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二人在御花園交心後,紅英不再像過往那般對完顏風麒冷言冷語,二人的感情突飛猛進,除了他的記憶尚未恢復外,一切似已回到了往昔。
這日,二人避開眾人私會,紅英靠在他肩頭,他溫柔凝視著她,那深情的眼神令她忍不住想起風冥,她趁機提起:「我想起了以前,風冥也是這麼看著我……」
完顏風麒神色一沉。「別提他!」
他突如其來的壞脾氣讓紅英微微皺眉,在見到他眼中的醋意後,她才恍然大悟失笑道:「你不會嫉妒你自己吧?」
他悶悶道:「我不僅嫉妒,還很害怕,我怕其實你不愛我,愛的只是那個早已經消失不見的風冥,我會忍不住想,你和我在一塊,只是想尋回他。雖然你說我就是風冥,你愛我,可是我完全不記得從前,而且我的個性和風冥差好多。我好嫉妒風冥,他曾經和你相愛過那麼多年。我怕我比不上他。」
紅英了然微笑,認真望著他。「其實我也害怕,我不知道該不該對你動情。你和風冥的個性不同,我一開始也很難接受,風冥和你對我的方式,真的不一樣。可是,當我逐漸瞭解你,我發現你其實和風冥很像,我覺得風冥沒有消失,他還在你的心中,假使風冥不是在左家、在我身邊待了那十多年,或許,在完顏烈的教養下,他的性恪會和你一樣,可是,我想我還是會愛上你,你也一樣會愛上我,不管你是風冥還是完顏風麒,我們注定相遇相愛。」
完顏風麒釋懷笑道:「我也是這麼想。」她說的話撫慰了他的心,平息了一切怒氣,現在的他,感到無比幸福滿足。
二人相視而笑,一切盡在不言中。
完顏風麒暗地裡下了決定,他要向父皇稟告他要娶紅兒為妃的決心,雖然之前他和紅兒有過約定,不將二人之事告知父皇,但他以為那是紅兒顧忌她身為異族的身份,因為虎國有保護皇族血統的傳統律法,太子妃必須是本國人,也就是未來皇后只能是虎國人,但他卻已認定紅兒是他此生唯一的妻,除了紅兒,他的眼中再也容不下其他女子。
另外,也是他的私心,紅兒不願二人的感情公開讓他不安,雖說紅兒目前接受了他,但他始終想不起過往,這令他十分惶恐,深懼某日她會因為他和風冥的不同而離開他,所以才急著想娶她為妻,將二人感情定下。
懷著忐忑的心,他到正宮面見完顏烈。
完顏烈笑問:「皇兒有何事?」
完顏風麒直視著他,開門見山道:「父皇,兒臣想娶左紅英為正妃。」
完顏烈爽快地一口答應:「可以。」
他驚喜地瞪大了眼。「兒臣還擔心父皇不允許,還有太子妃不立異族女子的律法會引起朝臣的反對。」
完顏烈微笑道:「你們二人兩情相悅,朕怎麼會反對?太子妃不立異族女子的陋習早該廢除!如今正是大好時機,朕立時就向百官宣示廢除這舊律,同時宣告你和左紅英的婚事。」
「多謝父皇成全!兒臣立時就去告訴紅英這好消息。」完顏風麒行禮後便急忙離開,沒留意到完顏烈眼中那陰冷的詭芒。
待他遠去後,完顏烈對著空中喃喃自語道:「終於,等了十八年,我畢竟等到了今日,『你』,總該出現了。」
完顏風麒迫不及待地趕到明月館,拉著紅英笑道:「紅兒,我有好消息要告訴你。」
她感染了他的興奮,笑問道:「什麼事?瞧你開心成這樣。」
完顏風麒大笑將她擁入懷中,纏綿的吻著她,二人擁吻良久,直至窒息的邊緣,才依依不捨地分開。紅英嬌喘吁吁地問道:「到底是什麼事?你快說啊!」
他的眼神發亮,衷心的笑容更是耀眼。「父皇允了我和你的婚事,父皇答應我會宣告天下,正式向龍王朝和左府求親。」
「你不是答應我不將我們的事告訴你父皇嗎?」紅英臉色大變,眼神複雜。
他發現了她的不對勁,柔聲問道:「怎麼了,你不高興嗎?我只是覺得我們的感情成熟,已到了可以論及婚嫁的地步了。」
「不!」紅英怔怔凝視著他。「我不能嫁給你!」
這一日還是來了。早知有這麼一日,她卻故意的遺忘……早在之前他告訴她想不起過往時,她就已預見了這麼一日……原本以為她有時間能改變這結局,卻沒想到竟會來得如此快。
暗眸一凜,他神色變得惶恐、失望。「為什麼不能?假如你擔心上次雲麟所說虎國太子妃不立異族女子,那已不成問題,父皇已答應了廢除那陋習,你會是我的正妃,唯一的太子妃。」
「不是因為那個問題。」她蹙著眉,幽幽歎氣。「我愛你,也願意嫁給你。可我不能嫁給虎國太子完顏風麒!我是左府的繼承者,不能讓左侯府的財勢因我們的婚姻落入完顏皇室!尤其是你父皇,他之前處心積慮的就是為了得到左家。我雖然不知他的目的為何,但為了龍王朝的百姓,我不能讓完顏皇室藉由左家坐大!」
「你認為我娶你只是為了左家的財勢?」完顏風麒怒不可遏地瞪著她,「我愛你啊!我只是想娶你為妻!」她怎會如此想!他是這樣的愛著她,為了她,他一改往日輕邪作風,待她敬愛有加,除了之前那次逾矩,再無失份之處。她難道還不明白,他對她的愛,除了她的身心之外,毫無所求。
「不,我知道你不是,我愛你,可我絕不能嫁入完顏皇室!」紅英堅持著,鳳眸有著祈求。「風麒,假如你真想娶我,拋下你的身份,和我回京城左家,就像之前的風冥一樣待在我身邊。」她的心跳加快,期待著他的回答。
「不!我不能!我不能背棄父皇和宥虎國!」他大驚失色,急躁地在原地踱步,有如落入陷阱的野獸。「你有你的左家,那我呢?我是宥虎國的太子,平南王完顏風麒,我也得對宥虎國的臣民負責,也有我的責任要背負。」不行!他貴為太子,就是下一任的虎皇,父皇對他甚為器重,他身負保國衛民的重責大任,怎能為了兒女私情離開!
他立時的反對傷了她的心,她皺著眉,心中又是痛苦又是委屈,忍不住出言責備:「你害怕對嗎?你根本捨不得你的身份地位!在你心目中,我比不上那些權勢是嗎?」
他愛權勢更甚於愛她嗎?他過往所說的一切甜言蜜語、山盟海誓,難道全是虛假?他對她的愛,可有她對他的深?她為他不惜親身涉險,千里迢迢追至虎京,就是為了找回他。
正在氣頭上的他立刻反唇相譏:「那你呢?你不也捨不下左家!你有沒有體諒過我!你是真愛我嗎?為何不是你為了我留下來?!」
紅英眼兒一紅,倔強地睨著他不再說話。他連忙放軟聲調:「紅兒,別在意我方才說的話,我只是一時心急,我愛你,紅兒,嫁給我,成為我的妻子。」他不是故意想傷她的心,可他是太子,不是尋常百姓,他必須顧及天下百姓,不能只為了自己的幸福而背叛整個國家。
紅英長長歎氣,眼神十分悲傷。「不,我不能,我是左家的唯一繼承者,完顏皇室能成為太子的皇子卻不只你一個。以前的風冥,能夠當著我的面,拒絕和你父皇回宥虎國,他只求留在我的身邊。什麼宥虎國的臣民,什麼責任,他全都不在乎,也無需在乎,他愛的、想的、負責的,只有我!」
「別在這時和我提起風冥,我不是他!」她的話令他頭隱隱發疼,心情變得無比浮躁。她為何在此時提起風冥,此刻聽到那個名字,藏在心底深處的矛盾開始發酵,嫉恨、不安、憤怒。
她怔怔望著他,緩緩點頭,明明是輕微的小動作,看來卻無比沉重。「是的,你不是風冥,對於我的任何要求,風冥絕不會遲疑。」
完顏風麒狂吼道:「我不是風冥!我是完顏風麒!」他不要再聽到她口中出現風冥,是不是在她的心目中,他永遠比不上風冥!那她對他的愛呢?是不是也比不上她對風冥的愛?!
紅英笑了,笑得極其冷漠也極其絕望。「對,你是完顏風麒,你不是風冥!」她的聲音轉低,近乎喃喃自語:「我早該知道的,你不是他,你不是他。」
說完她轉身便走,但手臂一緊,她瞬地被拉入完顏風麒的懷中。「你想去哪?」他惡狠狠地瞪視著她,眼中滿是焦急害怕。
她的聲音很冷,就如同她那滿佈寒霜的臉。「回京城,回左家。」
「不!」如鐵條般的有力雙臂將她摟的更緊,似乎要將她就此一輩子禁錮在他懷中。
他將頭埋入她纖細的頸項,有如孩子般哀求著:「別離開我,紅兒,算我求你,我求你嫁給我,我會是下一任的虎皇,你會是我的皇后。假如你愛權勢,我可以和你共商朝政,假如你要左家,你依然可以擁有它,我甚至可以將宥虎國的商業全交給左家管理,假如你擔心龍王朝的小鬼皇帝,我絕不會南侵它。」他是真心的,絕無半分虛假和應付,這是他的承諾,絕對會實一現的承諾。父皇應當會贊同他的選擇,畢竟,父皇是那麼的寵愛他、信任他,不僅封他為平南王,又立他為太子,更一口答應了他和紅兒的婚事。他相信父皇會為他的幸福而同意的。
他喃喃道:「紅兒,只要是你要的我全都給你。紅兒,別離開我,嫁給我!」他會給她一切,只求她留在他身邊,不管她是否愛他,就算她不像愛風冥那般愛他也無妨,因為,他愛她。
紅英沒有反抗,只是靜靜不發一語地任由他抱著她。她知道他是認真的,她相信他,可是她不能相信完顏烈,為了左家和龍朝,她不得不放棄他。
伴著揪心的疼,她狠心推開了他,聲音比寒冬中的冷風更刺骨。「我不會嫁給完顏風麒。」她保留了後半句:我會嫁給風冥。其實,她的心底仍有一絲絲期待。其實,她希望他拋下一切和她回左家。其實,她要的並不多,她只要他,一直只要他。可是,她是左紅英,是龍王朝的赤霞郡主。而他是完顏風麒,宥虎國的太子、宥虎國的平南王……他們之間……有太多的可是。
她一狠心,咬著牙推開他,不顧他一臉的錯愕悲痛。她轉身欲走,但走不到二步,她又被拉回了他的懷中。秀眉緊皺,鳳眸泛著水霧,她冷冷喝斥:「放手!」
「不!我不放。」完顏風麒望著她,濃眉緊鎖,心中有千言萬語卻不知該如何表達,只能緊抱住她不放。他愛她,更瞭解她,所以知道她真不願嫁他,真打算離開他。她要離開他!而他留不下她!也攔不住她!他該怎麼做?該怎麼做才能留下她?
她任他摟著,貪戀著他的懷抱,感受那即將失去的溫暖,曾經她以為那是她一生的依歸,如今才知一切全是幻夢。
之後,她再度推開他。「後會無期。」她不能再和他見面。他會是下任虎皇,而她是龍朝郡主,二國雖無戰事,但宥虎國的野心從未消失過,而完顏烈對左家也是,他會是她的敵人!
他著急喚住她,慌亂、無助。「等等!紅兒!」不!她不能走!他不能讓她走!
「別攔我,我真要走,你留不住我的。」她轉過身,擺出防備架勢。
完顏風麒萬分焦急。怎麼辦?他該如何是好?他不願用暴力逼迫她,她是那種寧為玉碎不為瓦全的倔性子,要是一不小心,可能會傷了她。他絕不能傷她,傷害她,比傷害自己更痛上千百倍。
他心念轉動,濃眉緊皺,痛苦呻吟道:「我……我的頭好痛、好難受。我好像想起了什麼……」
她一怔,急問道:「你想起什麼了?是關於我的事?」
「我不知道……我……我好難過……」他緊抱著頭,無力的跪倒在地,不停呻吟著,臉上冒出了豆大的汗珠。他那痛苦的模樣讓紅英心中又是憂心又是期待,既希望他能就此回復記憶,又怕他受不了折磨,百感交加下終於放棄了離開的念頭。
算了,還是先瞧瞧他怎麼了再做打算。
她蹙眉快步走向他,彎身正準備扶起他時,手腕卻突然一緊。而當她睜大雙眼還不知怎麼回事時,她已經倒在他懷中,而且被點了穴,他這次點穴手法和上次不同,只是封住她的內力卻沒限制住她的行動,不過此刻和尋常女子一般的她完全無法掙脫他的懷抱。她不可置信地望向他噙笑帶著得意的黑眸。
「你騙我?」紅英眼中怒焰狂烈。「你騙我!」她狂怒的咆哮,方纔的痛苦掙扎,在他蓄意欺騙下全化為烏有。
「對不起,可是我不能讓你就這麼離開我。」他笑著道歉,語氣卻聽不出一絲真誠。對於方纔的舉動,他一點也不後悔,能夠在最短的時間內想到這個方法,他可挺佩服自己的急智。不管正不正當,至少他留下她,而且二人都毫髮無傷。那對他而言,比任何一切都還重要。
他溫柔輕撫她脹紅的小臉,低聲勸哄道:「紅兒,相信我,給我點時間,我一定會想出兩全其美的辦法的。」為了二人的將來,他絕不能就此放棄,他相信他有辦法做出最好的決定。
他並不是戀棧太子的虛名,也絕非愛好富貴榮華,沒有她在身旁,那些根本就無足輕重,但是,太子對他來說,代表了父皇的信賴和對虎國百姓的責任,那二樣是他無法說拋就拋的,他必須好好想一想,到底該怎麼做,才能讓一切盡善盡美?
她忿忿轉過頭去,不屑的冷哼一聲:「相信你?你剛剛才騙了我!」
「我是不得已。」完顏風麒轉過她的臉。「是你逼我的!」他也不想騙她,可是在那當下他只能想到這個辦法。
紅英反唇相譏。「我從未說過我不會離開你,我告訴過你我不能嫁給你,我必須離開。」
完顏風麒擰緊了眉,神色猙獰,但他隨即展眉一笑,笑得冰冷憤怒。「是,你的確沒有說過,是我太傻,以為你會捨不得扔下我一人。」她當真如此絕情?為了龍國和左家,她竟真要放棄二人的感情離開他?二人之間,到底是誰的感情不夠?是他?還是她?不!他愛她!他真的愛她!
他話中的痛苦讓紅英心頭一緊,泛起了濃濃不捨,但立時被理智強壓下去。她不能同情他!是他自己做的選擇,他選擇了完顏皇室而不是她,就如同她選擇了左家一般。二人雖然相愛,卻有著各自的堅持與責任,或許,二人有緣無份吧!若是以前的風冥,根本沒有完顏風麒的包袱,可是,現在他是完顏風麒,不得不背負著宥虎國的一切。
心酸、心疼。可是她不能表現出來,一切的悲哀,只能放在心底,她想,終其一生,她的心中只能有他和這份永遠無法磨滅的感情。他呢?會如她記得他般的記得自己嗎?不會吧!他是太子,未來的虎皇,必定得立後生子,他的身旁,會再有其他的女人。
紅英幽幽的歎了口氣,平靜的望著他。「讓我走,我真的不能嫁給你。」
完顏風麒薄唇緊抿,不發一語。他陰鬱的表情令紅英冷下臉。「你真不讓我離開?」
他深深望著她,神色複雜,語氣輕舒卻堅定,「對。」
「好。」紅英堅定宣告:「可是我一定會走的。」話是說給他聽的,也是對自己的誓言。她必須戰勝自己,克制留在他身旁的渴望。突地,她明白了完顏烈的用心,難怪完顏烈會願意讓她留在宮中,想必那老謀深算的完顏烈早已預見了今日二人的僵持處境。
他點點頭,俊眸閃著皇者狂傲的霸氣。「我知道,我絕不會讓那天來到。」
紅英不語低頭。恍惚間,他似乎見到了她眼中的淚光,聽到了一聲微不可聞的歎息。她在哭嗎?在歎氣嗎?他伸出手試著端起她的小臉,想看個清楚。紅英卻揮開了他的手,鳳眸冷冷睨著他,神色淡漠的令他心頭一緊,那是他最初見到她時,她封閉情感拒絕他的模樣,如今,一切又是徒勞無功的回到原點嗎?
「你走吧。我不想見到你。」她望向一旁,不再看他,以行動表明心意。
完顏風麒一怔,想說些什麼,卻開不了口。他注視她良久,眸色深濃,翻覆著萬般情緒。
紅英依然沒看他,她的眼,落在遠方。
而她的心……完顏風麒突然發現,她的心已經不在了,不在他身上,不在這座寢宮中,不在宥虎國。
在風冥身上!不是他,一直都不是他!
強烈的失落和痛苦撕毀了他的心,再望了她冷如冰石的側面一眼,胸口突地一陣寒意。
她恨他嗎?他知道她氣他,可他也是無可奈何,他只是想留下她,只是愛她,只是如此而已。
他心一痛,只能無語地轉身離開,步伐卻十分緩慢,他希望能聽到她喚他留下,但紅英連動都沒動,看也不看他一眼。她不是不知道他走了,卻硬下心來不回頭不出聲喚他。
她難道一點都不在乎他?腳下似有千斤重,他慢慢走了出去,每走一步,心就又沉下一些,他還是走了出去,帶著一顆飽受嫉妒和憤恨摧折的心。
在他離開後,紅英回過頭,望著他離去的方向,淚,一顆顆止不住的滑下,心更是揪痛,只有她自己才能明白,她要費多大的力氣,才能克制住自己投向他懷中的渴望,她竟是如此深愛著他,可是,她仍然得離開。
為什麼?為什麼!二人之間,難道就真的只能如此結束?經過這麼些年的細心經營,她做得是否仍不夠?她和他,就永遠破除不了彼此身份的阻隔嗎?
帶著渾身怒氣和數罈陳年老酒,完顏風麒直闖宮外的鎮西王府。不顧下人們的攔阻,他硬入完顏雲麟的房中,望著訝異的完顏雲麟命令道:「陪我喝一杯。」
打從離開明月館後,他的心情差到極點,只想大醉一場,將所有煩心的事拋諸腦外,就算是半刻也好,他不想再想起紅英那悲傷的面容,那雙鳳眸是那麼無奈,又是那麼冷漠,他每想到她一次,心就更痛上幾分。
完顏雲麟本欲拒絕,但見著他那憂鬱神情後,濃眉微皺,眼中閃著深思。「好。」
他隨意在一旁坐下,二人一語不發的狂飲,不到一會兒的功夫,那數罈酒竟已被喝了大半。
完顏風麒終於開了口。「雲麟,你想成為虎皇嗎?」他心中已有了決定,一整個下午,他不停地思考著,到底該如何做才好,太子之位,對他來說並非絕對,若是為了紅英,太子算什麼!
他唯一放不下的,就是對宥虎國民的責任,他不是不能走,但宥虎國不能沒有太子,假如他能找著一個堪當大任的太子人選,那麼,他就可以毫無牽掛的離開。而雲麟,他同父異母的弟弟,是皇子中才能最高者,而且雲麟能受封為鎮西王,就是因為立下無數戰功,深受宥虎國民愛戴,應當是最適合的人選。
完顏雲麟倨傲的答道:「那本該是我的。」
他毫無異議的點點頭,面上甚至帶著一絲笑意。「對,那的確該是你的,日後,虎國子民和父皇就請你多費心了。」就是這股霸氣!他對太子就沒有這種勢在必得的決心。他,的確不適合太子之位。
這下完顏雲麟可楞住了。「你這是什麼意思。」
他淡淡道:「我不想當太子,也不想當平南王,我想和紅兒一同離開。」他的太子本來就當得莫名其妙,他來虎國不過二個月,之前對虎國一絲印象也無,更沒有雲麟的顯赫戰功,這個太子之位,不是他應得,紅兒的出現,只是讓他提早看清事實。
完顏雲麟不可置信地問道:「你真要為了那個女子放棄江山?」
他一笑,心甘情願。「我愛她。」直到她誓言要走,他終於明白自己對她的愛已超過一切,為了她,他可以什麼都不要。和她一起走吧,不論是龍國還是左家,他唯一能活下去的地方,就是她身旁。
完顏雲麟深望他良久,眼中有著複雜的情緒,不復往日的仇視妒怨,反而充滿了無法形容的欽羨。「我明白了。」
感受到他的軟化,完顏風麒趁勢提出要求:「謝謝,你能不能答應我一件事?我只求你這件事。」
完顏雲麟略為沉吟,終為他那堅定目光所折服。「說吧!」
他語重心長地請求道:「請你即位後和龍國保持和平,別再四處征戰。」紅兒擔心父皇對左家和龍朝的野心,為了她,他願意低頭。他相信雲麟不會拒絕他,雖然二人有過不愉快,卻未造成不可彌補的隔閡。經過這一夜,二人的感情雖不能說好,卻也算是稍有改善。
完顏雲麟冷哼一聲:「你真是愛慘那龍國女子了!」
完顏風麒不語淡笑,眼神溫柔的能融化寒冰。
完顏雲麟長歎道:「我答應你,我也不想再上沙場。」他目光閃動,似是悲痛又是苦澀,心中彷如也有無限愁緒。
完顏風麒誠心道:「謝謝。」這樣他就放心了,現在,只剩一件事。
「父皇那邊?」完顏雲麟提醒他。
他眼中現出一絲沉重。「他會答應的,就算他不答應,我也一定要走。」父皇,他能說服父皇嗎?他的決定會不會讓父皇大為震怒?無論如何,他一定得面對,他有信心他會說服父皇,不是為了他自己,而是為了紅兒。
完顏雲麟用力拍了拍他的肩,傳達著說不出口的情感。「自己多保重。」
「你也是。」他的眼中有著同樣的情緒,他看得出雲麟心中也有心事,但是,他也無能為力,只能希望雲麟能有辦法解決,彼此都能得到屬於自己的幸福。
離開鎮西王府後,他重返虎宮,直入明月館,一見著紅英二話不說,硬拉著掙扎不休的她往正宮大殿而去,殿中燈火通明,完顏烈正在會見群臣,共商完顏皇室和左家婚禮的各項細節。一見完顏風麒渾身酒味不顧禮數的硬闖進殿,加上繃著臉外加死命捶打著他的紅英,群臣面面相覷,不知如何是好。
完顏烈虎目微瞇,面不改色的揮手示意眾人退下,在皇者天威之下竟無一人敢多嘴,全都應旨退了下去,宮殿中空蕩蕩只剩三人。
完顏烈沉聲道:「皇兒,你這是做什麼!」
完顏風麒立時跪倒在前。「兒臣不孝,不能再隨侍父皇膝下承歡解憂,兒臣在此向父皇謝罪。」他要讓紅兒親眼看到他的決心,這比一切的解釋都還有效,他相信她明瞭他的心。
完顏烈神色一沉,眼中精光暴射。「你是醉糊塗了。」
「兒臣十分清醒,兒臣一生中再無比此刻更加清醒。」完顏風麒俯首道:「紅英不願留在宥虎國,更不願成為宥虎國的太子妃。兒臣無法說服她,深思熟慮下兒臣決定和紅英一起回左家,是兒臣任性,辜負父皇的期望,但兒臣明白對紅英而言,他的丈夫只有兒臣一人,宥虎國的太子,卻有比兒臣適合的人在。」
完顏烈大怒地重拍皇座扶手,發出轟然巨響。「胡鬧!你別在乎她想什麼,只要讓她留在你身邊,兔得你日後後悔。」
完顏風麒的頭始終不曾抬起,語氣卻是無比堅定。「不,兒臣不願逼她,兒臣明白強迫她留下,只會毀了她,所以兒臣決定和紅英一塊離開。」
「不可能。你是朕的兒子,宥虎國的太子。朕已經允了你們的婚事,她成了你的太子妃,便是我完顏皇室的人。」-眸瞇起,森冷、嚴酷,令人望之生寒。
「兒臣是認真的,請父皇成全。」
「你竟為了一個女人拋下整個宥虎國!這是一國太子該做的事嗎!」
完顏風麒不為所動,沉穩敘述道:「雲麟比兒臣更適合當太子,他奔戰沙場多年,替宥虎國立下了無數汗馬功勞,這個位子本來就應該是他的。」
「住口!你才是朕選定的太子!」完顏烈厲聲喝斥道:「朕心意已定,不容你抗旨!」
正當情勢緊繃至極點,三人間的衝突一觸及發時,「你還是那麼無情啊!連自己的親生兒子都可以當做南侵的工具。」女子的歎息自三人上方傳來,在空闊的宮殿中飄蕩,幽渺、清冷。
完顏風麒急急起身抬首望向上方,在不知來者是敵是友的情況下,他立時將紅英摟入懷中,直覺地保護著她。
完顏烈渾身一震,雙手緊握成拳。是她,他的緋璃。她終於出現了。「緋兒……緋兒……你終於回到我身邊了……」他輕輕低語,眼神是那麼深情,語氣是那麼溫柔。
紅英和完顏風麒看到他那樣的神情,二人對望一眼,心中不約而同的想著。完顏烈愛著那個女子,很深、很深。
「沒想到經過當年的事,你還是斷不了對左家的野心。」女子輕巧從大樑上躍下,落在完顏烈和二人中間,身法靈動優美,有如飛仙。她身著白衣,除了神情氣質不同,那容貌體態竟和紅英一模一樣。
紅英望著白衣女子驚呼。「你!你是緋璃姑姑?」她曾聽爹爹提過有一個過世的姑姑名叫緋璃,長得和她十分相似。
女子望向紅英,原本冰寒的眼神轉為複雜,她冷冷道:「我不是你的緋璃姑姑,左緋璃早已死了。」
紅英微微一怔,不死心地追問。「你……」
「我是鬼,最冷漠最無情的鬼。我是鬼門的修羅。」
在聽到鬼門二字時,紅英和完顏風麒臉色一變,完顏烈雖神色自若,眼中卻也閃過一絲詫異。
鬼門是武林中最令人恐懼的神秘組織。比起柳青娘和小道客棧,鬼門更加神秘,柳青娘和小道客棧都有人見過,也接觸過。但人們對鬼門的認知僅只於聽過鬼門這二個字,甚至,連鬼門到底存在與否,人們都不能確定。
傳說中鬼門中全是鬼,有三名護法,最無情冷漠的修羅,最殘忍嗜血的夜叉,最毒最美的羅剎。而鬼門中的鬼則由最邪惡最強的鬼王統治。沒有人知道鬼門為何成立,也沒有人知道鬼門到底做過多少事。人們只知道一些莫名其妙、神秘難測的事都和鬼門有關。可能是失傳百年的絕世武功,也可能是殘絕人寰的滅門血案。
鬼門行事沒有道理,更沒有目的。至少,那不是人所能想得出的道理和目的。
紅英曾經好奇的問過柳青娘有關鬼門的問題。柳青娘笑得深沉,杏眸詭亮,緩緩道:「沒有人能知道鬼門。」
見到她疑惑的神色,柳青娘輕歎了口氣補充道:「既然稱為鬼門,當然只有鬼才能知道。」紅英沒有再問下去,她已經懂了柳青娘的意思。雖然小道客棧賣答案,但有些問題卻是永遠不該問出口的,鬼門的確不是人該問的。
可現在出現在她眼前,應當是她那死去姑姑左緋璃的女子,卻自稱是來自鬼門的修羅。最無情,最冷漠的修羅。
修羅倏忽間來到了完顏風麒面前,她在他閃避不及時擒住他的脈門,清冷鳳眸細細打量著他。「他的頭部曾受過傷,引發了暫時性失憶,有人藉機以迷魂大法和鎖情丸雙管齊下的封住他的記憶。」修羅素手一翻,一枚碧青色的丹丸出現在她白皙的近乎透明的手中。「這是菩鏡丹。服下它,即可除去鎖情丸的藥效,迷魂大法則須靠他本身的意志力,只要他恢復記憶的決心夠堅定,他便會想起一切。」
完顏風麒尚未開口,紅英搶問道:「他會忘了失憶後的一切嗎?」她渴望見到以前那沉穩內斂的風冥,卻也不願失去現在輕狂傲肆的完顏風麒,迥異的二者是一體兩面,她希望他不要失去任何一段記憶,畢竟,他們都一起度過。
修羅深思的瞅著她緊張的小臉。「不會,所有的記憶都會留著。」
紅英接過了藥,誠心誠意道:「謝謝。」
完顏烈終於開了口,他直勾勾地望著修羅。「他們可以走,你得留下。」
修羅淡然道:「他們會走,我也不會留下。」
完顏烈低咒一聲,從皇座上優雅的起身,他的嗓音溫柔輕緩,幾乎像是情人間最親匿的愛撫,眼中卻有不容置疑的堅定。「別逼我傷你。」
修羅神色平冷,唇畔甚至帶著一絲殘酷的笑意,輕道:「你以為你還能傷得了我嗎?今日的修羅,早已不再是當年的左緋璃。」
完顏烈擰了眉頭,神色複雜。紅英拉著她,「我們一起走。」
修羅的眼中現出一絲暖意。「我是鬼門的修羅,沒有人傷得了鬼,放心去吧。」
完顏風麒略一沉吟,大手摟緊紅英,向修羅點頭致意。「有勞前輩了。」話一說完,他帶著紅英離開大殿,留下對峙的二人。
「風麒!」紅英掙扎著,嗔怒輕斥:「我們不該留下姑姑一人。」
完顏風麒沉聲道:「放心,你姑姑的身手遠高於你我,對付我父皇應有餘力。」
「可那畢竟是虎宮,是完顏烈的勢力範圍,若是他喚來了衛士,姑姑會有危險!」
他搖搖頭。「我不認為你姑姑會有危險,老實說,我倒認為她安全得很,你不也看出我父皇對你姑姑的感情有多深。」
「可完顏烈總讓我放不下心,我怕他為了留下姑姑會做出什麼可怕的事。」
他柔聲安慰著她:「不會的,你要相信你姑姑,她既是鬼門中的一員,必定有其過人之處。就如同她所說的,沒有人傷得了鬼。」
她終於被說服。「好,那我們先到悅來樓去,完顏烈絕想不到我們那麼大膽,不但不逃離虎京,反而待在最明顯最熱鬧的客棧中。不過,我認為比起我們,他只會在意姑姑,我想他應該會任我們離開。可要是他擒不下姑姑,為了找她,他一定會獵捕我們,將我們當作人質來誘出姑姑,所以我們還是小心些好。另外,我也有些擔心素綾,自從我進宮後,她一直都沒和我聯絡。」
「素綾?白衫神農素綾也在悅來樓中?」
紅英點點頭。「我入宮前請她回左家一趟報個訊,之後卻未曾收到她的消息。」
他勸慰道:「放心,我們先回悅來樓再作打算。」
二人施展開輕功,一會兒便避開了宮中的守衛出了虎宮。紅英帶著完顏風麒繞到悅來樓後的小巷,翻牆而入,她拉著完顏風麒直往客棧夥計房,房裡正坐著記帳的年輕男子立時直起身,一瞧見二人不由得一怔。「郡主?冥爺?」
她微微皺眉。「噓,靜聲,我來的事不許張揚。」
「是,小的瞭解。」男子放低聲量。
「素綾呢?她很久都沒和我連絡了。」
男子苦著臉歎道:「素綾小姐打從您派她回京後,便和小的們失了音訊。」
紅英大驚怒斥:「這麼嚴重的事怎麼不知會我一聲?!」
「郡主息怒,是侯爺囑咐小的們不准多嘴,怕郡主擔心,所以才瞞著郡主,但侯爺已派人四處找尋素綾小姐的下落。」
紅英皺眉道:「我入宮已個把月,你們卻仍是找不著素綾,連一絲線索也無?」
男子立時跪下,自責道:「小的無能,請郡主責罰。」
紅英歎了口氣,目光轉柔。「罷了,你們全是我挑出來的人,能力高低我會不清楚嗎?竟連你們都查不出來,對方想必不是等閒之輩。」
另子起身謝道:「多謝郡主。」
她揮揮手。「下去吧,替我們準備一間上房,別驚動其他不相干的人。」
「是。」男子應聲退下。
二人入了房,完顏風麒服下菩鏡丹,藥效一發作,他立時昏迷。紅英緊張地守在一旁。
約莫過了半刻鐘,原本該是昏迷的完顏風麒突地發出呢喃不清的囈語,神色十分痛苦,身體也開始劇烈顫抖。紅英大驚,心急如焚卻又手足無措。又過了半刻,他終於睜開眼,滿頭大汗,身上的衣物也全部濕透。
「紅兒,我想起來了。」他望著她一笑,她歡呼著投向他的懷中,全然不在意他身上的汗味和濕衣。他抱著她,輕柔低語:「對不起,讓你受苦了。」
「沒關係。」她擁緊他,無比滿足的輕歎:「終於,我找回了你,我該怎麼叫你?」
「我是風冥。」風冥承諾著。「完顏風麒及完顏皇室和我再也沒有任何關係。」
「你真拋得下?」她小心翼翼的問,深怕他會眷戀於太子的權勞。
他據實以對,「以前的我不曾在乎,現在的我更早已看開,宥虎國就交給雲麟,我相信他比我更適合太子之位。」
「你會後悔嗎?為了我而放棄那太子之位,你原本可以成為虎皇的。」紅英咬著唇,神色有些黯然。
風冥柔聲道:「不!我絕不後悔。」他怎會後悔?不管是風冥還是完顏風麒,他都和她相愛,有她陪在身邊,他的生命才有意義,與其失去她,他寧願死。
「謝謝。」她笑得燦爛無比。
「不。」他搖搖頭。「我才該謝謝你。」
「謝什麼啊?」她不解的挑眉眨眼。
他目光炯炯地望著她。「謝謝你體諒我,謝謝你執意找我,謝謝你愛我,若不是你,我便不會是今日的我。」二人能有今日,實在虧了紅英的努力,她那毫不保留、濃烈熾熱的愛,是他克服種種困境的最佳助力。
她紅著臉嬌羞一笑。「你變得嘴好甜。」
他微笑低頭正欲吻上她誘人紅唇時,窗口外卻傳來修羅冷冷的聲音:「打擾了。」
「姑姑。」紅英趕緊推開風冥,風冥卻是一臉坦然笑意地下床開門迎她入內。
「爹爹一直很想你。」紅英懇求她道:「你回去看看他吧!」
「我沒有資格見他。」修羅面色更冷,眼神陰鬱。「你母親的死是我造成,當年你母親正懷著你,我和完顏烈決裂離開宥虎國,他為找我追至左家,綁架了你的母親,想逼我出面。」
紅英一震,鳳眸大睜,一臉的不可置信。
修羅閉目長歎道:「我在逃離宥虎國時受了重傷,幸蒙鬼門鬼王相救,對此事卻毫不知情,完顏烈沒見著我,無奈下雖沒傷她也將她送回左家,但你母親本就身子虛弱又動了胎氣,生下你沒多久後便過世了。對不起,是我害你失去了母親。」
「不,我知道那不是你的錯。」紅英咬著唇,鳳眸有著濛濛水氣。「只能說,造化弄人。」原來完顏皇室和左家有如此深而複雜的關係,難怪爹爹在聽聞完顏風麒可能是風冥時臉色會為之一變,不願提起往事。
修羅轉過身,拂袖欲走。「你自己保重,我得走了。」
「姑姑!」紅英急忙喚住她,再次柔聲懇求道:「你回左家吧!爹爹從沒怪過你,他一直很想你,他見著你會很開心的。」她知道爹爹一定想再見到緋璃姑姑,雖說當年的事在眾人心中都造成無法彌補的傷害,但嚴格說起來實在怪不了任何人,所以爹才會和她說往事不會影響她和風冥的感情。
修羅搖搖頭,衣袖輕翻,身形一動,開門而出,倏地消失在黑夜中。她的聲音淡渺地從遠方飄來,微弱而不真實。「左緋璃已經死了,我是鬼門的修羅,我屬於鬼門,左家不是我能去的地方。而且,我和完顏烈之間,還有筆舊帳要算。糾纏近二十年,也是該做個了斷的時候。你們走吧!完顏烈不會再阻礙你們。」
一個月後,紅英和風冥才回到了左家,因為紅英堅持在虎京多留幾天。風冥明白她的心思,她一是為了放不下修羅和完顏烈的事,一是四處搜尋失蹤多時的素綾下落。但二方皆毫無所獲,他和紅英離開虎宮的隔日,宮中便傳出了太子完顏風麒急病過世,由鎮西王完顏雲麟繼位為太子,而他和紅英的婚事也悄無聲息。二人的一切,竟被人不知不覺的壓下。二人心知肚明這必是完顏烈動的手腳。
想來想去,只有一個原因。修羅。
在得不到新情報卻又無可奈何的處境下,紅英和風冥只好先回京城左府。
左四書在見到二人後,多日不見笑容的臉上終於有了一絲笑意,但三人想到下落不明的素綾時,心又沉下幾分。正當紅英準備請柳青娘幫忙時,關外雷家堡竟捎來了素綾的短信,信上說她一切安好,近日留在雷家堡治療堡內的怪病,請眾人不必擔心。得到了素綾平安的消息,左侯府總算是回復了往日的平靜。
紅英也向左四書提起了修羅,他神色激動,眼中盈滿淚水,長歎道:「由她去吧!當年我勸不了她,何況是現下。」她仍活著,這就夠了。
紅英點點頭,也不再多談。姑姑和完顏烈的事,不是他們可以插手的。
左四書提起精神,笑道:「如今,該把你和風冥的事給辦一辦了。」
在左府全力趕辦下,紅英和風冥舉行了一場風光盛大的婚禮,素綾從雷家堡趕回,她不知在雷家堡發生何事,紅英卻可感覺她的神色變得溫和許多。觀禮的來賓有持意從江南趕上,全程詭笑不止的柳青娘。神色輕懶,不停打量著賀禮歎氣的「一陣風」。眨著貓眼難得不開口的花巧語。一臉茫然的龍旭,神色依然冷漠的風行雲,一直偷瞧著風行雲的龍-兒。不能親至的楚浩然也派人送禮祝賀。
一雙新人經過繁複的禮節終於送入洞房,領頭鬧洞房的,當然是瘋到最高點的柳青娘,沒參加的只有二人,悶悶喝著苦酒的龍旭,陪著他的風行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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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涼夏夜,繁星點點,微微星光照在一雙有情人身上,情景交融,格外動人。
紅英依偎在風冥的懷中,成婚不到半年,她腹中已有了二人的愛情結晶,風冥一手溫柔摟著她,一手輕放在她的腹部,感受著孩子的一舉一動。
紅英突然悶悶不樂道:「我們也該算算帳了。」
風冥不解地望著她,紅英一笑,卻笑得咬牙切齒。「之前忙著對付外面的事,現下我要處理的可是我倆間的事。」
他還是聽不懂,只能皺眉問道:「到底是什麼事?」
紅英怒視著他,語氣異樣輕柔。「你可記得你是完顏風麒時做了哪些好事?」
風冥突然醒悟,不禁面有愧色。「對不起,我那時真不記得你,所以才……」
「所以才怎樣!」她加重語氣,面色猙獰。
他羞愧地低著頭。「總之是我不好,我道歉,你要我做什麼都行。」
紅英神色一轉,鳳眸滿是算計,閃著詭光。「這可是你親口允諾,不許反悔。」
風冥濃眉鎖緊,正感不妙時,紅英已搶先開口:「青姊說想當我腹中孩子的乾娘。」
他心一驚,立時厲聲拒絕。「不行!」
「你自己剛剛才答應的!」紅英不滿的抗議。
「什麼都行,就是這事不行!」開玩笑!要是真讓他的孩子認那妖女為乾娘,所謂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孩子將來變成混世魔王還得了。
紅英眼兒一瞪,喚道:「你根本沒有誠心要向我陪罪!」
「不是的,紅兒我……」
「不要再說了!一句話,你答不答應!」
望著她堅決不容置疑的眼,風冥長歎一聲,認命點了頭。
紅英高聲歡呼,抱著他笑道:「我愛你。」
風冥一笑,卻是無奈苦笑。紅英嬌笑不止,好心地安慰他。「別這麼看不開,你仔細想想,我和你的孩子,加上青姊這乾娘,孩子的將來想必是一片光明燦爛,這世上沒人欺負得了他,多好。」她的商人本色半分不減,算盤撥得可精了。
風冥口頭連聲稱是,心中想得卻是光明燦爛倒不必,只求別一片漆黑便成,至於世上有無人能欺負得了那孩子,他卻覺得恐怕是那孩子去欺負旁人比較可能。
不過,紅英美艷的笑靨,讓他心中的不安全飛至九霄雲外,兒孫自有兒孫福,他和紅英的幸福,不也是二人歷經風雨,親手掙來。他想,不管未來孩子是何個性脾氣,他這做爹的,都會告訴他:幸福,由自己爭取,人生,掌握在自己的手中。
風冥想得是很好,不過,他似乎忘了很重要的一點,那就是話他可以說,可是孩子聽不聽得進去,那又是另一件事了。
當風冥後知後覺地發現這一點,捶胸頓足悔恨當年為何不堅持己見時,已是於事無補的十年後了。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