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侯府,赤霞苑。
花園中栽著一池清麗荷花,隨著清風吹送飄著淡淡的香氣,池畔立著一座朱紅尖頂五角涼亭。紅英俏生生立在亭中,紅色衣衫在風中輕揚,飄然似仙。她懶懶逗弄著立於懸架上的翠綠雀兒,鳳眸斜睇著一旁臉色黯沉的風冥,柔聲問道:「風冥,手還疼嗎?」
「不會。」風冥苦笑看著自己綁著布條的雙手,那是他昨晚失態的鐵證。
「這麼一大清早就來找我,昨晚睡的不好?」她故意問他,看他那一臉憔悴,便知這魯直木頭昨晚一定輾轉難眠。
風冥深深地望著她。「紅兒,你想嫁給楚浩然嗎?」其實,他想知道的是紅兒有沒有接受二家的婚約,但他實在不知該怎麼問,更問不出口,只能旁敲側擊。心緊揪著,他屏息以待她的答案。
他試探的言語換來她大大一個白眼。「我不想嫁他。」沒錯,她想嫁的只有一人,從來就只有一人。
笨笨的「那一人」掙扎了片刻,不死心地問道:「可是楚家不僅和左家門當戶對,而且聽聞楚浩然風流俊雅,是個謙謙有禮又行俠好義的貴公子。」不是他不妒忌,而是楚浩然的確是她最佳的夫婿人選。他愛她,希望她能得到幸福,既然他不能永遠陪著她,那他祈求楚浩然是那人,即使那會使他心碎,他依然不悔。
玉劍公子楚浩然的俠名天下盡知,如此和她匹配的出色男子,令他自慚形穢。尤其,他的身份,他擺脫不了的身份……幽深暗眸更加黯郁,那是狂熾不盡的妒火,也是蝕盡靈魂的痛苦。
他的身份是他和她永遠的阻隔。他愛她,深深地愛著她,從見到她的第一面起,他就愛戀上了那裹著紅綢衣,笑容甜美的小小女娃。那一年,他七歲,她未滿一歲,尚在襁褓。很可笑也很奇妙,明明她還是個不會言語的嬰孩,而他是個剛到左侯府的失憶孤兒,他卻無法自拔地癡戀上她。
她漸漸長大,愈長愈美,炯亮有神的鳳眸不再天真無邪而轉為精明幹練,不變的是她那一身紅衣和他早已失落的心。他知道她知道,因為不只是她,只要見過他們的人,都看得出他對她從未改變的心意。他心中有著微弱又強烈的渴望,他想,她對他應當是不同的,不然她不會將他留在身旁,不會用那種足以使他瘋狂的盈盈眼波不時瞅著他。可是她給了他希望,卻又在昨晚殘忍地毀了他的信心。
紅兒接受了和楚家的婚約嗎?她有沒有拒絕呢?她喜歡楚浩然嗎?她對他,是不是如同她對素綾姊妹般的兄妹情意?心中的問題何其多,他渴望知道答案,又害怕知道。
紅英饒富興味地睨著臉色陰晴不定的他,紅唇揚著淘氣的笑,她故意激他。「對,楚浩然的確和我十分相配,所以我沒有拒絕婚約。」她是沒有拒絕婚約,不過那可不代表她就得嫁給楚浩然,她要嫁的,只有他。
風冥身形一晃,身下結實的杉木凳發出可憐嘎吱聲。「你接受了?」紅兒接受了,她接受了……
他那強烈反應讓紅英眼中綻出欣喜的光芒,她期待地笑瞅著他。「你不願意我嫁他?」快啊!她想聽到他傾吐毫不保留的真實心意,她要他阻止她嫁給楚浩然,她要他親口承認他愛她。
「我……紅兒……」相較於她那炯亮鳳眸,風冥的眼陰鬱黯淡。
紅英焦急地催促著他,「說啊!我想知道你心裡是怎麼想的。」
他轉過頭,不敢看她,「我沒有不願意你嫁給楚浩然……那不關我的事!」他怎能看她,他的眼神會背叛他的心。他不能將自己的感情說出口,不能!他只會傷害她,那是他寧死也不願意做的事!
紅英秀眉一豎,惡狠狠瞪著他,聲音輕柔卻有風雨欲來的暗潮。「是嗎?」不關他的事!他到底把她當什麼!她要嫁人了,他居然還能這麼說!
她憤怒的語氣讓風冥轉回頭,他不解問道:「紅兒,我……我說錯了什麼嗎?」他不懂她的想法,她不是接受了婚約嗎?不是選擇楚浩然了嗎?為何還要問他?
她笑得咬牙切齒,表情猙獰兇惡。「你說呢?」
亭外美如仙境,亭內詭異曖昧。就這樣,辜負了大好春色,疑惑的男人和憤怒的女人在涼亭中很煞風景地對瞪。
當局者迷,旁觀者清。從池塘另一端走來遠眺二人神色的素綾暗暗歎氣。她雖聽不清二人的談話,但梢加猜想便知一定和昨夜所提的婚約有關。
她緩步走入亭內,二人對上了她清冽的冰眸,神色一整。風冥幽沈的暗眸內斂光華,沉著一如往昔。紅英笑盈盈開口,一副平和的假相。「綾姊有事?」
素綾也不點破。「紅妹,張公公差了轎子請你入宮面聖,初月公主也想見你。」
「我知道了。」紅英神色自如地點頭答應,鳳眸卻有意無意瞄了風冥一眼,那水瀲眸光流轉難測。風冥,等她回來再想法子和他算帳。
一旁低頭不語的風冥,隱隱抽動的肩膀洩露了一絲情緒。他知道當今聖上龍旭也就是紅兒的表弟,傾慕紅兒近乎迷戀。雖說紅兒將皇帝當表弟看,只有親情而無愛情,但他只要想到龍旭瞧著紅兒時的神色,心中便又酸、又澀、又氣、又急。
素綾無奈地再度扮起打圓場的角色。「紅妹,你要回房準備一下嗎?」她一向獨善其身,但紅英和風冥的事她卻無法置身事外,是前世欠了二人嗎?
「嗯。」紅英深深望了風冥一眼,便頭也不回地向房中走去。
風冥呆坐在原地,怔怔望著紅英遠去的背影。
「風冥。」直到素綾輕喚他一聲,他才慢慢走回風雲樓,心中一片混亂,說不出是啥滋味,只是又煩又悶,理不清的愁惱。他不知道該想什麼,甚至是該做什麼,難道就這樣眼睜睜看著紅兒嫁給楚浩然?不!可是……他又能怎麼辦呢?而且,也不是他能怎麼辦,而是「那人」會要他怎麼辦,他,向來身不由己。
風冥失魂落魄地回到風雲樓,定定坐在房中,動也不動。不知過了多久,一道紅色身影隨著叮叮噹噹的珠佩琅環聲衝入房中,才將他從紛雜四散的思緒中喚回。
「風冥,你為什麼不到大廳送我!」紅英拉著繁雜拖地的華麗衣裙,鳳眸惱怒瞪視著背著她的高大背影。明明聽到她的聲音,風冥依舊背著她不發一語,薄唇緊抿,眼中有著她瞧不見的壓抑。
「風冥!」對於他蓄意的忽略,紅英那忍得下這口氣,她一踱腳,氣沖沖地繞到風冥面前。她絕不准他忽視她,他只能愛她、看著她而不是躲著她!
當盛裝的她轉到他面前時,他不由得一怔,在一瞬間,他幾乎有拋下一切、強擄她遠走異鄉的衝動。
她好美,秀眉細描著墨青黛色,光潔的額頭貼上花鈿,黑如點漆的丹鳳眼眼波流轉,柔情似水卻燃著熊熊怒焰,形成了極為特殊的魅力。朱唇點上胭脂,更顯美艷成熟,雲鬢高挽垂絲,以紅玉鳳凰簪為主,裝扮著各色寶石,絳色抹胸,緋絹精繡長裙,外罩著幾近半透明的茜紗長袍,婀娜柳腰繫著鮮紅細滾金紋的長長衣帶,行走之間,飄然曼妙,翩翩若仙。
想到她裝扮如此美麗是為了去見那個暗戀她的皇帝龍旭,風冥妒忌得幾欲瘋狂,要不是他能夠篤定紅英的心不在龍旭身上,難保他不會犯下弒君大罪。
紅英見到他陰鬱的臉色,有些心疼,直覺地朝他露出一個安撫的溫柔甜笑。「你放心,我很快就會回來。」
不-風冥臉色卻變得更加難看,居然二話不說地轉身就走。紅英愣在原地,清亮鳳眸疑惑地眨了眨,若不是知道自己絕非醜婦,他也心繫於她,她真會懷疑自己這身裝扮是那裡出了錯,直到丫鬟來請她。她懷著滿心疑問坐上轎子,隨著待衛、太監和宮女們,向京城中央的皇宮前進。
風冥呢?他正泡在風雲樓中的浴池,瀲瀲水波貪戀那古銅色的健碩胸膛,輕撩著緊實的每一-肌肉,烏黑長髮披散肩頭。他閉起眼,慵懶靠坐在池邊,看來無比性感,令人不由得一陣臉紅心跳。
雖說是乍暖還寒的春天早晨,但浴池裡卻飄浮著數塊冰,難道他在練什麼奇功嗎?非也非也,原來是紅英那過於美麗的笑引發了他體內的渴望,只好藉著外力來幫他消去高漲不褪的欲焰。
他喃喃抱怨著。那精明卻又過於天真的小女人,居然敢對他施以那麼勾魂攝魄的一笑,這下可好,沒有浸上個把時辰,叫他如何見人。
罪魁禍首卻完全不知他逃走的原因,正在軟轎中托著腮幫子苦苦思索。向來神采飛揚的鳳眸有些黯沉。「那個不長眼的笨蛋!」紅英悶悶地想。她會如此精心裝扮才不是為了進宮,是為了想讓風冥看看,她除平日所著勁裝外,也可以打扮得柔美嬌媚,虧她還特地跑去風雲樓找他。
那根死木頭,就不會讚美她一下嗎?笨蛋!笨蛋!大笨蛋!
哈啾!風冥在冰冷的水中打了個噴嚏,看看身下高漲不退的慾望,他苦笑著決定再泡個個把時辰。
紅英帶著一腦袋未解疑問,長長轎隊已浩浩蕩蕩進了宮門。紅英掀簾下轎,在多名宮女太監的簇擁下,蓮步輕移來到百花爭艷,美如仙境的御花園。
眉目尊傲清俊卻稚氣未脫的英挺少年朝她揮手,開心地喚著她:「赤霞。」
紅英笑彈他飽滿的額頭,輕斥道:「叫我表姊。」她絲毫不以為自己有任何大逆不道之舉,殊不知一旁宮娥太監們早已倒抽了口氣。只有熟知二人相處的首領太監張公公笑瞇瞇瞧著二人,一派自若,毫無一絲訝異不滿。
和她相似的美麗鳳眸略略一黯,卻未有不悅。帶點散嬌的意味,小她二歲的龍旭捂著額頭,端起了架子:「朕是皇帝,愛怎麼叫你便怎麼叫你。」
她蹙眉責備他:「子升!這些日子,你就沒學著些倫常道理,倒盡學著跟我擺譜?」子升是龍旭的字,除他的父母外,向來無人敢喚他的名和字,連身為龍旭親舅父的左四書都不曾如此喚過他,只有紅英敢直喚其名。而當她直呼其字時,表示她動氣了。
龍旭一窒,輕易被她那嬌嗔薄怒的絕色容顏迷去心神。他暗暗歎了口氣,擠出一個溫文認真的笑臉。「赤霞,我有認真的讀書學武。」他對她總是無可奈何,明明該強硬卻忍不住退讓。
紅英展眉一笑,不再計較他如何喚她。二人坐在園中的石桌旁,捧著淡雅佳茗,就著各式小點,絮絮叨叨聊了起來。
紅英說的是經商或保鏢時的所見所聞,那對從小生長在禁宮的龍旭是遙不可及的夢。龍旭則說著國家大事、邊關偶發的小小混亂,他徵詢著她的意見,她也給予他適當的提議。
紅英捻起一塊桂花松子糕,像是不經意地聊起。「聽聞歐陽青雲最近有幾個得意門生也入了朝,人品如何?」
龍旭微微一凜。狹長鳳眸對上紅英別有深意的淡笑。
歐陽青雲為現任相國,是前任龍帝龍厲留下輔佐大臣中勢力最大的一位,過去尚稱忠心,不過最近好像有了些小動作。比如說赤霞提起的那些得意門生,就是歐陽青雲在朝中所培養勢力的一部份。他不是不知情,而是蓄意裝傻想要看看,這曾深受父皇信賴的老臣在玩些什麼把戲。
想起了父皇,心中不禁有些怨氣。恩愛逾常的父皇和母后居然弄出了詐死的把戲,硬是將他推上龍座。二人開心甜蜜地出宮遊山玩水,卻把他這孝順兒子留在宮中受苦受難。
這事除了他和皇妹龍-兒外,只有舅父左四書和赤霞知道,天下皆以為仁德的先皇先後先後駕崩,要不是龍旭以父皇母后事先留下的「遺詔」,堅持只守一年的國喪,不知情的臣下們還打算守喪三年以表先皇先後的諸般功業。
一見他肅然沉思的神色,紅英便清楚他明瞭於心,紅唇笑意更濃。好個阿旭,虧年輕氣盛的他沉得住氣,難怪姑丈放得下心將皇位傳於他。
不待龍旭開口,她繼續往下說道:「我這趟出了關,路上聽了些小道消息,說是歐陽青雲和北方的宥虎國的烈皇完顏烈有往來。」當然是假的,這消息是她向柳青娘買來的。
宥虎國位於龍王朝的北方,二國疆界緊鄰,表面上維持著和平的均勢,可實際上宥虎國一直有併吞龍王朝的野心。現任虎皇又稱烈皇的完顏烈年約四旬,英俊出色的風采體態,一如三十出頭的青壯,他的性格殘邪無情令人心寒,才智又高明出眾令人不得不佩服。在他強勢領導下,宥虎國併吞了數個弱小鄰國,日益壯大,可說是龍王朝的大患。不過,她買斷完顏烈的消息卻不是為了龍王朝,而是出於私心,那可不足為外人道也。
龍旭眼中猛地射出精光,那是皇者獨有的天威。
她笑望著他。「當然,這是道上朋友給的消息,我只是先提醒你一聲,玩弄獵物可以,但不要忘記殺了它。」她不意外他對歐陽青雲有戒心,畢竟,歐陽青雲對阿旭的敵意是從清琉姑姑延伸。歐陽青雲的獨生愛女歐陽霏曾心儀姑丈龍厲,但姑丈卻獨寵姑姑,歷經幾番波折,最後姑姑穩坐鳳後之位,失意的歐陽霏抑鬱而終,這可說是歐陽青雲生平最大的憾事。
所以當姑丈和姑姑假死後,歐陽青雲的態度立時有了轉變。或許他將痛失愛女的恨,全數轉移到了姑姑的兒子阿旭身上。阿旭不是傻瓜,他絕對會留意,但知道的卻不會有她詳細。盈盈眼波轉為深濃,有著狩獵時的快意。畢竟,從三年前的那一夜,她就立定了主意要往關外發展,對於完顏烈的注意,也早從那時就開始了。
龍旭輕輕一笑。「難怪你接得下左侯府。」
紅英突地綻出一抹精明媚笑。「謝聖上金口,允了赤霞左侯府。」雖說她早已接下了左侯府,但朝中仍有不少古板一派的老學究瞧她不順眼,老嫌她違背女德。她是不會在乎,可爹爹聽了心中難免不大舒坦,她多少也會心疼,剛好今天藉著阿旭金口封了郡些討厭鬼的閒言閒語。
龍旭哭笑不得地瞪著她。好狡滑的赤霞,明明早己當家作主,如今卻推成他御准的。算了,她要求的,他從來不會不給。
略一沉吟,他向她保證。「赤霞,你方纔所言,我心裡有數,要是有其他特別緊急的大消息,就麻煩你再傳消息給我。」他的眼線不少但分佈層面卻仍有不足之處,赤霞在商場武林中皆有人脈,正巧能幫得上忙。
她笑著揶揄他。「哦,開始擔心你的龍座了?」阿旭十四時姑丈就想傳位於他,他硬是不肯接下皇位,逼得姑丈以假死出宮的方式,他才不得不乖乖接下皇位。
「祖上傳下的。」龍旭淡淡勾唇,鳳眸閃著皇者霸氣。「總不能從我手中掉了。」
紅英挑挑眉,口吻同樣強悍。「放心,就算你不小心弄掉,我會替你搶回來。」開玩笑,姑姑出宮前可是好聲請求她多關照阿旭和-兒,要是真出了什麼事,不只姑姑會難過哭泣,愛妻如命的姑丈若是怪罪到她身上那還了得。
他雙手作揖,故作敬佩地向她行禮。「那我就改封你為赤霞大將軍好了。」她睨了他一眼,又笑了起來。
不知不覺,說說笑笑間,溫軟的淡金色日光轉熾,已是晌午時分。紅英抬頭估量著時刻,向龍旭笑道:「我該走了,-兒也在等我,我有空會再進宮見你,記得多讀書、勤練武,近賢臣,遠小人。」那不是臣下對皇帝的態度,勸哄的口吻,是姊姊對弟弟的愛護-
兒是阿旭的妹妹初月公主龍-兒,和疼愛阿旭相同,她也極喜愛這個年僅十三歲嬌俏可人的小表妹。
龍旭忘情拉住她柔若無骨的玉手問道:「赤霞,你什麼時候再來看我?」這也不是皇帝對臣下的態度,不是強橫的命令而是情竇初開的少年對心儀女子的殷切企求。
紅英笑瞞著他,纖手微揚,拂過他手上穴道,他只覺手一麻,不由自主地鬆手放開她。他正想再伸手,紅英身形一閃,已在數丈之外,她格格嬌笑道:「要是皇上能練到像我這般身手,紅英再來面聖。」有些嘲弄有些規勸,更多的是關愛的心意。話語未落,佳人已不知所蹤,徒留一陣嬌軟輕笑,引人無限遐思。
龍旭悵然舉起手,聞著手上殘留的甜甜香氣,烏黑眼眸有著遺憾。「就算我武功勝過你千倍、萬倍,你也不會留在我身邊的,對不對,赤霞?」他雖年幼,卻非愚昧無知。他知道,她的心,不在他的身上。
紅英早已走遠,低斂鳳眸有著淡淡輕愁,她知道龍旭對她的情意,但她認為那只是少年的無知迷戀,等他長大成熟,自然就會找著他的皇后了。
到了鳳儀宮外,紅英刻意放輕腳步,打算給-兒一個驚喜。輕輕推開房門,卻見不著人,她招來肅立一旁的宮女,細問下才知道-兒剛從鳳儀宮後直通御書房的小徑往御書房去。
紅英不解地問那名宮女:「公主去御書房做什麼?」雖說-兒和阿旭的感情不錯,但御書房乃皇上召見大臣之處,-兒去那似乎不大適合。
那名小宮女抿唇輕笑「奴婢不敢亂說,郡主去了便知。」
她微微挑眉,鳳眸一轉,了然笑道:「好,下去吧。」瞧那支支吾吾的模樣,想來-兒又是為了去見「他」,才會連她這個表姊都給扔在腦後。
紅英拉起了裙擺,施展出高明的輕功快速向御書房奔去。有現成的好戲可看,她當然不願錯過。還沒到御書房的門口,紅英便瞧見一個小小身影在房門旁的窗口探頭探腦,而平日鎮守在外的衛士卻都不見人影。
紅唇揚起一抹寵溺,她心中又是好氣又是好笑。呵!想來是-兒斥退了原本守在門口的衛士,這小傻瓜,為了「他」什麼禮教規範都忘了,堂堂初月公主像個小賊般的躲在窗外,還是個技巧拙劣、功夫欠佳的三流小笨賊!
像是印證她的想法一般,原本緊閉的房門突地打開,走出的正是張公公。只見他一臉想笑又不敢笑的尷尬表情,傾身向跪在地上,手足無措的龍-兒說了幾句話,龍-兒面有不甘,卻神色嬌羞地跟著張公公走入御書房。
紅英忍住笑。知道是自己該上場的時候了。當她剛踏上御書房前的台階時,房門立時打開。張公公狐疑的探出頭來,一見到是她,老臉綻出了一個真心的笑。「郡主萬福。」真是好極了,公主有救了。
紅英回以嫣然笑道:「煩勞公公通報皇上一聲,赤霞求見。」
「郡主莫折煞老奴,郡主快請進。」憑皇上對郡主的寵愛,那需要通報。
紅英也不多說,款款走入御書房。果然,裡頭除了臉色不悅正訓斥著龍-兒的龍旭,低頭聽訓、頰泛淡紅的龍-兒,還有一名身著銀龍戰甲的俊挺男子。男子高大魁梧,刀鑿般的五官分明,英俊陽剛,他面無表情地看著龍旭責備著龍-兒。
紅英認得他,他是威武將軍風行雲,龍旭最親信的臣子之一,年少英俊又官途看好的他,可說是京城權貴名流心目中最佳的乘龍快婿,風行雲卻拒絕所有人的明示暗喻,以他深愛著不幸病逝的髮妻作為推辭,立意終生不娶。
紅英向來對於孤冷深沉的他沒什麼好感,若不是因為他曾救過-兒,而-兒又對他一見鍾情,她壓根就連看都不會看他一眼,這樣將內心情感鎖住的男人,讓她想起風冥,那雙壓抑溫柔的眼,明明燃著灼熱的濃濃情火,卻硬是忍得下不開口。
三人聽到她的腳步聲,不約而同望向她。
「赤霞。」龍旭又驚又喜,語氣雀躍。想不到才分開一會兒又能再見到她。
「行雲見過郡主。」風行雲優雅行禮,神色依舊漠然。
紅英故意嘖道:「-兒,你不是和我約在鳳儀宮,怎麼跑到御書房來,還惹得你皇兄動怒?」
龍旭也皺起眉斥道:「赤霞,-兒真是太不像話了,她居然遣走了朕的衛士,躲在御書房外偷聽朕和風愛將談話,真是愈大愈調皮。」他也不是不懂皇妹的心意,可皇妹年齒尚輕而風行雲又心有牽絆,眼前還不是時候。
龍-兒不敢開口,慧黠大眼在三人身上游-著,最後停在風行雲身上,近乎癡迷地望著他,直到紅英輕笑出聲才臉紅如火低下頭去。
風行雲明明瞧見了她眼中那柔濃渾厚的深情,卻不作任何反應,淡漠俊眸一轉,專注望著牆上的字畫,那冰冷的神態像是完全置身事外的陌生人。
紅英暗想:假如風冥是木頭,那風行雲就是石頭,硬實的讓人敲了手都會痛的石頭。風行雲又像是冰,冷寒不化。
她努力裝出一個溫柔誠懇的笑靨。「求皇上看在赤霞的面上別再責怪公主了,公主到底還是個孩子,難兔玩心重了些。」真麻煩!要不是風行雲也在,她大可直接拉著-兒離開。唉……還是得給阿旭留點面子,他是皇帝嘛。
「朕都聽你的。」龍旭樂不可支地答應。開始在心中感謝起皇妹的莽撞。
龍-兒忍俊不住捂起嘴偷笑著,嬌憨甜美的純真笑靨盡數落入風行雲那幽遂的眼中。深沉寒潭起了一絲極輕微的波動,但瞬間又如結冰般冷硬。
紅英拉著龍-兒,朝神智還不大清楚的龍旭和面無表情、一臉嚴肅的風行雲再投以一笑。「赤霞和公主先行告退了。」
龍-兒咬著唇,又偷覷了風行雲好幾眼,才依依不捨地被紅英帶離御書房。她不敢再回頭,不是不想多瞧他幾眼,而是怕看了會再也捨不得離去。
御書房中的二個男人同時看往她們離去的方向,視線卻分別落在不同的背影身上。
龍旭看著左紅英,目光癡迷。
風行雲瞧著龍-兒,眸色深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