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司中傳聞卓仲諾生病了,病得一連十天沒來上班,代理總裁的柴智剛臉色也愈見陰霾。
自從古玉碎了的那個早晨起,桑瑜發現柴智剛對她開始不友善起來,公司裡的氣氛悶透了。
它碎了,除了惋惜外還是惋惜,不是說它好,記憶中也不覺得它有什麼好,可惜的是,這是奇人相贈的情誼。自己就是那麼粗心,讓古玉碎得如此徹底。若是給了卓仲諾,說不定他就不會生病了,她對他有了同情心,還好,這代表她還是有血有淚的人。
不過從另一方面來看,古玉莫名其妙的碎了,卓仲諾也不明就裡的病了,碎裂的古玉是卓忡諾生病的預兆?呸呸呸,這有哪門子關連!
或許人生的無奈就在這裡,總裁生病,業務還得持續進行著,訂單照接不誤,日子沒有因他而停止轉動。
「什麼樣的病難以啟齒,不許人去探望,瞧柴總裁臉黑成這樣,不會是愛滋吧!」
肩膀冷不防被人推了一把,「喂,自言自語什麼?」是會計部的方敏珠。
「我們去看卓董好不好?」
「消息真不靈通,柴總說了,病人需要絕對安靜休養,禁止任何人去探望。」她自己也不怎麼想就是了。
「你跟卓董這麼熟.柴總念在你們合作無間,說不定會放行。」
「什麼跟什麼,我和他水火不容……」
是水火不容嗎?這些日子少了他,心中彷彿有寂寞啃噬著,一點一滴,如流水穿石般的嚴重。
怎麼啦,她最討厭那個同性戀的,不是嗎?
「你是他的秘書,至少也表現一下。」
「不用了,我是代理秘書,再兩天蔓妮就銷假上班了,用不著獻慇勤。」
方敏珠突然嬌羞無限地說:「可是,我想去。」
「你!」桑瑜不敢置信。
方敏珠輕歎一聲,「不知你是眼睛瞎了還是怎麼了,卓董這樣俊帥的人都沒發現。」
「你不是知道他是同性戀?怎麼可以允許自己陷下去?」
「那是他看不上我,我為了讓自己相信謊言,一方面也為了讓別人不愛上他,阻止別人對他產生思慕的幌子。反正大家都這麼傳,我一點也沒有罪惡感。」
也許她這個代理秘書給他的威脅消失了,她才會說真心話吧!
「可是,他真的像同性戀啊!」
「哪一點?」
「他……」誤會他這麼久,她一時也說不上來。
「他的感情生活一片空白是不是?我相信這只是他的執著。」
這一句話轟得桑瑜呆若木雞。
「我一直很羨慕你,一來就可以待在董事長的身邊,為他沖咖啡,與他交談,只要他多看我一眼,我一整天都會好快樂。桑瑜,我們去看他好不好?」
羞於見他也提不起興趣,「很多人都被拒絕了。」
「以你要離職為理由,謝謝他對你的照顧,只是看他一眼,我們不會打擾。」
對啊,他對她可是「百般照顧」,「行不通啦,我哪有那麼大面子。」
「試試啊。」
一想到要與脾氣變得陰晴不定的柴智剛開口,心裡就老大不願意。
但沒想到桑瑜一提,柴智剛的眼中便寫滿驚奇,疑惑的瞪著大眼,問:「你想去看老大?」
她心不在焉的說:「呃,我知道他現在需要安靜,不希望別人吵他,如果太勉強就不用了。」
瞧桑瑜這麼意興闌珊的語氣,方敏珠忍不住插嘴,「總經理……」
「看看無妨,什麼時候?」
萬萬料不到,他答應了,真是難以捉摸的男人。
「他需要安靜,不是嗎?不如……」
「星期六下午,就你們兩個,別再找旁人,他受不了太多人污染他房裡的空氣。」見她像上斷頭台般的畏縮樣他就生氣,也不想想是誰害的!
「這樣好嗎?」
他鄭重地說:」方敏珠、桑瑜,希望你們不會失約,到時我一定恭候大駕,老大看見你們一定也很高興。」
高興什麼,想找人跟他吵架啊!
方敏珠可不管卓仲諾看見了誰會高興,仍舊開心得笑靨如花,桑瑜則是有口難言,一臉苦瓜相。
星期六下午,雖然柴智剛說什麼都不用帶,可是方敏珠還是買了一束花和一籃水果。
按下電梯裡最頂樓的燈號,桑瑜還想著:卓仲諾這麼怪僻,連住處都選在最高的一層,敦親睦鄰都省下了。
柴智剛前來應門,接下兩人手中的東西,矚咐道:「他還在睡,別吵醒他。」
三人來到房門前,柴智剛輕手推開門,請兩人進入。
窗簾阻隔了明亮的陽光,整個屋裡看似黃昏時刻的昏暗。不點燈也不開窗,這是什麼病要保護得密不通風?
方敏珠想問,桑瑜更想問,可是柴總馬上對她們說:「體力透支、又染上重感冒,休息幾天就好了。」
兩人面面相覷,真是個令人猜不透的病因,方敏珠欲上前看個究竟,柴智剛那肯讓她過去,「別去,他對細微的聲音很敏感。」
桑瑜就這麼靜靜地瞧著他,蹙著了眉,愁了眼,忽然間心中五味雜陳。
「桑瑜。」
「嗄。」如夢初醒,「要走了?再坐一會見吧。」
柴智剛臉上掛著一抹詭異的笑,「想來,以後有的是機會。」
她臨去前回頭望了眼,她問:「什麼病?」
柴智剛輕鬆的說:「相思病,相思可會害死人啊!」
方敏珠說:「柴總愛開玩笑。」
「是真的。」
「為誰相思?」桑瑜問。
柴智剛笑笑,看桑瑜還頗為在意,「不知道,他死也不肯說。他很少跟女人吵架,看來你與他棋逢敵手,本來以為你們來時他會醒來,是我估算錯誤,真希望他看見你後精神會好些。」
「那真不巧,我也想跟他說說話。」
就這句話使得桑瑜在柴智剛心中的分數又再添上幾分。
柴智剛有意送客,所以她們只待了一會兒便告辭回家,兩人經過一番討論也沒結果,卓仲諾的病還是一團謎。
跟方敏珠道別後,桑瑜抬頭望了一眼摩天大樓的頂端,不知為何心情變得陰暗起來?低頭摸索摩托車鑰匙,卻找不到,那是唯一的一支啊,她糊塗得沒有準備備份。
從頭細想,方才與方敏珠在客廳喝茶時,會不會掉在那兒了?依她的迷糊,是有可能的。桑瑜心想再跑一次頂樓吧!按了電鈴沒有人應門,手一碰,門就開了。
「柴總?」
屋內沒有人回應。
「總經理?」
奇怪,那麼門是怎麼開的?
只是找個鑰匙,不會被人誤認為小偷吧?不管,先找到鑰匙再說。可是翻遍了客廳沒有,廚房也找不到,桑瑜左轉右轉又來到仲諾的房間,咦?卓仲諾的房間怎麼是敞開的,而她的鑰匙就在房內地板上。
她記得柴智剛方才說過,卓仲諾不能受驚擾,於是踮起腳尖走進去,慢慢拾起鑰匙。
「砰!」一聲,門關上了,這裡怎麼那麼怪異?像恐怖電影的情節,應該叫方敏珠等她的,真是失策!
她揪著一顆抨抨直跳的心,躡手躡腳走到門口準備開門,發現這門怎麼也打不開,這才慌張起來。
此時床上傳來氣若游絲的聲音,「智剛,是你嗎?」
他醒了!她聽見熟悉的聲音便不害怕了!
「是我,桑瑜。」
「你怎麼來了?」聽起來很是興奮愉快,他希望有人來看他?柴智剛到底玩什麼把戲!卯起來禁止別人探視,這時她也不管了,踱步走向窗戶。
「怎麼不開窗,這樣對身體不好。」她伸手握住窗簾拉桿。
「別開,我受不了那光!」卓仲諾連忙閉眼抬手遮掩光線,桑瑜馬上把窗簾拉上,一開一關的瞬間,她已經看清他的模樣。
「我幾乎都在昏睡,光亮對我沒有作用。」
桑瑜被他的樣子嚇住了,呆立不動,一個病人對她的震撼居然這麼大!
那是他嗎?那個在「騰翔」對她呼來喝去、活力充沛的男人到哪兒去了?這是令女人著迷、心蕩的俊偉男子嗎?那個目空一切、冷漠無情的卓仲諾又在哪兒?
「你怎麼會來?智剛沒事先告訴我。我以為你不會來了。」
眼前在病榻上的他,除了聲音及眼神外,桑瑜幾乎辨識不出來了。
兩頰凹陷、頭髮枯黃,四肢像枯枝一樣乾癟,他似乎只剩下軀殼。
「不習慣黑暗吧。」他哪會看不出來?桑瑜已被嚇得失魂落魄了,他明白自己像鬼魅一般可怕。
他已經失去資格談情說愛,也沒有能力再愛她了。智剛把她帶來做什麼?要他徹底放棄她嗎?還是要他吃了她?不,這一點他永遠做不到。
卓仲諾在心中吶喊:求你不要再用這種眼神看我,我不是你眼中駭人的怪物。
「小瑜!」他的聲音充滿了痛苦。
他變了!不再是那個摔門板、頤指氣使、跋扈不講理的卓仲諾。喔!老天!她不要眼前這個遊魂般的卓仲諾!
她的眼裡佈滿了哀愁,不自覺的熱淚盈眶,一口氣哽在喉頭出不來。
「你回去吧,不要再來了,我會交代智剛,別再找你麻煩。」他說完,緩緩閉上眼。
桑瑜越聽越難過,這時不要她來,等見不著他的那時候才來嗎?
「回去吧!」仲諾歎口氣。
「不!」淚水終於潰堤了。
她跑上前抱住他,觸到突出的胸骨,心痛得不得了,哭得更大聲了。
「小瑜。」他削瘦的臉露出欣喜。
「你不要死,我不要你死,你不是最健康硬朗的嗎?怎麼會變成這樣,有沒有看醫生?現代醫學很發達,你到底有沒有去看醫生?」
「沒用的。」
「什麼沒用!」她坐起來,「你生的是什麼病?」
他只是笑,毫不在意自己的病情,「一言難盡。」
「是愛滋嗎?現在有治療的新藥啦,不用擔心。」
「小瑜,我不是同性戀。」他吃力地抬手,撫摸她的臉,她接過他削瘦的手,小心地放在臉上,「我愛你,小瑜,希望還來得及。」
桑瑜激動地放聲痛哭,大顆大顆的淚珠落在他手上。
「為什麼哭呢?」
「有股不明所以的心痛,看你這樣我心中好難受。」她吻他手心,「我不要你死,我們去醫院,我去打電話。」
卓仲諾用力拉住她,「不要,我現在見不得人。」
「胡說什麼,再大的疑難雜症醫生都有辦法。」
「我不是人,我見不得光,去醫院只會加速我的死亡。別說了,桑瑜,你還能愛我嗎?」
「我不知道。」淚又滴下了,「我不知道那是不是愛,我只要你健康的站起來,告訴我,你不會死。」
「叫我的名,小瑜。」
「仲諾。」她遲疑了一下才輕輕脫口而出,一股莫名的愛意瞬間復活了,「仲諾,我愛你。」
桑瑜低頭吻他,溫柔得像桂花香氣,他攀上她的頸子,加重力道,即時由輕雨轉變成狂風,他的舌頭探入,攪亂她芳華悸動的心。
「怎麼了?」他氣喘吁吁地問,吻她已經費了很大的勁兒了。
「我認識你,你囂張、霸道、不可一世,可是又溫柔體貼。為什麼我會記得這些,你又為什麼變成這樣?」
「你的古玉差點要了他的命。」
只聞其聲不見其人,「柴智剛?」
卓仲諾說:「你不是多話的人,別再說那些是非了。」
桑瑜直到現在才發覺事情有蹊蹺,「仲諾,我的古玉碎了。」
柴智剛加了一句,「他也讓你毀了。」
「管剛!」
「再提醒你一次,事情因她而起,吃了她你就能活命。」
黑暗中一片靜默。
天意難測,他們相愛原來不容於天,相愛的兩人不能廝守,徒留憾恨。人生的無奈令他悲從中來。「是真的嗎?」
「他胡說。智剛,這到底怎麼回事?」
要他的時候不在,在的時候又嫌囉嗦。
「我的命可以給你,只求你一件事。」她柔馴地將頭抵住他的胸口,「別讓我痛苦。」
「真的願意給我?」
「嗯。」
「為什麼?」
「我要你活著。」
「然後要我獨自承受失去你的痛苦?小瑜,你好殘忍。」
「不然怎麼辦?」
隔著衣服,他知道她哭了!
「換一個方式,小瑜,我要你的身子。」
她非常非常疑惑,「你現在行嗎?」
「這是對男人最大的侮辱。」他佯裝生氣,其實內心是喜悅的。
桑瑜臉紅得像番茄,「我是說你現在的狀況,你……你怎麼樣,我又不是不知道,可是,我為什麼會知道?那些……那麼香艷的肢體語言,我怎麼會有那些記憶?」
仲諾大笑,卻笑岔了氣,猛咳了幾下,想不到他的身體虛弱到這種程度。
「看吧,你現在的身體勉強不得。」她輕拍他的胸口。
「睡我身旁,我慢慢告訴你我們的香艷故事。」
她順從地做了,「然後呢?」
「夢裡的我比實際的我更有力氣。當然不是說真實的我比虛幻中的我強壯,如果我的情況正常,真實的我比夢裡更有力量。」眼光黯了下來,「我也不願意,只是現在的情形就是這樣。」
「嗄?」她真的不懂。
他緊摟著她,滿足的謂歎:「這是真的。我終於抱著你了。」
***
桑瑜在沉重的睡意中忽覺頸子酸麻,肩膀冰涼,疲倦中半睜著眼,衣服滑落到腰際,他的唇沒閒著,正咬著她的耳朵,桑瑜用力眨了眨眼。
「你好了?」
「沒有。」一邊用吻掠奪她,一邊回答。
「到底怎麼回事?」閃過與他的唇接觸。
仲諾將她的頭扶正,「別說話,讓我好好愛你。」
是否還保有對他的熱情?仲諾以舌試探,桑瑜放下疑問,先去回應他的需索,仲諾以強壯的臂膀圈住她。
「怎麼樣?」好喜歡她的膚觸,他好捨不得離開她的唇。
她的眼波迷離,「好奇怪,我們不是第一次這麼親近嗎?怎麼我會有熟悉的感覺。」
「喜歡嗎?」
喜歡他自私的佔有,可是說不出來。
不說他也知道,低頭輕吻她細嫩的肩,依舊有淡淡的香氣,他感激命運安排,「我想得快瘋了,你不知道我已經為你意亂情迷了嗎?你居然忍心這樣折磨我!」他探向她的酥胸,握住她的豐潤。「喂飽我。」
「不行,你的身體……」如今她雖然非常樂意為他做任何事,但是這件事對他似乎超出能力範圍之外了。
「這是夢,對我的現實身體不會構成損害,就可憐可憐我吧,我已經好久沒跟你溫存了。」
「好久?」真的是遙遠的感覺,一幕幕男歡女愛的畫面猶殘存在腦海中。
「只要不排斥,不記得不要緊。」他滑下她的肩帶。
在他不斷的撫弄親吻下,她放縱自己,口中發出滿足的低吟,「哦,仲諾。」
他要的就是她這種忘我的神情。
極度歡愉中,桑瑜並未忘記他的生命力正在一點一滴的耗弱,她捉不住的美麗回憶,就要溜走了。她輕輕地啜泣,「我不要你死。」
「我不會離開你。」解開她的胸扣,兩人裸裎相擁,美麗的軀體衝擊著他,就為了這份迷離,差點與她陰陽兩隔。
「我不要形而上的精神層面,我要跟你實體接觸,我不要夢中相會,我要在日光下擁抱你。」
她也懂得為他傷心了,他語調輕快飛揚地說:「把我餵飽就死不了了。」
「正經點。」
「孔老夫子都沒我正經。」仲諾緊貼著她的唇,「我為你忍受多少煎熬,我不只是今晚要你,以後的每一天,我都要好好的活著,絕不再輕易的放過你,桑瑜,你遺忘的事,經過今夜後,就會想起來的。」
他的信心擊垮了她的疑慮,他繼續褪去她身上的衣物,在她雪白的胸前印下齒痕。
她羞赧的驚呼,「不……」她還不太習慣這種敏感的接觸。
「小瑜,這種緊要關頭,你明白『沉默是金』的道理嗎?」
暗室中只傳來男子沉重的喘息與女子柔弱的嬌吟聲。
***
卓仲諾的病奇跡似的好了!
柴智剛推想,自他與桑瑜歡好後,病情逐漸好轉。敢情老大不是因為古玉的強大力量而丟了三魂七魄,而是在長久禁慾之下,慾求不滿而病倒。
色慾薰心,真是天下一大色男!
他的取笑,卓仲諾當然不會承認,他辯說心病得需心藥醫,因為得不到桑瑜而氣急攻心,萬念俱灰,以致魂歸離恨天。如今桑瑜重回他的懷抱,這病自然不藥而癒了。
只是桑瑜經過這一切後,一直有種受騙的感覺,她懷疑:這是不是仲諾預先設好的圈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