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廳裡擠滿了人。美酒佳餚、俊男美女、舞影婆娑、珠光美飾……
無聊的宴會!
無趣的話題!
斜倚在柱旁,唐沂泱輕晃著杯中酒液,皺著劍眉,漠然地注視著眼前的一切。
「嘿,老大,別這樣子嘛,你看一下周圍,有多少美女在向你放電。來,笑一個,麻煩你笑一下,就算替咱們『紅陽』做做廣告啦!」用手肘撞了撞這個大石雕,娃娃臉的劉揚低勸著。
「何時我的紅陽成牛郎店了?」冷睨了自己的下屬兼貼心好友一眼,唐沂泱冷冷的說。
「哈,老大,別這麼說嘛!」一邊朝遠處的美女點頭致意,劉揚一邊笑,「我們紅陽可是數一數二的跨國大集團,不用施美男計,財源也如滔滔江水,滾滾湧進,何必要我們賣笑呢?」只是禮貌地笑上一笑,也有好處,誰讓現在商場上的女強人愈來愈多呢?
「那你現在是在做什麼?」瞅著好友不斷製造桃花,唐沂泱冷笑,「我現在真有點懷疑,業務部的業績真的是閣下憑實力爭來的?」
「老大!」帥氣的娃娃臉一下子垮了下來,「你這是在污辱你忠心耿耿的愛將耶!」士可殺,不可辱!
「哦?是嗎?」抿一口清酒,唐沂泱挑挑眉,「我說你什麼了嗎?沒有吧!」
「老大——」無力地舉起白旗投降,「看在宴會有幾百雙『耳朵』的份上,麻煩你老人家高抬貴手,饒了小的一命吧。」他可不想榮登明日的八卦排行榜——紅陽高級主管、本年度亞洲區十大黃金管理人之——劉揚,被指有「買笑」嫌疑!
哈,他不用活了。
「哦?我說過要你的命嗎?」一口喝盡杯中酒,將酒杯塞給眼前的他,唐沂泱便走到外面去透氣了。
「老——」長歎一聲,劉揚深感無力。
又失敗了!八年了!自從梅清車禍身亡後,在沂泱心中、眼裡,便再也沒了別人的存在,少了笑容、少了活力,整日如遊魂般行走於人世間。自責、贖罪,八年了,沂泱還沒有走出心中的陰影嗎?
「劉先生?」撲鼻的香氣襲過來。
「啊,林小姐,好久不見。」沉於過往的娃娃臉迅速揚起笑容,迎上宴會的女主人。
「好久不見。」高挑的魔鬼身材、盈盈媚目,妝點完美的臉龐上透著女強人的傲氣。
「林小姐越來越漂亮了。」主子不在,他只得擔負起外交的偉大使命。
「謝謝。劉先生最近也不錯呀!恭喜你榮登本年度亞洲區十大黃金管理人。」林媚靈一笑,媚目四顧。
「呵呵,不敢當。還不是我們老闆對此不感興趣,我才成了替死鬼。」臉上掛著笑,劉揚一派從容地應付著這既美麗又強悍的商界女強人。
「啊,說到這裡,我突然想到,唐總裁呢?剛剛我似乎看到他了,怎麼這會卻不見了呢?」她話講得輕鬆又不經意,卻是紆尊降貴地與劉揚寒暄的重點。
「哦,總裁有點不舒服,大概是去休息室靜一下吧。」微微欠身一笑,不想告知老大的去向。
唉,他劉揚也是不可多得的人才呀!要錢有錢、要才有才,怎麼就得不到女人們的垂青呢?天下不只唐沂泱一個男人嘛!
「不舒服!?那我這個主人可就失職了,我還是去看一下好了。」林媚靈再也顧不得寒暄,匆匆點一下頭,就急忙往休息室方向去了。
劉揚聳聳肩,對她的反應早已心知肚明。算了,隨她去好了!瞄一眼腕表,也到了退場的時間了。一轉身,他準備去庭院尋回老大,一同打道回府。
「呀——」
「啊——」
兩聲大叫同時響起,幸虧會場吵雜,他們又地處一角,因此沒引來多少注目。
「對不起!對不起!」女侍者一邊抱著托盤,一邊-鞠躬,「先生,對不起!你要不要緊?」圓睜的杏眸裡滿含歉意。
真是太粗心了!為什麼只顧欣賞大廳的擺飾,不留神看路呢?這下好了,一整盤的奶油蛋糕全抹到別人身上去了!
「沒事、沒事。」咬咬牙,劉揚頭開始隱隱作痛。
他的亞曼尼!這套米白西服他今天是第一次穿耶!瞪著胸前的一攤奶油,劉揚氣得要死。
「抱歉,我幫你擦擦吧。」但抱著托盤左掏右摸,女侍者找不出可以擦拭的紙巾。
「不用了。」未免讓人家注意到,劉揚忙快步移出大廳,眼尖地瞄到老大在樹蔭下的身影,立即奔了過去,那位小個子的女侍者緊跟在後,但他也顧不得她了。
「阿揚?」唐沂泱微訝地看著他一身狼狽,「怎麼弄成這副樣子?」
「撞到災星啦!」咕噥一聲,「老大,借手帕用一下。」以後出門,還是穿雨衣比較安全。
「我沒帶。」唐沂泱皺眉。
「這個給你用。」緊隨而來的女侍歉意地將頭上的方巾解下,遞上去。
唐沂泱不由得一怔,顫著唇,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她、她——
「沂泱?」劉揚皺起眉,擔憂地看著有些失常的唐沂泱。
「這位先生——」女侍嘟著嘴,喚道:「喂!先生,雖然我不小心撞了你,是我的不對,可你也要有點風度嘛!手帕你到底用不用?」她揮一揮捏在指中的小方巾。
劉揚轉過身,「小姐,你這叫道歉嗎?」他心中也開始震驚了。
太像了!世上怎會有這般相似的——聲音!?
「當然啦!不然我丟下工作,偷溜出來做什麼?」女侍皺皺小圓鼻,盯著劉揚胸前的那攤奶油,很想再次誠懇地道歉,畢竟是自己失手弄出來的嘛!可,越看越覺好笑,哈哈……他的樣子好滑稽啊!
「對、呀哈……對不起!我不是、故意要笑你的,呵呵……」最後她還是忍不住笑了出來。
似清靈靈的水晶風鈴,被風輕輕一吹,便奏出悅耳的美音來;又猶如初春的黃鸝,在興奮地啼叫……
如遭雷擊,唐沂泱與劉揚頓時立如石雕。
「呵呵——呃……」猛地止住笑,女侍也覺察到了兩人靜穆的神情,不由得臉上一紅。
本來就是自己的錯,她還這麼笑,真是有點過分喔!
「對不起。」吐吐舌,她有些不好意思。
「沒、沒關係!」清清嗓子,劉揚硬起頭皮,「沒關係,洗一洗就好。」
回頭看一眼情緒激動的唐沂泱,心一跳,劉揚忙道:「小姐,你快回宴會廳吧!我看裡頭好像很忙呢!」
「啊,那我先走了!」確實出來有一陣子了,再待下去,領班找不到她,她就慘了!顧不得道歉,女侍轉身便往回跑,跑幾步又轉回頭,「這位先生,我叫谷長安,你的衣服我會賠的!」說完就如風一般,急急奔回宴會廳去了。
直到見不到谷長安的身影,劉揚才艱難地轉身,語帶警告:「沂泱,她只是一個普通女孩而已。」惡夢,恐將再度上演。
「我要她。」凝著谷長安離去的方向,唐沂泱眸中的空洞一如往常,但卻有一股狂熱在快速凝集。
「她和梅清沒有一丁點的相似之處!」除了——
「有!她有梅梅的聲音!」他魂牽夢縈,他夜夜夢中的天籟。
「那不是梅清的聲音!」劉揚忍不住地握緊唐沂泱的雙肩搖晃,「那只是你的幻聽而已。沂泱,清醒過來吧!梅清已經死了,死了!你想想,你好好想一想,這八年,你做的還不夠嗎?你還要瘋狂到什麼時候!?」
八年來,唐沂泱瘋狂地尋找著梅清的影子,眼睛相似的,他要;頭髮相似的,他要;紅唇相似的,他要;甚至,僅為了有著與梅清身上相同位置的一顆小痣的,他也要!
他的身份權勢,將他的獵物輕易地收納於掌中,任他予取予求;他的冷漠無情,三兩天便膩了的撒手一丟,又傷透了多少女人心。
「沂泱,梅清死了,她若在世,也絕不會希望你變成現在這樣。」
「梅梅沒死!」唐沂泱雙手用力一揮,將劉揚給推開,「她沒有死!她永遠活著,她永遠活在我這裡!」
大手緊握成拳,用力地捶往胸門,俊秀的臉龐上青筋欲爆,眸中燃起熊熊烈火,「是我害了她!是我害了梅梅!我一輩子也不會原諒我自己,絕不原諒!」他喘息,熾烈的烏眸緊盯著好友,「阿揚,我要那個女人。幫我!」
他要贖罪,他要將沒能給梅梅的幸福,全部獻給那與梅梅相似的女人。
「沂泱——」跌坐在地上,劉揚無力再勸。
「好,我再幫你一次,這是最後一次了!」劉揚閉目長歎,「我會去調查清楚這個女孩的一切。」為了好友,他將又一次充當劊子手,又將把一個無辜女孩推入人為的夢幻浪漫,再親手將她的夢狠狠打碎。
這惡意的玩笑,上天幾時才肯收手?
屬於唐沂泱的幸福,又在哪裡?
「一切交給你了。」
換好衣服,挽著新娘子步出宴客廳,唐沂泱唇角噙著淡淡的笑。
春宵一刻值千金,他要好好把握,才不肯將時間浪費在與無聊的人寒暄上。憶起八年前與梅清未洞房便陰陽相隔,他心中一黯。
「我知道了!」擺擺手,劉揚嬉笑著朝新娘子眨眨眼,「長安,今天晚上辛苦你了喔——」
他的意有所指,羞紅了谷長安的圓臉。
「阿揚!」唐沂泱笑瞪了好友一眼,然後低頭柔聲說:「長安,別理這個瘋子,咱們走吧。」
「劉大哥再見。」向劉揚揮揮手,長安順從地跟在唐沂泱身旁,從旁門溜出飯店,走了兩步,-而回頭俏皮一笑,「劉大哥,今晚的美女不少,你的桃花不要亂送喔——」學他的語氣,聲音拉得長長的。
「谷長安!」劉揚咬牙一笑,卻也無可奈何。誰叫他今晚好死不死的是婚禮上的唯一男儐相,身負安慰失意女人們的重大責任。
「好了,你們兩個就不要再鬥嘴了!」拍拍正大做鬼臉的新娘子,唐沂泱故意重重歎一口氣,「老婆,今夜我才是你應該注意的焦點吧?」
「我、我知道啊!」長安一下子由俏皮的小女孩變成了羞答答的小娘子,低頭微笑,「唐大哥,對不起啦!」
「為什麼要說對不起?」大掌輕握住那熱燙的纖手,唐沂泱與長安順著松林道漫步,「長安,你嫁給我,我們以後便是一家人了,一家人不需要客氣的,知道嗎?」
「嗯,」相握的兩手隨著腳步一搖一搖的,心也在風中飄啊飄,好似在夢中飛。
她,嫁給了唐沂泱!
她這麼一個平凡的小女人,竟嫁給了世人眼中的天之驕子!好像在作夢喔!
「在想什麼,笑得這麼甜?」側首望著身旁並行的小女人。
三個月前,他和她素不相識,而今,她卻已是他的妻子……他也笑了,「在想今晚的洞房花燭夜?」微俯身,將熾唇貼上長安的耳際。
「呀!」長安害羞地跳開,對他不時的親密還是不太適應,「唐、唐大哥,有人會看到啦!」這是人來人往的大街耶!
「怕什麼?」唐沂泱手一伸,將小女人扯進懷裡,大掌纏上她的腰,「你看,哪對情侶不是親親熱熱的?再說,我們已經是夫妻了,對不對?」
「可、呵我還是不太習慣啦。」小臉緊埋進那寬厚的胸膛,長安低聲咕噥。
「你說什麼?大聲一點好嗎?」好笑地摟著小女人繼續前行,唐沂泱柔聲地安撫害羞的妻子,「累不累?今天站了一整天。」
身為唐氏紅陽集團的唯一繼承者,婚禮自然是隆重盛大、熱鬧奢華不已,賓客多得數不勝數。
真是難為了長安!不喜歡熱鬧的她,卻要陪他在鎂光燈下,讓數不盡的陌生人評頭論足。
「還好啦。」素手悄悄覆上腰間的大手,她輕笑,「唐大哥,你累不累?」
做為新娘子的她,至少在更換禮服時能坐下來休息;而他,卻沒有她的好運。一整天站在他身旁,看他含笑地與許多賓客交談,沒有一點的不耐,她就好佩服。
「我早習慣了!長安,你喊我什麼?」唐沂泱挑眉。
「唐大哥呀!」她一直這麼稱呼他的啊!為什麼唐大哥會這麼問?長安疑惑。
「還叫唐大哥?」唐沂泱含笑地望著她,伸指捏捏她的圓潤鼻頭,笑道:「我們今天結婚了。」
「那又怎樣?」長安還是疑惑。
「怎樣?」唐沂泱再次挑眉一笑,「長安,你很不敬業哦!」
「可我叫習慣了嘛!」她要賴地嘟嘴。
「不行,換一個稱呼。」長指劃過那紅潤的唇,他暗歎,他的妻……
「嗯——」長安歪頭沉思,眸子一轉,眼一亮,「大哥!」
「大哥?」唐沂泱險些大笑,「長安,我可不想讓別人錯認了我們的關係。」長指頂高她圓圓的下頷,熾烈的眸一眨也不眨,「叫我沂泱或泱。」
「不要。」長安想也不想就否決,差點在那熾烈的視線下融成一灘春水。
「不要?為什麼?」唐沂泱剛硬的唇角上勾成弧。
「我喜歡叫你『唐大哥』啦,人家不想改!」
「哦?」唐沂泱低首,貼上那小巧的元寶耳,「今晚洞房花燭,熱情加溫時,你喊我唐大哥,不覺得彆扭嗎?」唐沂泱故意鬧她,想聽她的羞澀笑聲……他最愛的笑聲。
轟——臉上頓時燃起萬丈大火,燒紅了的耳根子讓她不由得心慌神顫。
「不要講啦!唐、唐大哥,我餓啦!」再和他扯下去,她怕她的頭頂真會冒煙了。
「餓了?」歎息著擁緊臉紅了的小女人,唐沂泱繼續前行,「等一下到家再吃飯好不好?我們快到了。」不再繼續先前的話題,他怕小妻子真的羞昏過去。
「啊——」眼珠子一溜,長安止住前行的步子。
「怎麼了?」
「我想起來了!這個路口向右轉,就是—條夜市小吃街耶!我們去那裡吃好不好?」乞求的烏眸可憐地瞅向身旁高大的男子。
「不好。」唐沂泱想也不想地拒絕。
「為什麼?」她賴著不走。
「你說呢?」唐沂泱冷哼一聲,「長安,你敬業一點好不好?你不會忘記今天是什麼日子,而你和我又是什麼身份吧?」
「啊——」一把搗住大張的唇,長安歉意地笑笑,討好地說:「唐大哥,對不起嘛!」她大概是全天下最脫線的新娘子吧!
「終於知道不好意思了?,」
笑睨她一眼,用指關節敲敲她的小腦袋瓜,唐沂泱擁著她步入大廈,掏出磁卡刷開電梯,將她推進去,按下二十樓的按鍵,他忍不住地笑開,「等一下用行動向我表示歉意就行了。」
娶一位少根筋的小妻子,對他,或對她,也許都不是件壞事。
「唐大哥!」長安漲紅了臉頰瞪他。
「好、好,我不說,我不說、成了吧?」飛快地啄一下那張紅唇,誘她繼續講話,「真的餓了?」
「嗯,從昨天晚上我就緊張得吃不下東西!」因為從沒經歷過那種大場面嘛!
「真可憐。」撫過那水潤的圓臉,唐沂泱歎笑著攔腰抱起她,「等會我煮飯給你吃,好不好?」將小女人抱出電梯,步到這一層樓唯一的門前。
雕花的木製大門靜靜地合在一起,等著他和她一起開啟,一起步入生命中嶄新的一頁。
「放我下來啦,唐大哥。」其實長安也只是意思意思地說說,她樂得不用再走路,一整天穿著高跟鞋,很難受的!
「抱新娘子入洞房是老公的義務喲!」
按下密碼,打開鎖,唐沂泱抱著長安跨進大門,打開燈控開關,頓時一屋子的柔和燈光籠罩住了他和她。
「歡迎來到我們的家。」他輕笑,烏熾的眸光,猶如滿室的柔光,盡悉籠在她身上。
上百坪的住宅,佈置風格簡單,以黑白色為基調的傢俱,猶如歡快的音律,靜靜流淌著。
「滿意嗎?要不要先參觀一下?」住所離他的紅陽集團總部很近,步行只需四、五分鐘。
自他入主紅陽,便搬來此,除非有事,否則他很少回家。父母對他的心結很清楚,所以也不勉強他,倒是常來看他。
「不用啦!」長安張大眼好奇地瞅了四週一眼,吐吐粉舌,「哇!這麼大,我要打掃多久才打掃得完呀?」她出生於小康之家,從沒住過這種高級住宅。
「唐太太,要不要我從大宅調一名傭人過來?雖然我有請鐘點工人,每三天替我打掃一次。」唐沂泱抱著她走進臥室。
「不用,這樣就夠了,沒問題,我很能幹的!」眨眨烏眸,長安誇下海口。嘻,唐太太!
「那我可以高枕無憂嘍?」笑睨燦笑的小女人一眼,他輕輕將她放在大床上,瘦勁的軀體也跟著壓覆上去。
鼻端,是她的清香;室內,迴盪著她清靈靈的笑聲。他的眸,變得熾烈而又迷離,「長安,我可不可以——」
「我餓了——」可憐兮兮地癟癟紅唇,粉頰上更添紅艷。谷長安故作委屈地撥撥他額上下垂的黑髮,「唐大哥,你說要煮飯給我吃的。」抗議他的言而無信。
「天哪!」用力吻那半啟的紅唇一下,他才歎息地道:「老天一定是派你來折磨我的。」
可,他就是對那愛如生命的輕嗔笑語無可奈何,更無力抵抗,只能由她予取子求。
「唐大哥——」她好餓啦!
「好,我去給咱們新上任的唐太太、唐家少奶奶煮飯。」唐沂泱咬牙地從那充滿誘惑力的身軀退開,他笑,笑得萬分邪惡,「等著瞧!等你唐少奶奶吃飽喝足,看我怎樣吃你,我一定要連本帶利地向你討回來。」
「唐大哥!」
一好了,不鬧你了!」翻身站起,順手也拉害羞的小女人坐起來,「乖,先去泡個澡,好好休息一下。」
「嗯,謝謝唐大哥。」紅蘋果般的圓臉上洋溢著屬於青春的粲笑。
對於情事,她並非一無所知,她知道他正在努力緩解她的緊張,及對新婚之夜的不安。
拍拍那紅潤的臉蛋,唐沂泱輕笑,「睡衣在左側衣櫃裡,自己拿。」
長安點點頭,從床上跳下來,小跑步地躲進浴室,將門關好,這才輕吁一口氣,拍拍胸,緩和一下怦怦亂跳的心。
她不敢相信啊!三個月,短短的九十天,她便從一個平凡人成了童話中的灰姑娘,作夢般地尋得了今生的愛戀,還有了那麼出色的偉岸男子可以依靠。
打開水龍頭,將寬大的浴缸注滿熱水,褪去一身的束縛,她悄悄滑入溫暖的水裡,閉上雙眼,用力地吸氣,唇角,漾開美麗的花。
從今天起,她便是唐沂泱的妻子了。
二十六歲的唐先生與二十三歲的唐太太……
嘻——
美夢,竟有成真的一刻!
童話,由此開始——
輕輕拉開門,從敞開的門縫小心望出去,唐大哥就坐在客廳一側的吧檯前,端著一杯酒,並不啜飲,只盯著酒杯,發呆。
怎麼了?
長安心中納悶,卻不想驚擾他,光著腳悄悄走出臥室,輕輕從他身後繞過,逕自走進廚房。
瓦斯爐上是一鍋沸騰的瘦肉粥,餐桌上是幾碟清淡的小菜。
用力深吸一口氣,啊,好香啊!
大略掃過廚房內的設施。嗯,鍋碗瓢盆、微波爐、烤箱,一應俱全,由廚房內物品的新舊程度來看,儘管餐具擦拭得閃閃發亮,光潔如新,但瞧得出並非新添之物。
不由得想起三個月以來兩人數次的約會,看來那些引她食指大動的野餐料理真的出自唐大哥之手。呵呵,她有口福嘍!
長安邁出廚房,瞥一眼小吧檯,卻不見了那人影。
「唐大哥?」輕喚了聲,側耳傾聽,嘩啦啦的流水聲從臥室那一側傳出。
他去沐浴了?
不放心地又返回臥室,一眼便瞅到半掩的浴室門後有一道身影在晃動
長安急忙跳轉過身,圓臉上的彩雲開始不受控制地飄呀飄。
「長安?」浴室內的水聲停止了,一聲輕喚飄進她耳中。
「啊,有事嗎?」反射性地,她高聲應答,努力強迫自己鎮定再鎮定。
「我忘了拿睡衣,幫我拿一下好嗎?」
「好。」視線匆匆一掃,長安看到床上的深藍色睡袍,幾步上前捧起,又幾個跨步來到浴室門口,低垂著頭,側著身遞進去,眼睛連瞄都不敢亂瞄。
「唐大哥,給你。」
感覺手上一空,她忙跳退一步,「我去準備開飯!」說完,便急急奔出臥房,生怕——
怕什麼呀?拍一拍腦袋,長安忍不住暗笑自己。
呵呵,唐大哥是她老公耶!有什麼好害羞的?
「想到了什麼有色鏡頭,笑得這麼神秘兮兮?」突然一道聲音,嚇得她站不穩地向前跌去。
「小心!」快手抱住她,唐沂泱搖頭苦笑,「長安,你今天很緊張喔。」以往總是與他笑鬧不停,今日卻似換了一個人般,見著他便驚慌失措、害羞不安。
「沒、沒有呀!」背後剛出浴的清新氣息密密地籠罩住她,讓她頓覺無力,「唐大哥,粥熬好了,我去盛。」再這樣被抱下去,她非癱軟在地上不可。
「你坐,我去盛就好。」如她所願,身後熾熱的氣息一下子從她身體四周移走,她有了可呼吸的空氣,卻又頓覺恍然若失。
好奇怪!為什麼與唐大哥談戀愛時,這種感覺並不若現在這般強烈?粗線條的她忘了兩人戀愛時的相處模式,總是在笑談、打趣中度過,連親吻也僅是淺嘗即止。
「怎麼還站著?坐好,喝粥了。」
走近她,輕輕推她入座,唐沂泱好笑地站在她身後,雙手撐到餐桌上,將長安困在桌椅之間。
「長安,你是不是很緊張?」以往俏皮的小女人今日卻百般的拘束,是為今夜的洞房花燭嗎?烏眸閃了一閃。
「沒、沒有。」長安再次搖頭否認,回頭衝他啟唇一笑,—臉的故作輕鬆,「你也吃嘛,這小菜味道很好哦!」
「那當然!也不看看是出自誰的手?」昂首挺胸坐人一旁的椅子,唐沂泱笑得得意至極,「嘗嘗看,看和以前——」
「以前?」長安眨一眨雙眸,憶不起她和他以前吃過這種小菜。
「和以前你吃過別人做的有什麼不同?」唐沂泱在好奇的眸子的注視下,艱難地改口,眸半垂,掩住那深藏的複雜情感,
「哈,當然是唐大哥做的好吃。」不在意地一笑,長安張大嘴巴,努力塞進一大堆小菜,笑瞇著眼,用力捧場。
「那就多吃一點。」將小菜夾到她嘴旁,餵她吃下去。他笑,心中卻苦澀萬分。
梅清,他的梅梅,再也不會笑著誇他做的菜好吃,再不會笑鬧著餵他吃。
「唐大哥,你也吃。」長安也禮尚往來地將一箸小菜遞到他唇邊,「張嘴啦!」
「好。」如遭雷擊,他無意識地張口,嚥下那箸小菜,閉上雙眼,輕輕吐吸。
耳旁,清靈靈的笑語,像是他的梅梅就在他身旁,終於,他情不自禁地緊擁住身旁的嬌軀,顫抖的唇吻上那如絲的長髮……他的梅梅。
「唐大哥?」長安遲疑地輕喊,困惑於他突然的緊擁和情緒的激動,「唐大哥,你怎麼了?」
「沒什麼,只是想抱抱你。」熾唇悄悄滑到那軟潤的耳旁,他瘖啞低語,「吃飽了沒?」
體內的情潮在洶湧咆哮,梅清,他的梅梅!八年的行屍走肉,八年的空虛渴切,今日終將一解。
「嗯。」緊貼在他胸口的紅唇輕輕傳出低吟,豐潤的嬌軀不由自主地輕顫。
「那我可以了嗎?」他低聲詢問,熾烈的眸光深處又夾雜著寂落的空洞。
「梅……沒事,不用緊張,我不會真的一口吞掉你。」
輕輕拍撫著懷中的小女人,唐沂泱澀然一笑。她不是梅清,不是他愛逾生命的梅梅;她是長安,只是一個擁有和梅梅相似嗓音的女人。
「我才不緊張。」雙臂試探性地圍上他的脖子,長安柔柔一笑,「我還怕唐大哥緊張呢!」
「哦?我為什麼要緊張?」用力甩頭,甩掉腦中嘈雜的思緒,唐沂泱臂力一揚,輕鬆地橫抱起渾身羞紅的小女人,大步跨向臥房。
「因為唐大哥不知道剛過門的妻子是否及格呀。若是我身材不好,唐大哥不就沒福利可享了。」俏笑著皺皺小鼻子,長安溫馴地任他將自己壓伏在大床上,寸隙不留。
「啊,我怎麼沒想到?你提醒的真是時候。」揚眉淺笑,唐沂泱癡癡地望住那不斷開合的紅唇,癡癡地凝聽那猶如黃鸝出谷的清脆嬌啼,那水晶般清靈靈的巧笑聲,似甘泉,緩緩潤過他乾涸了八年的荒漠心田。
他的梅梅——
「唐大哥?」為什麼他心神總是游移不定?為什麼他總是突如其來地發呆怔仲?他溫熱的軀體緊緊地與她的交纏,但他的靈魂到哪了?
「唐大哥?」長安探詢的眸,輕輕迎向他。
「嗯?呵呵……現在開始擔心我滿不滿意了?」他收回飄走的心神,揚起笑,伸手搗住那雙探詢的晶眸,阻隔她的進一步洞察,將熱唇迎上那喋喋不休的紅唇,他低語沙啞,「梅——沒什麼好擔心的,長安,我現在可要開始審察我的福利了!」
野火燎原般,綿綿的親吻吮向身下女人的柔唇、吮向身下女人的眼瞼、吮向身下女人的頸項……將身下的女人扯入那似永無止境的陌生情潮裡。
急促的喘息、熾烈的擁吻、悸動的心跳、火燙的軀體,堅實與柔軟的相依相合……
夜,正濃,
梅梅,我捉到了你的聲音,我捕捉到了你那如同天籟的嬌笑,你可原諒了我?
熾狂的情焰裡,八年的瘋狂搜尋、八年的孤寂落寞、八年的渾渾噩噩、八年的急切索求、八年的空白……八年來,他第一次的身心投入,他第一次的急迫渴切,在那縱情的一刻,他用力嘶吼,俯貼在那汗濕的嬌軀上,眸光中,映著的是那一個縹緲的身姿;腦海裡,顯出的是那一張巧笑倩兮的容顏……
他的梅梅……
溫熱的淚,悄悄滴落在低陷的棉枕,輕輕漾起的淺笑,無聲地散入熾熱的空間。
她的新婚之夜啊!她的新郎,她一輩子的丈夫,狂烈地擁著她,吻著她,愛——著她。
他,漂泊了心神、遺失了靈魂,在那不知名的世界,在那捕捉不到的人兒身上。
他的心中,可真有她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