晌,發現丈夫並未護著她,忿恨難平之餘,轉身將手提電話甩給他, 紅著眼眶,不顧形象的叫:「你們別得意,我找爺爺來跟你們算帳——」

    見她像旋風般離去,傅家生不禁搖首好笑:「什麼都找爺爺。輝煌,她是不是連上 床都要拜託爺爺,逼你跟她……呵……交好?」接住櫻桃戳過來的手肘,他咧嘴大笑。

    「沒那麼嚴重。他要真連我們床第之事都管,就真的要笑死上流社會的人了。」少 掉俞曉萍,沈輝煌輕鬆自在得多,也有了笑容。

    「嗶——」

    聽到沈輝煌手中電話發出鈴聲,在場的人無不眉頭打結。他按下收訊鈕,將話筒靠 向耳朵。「爺爺,是。她又去找您哭訴?……您讓她有本領靠自己,別處處要您煩嘛! ……」趁老人家訓話當口,他要家生叫上菜,「不,我現在不能回去,……對!」他眉 頭蹙得比旁人更緊,半晌,他不發一語的按下電源,吐口大氣。

    櫻桃瞪大眼,一副不敢置信的神情。「哥——,你切掉爺爺的電話啊!」

    「是啊!」他有點心不在焉。

    「你不怕他……」

    「隨他去,現在我已沒有顧慮了。」面對良久無語的賀敏,他輕柔的說:「敏敏, 好久不見。」

    「嗯!好久不見。」面對俞曉萍時的氣焰頓滅,賀敏的頭低垂了下來。

    「六年前的那個晚上,你究竟是怎麼走的?我找了你好久——」睨了眼滿臉好奇的 傅家生和櫻桃,他商量:「你們叫到隔壁雅房先吃,我和敏敏有話要單獨談。」

    傅家生頷首,拉住她就轉身走人。櫻桃不依道:「有話為何不當面說?我偏不走。 」

    「私人恩怨。」沈輝煌陰沉的語氣,嚇壞了沈櫻桃。

    不需人催,她率先跑出去,「你們慢慢聊!」叫罷還順手帶上門。

    「坐。」兩人各據一頭,面對面坐下,沈輝煌冷淡的問:「要不要先吃點東西?」

    知道他在試圖偽裝自己,賀敏揚起嘴角,語音婉轉:「好啊!我餓扁了。」

    拿起菜單,他用對講機點了菜,方一臉沉重的凝住她瞧。「你還沒告訴我,那天晚 上——」

    「我會說,但要等時機到的時候。」絞著手指,她緊張得全身冒冷汗。

    蓋住她的手,沈輝煌小心捧起,彷彿它們是易碎玻璃般,「剛才的你沒這麼緊張啊 !能夠像只刺蝟似的扎俞曉萍,看來你真的長大了。」

    感念他不加追問,賀敏眼瞼輕垂,「你……這些年來好嗎?」

    「你說呢?」頗具深意的反問她,沈輝煌悻然道:「也只有你這種思想不成熟的丫 頭,才會丟下一窩子紊亂不告而別。這股氣我已經忍好久了。」

    未料他有這番言語詞,賀敏亦跟著光火,使勁抽回他緊握不放的手,比大聲地叫: 「大我幾歲偉大啊!當時你為我說過什麼話沒有?要不是怕你難做,我幹嘛委屈自己, 考上了心怡已久的大學,也為你忍痛割愛。如今你卻反過來怪我,哼!沒有K你一頓, 算我客氣了。」

    眼睛閃著戲謔的光輝,沈輝煌咳笑:「敏敏,你真的變了好多。」

    拋給他衛生眼,賀敏勾起嘴角,得意巧笑:「那是當然,你沒聽櫻桃說,我這人如 今是喝過洋水的,自然大不同從前。」

    兩人談話暫停,等服務生送畢餐點,退出雅房,沈輝煌舀好湯遞給她;盛自己的湯 時,他邊問:「以前的你根本沒能力負擔出國費用,到底是怎麼去的呢?」

    險些嗆到,賀敏暗自警惕自己說話要小心,才抬頭說:「我幸運,申請到助學貸款 ,沒什麼特別的。」

    「鬼才相信。」嘀咕在心底。沈輝煌問清她所學後,商論:「到公司裡幫我吧!我 正好缺一個秘書哩!」

    「世上哪有這麼巧的事?」精明加入黑眸中,她理智的問:「你打算踢掉哪個倒楣 鬼?」

    唬不過她,沈輝煌只好招認:「小桃。不過她本來就要辭的,我一直不肯,怕沒人 手嘛!如今你回來,正好呀——」

    揮揮手,賀敏給他個「少來了」的手勢,輕嚼完魚肉,她進攻辣子雞丁,邊說:「 我為何要同意?」

    「要找理由?」沈輝煌一臉兵求將擋、水來土掩的表情,瞧他嘻皮笑臉、油腔滑調 的舉止,真是得意非凡。「第一,你剛回國,要重新找工作麻煩——你需要錢暫用對不 ?」賀敏未加辯駁,他便為她自動解釋,當她默認了。

    「第二,你是小桃子的好朋友;第三,打你走後,我媽足足念了我三個月,直到移 民,都還怪我把你氣跑。以上兩位女子,我可是惹不起的,所以更該邀你進入沈氏。第 四,好不容易盼到你回來,就希望能日夜見到你,感覺你在身邊。你心地善良,不會拒 絕的對不?」

    原本撥弄碗中吃食、含笑傾聽的賀敏,等他數至第四點,忍不住地大發嬌嗔:「俞 曉萍就是你盼來的結果?」

    「爺爺動不動要死要活的要脅,你希望我怎麼做?」

    「你要是會想,當初就不會娶她,會用盡辦法拒絕沈爺爺。」賀敏硬氣的說。

    深怕自己會撲過身去,勒死她纖細的項子,沈輝煌站起身來,吸氣後冷言說道:「 咱們這樣爭不出結果,明早我接你上班。」說完不顧她跳腳,沈輝煌掘住帳單,健步而 去。

    將筷子擲在桌上,賀敏大罵:「真是只男性沙文主義豬。」

    「敏敏,你和老哥發生什麼事啊?」接獲看緊賀敏的命令後,沈櫻桃旋即衝進房。 再瞧清她扭曲的神韻,櫻桃小心翼翼地問:「沒事吧?!」

    吐口大氣,賀敏心領她的無限關懷,人卻緊抿著嘴,雙掌扳住桌沿,不容置喙的宣 告:「明天我找房子搬出去住。」

    傅家生和櫻桃相視一眼,便反對道:「一個女孩家,不安全,還是待在小桃那,大 家好有照應。」

    「是嘛!」櫻桃像是被她狠狠敲了一棒似的,委屈至極的說:「又不是我得罪了你 ,為何說走就走,不留情面呢?還以為咱們是最好的朋友,怎會——」說著就要哭起來 ,心裡暗罵大哥混蛋,直想追出去揍他,看看能否一消心頭之怒。

    輕摟住她安慰,傅家生瞧進賀敏眼底,躊躇片刻後,將歸納出來的結論,往她身上 套。

    「是因為輝煌說了不堪入耳的話,你才想搬出去?」

    「這還用問,我馬上找他算帳去——」跳開傅家生懷抱,櫻桃就打算追出去。不料 ,他反手將她拖回,告誡道:「別胡鬧,小桃。」

    「可是——」

    這會兒賀敏真是不好意思了;兩次麻煩櫻桃,都給人添了不少麻煩,害她和兄長發 生閱牆事件,長此下去,可能連櫻桃這個朋友都要失去。想及此,她像個洩氣的皮球癱 軟下來,戰敗的說:「好,我不搬了。」

    「太好了,我還擔心留不住你哩!剛才老哥——」嘴快的櫻桃見達成任務,便百無 禁忌的有話就說。

    輕擰了她一下,傅家生忙以咳嗽打斷她的話尾,按服務鈴叫人買單,並趁賀敏道食 甜點時,附在櫻桃耳際勸語:「他們的事知多少就算多少,你別多嘴惹禍啊!」

    頷首表示領悟,櫻桃拉起賀敏,愉悅道:「我們先走,讓家生結帳。」

    舔完食指上的奶油,賀敏似頑皮的精靈般跳起,抓起皮包跟著沈櫻桃出餐館。

    ***

    第二天一大早,賀敏經不起櫻桃的再三拜託,終於在磨磨蹭蹭半刻鐘後,答應了幫 她接替工作。而此項請求,據五年後櫻桃所言,發誓絕非與兄長共謀,逼她上海盜船, 只怪巧合啦!誰要賀敏歸國得正是時候?有了她這最佳人選,櫻桃自然不會找別人來受 兄長之災——好友就沒差,有難同當,只不過是先後問題罷了。

    「唉!左躲右閃還是著了他的道,被他算計得好好的。」賀敏踏進總經理秘書室時 ,是這麼嘀咕的。

    人事部經理將她品頭論足一番後,認定了賀敏是靠著姿色、美貌,進入福利、待遇 極優的沈氏財團,心中多了分污蔑,當下便急著去嚼舌根了。

    「賀小姐要是有任何問題,再按分機找我就行。」

    早看這色迷迷的老頭子不太順眼,如今他暗示要走,賀敏自當不反對,含笑道:「 您忙請自便。」

    「希望你早日熟知公司的運作,再見啦!賀小姐——」邊出門口,他還邊幸災樂禍 的說,賀敏知道他把她想成是只能看、不中用的花瓶了。

    搖首苦笑,賀敏關上玻璃門,好好的將整個空間做番通徹瞭解;看到正對玻璃門的 另一側,有著另一扇門,她猜想:任何人要進去總經理室,必定得經過櫻桃『拷問』, 才得放行。想到她撒潑的可愛神態,賀敏猛地笑出聲,卻又像被人逮到做錯事的小孩, 舌尖輕吐,忙坐下來開電腦、看卷宗,翻閱秘書日誌工作。

    賀敏的一舉一動,全透過她頭上的電燈式監視器,傳達給沈輝煌。瞧她嬌嗔、癡笑 的絕美神情,就夠他看幾輩子了。剛這麼想,他桌上的分機驟響,興奮的拿起電話:「 敏敏,有話找我說啊!進來談嘛?」

    轉身瞪視深色隔音牆面,賀敏扮個鬼臉,咬字特別清晰的說:「您夫人電話,總經 理。」說完掛下話筒,她得到報復的快感,自然工作更加勤勉賣力。

    咧嘴大笑,沈輝煌按了接收鈕,愉快的說:「找我有事嗎?」

    「剛才的聲音不像小姑,你換秘書了嗎?」

    「是啊!」聽她語氣冰冷,沈輝煌忙正襟危坐,集中火力應付她。

    「怎麼那麼巧,小賤人剛回來,你就急著換秘書啊?」

    「說話別這麼酸,曉萍,再出口罵她,當心我揍你。」他虛言恫喝。

    「果然是真的,」俞曉萍失去理性的嚷,「沈輝煌,你要是不馬上辭退那騷貨,我 跟你沒完沒了。」

    「你到底有什麼事,別老是找這些無聊事來煩我行不行?」沈輝煌知她玩不出什麼 花樣,不耐煩的問話。

    「爺爺叫你今晚回來吃飯——」

    被她吼得耳鳴,沈輝煌頭疼的按下分機:「敏敏,麻煩你進來一趟。」

    賀敏敲過玻璃門,便自動進門了——因她知道,為防商業機密外洩,此等高層主管 辦公室的隔音設備,絕對是「五星級」以上的,既然他在說話,她聽不到,也就毋需多 此一舉。

    「總經理找我?」

    繞過原木大桌,沈輝煌手心按住她肩頭,勸誘:「敏敏,跟我不要這麼生疏好不? 叫我輝煌,嗯?」

    撥開他的手,賀敏直視他眼睛,冷聲道:「請你放尊重點,總經理,不然我告你性 騷擾。」

    「這就告我性騷擾?你要聽聽真正的嗎?」沈輝煌氣憤過頭,一把揪住她,不給她 掙脫機會,強制地在她耳際說出了一長串令賀敏足以臉紅十年的黃色情話。

    見她防備漸鬆,沈輝煌手指輕揉她櫻唇,不發一語的將自己的覆蓋上去;直至兩人 天旋地轉後回到現實,賀敏才猛力推開他,喘息道:「你要這樣,我們連同事都不能做 了。」

    「難道你敢說你一點都不陶醉、都不喜歡嗎?」沈輝煌目光銳利,像要燒穿她的心 似的。

    「我不和有婦之夫掛勾,喜歡都不是問題。」撇開臉,賀敏再度偽裝起自己。

    「你有別的男人?」問得如臨大敵。

    「不是——」扯著頭髮,賀敏腳底磨著地毯,在他面前踱步,像在思考如何答覆他 ,一副很煩的樣子。

    放鬆僵硬的臉部曲線,沈輝煌又像個大孩子般地笑了。「身份是可以變更的,既然 確定你對我還有情,縱然有阻礙,我也能夠排除萬難。這次肯定會有圓滿結局的。」說 得彷彿賀敏已成他的妻子般,興奮異常。

    驀然停下來,賀敏凝視他深情不改的眼眸,半晌瞧出躲在邊緣竟有抹無辜的頑皮光 輝,不禁搖首。好氣又好笑地歎息:「我該拿你如何是好?」

    聽她如是問,沈輝煌先是歡呼一聲,緊跟著將她擁入厚暖、飽實的胸膛中。吸著長 發飄散出來的自然香味,他帶著憐惜與痛苦,爆發地請求:「只要再愛我就好。」

    我本來就愛你,還需『再愛』嗎?無聲吶喊,賀敏表面上卻還是嚴肅萬分的推開他 ,認真道:「光有愛情,欠缺實際,也是注定沒有好下場。你不能只談這些浪漫、不實 際的事情啊!終究我還是個要吃、喝、拉、撒、睡的凡人,要我學不食人間煙火的聖人 ,可也是沒辦法。你覺得呢?」

    很難想像愛作夢的賀敏,會有這麼現實的想法,沈輝煌多少有些失望。不過聽得出 她已開始傾向自己,撤除將近三分之一的防線,這點不浪漫變得讓他比較能接受了。再 說他對重新征服她、點燃她體內漸熄的熱情,充滿期待,現在也就別再逼她。

    帶著她到小茶几旁的皮沙發坐下,他將手臂擱在椅背上方,包裹住精緻的肩膀,建 議道:「我在敦化南路有層樓,搬過去和我築個巢,讓我來養你吧!」

    「想將我金屋藏嬌?」側臉想看清他表情,賀敏發誓他要是敢點頭,她一定賞他一 拳,讓他變成貓熊。結果,沈輝煌正有點頭之意,她便狠狠蹬他一腳,然後閃開身子, 給他空間跳起,瞧他跳腳咆哮。賀敏眼中冒火:「活該。」

    等沈輝煌再坐下,他埋怨:「踩這麼用力幹嘛?謀殺親夫啊!不願意用說的就好, 沒必要動手動腳呀!」

    「你還說——」做勢要捶他,賀敏說:「乾脆你辭退我好了,咱們這樣針鋒相對, 實在讓我深惡痛絕。而我才上班半天而已。」

    「不准。」強硬地否決掉這個提議,拉過賀敏,沈輝煌還以霸道的唇,加重他的意 念。

    喘氣間,他呢喃:「還是封住嘴這方法有效。」

    低下頭,賀敏羞窘的說:「你真是個大賴皮。」

    「你說過了。」不以為然的聳肩,沈輝煌再度勸哄:「其實另外住也有好處,你在 小桃子那,出入也很不方便啊!再說人家卿卿我我,你看了不會慾火難熬?」捉住她戳 過來的手指把玩,「沒有我隨時在你身旁以供召喚,可是會悶出病來的——唉唷——, 怎麼又踩我?」

    「誰教你亂說話。」恨不得挖個地洞鑽下去,賀敏臉紅得似火燙,嬌嗔道。

    大呼冤枉,沈輝煌湊在她耳際低語:「我也好久沒有了,你不可憐可憐我,我的身 體會就此枯萎,到時你要用沒得用可別怪我。」

    聽他愈說愈不像話,斜睨片刻,賀敏佯裝凶煞樣質問:「你敢發誓五、六年來未近 女色?」

    頓時語塞,沈輝煌終也有困窘之時,支吾半天,只見他敷衍道:「爺爺要我傳宗, 就順便疏解——」他舉起三隻手指發誓,「不過我已經有兩年沒有碰曉萍分毫,」一頓 ,湊到她臉下,「你不原諒我啊?」

    瞧他如此,又於心不忍了。露齒微哂,賀敏真的毫無介意地說:「早說你我並非聖 人,我當初說走就走,也沒說明走多久,總不能要你都不碰女人吧!究竟你也是血氣方 剛的年輕人,有需要的嘛!」

    見賀敏如此寬宏大量,不加嫉妒,頗令沈輝煌不是滋味,賭氣不跟她說半句話。

    輕拍他面頰,賀敏無辜的問:「生氣啦?人家說的也是實話嘛!」

    每回一看到她這可愛的表情,縱是怒火中燒,沈輝煌也氣不出來。將她抱到自個兒 腿上,環住她的腰,他柔聲道:「我沒有生氣,只是你的某些改變,令我十分……訝異 ,所以要多些時間來適應,別在意。」

    「就算我真讓你藏嬌,也不是長久之計。」認真考慮可行性,賀敏問他:「你打算 最後如何處置我和俞小姐?」復又警告:「別告訴我船到橋頭自然直那麼不負責任的話 ,我不要聽。」

    歎口氣,沈輝煌亦苦惱:「當初要是說什麼也不娶她,如今什麼事也沒有,我真是 沒事找事做。」

    「還提當初幹嘛?我要知道的是現在、將來。」賀敏不想追問他娶俞曉萍的真正原 因,怕聽到不是自己想要的答案,多添幾分怨氣。還是展望未來比較重要。

    沉思片刻,沈輝煌承諾:「我會找律師跟她談妥離婚的事,不管條件是什麼,我都 會答應,只求能離成就好。」

    「你這也算是婚外情吧?!男人總是要新捨舊,不說別人怎麼批評我,你不會拿丈 夫搪塞情人的話來安慰我吧?!」輕咬下唇,說她不擔憂,也全是謊言。沈輝煌尚未來 得及開口,賀敏又絞著手指,對俞曉萍大發憐憫之心,幫她爭求機會:「難道她和你… …真的不可能嗎?

    我是說,原本也是出雙入對的未婚夫妻,又結婚這麼久了,所謂日久生情,難道你 不能試試和她白頭偕老?」

    發覺賀敏有一部分仍像過去,沈輝煌疼惜的將她拉靠自己,印上一吻後,心平氣和 的說:「我和她素來就像兩條永遠不會交會的平行線,從開始就如此,以前你也顧忌過 ,不肯讓我多愛你絲毫。結婚也有四、五年了,既沒法改變,將來也不會變的,所以還 是好聚好散,免得誤她青春太多才是對的。」

    「她也有三十二了吧?」

    「嗯,跟我同年,還比我大上幾個月。」

    兩人相視無語。賀敏瞄向他堆滿卷宗的桌面,驀然驚呼,「唉呀!現在是上班時間 呢!

    瞧我們在做什麼——」硬是將他的手拔開,賀敏跳離他懷抱,梳理頭髮,扯好衣服 ,她慌亂道:「沒事我出去了。」

    「等一下,我還沒說出找你進來的事,你怎能就這樣出去?」強忍住呼之欲出的笑 意,沈輝煌好整以暇的問。

    跺跺腳,賀敏懊惱的找回記事本攤開,等她抓穩筆,精明幹練、屬於女強人的那部 分又回到她身上。「總經理有事請吩咐。」

    激賞的豎起拇指,他清清喉嚨,亦恢復以往叱吒商場的沈輝煌,慎重的開口:「幫 我查查今晚是否有約,好讓我躲掉晚上爺爺的召喚。」

    險些跌倒,賀敏當他是在說什麼重要大事哩!原來是……,順手翻閱記事本,抬起 頭時,她壞壞的說:「很不幸o也!今晚您沒有約,是整個月以來少有的空閒之一。」

    「該死。」咒罵一聲,沈輝煌盯著她逐漸飄出去的身形,追問:「我問你的事,你 還沒答覆我。」

    「我考慮後告訴你。」關上門,賀敏桌上電話正好響起,奔過去拿起話筒,她熟練 的說:「沈氏財團總經理秘書室,您好。」

    「看來你很適應喔!剛才那句,我練了兩個禮拜,都沒你溜呢!」沈櫻桃戲謔的聲 音,由話筒的另一側傳來。

    舒服的坐下來,賀敏愉快道:「少來,你只是怕我跟你抱怨,吵著不做,才哄我的 吧!

    如何,在未婚夫身邊工作,滋咪獨特吧?!」

    「那是自然,至少不用操心他拈花惹草,」甜甜地笑語,「我和他打算提早結婚, 下週日舉行婚禮,你可得手快,接好捧花喔!我希望你也能快點結婚,想想看,你的兒 子或女兒會和我的小孩,結成一輩子的知己或愛人,那該有多好?」

    沈櫻桃愈是陶醉,賀敏就愈是驚慌,訥訥地問:「怎麼那麼急?」

    「原本想年底啊!不過那是找尋你徒勞無功時,才不得已的想法,現在你人在台北 ,又能幫我哥的忙,我就結婚算了。」倏地降低八度音,她聲小如蚊叫的說:「最近我 都沒防備,萬一有了,豈不傷腦筋?落個『先上車後補票』之名,我就得考慮是否要移 民了。太丟臉的事,我絕對不做。」

    賀敏的感覺像是地球被炸掉的樣子,捏住聽筒的指關節都泛白了。抖著聲,她極不 能接受的問:「一個禮拜的時間怎夠?訂禮堂、辦簽證——你會出國度蜜月對不?」當 沉默是默認,她便開始喋喋不休。半晌後,她以一個自以為難得倒她的問題做結,「你 爸和你媽來不及參加婚禮,會很失望吧?!」

    「你說的問題我都有辦法解決,至於我爸媽,只要通知一聲就好,要不,我那位大 嫂又要為此鬧幾天,說老人家偏心,只參加我的,而不理會他們的婚禮。給我大哥添麻 煩?不要的好。」遲疑片刻,她躊躇的問:「你不高興我結婚嗎?」

    「沒有,我很高興。」故作強顏歡笑,賀敏說:「你哥在叫我,晚點再談。」匆匆 掛下電話,倒在椅背上,她暗忖,櫻桃結婚,輝煌更有可能要求她和他住,唉!恐怕到 時候她全無招架之力,一切就都玩完了。不自覺的重重捶了桌面一下,她低吼:「真該 死,這次回來根本是大敗筆,笨透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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