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義乾哥哥 第六章
    日正當中,陽光能夠把人燙熟。

    用阿汐最愛的香煙祭了一個上午,看著武豪豪白皙的皮膚被曬得有些發紅,干歌收拾了墓碑前的煙屁股,拉著還有些狀況外,尚叼著半截煙,逕自發呆的女人下山。

    武豪豪並不清楚自己是怎麼離開山區,但當她有意識的時候,他們已經回到市區裡。

    「咦?我們要去哪裡?」發現車子不往乾陽堂方向走,卻往鬧區行,武豪豪喃喃問著。

    干歌回眸,沒有發現自己是用多麼溫柔的眼光看著她。

    「咱們去『男女亂愛學園』一趟。」

    順應世界潮流,除了漂白經營合法的公司以外,乾陽堂傳統圍事工作亦不少,大則擺平黑道勢力介入,小則把喝醉酒鬧事的客人安全送回家。

    「男女亂愛學園」是一家高級的公關酒店,正是乾陽堂的客戶之一。

    昨夜有人開始在乾陽堂的地盤上亂搞,他想親自去通知也是從小一起長大的至交好友一聲。

    武豪豪聞言,眼皮跳呀跳,心生不祥的感覺。

    「哇,要去『男女亂愛學園』啊?」

    干歌眉一挑。「怎麼?不喜歡那裡?」

    武豪豪不是不喜歡,只是那兒的老闆……

    「那不是單隊長的哥哥單嚴開的店嗎?」

    「啊,你還知道這個……單雙那女人公私不分,上次有人利用『男女亂愛學園』販毒的事情,你也有介入?」

    武豪豪苦笑。何止有介入啊……

    「我就是因為上次辦這件案子,才被副隊長禁足啊,好在隊長有良心,把我送到乾陽堂,要不然我不知道要坐多久的辦公桌……」她一想到就覺得頭皮發麻。

    干歌看了眼嚇得皮皮挫的女人,十分意外。

    「報上寫攻堅時,有二十幾個歹徒受到私刑,輕重傷不等,全是你幹的?」想起她的破壞力,干歌不禁問道。

    武豪豪點點頭。「我只是看他們擋路,稍微練一下拳頭,清除一下路障而已,沒想到所有人都受傷……」

    這女人真是個武癡……

    「為什麼你會這麼喜歡打架?」干歌擋不住內心的好奇。

    一提到打架,武豪豪整個人精神都來了。

    「我外婆說我是戰鬼啊!她說我一定是為了打架才降生,她說我只要能當武家拳的宗師,那麼以後各門各派的高手都會主動前來,呵呵呵,那樣就會有無數場高水準的比賽了。」

    「那你幹什麼當警察,留在你家道場工作不是更好嗎?」從小習武,干歌依一般常理問道。

    偏偏武豪豪的爸爸不是用一般常理可以解釋,一般人望子成龍,望女成鳳,她的爸爸卻是萬般阻礙她的精進之路。

    「我爸爸說我沒有取人性命的覺悟,不讓我升等,」一想起來就嘔,武豪豪幾乎氣得想咬門把,「所以我只好出外磨練啊!」

    男人稍微思索了一下,能夠瞭解武豪豪的爸爸為何這麼說,他還滿瞭解女兒的。

    「那麼在乾陽堂,你有體悟到你爸爸的話嗎?」

    武豪豪霍地坐直身子。

    是啊,是啊,她的確覺得不太一樣耶!

    她會覺得害怕,會覺得有可能會死,會不願意再也看不到干歌。

    她很希望可以再多留在他身邊一陣子……無限期的留。

    「有那麼一點不同,以前在比賽的時候,贏了不過就是贏了,但是最近打架,尤其是昨晚,我都會有一種輸了就完了的感覺。」

    干歌淺笑。「這就是黑道火拚,輸贏定生死,怕了嗎?」

    武豪豪無所謂的往椅背一靠。

    怕,也不能不選這條修羅道走。

    「怕,很怕,不過,勇氣也以同樣的比例衝出來,我喜歡贏,喜歡奪走對方的戰鬥能力。」

    撫摸小女人的臉,干歌感到平靜。

    「你果真不適合黑道,你沒有殺人的慾望。」

    武豪豪十分不以為然。「乾陽堂雖然打打殺殺,也不以殺人為樂啊!我才覺得我有極道之妻的氣質,講求人情義理。」

    女人說得大方坦蕩,干歌心裡一暖一軟,正要說什麼的時候,突然看見武豪豪斂笑,將他往旁邊一推,冷不防就整個人摔進加長型車輛寬敞的後座。

    接著是砰的一聲,擋風玻璃四散飛濺,鮮血也像碎掉的水晶,在半空中飛舞。

    「豪豪!」

    干歌舉槍朝子彈來處守備,另一手抱緊了為了保護他而被擊中的女人!

    乾陽堂,干歌的偏屋內,氣氛緊張。

    醫生、護士、完整的醫療設施,在一通電話之後,全都進駐,讓房間裡瀰漫著藥水味。

    除了中子彈的女人,兩個男人和一個少年臉色凝重,坐在床沿的老人家拄著枴杖敲擊地面。

    「干歌,有當場看到犯人嗎?」干波放聲問道。

    干歌搖搖頭,拿著國內幾個槍法神准,能精確擊中行進中車輛的狙擊手資料,推測誰的可能性最大。

    不管是缺錢缺瘋了,還是為了追求名聲,有這麼大膽子敢偷襲最大幫派的頭兒的人不多。

    擔心的握著武豪豪的手,秋池若水接著問:「車窗玻璃不都是防彈加上特殊處理,外面看不見裡面的嗎?」

    干歌抽出了三張資料。「只有這三個殺手能拿到國外軍火商提供,最高科技的透視高速子彈狙擊槍,全面追查這三個人,一定能將上次在網路上散佈若水行蹤和這次攻擊我的藏鏡人揪出來。」

    干波杖擊地面的力道加重,顯示他隱忍不住的憤怒。

    「干歌,你為何認為這兩起事件有相關?」小老頭雖然發怒,但還是相當冷靜的問著。

    干歌看著代他受傷的女人,還有秀氣的秋池若水,心裡有了譜,大概八九不離十。

    三番兩次,打的主意都是殺了他,想趁乾陽堂頓失主事者,一舉吃下乾陽堂的勢力範圍。

    「這兩起事件都是直接衝著我,間接為了乾陽堂而來的……昨夜各處亂子是假動作,為了引我出籠,在這麼短的時間裡知道我有意解散乾陽堂,還能夠反應的人,恐怕……」

    干歌話只說一半,但干波和秋池若水便已明瞭他言下之意了。

    突然--

    「喂,你們不要不理我,自己就開起了反攻會議嘛!我才是這起事件的受害者……」

    「閉嘴!」

    老中青三代男人有志一同,異口同聲,任醫生包紮臂上傷口的武豪豪,委屈的嘟著嘴。

    一個小時前,她回到乾陽堂後,只受了不過是小之又小、連出血量都不大的子彈擦傷,但是所有人都把她當重傷病患。

    連維生器材都接上了!

    擦傷耶,塗一點軟膏就能搞定的小擦傷耶,又不是穿透傷,加上子彈是射中皮沙發才炸開,也沒有傷到她啊!

    被人當作傷患,讓戰鬥力十足的武豪豪感覺很沒力。

    三個男人發覺武豪豪可憐到頂點,有一些心軟,其中以剛才吼最大聲的干歌為最。

    看著靜不下來的武豪豪被固定在床上,悲慘兮兮的模樣,干歌只能歎息著坐到床上,拉起她的手。

    「豪豪,你不應該幫我擋子彈的。」

    剛才他一看到她流血,想起為他而死的阿汐,整個人失去理智。

    干波和秋池若水一起點頭,他們倒不是覺得干歌是鋼造鐵打,而是身為乾陽堂的當家,在前任當家還有阿汐死後,他為了不讓乾陽堂失去領導大亂,隨時都穿著防彈衣啊!

    相較起來,武豪豪根本就是毫無保護,還衝動得用肉身阻擋,真是太不智了。

    武豪豪咬著唇瓣。「我看到有瞄準器反射的光線,也沒想太多,就把干歌推開而已啊……」

    不辯解還好,一強辯就踩中干歌的死穴,登時板起臉,對於她的理由不予採信。

    「那你自己為何沒有閃開?」

    武豪豪這下子踢到鐵板了。

    「啊……就……不過是……」

    看著她結結巴巴的,秋池若水索性插話。

    「不過就是你忘記閃了嗎?」

    武豪豪猛點頭。「對,我忘了閃!」

    「胡鬧,豪豪,你太胡鬧了!」干歌怒氣上湧,氣得大罵。

    他不能不生氣,他很害怕,萬一這次不教會她,下一回他可能就會真的失去她,永永遠遠的失去她。

    失去阿汐已經夠了,他無法忍受失去豪豪。

    武豪豪被三人圍攻,覺得好心被雷親。

    「我是警察耶,你們都忘記了嗎?」

    干歌和干波爺兒倆一個鼻孔出氣,冷哼一聲,連罵都懶。

    秋池若水冷笑著。「是警察又怎麼樣?連子彈都閃不掉!」

    刀劍無眼,怎麼能怪她?!

    而且她是警察,有她的職責所在啊!

    「我是個警察,保護善良百姓是我的責任,我怎麼可能眼睜睜看著子彈飛來,還一個人去避難啊!」

    她說得振振有詞,干歌卻是目光炯炯。

    他真的不知道該拿這個腦袋裝滿水泥的女人怎麼辦才好!

    「第一,我不是善良百姓,我是黑幫老大。第二,你去避難,我也不會受傷的。」

    武豪豪再度嘟起嘴。「你身上有穿防彈衣,頭上沒有啊!」

    干歌貼近逞強的女人。「我沒有,難不成你有?」

    受不得人激的武豪豪聽他打趣的口氣,也跟著火大了。

    喂,她是救他,又不是害他去死,而且她又沒有受重傷,幹什麼要像她犯了大錯一樣虧她呢!

    「沒有,我是沒有,」武豪豪鼓起腮幫子,擠出一個凶狠的表情,「不過,沒有我,你搞不好剛才已經死了。」

    干歌氣得差點伸手掐死她。

    她就不能乖一點、聽話一點、溫吞一點,不要把自己暴露在危險之下嗎?

    能放手讓她去打的,他絕對不會懷疑她的能力,但面對槍彈,她難道不能多一點點警戒和自覺?逞一時之勇,可能會讓他一輩子痛苦啊!

    「這是假設,假設結論是完全沒有意義的。」

    「那你假設我被子彈射中,也是沒有意義的舉動。」

    明明是相向的心意,在雙方一個發神經、一個粗神經的情況下,愈鬧愈不可開交,加上干波和秋池若水在一旁幫著干歌,讓孤軍奮戰的武豪豪更不可能拉下面子來承認自己的魯莽,她方才一看到可能危及干歌性命的子彈,根本連思考的時間都沒有。

    但是她現在騎虎難下,只能硬氣到底了。

    聽她的口氣仍舊不遜,干歌氣到發顫,一看到還掛在床柱上的手銬,立刻用它扣住了女人的手腕。

    兩權相害取其輕,鎖著她,她雖然會勃然大怒,但絕對比失去她好!

    「從今天起,你不可以出門,給我安安靜靜的待在這裡養傷。」干歌咆哮道。

    從沒受過如此屈辱,武豪豪的怒意一發不可收拾,用盡全力一扯,那個堅固的手銬沒事,但在幾天前被干歌拉扯了整夜的床柱應聲斷成兩截。

    「憑你,鎖得住我?」武豪豪揉著手腕,反唇相譏。

    干歌眼眸微瞇,表情陰晴不定,半晌才咬著牙開口,「為了你的安全,我明天去找單雙,要她收回命令,讓你馬上離開乾陽堂!」

    武豪豪冷笑幾聲,氣噴在他的鼻子上。「那好,你去找隊長,我明天回家,告訴我爸我結婚了,然後將我們的婚事昭告天下,幫你分散攻擊注意力。」

    「你敢?!」

    「等著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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