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辣愛情不燙口 第一章
    「駿笙,你就是和這個女孩交往嗎?」戴金絲框眼鏡的女人尖聲地笑了起來,只見她不停地在笑,彷彿這是一個天大的笑話。

    「駿笙,你就是為了她和姨媽吵架嗎?」這次出聲的是一個長髮女孩子。她睜大那已經夠大的眼睛,這時的她像是一條鼓著腮幫子的金魚,也真湊巧,她剛好穿著一件金色的衣服。「駿笙,她看起來那麼特別,還有那副眼鏡是怎麼來的?怕是三代家傳之寶了。」說著,她也笑了,笑聲一樣那麼刺耳,笑容依然令人害怕。

    「駿笙!」一個戴著大串珠煉的中年婦女笑喊。

    「駿笙!」這次是手上戴著大戒指的女人發出笑聲。

    有數十種不同的聲音不斷在敘述著一件她們永遠無法相信的事情--社會名流金澤盛的獨子、億萬家產的唯一繼承者--金駿笙,與一個隨便在街上就能挑到的普通女子沈家情扯上關係是多麼令人匪夷所思。癩蝦蟆想吃天鵝肉,沒那麼容易!想做現代灰姑娘,起碼也要有一張可人的臉蛋。

    沈家情很努力地掙扎,在濃郁撲鼻、令人眼花撩亂的女人堆中,好不容易找到站在離她不遠,但卻逐漸被越來越多的人所隔開的金駿笙。可是沈家情沒有放棄,因為她心中始終堅持著「真正的愛情,能一起跨越鴻溝」的信念。

    於是她艱難地、不理會別人的推撞,一步一步試圖靠近金駿笙。終於,在沈家情離金駿笙只有一步之遙時,她滿懷希望地對金駿笙伸出手,期望他能夠拉她一把,好讓他們能緊靠在一起對抗颶風大浪。可是沈家情不敢相信金駿笙居然不握住她的手,反而用力推開她。這一推徹底讓沈家情跌入身後的漩渦。在她被漩渦淹沒前,金駿笙終於開口,打破一直保持的沉默。

    「我們的相識是一個錯誤。忘記它吧,那只是一個無心的誤會!你永遠成不了我的Cinderella。離我遠一點,我們以後不要再見。」說完,金駿笙也笑了。

    「不--不--」沈家情大聲狂喊著,在她被漩渦淹沒的同時,四周響起震耳欲聾的笑聲……

    「醒醒,家情。」

    耳邊傳來一道熟悉的聲音。是媽媽!是的,只有媽媽才會包容她--這個遭人遺棄的女人。沈家情睜開眼睛,躍入眼簾的是媽媽花白的頭髮和一張憔悴卻慈愛的臉。

    沈家情喚了一聲:「媽媽。」

    「我可憐的孩子!」沈母用力抱住女兒。「你又做惡夢了,他怎麼可以把你傷得那樣深呢?」沈母拿起毛巾溫柔地替沈家情擦乾淚水,「家情,忘記那一段過去吧!不敢與現實抗爭的男人不值得你愛。你是如此的善良和乖巧,將來一定會有另一個男人愛護你的,知道嗎?」

    看著媽媽平添的白髮,臉上的皺紋也加深了。就在短短的一個月內,媽媽變老了。頓時,原本強壓抑著的悲傷,輕易地讓媽媽慈愛的目光給掀起。

    沈家情抱住母親悲痛地大哭起來。「媽,我不甘心啊!我付出所有的真心,到頭來卻被他侮辱一番。他怎麼能那樣說我?我是那麼的愛他,為了他,我真的什麼都不怕;可是他卻變成我最討厭的男人!怎麼會這樣呢?

    他甚至連爭辯的機會也不肯爭取,為什麼?難道我就這麼不值得他去爭取嗎?我不甘心呀!」說著,沈家情哭得更大聲了。

    而沈母此時卻不再多說,她只是耐心聽著女兒訴說那一段戀情所帶給她的無盡傷害。作為一個母親,此時她能做的就是包容孩子受傷的心靈,就讓她的孩子靠在懷裡盡情地哭訴吧。

    家情,你要記著,不敢面對現實、不敢與現實對抗的男人,不值得擁有你的愛。作為母親的我,只希望你能盡早明白。沈母在心裡默默祈禱著……

    那一年,剛滿二十五歲的沈家情,接到一份她意想不到的「禮物」--一張邀請卡,與金駿笙的父母親戚見面。可是那一次的會面成了沈家情每晚惡夢的開端。從那以後,她和金駿笙之間就不復往日甜蜜,充塞在他們之間的是無止境的挑剔、爭吵和懊惱。最後一次到金家的情景就是常在夢境出現的場面。

    那一次在金駿笙家裡聚集了所有他的姨媽、姑姑、表姐表妹,她們唯一的目的就是每人用一腳、一唾沫想把她踏死淹死。也是在那時,金駿笙親口說出要和她分手。

    沈家情永遠忘不了那一天所發生的事,金駿笙,那個對她說過千百句「愛你,勝過一切」的男人居然覺得承認和她談戀愛是一件羞恥的事。他嫌棄她,把她看成那群女人口中的「淘金者」。噢,怎麼可能呢?早知道愛上他會有如此結果,沈家情就絕對不會去那一個書展。要是她不曾去過那個書展,那就不會遇到金駿笙,那麼她就不會和他拿同一本書,也就不會將那本書讓給金駿笙;然後他們就不會相戀了……

    如果那一切只是一場夢該有多好。她沒有認識金駿笙,她依然是一個普通的公司文員,家境雖不富裕但卻快樂的沈家情。那時候的她早就有不嫁的念頭,因而活得分外輕鬆。她有溫柔慈愛的母親,有一個進取的弟弟沈家旭。

    在那時候沈家情什麼也不奢求,她一心一意賺錢養家,希望有一天能存到足夠的錢供沈家旭到海外留學進修。沈家情相信出色的弟弟一定會出人頭地,到時家裡的環境就會獲得改善。到那時候,她就會陪在母親身邊,跟母親作伴。曾經她的夢想只有這麼簡單,所以她從不幻想愛情。

    一直以來,愛情就是沈家情不敢想像的事情。她既沒有令人驕傲的學歷,也沒有出色的外表,她總是緊緊保護著她的心,從不輕易為人開啟。戴上厚厚的黑框眼鏡,綰起長長的頭髮,永遠穿著暗色系列的衣服,確實替沈家情省去許多的煩惱。

    只是,哪個少女不懷春?當一顆長年寂寞的心靈遇上心中完美的化身時,金駿笙就如此輕易地進入她的心扉。他就是沈家情偷偷夢想好多年的白馬王子--溫柔、體貼、又有學識,所以她毫無保留地將自己的心全部獻給金駿笙,希望他會珍惜,可是他卻親手砸碎了她的心。

    三年的感情竟是如此的不堪一擊!她真的不明白。

    「家情,你又神遊了。」凌葦,沈家情的好朋友。「我和你出來三個小時,你在我的面前就發呆那麼久。」

    「對不起。」沈家情不好意思地對凌葦笑了笑。也真是的,怎麼又想起金駿笙呢?那些都是早該忘掉的過去呀!

    「家情,算了吧!」凌葦認真地看著沈家情,收起她一貫不在乎的笑容。「金駿笙他只是一個王八蛋,他欺騙了你,他根本一開始就沒打算要認真。要是他是真心誠意對你的,怎麼會你們交往一年才告訴你他的真實姓名。如果他是認真的,早就帶你回家跟他的父母見面了。」

    頓了頓,凌葦注意到沈家情已經淚流滿臉,不停地在哽咽。凌葦歎一口氣翻翻白眼,伸出手握住沈家情的手,毫不留情地繼續說道:「不要再為他掉眼淚了!世界上還有很多人值得你為他哭,現在已經沒有人會付出真心。這次就當是受到教訓,以後就不要再那麼傻了。」

    「現在這個社會,你什麼都可以給人,只除了真心;我不是冷酷,只是現在每個人都這樣,你也不應該跟這個社會脫節。」凌葦繼續說道。

    沈家情咬著下唇,用手背擦掉眼淚對著凌葦點點頭,然後用雙手捂著臉,「你放心,我會好起來的。」

    「不要再哭了,多難看啊!」說著,凌葦遞給沈家情一杯熱茶,「喝了它吧!然後專心聽我講一件很令人興奮的事情。」凌葦臉上綻開漂亮的笑容。「今天我值班時見到他耶!」

    沈家情當然知道這個「他」所指的就是那些社會名流公子哥兒,又或者是哪位大財團總裁。這個凌葦呀!剛剛才把金駿笙罵得一文不值,現在又這麼期待興奮地講那些有錢公子。

    「今天我幫創世代的總裁孟傲賢辦登機手續。哇!他本人比雜誌上登的照片更帥,更有男人味耶!他的頭髮是黑褐色的,襯得他的樣子更酷。他的眼睛呀……」

    吐吐舌頭,凌葦接著說:「可惜,我沒有膽量接觸他的目光。我猜他一定把我給看得清清楚楚。相信不久他就會來約我啦。我特意將工作證擺在桌上,希望他能看到我的名字。家情,你看他會不會真的約我呢?」

    在航空公司做地勤的凌葦,憑她姣好的容顏的確是很能吸引男性,令他們的精神為之一振,她的青春和蓬勃的生氣就是沈家情一直嚮往的。

    「他一定會約你的,你是那麼的出色。」沈家情由衷地道。

    「我也這麼想。」凌葦自信地對沈家情眨眨眼。「家情,你不知道孟傲賢那個人是多麼傳奇。他不是一般上流社會那種金龜,他可是超級白金鑽石王老五,搶手得很!對他投懷送抱的女人多不勝數,都是一些什麼社會名媛、電影明星來著。他可是在雲層上生活的人啊!」

    「太誇張了吧!你對那些人的經歷怎麼會記得那樣清楚,好佩服你哦。」沈家情有一點不相信。

    凌葦吸一口飲料,趕忙說:「我可不是隨便的女孩子哦!我只對條件好的男人有興趣,而值得我去花心思的男性也絕對是出色多金如孟傲賢之類的。只有像這些人,我才會放下魚餌。」說著,凌葦嫵媚地挑挑眉毛悄聲對沈家情道:「你用眼角瞄一下坐在我們對面的男人。你相信嗎?只要我轉過頭對他眨一下眼,他馬上就會走過來做自我介紹。」

    沈家情知道凌葦的話都是真的,也相信凌葦的魅力。她看了看對面那個男子,他的注意力的確明顯集中在凌葦身上。

    「他好可憐哦!」既不想遭受被拒絕的尷尬,又抵擋不了誘惑。這年頭的男人呀!「他的外形也不錯,不過有點滑頭的感覺。」

    「說得正確,今天晚上就讓你這個未見過世面的女人見識見識。我有一個媽就夠了,可不想你也變成歐巴桑天天嘮叨我,那時我就有夠煩了。」說完,凌葦就熟練地轉過頭,很自然地帶著笑容朝那男子勾一下。然後,她對著沈家情豎起手指,小聲地數著:「十、九、八、七……○,過來!」

    彷彿變魔術般,對面的男子果然如凌葦所料。他先是一掃剛剛手足無措的毛躁樣子,繼而雄心勃勃地走到她們桌前,抑揚頓挫地介紹自己一番。他的來歷好像大有來頭,在他的話語中,沈家情捕捉到「哈佛」兩字。他介紹完後,很自然地坐到凌葦身邊,討好地、探索性地問一些他有興趣又不會使佳人反感的問題。當然,焦點只集中在凌葦身上。沈家情只待了一會兒就借口去洗手間,然後默默離開茶館。在離開時她傳了通簡訊給凌葦,告訴凌葦,她實在沒有心情當這一場玩笑的旁觀者。

    沈家情需要空間和時間好好地整理一下自己的思緒。在家裡,她總是逃不開媽媽憐愛的關懷。媽媽怕她寂寞,總是寸步不離地陪著她。但她知道媽媽怕的是她會自殺,所以才會時時刻刻的伴著她。當媽媽有事要走開時,就會換家旭陪她,反正就是不會讓她單獨一個人。

    殊不知沈家情最需要的就是安靜,她想要獨自一個人好好的想透整件事情。在心的最深處,她始終相信金駿笙對她是認真的。因為他絕沒有理由被她的外表所吸引,既然這樣,一對男女能夠相處三年之久,就應該是真的心靈交流、互相欣賞才是。那麼,金駿笙應該是愛她的。

    沈家情可以原諒他對自己隱瞞身份,可以原諒他不讓她與他的家人見面,可以原諒所有他的過錯,只是她心中無法承受的是,自己為什麼會愛上一個懦弱的男人?

    一直以來,她最討厭的就是軟弱怕事、那種跌倒了不能站起來的男人。為什麼偏偏讓她遇上並且愛上這種男人呢?沈家情無語問蒼天。剛剛離開茶館時那一絲輕鬆瞬間又被濃濃的愁雲所遮蓋,唉!

    沈家情漫無目的在街上閒晃,她只希望能把自己走到筋疲力盡,然後可以回家倒頭大睡。天曉得她這兩個月以來能睡得安穩的夜晚有多少,自己也能感覺到身體已經快支撐不住了。無論身心,她都已經累透了。

    明明想避開的,卻又偏偏遇上。在經過一間很大的家電商店時,沈家情從櫥窗裡的大銀幕電視中看到金駿笙。心中頓時百感交集,翻倒的五味瓶已經讓她理不清是什麼樣的滋味了。本來打算一輩子不相見的人,居然在電視又看見他的身影。她想快步離開,卻又情不自禁地留下。

    電視中的他,跟她平常熟悉的金駿笙不同。今天的他穿上合身且昂貴的禮服,腳上穿著光亮漆黑的皮鞋,置身在金碧輝煌的宴會廳裡,週遭滿是衣香鬢影。此時,沈家情不得不承認,她的確和金駿笙差距懸殊。難怪他會與她分手,難怪她會被人喚作「淘金者」。

    「金先生,今晚很高興你出席這場慈善晚會。」節目男主持人正在訪問金駿笙。「請問今天晚上你準備捐多少錢給剛剛表演完的小朋友呢?他們可是排練很久了。」

    「五十萬。」金駿笙不動聲色地說道。

    全場響起熱烈的掌聲,主持人先是呆了下,他料不到金駿笙會出手如此大方。看來監製真有一手,能夠邀請到這麼一個金公子出席。「金公子,我謹代表全體的保良局兒童感謝你。Happy……Engagement!」說完,鏡頭又轉回到舞台上的節目。

    金駿笙訂婚了!他和誰訂婚?怎麼能,他怎麼可以在這麼短的時間就和別人訂婚?怎麼可以!

    沈家情-著臉快步走開,她不明白,也承受不了這個突如其來的消息,一-那間沈家情的腦中只想要找到他。她要問清楚一切,她不甘心就這樣糊里糊塗的失去一段感情,那可是她的初戀啊!怎能如此就輕易消逝呢?他一定要給她一個明確的交代。

    沈家情搭計程車來到金駿笙位於半山腰的住宅,她沒有按門鈴,只是呆呆地站在金宅的大門前。她知道金駿笙一定會回家,她要在他進門前問明白一切,不管他是怎麼形容她的--死纏爛打、厚臉皮、不自量力,她全都不在乎了。她只想要知道自己過去到底算什麼!

    今晚的星星很少,不知道都躲到哪裡去了,月亮又被層層的雲霧所遮掩,這樣的夜色平添許多的愁緒。不知道站了多久,沈家情只知道自己又冷又餓又頭痛。

    可是今晚等不到金駿笙,她是絕不會善罷甘休的。抬起頭,透過欄杆的縫隙,沈家情隱約可以看到遠處金家大宅所散發出的燈光。心中的信念不禁又有些動搖,她和金駿笙的距離實在差太遠了,怎麼能配得上?可是如今不管怎樣,她只想要知道為什麼。於是沈家情托了托眼鏡,打起精神繼續等。

    當被隱蓋住的月亮露出半個臉的時候,憑著那散發出的微弱光芒,沈家情發現一輛車正朝著金家的方向駛來。莫名地,她覺得自己的心跳加速,雙腳有點顫抖。

    在金駿笙的車子駛過沈家情身邊時,她變得更加激動。

    「駿笙……」當車子停在大門前,沈家情使勁地拍打著車窗,大聲對著車裡的人喊道:「駿笙,你出來,我有事要和你說清楚。我不會耽誤你太久的,我們講個明白我就馬上離開。駿笙!」

    沈家情看著車內正襟危坐、面色自然的金駿笙似乎沒有半點要下車的意思,反而坐在他身旁的女人指著像鬼似的沈家情,但金駿笙卻搖搖頭。大門一開,車子便開了進去。

    起初,沈家情不相信剛剛所發生的一切。這怎麼可能呢?再絕情的人也不至於這樣狠吧?她的喉嚨裡像被東西梗住似的,想哭也哭不出來。

    她什麼感覺都沒有了,不曉得叫喊、不懂得哭,唯一的感覺就是臉上滾燙的淚。二十五年來,她從沒有像剛才那樣尊嚴掃地過。小時侯家裡窮,她得背著弟弟在街上撿破爛,到菜市場撿被扔在地上的菜;讀書的時候,就算曾因為校服縫補得太多而讓挑剔的訓導主任罰站在走廊,她也不曾覺得羞恥。只是這一次,沈家情真的恨自己,她怎能做出這樣的事呢?而此時,天空彷彿感受到沈家情的悲痛似的飄起了毛毛細雨。

    沈家情流不出眼淚,可是上天卻代她先哭了。抬起臉,沈家情摘下眼鏡讓點點的雨滴打在臉上,她的心都碎了。

    正當沈家情還呆站在金家門口的同時,門的另一面同樣有人和沈家情一樣呆立在雨中。而那個人竟是沈家情永遠也料想不到的金駿笙!兩人雖然隔著一堵厚厚的牆,卻不約而同地仰首問蒼天:為什麼要這樣對我?

    家情!家情!不要怪我。金駿笙在心中吶喊。他知道這一場鬧劇把沈家情傷得有多深,他愛沈家情,這是他從沒有否認過的事實。但是在他們的愛情裡有太多的障礙,他曾經有過抗爭,可是卻不得不承認自己實在是有心無力。

    「駿笙。」向他走過來的女人是他的未婚妻程寶儀,「回來了怎麼還不進去?媽媽叫你一回來就去見她。」看著金駿笙緊抿的嘴唇,程寶儀不得不使出她的秘密武器,「你媽媽可是得了血癌,她是氣不得的,你不要忘了。駿笙,我可沒有逼你結婚,要是你不願意,儘管告訴我,我會馬上打掉胎兒,然後回美國。」說完程寶儀假裝生氣地瞪了金駿笙一眼。果然,這一著屢試不爽:金駿笙聽完她的話後,果然垂著頭,像一隻鬥敗的公雞般踱著步走進大屋。

    看著金駿笙的身影在眼前慢慢消失,程寶儀挺挺她的肚子,理一下頭髮,振作起精神,她要讓那個女人看出她幸福的樣子。這一次,她要讓那個女人徹底死心。確定自己儀態萬千,程寶儀撐著傘走向還在淋雨的沈家情。

    當沈家情反應過來的時候,程寶儀已經站在她面前微笑地看著她。沒來由的,沈家情在這個貴婦面前頓時感到自慚形穢,也許是被她的氣勢所壓住。

    「沈小姐,你已經在這裡站了一晚了嗎?」她的聲音很好聽,「那些僕人也真是的,他們沒有通知我,跟我進屋去吧。」說完,她就用另一隻手拉著沈家情。

    沈家情在拒絕她的拉扯時,很自然地注意到她的無名指上戴著的白金鑽戒,心中不禁又翻湧起波浪,低聲地問道:「想必那是你們的訂婚戒指了?」

    「我家和金家是世交,我們兩人從小就一起長大,感情也一直很好。兩家人早已認定我們將來一定會結婚。可能就是因為我們都不喜歡被人約束吧,於是兩年前我們決定暫時分開到外面與其他人交往看看,要是最後還是覺得對方最適合自己,就兩年後再找回對方。怪只怪我們太任性,要是不做出這樣的約定,駿笙就不會找你試--啊,對不起,我無意--」

    沈家情明白了,也徹底清醒了。原來自己只不過是別人愛情生活裡的一個調劑品,只是為了幫助別人的愛更加堅定。沈家情冷冷地問:「請你告訴我,為什麼駿笙會選中我當他的試驗品呢?」

    程寶儀先是搖搖頭不願意講,後來礙於沈家情的堅持,她只好怯怯地盡量平緩地說:「駿笙是因為你看上去最沒有魅力,而且肯定是那種不準備嫁人的老姑娘,所以他要挑戰自己向困難挺進。不過,我想駿笙一定傷害了你。能不能就讓我代他向你道歉?」

    忍住在眼裡打滾的眼淚,沈家情仰起臉,企圖保持她所僅剩的冷靜。她的心正在被燒紅的鐵棒狠狠地敲打著,痛得不能出聲、不能思考,沈家情勉強從喉嚨發出鎮定的聲音:「該道歉的不應該是你。」擦乾滾下來的淚水,沈家情正眼看著程寶儀,咬咬嘴唇道:「你們準備什麼時候舉行婚禮?」

    像只終於逮到久不到嘴的食物的狐狸般,程寶儀嘴角升起兩抹掩不住的笑紋,興奮的聲音在沈家情耳邊響起。

    「也快了,我們準備在這個月內盡快結婚。要是再過一段日子,我怕肚子大了就不好看。你也知道,金家可是豪門望族,未婚先孕,總是不大好的。」說完,程寶儀盯住低下頭的沈家情,心想:這次你還不對金駿笙徹底失望。

    不出她所料,沈家情果然在那一-那徹底地被她打敗,她完全對自己感到灰心:就憑自己這一隻癩蝦蟆也配吃那天鵝肉;還妄想自己會是那個灰姑娘能得到王子的愛,根本是妄想!現在最怕的就是不能也不敢再愛了。因為,她對愛情失去了憧憬,再也不敢奢望了!於是,沈家情抬起頭看著程寶儀,此時她不會再去擔心眼淚會洩露她的軟弱和傷心,再也不需偽裝了。

    「請你放心,從今以後我不會再打擾你們了,一切我都弄明白了。祝你們快樂。」說完,沈家情飛也似地離開這一塊她永遠都不會再踏足的地方。

    雨越下越大,就像沈家情的眼淚般大顆大顆地滾落。雨打在她的身上,就像一條一條的軟鞭在輪番鞭打著她。沈家情想喊痛,想問為什麼,可是她怎麼也喊不出來。她跑了一段路後跌倒在地上。在雨水裡爬起來時,沈家情發現自己的喉嚨像被火燙過似的,她出不了聲,更發現自己的頭又痛又暈。

    不能控制地,沈家情撲倒在地上,此時她的胃在翻騰著,驟然間由胃裡湧出一股氣,讓她把肚子裡僅有的東西都吐出來。吐完那些穢物後,沈家情還不斷地作嘔。她已經沒有什麼東西可吐了,只是在吐黃膽水,心想:要是能把金駿笙也一同從腦海裡吐出來,那該有多好!最後,沈家情只覺得自己快死了。她沒有力氣站起來,就這樣倒在那裡,不斷地向前爬,她的衣服破了、她的手臂流血了,但她不要這般沒尊嚴地倒在這個富豪的住宅區裡,心中害怕被金家的人發現她仍未離去,那她就更無地自容了。只可恨自己身體不爭氣,居然在這個時候支撐不住。

    沈家情腦袋空空的,她分辦不出哪條是下山的路,只曉得自己一定要離開這裡,只可惜有心無力。連日來堆積的悲憤一下子升到頂點,本就已經孱弱的身子更加支撐不住,而選擇在這個時候倒下。沈家情知道此時即使有車子向她駛過來,她也沒有力氣躲開。漸漸地,沈家情的頭像被火燒燙著,像被抽去全部的力氣,只能無助地趴在地上,眼皮越來越重,開始有點神智不清地喃喃自語……

    不知過了多久,在模糊的意識裡,沈家情覺得自己被人抱了起來。她勉強地睜大眼睛,想要看清楚,可是卻怎麼也做不到。只能迷糊地感到自己是在一個男人的懷抱裡,沈家情蒙-中看到他的眼睛,那是一雙她永遠也忘不了的深邃目光。她好想再看清楚一點,但強烈的痛楚又向她侵襲過來,她覺得自己在說話,可是說的是什麼她卻毫無意識,她的身體與意識早已經不受控制。

    那個男人抱她上了車,對,應該是一輛車。因為迷糊中,她聽到車子的發動聲音。可是為什麼他還在她的身邊?那個男人替她摘下眼鏡,接著又想脫下她的毛衣,沈家情心中本能地響起警鐘,即使現在處於極度無力的狀態下,沈家情依然想反抗。她使出全身僅剩的力氣抓住那個男人的手,緊緊地抓著不放。這個舉動,使得沈家情終於力氣用盡,徹底的昏迷過去。在沒有意識前,她模糊地說了一句:

    「帶我走!」說完便昏死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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