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桌子的聲音大作,低沉的咆哮聲在室內迴響,震得路易十五時代的古董傢俱微微晃動,連天花板的枝狀水晶燈也在搖晃,折射出五彩璀艷的光芒。
不過,這富麗堂皇的地方並非美術館,也絕不是私人招待所,而是中央的刑事警察局七樓,偵十隊。
白道黑道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妖魔之宮,惡鬼的集散地,有萬魔之王坐鎮指揮的公權力機構,雖然屢建奇功,破獲大案,但捅出的樓子也讓上層長官生不如死。
而且在得到八卦媒體的青睞後,它在市井小民間的知名度也有漸漸提升的趨勢。
對於只聞其名的人來說,都知避凶趨吉,但對於身受其害的人來說,卻還是得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正蒙受其害的干歌相當瞭解箇中滋味,他拚命克制殺人滅屍的衝動,看著眼前巧笑倩兮,氣勢如虹,姿態萬千的女魔王,偵十隊的隊長,正擺出一臉無辜的單雙。
認識眼前女人十幾年,干歌沒有一天不後悔,但是此刻,他後悔到無以復加,氣得顫聲喝令:「單雙,你去把那個人帶走,解除你的命令。」
單雙媚眼如絲,托著下巴,看著對方銳利如箭的雙眸,玩味的惡意笑容三級跳。
能讓說風是風、要雨有雨的北部最大黑幫──乾陽堂現任當家如此心有不甘,怎能不令她心情大好。
更別說從小兩家交好,也算是青梅竹馬一起長大,她從沒看過干歌失去理智,讓她更是想好好玩弄他一番。
「乾哥哥……」單雙刻意嬌滴滴的喚著,得到一記更嗜血的眸光,「你可是乾陽堂的堂主大人,身為老大連一個小女人都搞不定,唉,干爺爺一定死也不能瞑目……」
女人的嬌言軟語斷在男人虎勢欲撲的動作下,可惜,這兒是她的地盤,干歌方動了動,幾個女警已手按著槍貼近。
雖然形勢比人強,但更重要的是他無意掀戰,勉強嚥下怒氣,只是他控制不了臉部表情。
「爺爺他還沒死!」干歌咬著牙說道。
一開口就咒人死的女人笑容異常。
若非干歌先前動了不該動的念頭,她何需派人前往阻止,對於逼她出手的男人,她毋需手下留情。
「哎喲,他還沒死啊?是該死的時候了啦,那個老色狼也玩夠本,就算下地獄也該含笑……況且,知道你這傢伙在打什麼算盤,他不阻止也該死啊!」單雙十足算計的說道。
干歌退了一步,表情陰晴不定。
單雙不但是三線一星的警官,更是單氏家族的三小姐,單家勢力龐大,從小耳濡目染,這個女人手腕高超自不待言,既然她要插手,事情就絕不可能如此單純。
「你這是什麼意思?」他警戒的問。
端坐在洛可可式奢華花桌後的人兒微微一笑。
「我三番兩次需要乾哥哥的協助,你都不成全,有恩報恩,有仇報仇嘛……我也只好不成全你的計畫啊。」單雙意有所指的說。
聞言,干歌的心火又起,再也無法冷靜,陰笑著舉起左手,無名指上一枚白金戒指冷光閃耀。
「只為了我不幫你胡作非為,你居然礙我的事!」干歌氣得想殺人,聲音高了八度,「我娶了她啊!」
男人被逼上梁山,單雙的詭計尚未結束,她眸底掠過精光。
「那就離婚啊……這個年頭,閃電結婚再閃電離婚又不是什麼難事。」單雙加重了語氣,「難不成,乾哥哥,你捨不得和她離婚?」
一句隨口的玩笑話,卻像是威力強大的言語攻擊,讓男人的眼神流露出他心神受到的震盪,令女人看得目不轉睛。
死穴好似被單雙用五寸高跟鞋狠命一踩,不知是「捨不得」還是「離婚」哪一個詞讓干歌瞬間睜大了雙眼,卻不復凶狠,下一秒,他怔怔的轉過身,像是一抹遊魂跌跌撞撞的逃了出去。
看著干歌那慌張失措的背影,單雙難得嚇得下巴都快掉下來,只能用目瞪口呆來形容。
「咦?真被我說中啦?!這下完了,我竟然送一個女警去當大哥的女人,魏局長要是知道這個消息,胃會爛掉的,不過……」單雙嘴裡喊糟,表情卻接著被一抹妖笑取代,「有趣啊,中頭獎囉!」
同一時間。
「嘿,我結婚了。」
武豪豪不當一回事,簡簡單單的一句話彷彿投下了原子彈,讓武家的餐桌起了滔天波瀾。
餐桌旁幾個眼神迅速交換,一名中年婦人知道風暴來襲,和幾個年輕的男人動作快如電光,迅速將餐桌抬離戰區,並且貼緊牆面。
以武家拳聞名武術界,幾十代的武術世家,現任的宗師,和天賦異能,武學天才的小妹要開打,能閃多遠就閃多遠是武家人保命的哲學。
看見美味菜餚消失,武豪豪佔據一半小臉的大眼睛一眨,接著無可無不可的單扒著飯。
正對面,一手舉筷、一手舉著高粱的中年男人,額頭和太陽穴的青筋全數暴起。
「豪豪,你剛才說什麼?」武浩天以為自己聽錯了,一字一字的問道。
武豪豪抬起巴掌臉,直勾勾的盯著身為父親的男人,絲毫沒有悔意。
看老爸變臉,內心浮現一個好大的爽字!
「我說我嫁人了。」武豪豪輕快的回應。
武浩天喉頭不自然的滾動。「嫁人……不用先知會父母的嗎?」
武豪豪哼了一聲,對於小小報復,她一點都不覺得過分。
「誰教你不升我當師匠,我足足當了十年的副師傅。」她打遍天下無敵手,卻一直無法得到最高榮譽,怎能教她不氣悶。
武浩天原本就方方剛剛的臉硬成鐵板,勉強保持理智的說:「在你還沒有取人性命的自覺前,當然沒有資格當師匠。」
武豪豪不知是炫耀還是挑釁,亮出手上的白金戒指。
她的爸爸是個愛面族,超要面子,打從小時候開始,她聽了五萬遍,說什麼一定要三媒六聘,遵照古禮,風風光光,才要嫁出他一堆兒子中唯一的女兒……
「不升我資格無所謂,我也不理你同不同意就嫁個人氣死你……怎麼樣?你這老頭能體會我有多不甘心了嗎?」
聽到不甘心三個字,深有所感的中年男人,手上筷子斷了,杯子碎了,怒火攻心。
他的寶貝女兒偷雞摸狗的嫁人!
這話傳出去,在街坊鄰居間,鐵定加油添醋到不堪入耳。
而且居然只是為了他不升她的格?!
「說,是哪個臭小子敢吃了我的寶貝女兒?」要殺人也要有目標,武浩天立起身子,大聲吼道。
武豪豪不甘示弱,放下了碗,擺出守勢。
「我才不是被吃,是我吃了乾陽堂的干歌!」信奉想要的自己動手,她從來只有主動,絕不被動。
不講還好,這話一出,一記掃腿從右而至,正式開打!
武浩天已經氣昏了頭。
「我上輩子造了什麼孽,怎麼會教出你這個逆女,居然不知羞恥的去勾引男人!而且誰不好嫁,竟然嫁給一個俗仔!」
武豪豪抬手一擋,向右壓身的同時,一個鷂子翻身,利用輕巧體型,切近震怒中的父親,一記重拳。
「他才不是俗仔,他是大哥!」武豪豪怒吼著,不知為何,她就是想澄清,想守護他的顏面。
武浩天頭一偏閃開攻擊,直取女兒沒有防備的腰際。
「大哥又如何?混黑道的沒有一個是好東西!」
在被擊中前,武豪豪捉住來襲的手,急進一步和父親錯身,翩然轉身,腳下一絆,借力使力,順勢將父親的右手反扣,壓制在地面,鎖住他的所有動作。
僅三招就聽見爸爸悶聲呻吟,武豪豪快意的笑著。
「老爸,你輸給我已經不止一次,還不快把宗師的位置讓給我……外婆要我守住武家招牌的!」
武浩天呸了聲,「不可能!」
武豪豪冷笑,「那你就別管我嫁給誰!」
武浩天再度斷言,「這也不可能!」
骨肉至親的父女卻爭執不下,這前因後果只好回溯到七天前開始說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