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姬的嫁妝 楔子
    明朝永樂十三年七月

    江西景德鎮昌江畔的白家別館白雲居內,一個老管家在赤剌剌的艷陽下,拿著拜帖穿門過院快步行走,狂奔到內院的秋聲齋。

    盛夏天氣的午覺時刻,人人昏沉欲睡,但在白家書齋外,數名小僮仍是小心當差,一看見大總管罕見的急忙模樣,便扣了聲門板,輕聲向內報道:「三少爺,陶總管來了。」

    唯一在閣內伺候的少年,放下賬本停止讀帳,忙將人迎了進來。書案後,青年公子半偎半躺,說是在看帳,還不如說是在聽戲模樣。

    公子一抬眸瞧著來人,更是有股說不盡的富貴優雅,風流瀟灑。

    「三少爺,有客持拜帖來見。」陶總管抹著一頭暴汗,低聲說道。

    被稱為三少爺的白藏,玩著扇柄的玉珮,莞爾地看著家裡的大總管。

    這人長年在白家辦事,泰山崩於前都能面不改色,如今一張拜帖便讓他如此慌張,自然勾起了他的好奇。

    「不過就是張拜帖,又不是御窯廠的羅內相來向陶總管索討牌桌上輸掉的賭銀,怕什麼?」白家三少爺白藏取笑地說。

    那陶總管也不回嘴,將拜帖遞給名喚如意的侍僮,如意展開拜帖,恭敬地放在書案之上。

    白藏直起身子,就只那麼一眼,便是堂堂一笑。一旁兩人看慣了那算計意味濃重的笑容,頸背冷麻了起來,陶總管更是小心謹慎地開口。

    「三少爺,可要將客請進來?」

    「人都來了,當然得會上一會。」

    主子說得輕鬆不過,其它人卻不能如此雲淡風輕地對待。

    「可這客人,恐怕是來意不善……」陶總管惶惑說道。

    富貴人兒起了身,走至窗邊,望著瑰麗庭園山水,「刷!」地一聲搖開玉竹扇子,笑意不減,從容大度。

    「千方百計,才讓我能見她一回……」白藏緩緩說道,思索了會兒,又再度開口說道,「請貴客到槿花閣,我隨後就來。」

    陶總管領命離去後,侍僮如意拿了麵團扇走到主子身邊,一邊打著一邊請示道:「主子,可要多多安排些人『伺候』?」

    這人來頭不小,要是有個閃失可不是好玩的,大意不得。

    身為主子貼身侍僮,如意懂的事兒可不少,他口中的「伺候」,可不是一般的伺候,而是由府中養的死士打手伺候!

    白藏凝眸淺笑,僅是搖著扇子向著花廳走去,如意雖然擔心,但也只能快步跟上。

    精巧的小花廳滿是江南風情,遠方藉著珠山的瑰麗景色,粉牆黛瓦之內臨塘近柳,身處其中使人神清氣爽,暑意全消。

    水上小閣四周環著大紅朱槿花,幽香處處,雖是人工建造,卻是一派自然寫意。

    美景當前,花廳內卻並不平靜,除了陶總管之外,主因是閣裡坐了個英氣逼人的紅衣姑娘。

    年紀輕輕的姑娘,看起來不過十五、六歲,可她不似一般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姑娘家,而是帶著鋒利防身的兵器,人是驚世絕色,但那放肆不羈、不怒自威的情狀,讓人不敢任意靠近。

    她隱藏不住的霸主之尊,威風凜凜,顯示她並非凡物。

    正此肅然之際,一陣朗朗笑語自水上迴廊傳來。

    「今兒個是什麼好日子,白家能得如此貴客光臨,耳聞龍家少主討了長江口的倭寇方元,這廝燒殺掠劫無惡不作,多少載滿瓷器的商船被洗劫一空,死傷無數,容在下替景德鎮的瓷商們向龍姑娘說聲謝!」

    龍海兒場面話聽多了,聞言未笑,端杯啜飲,並不起身。

    白藏拱手作禮,見她不理而且眼眉含雷帶怒,便知已東窗事發,索性收了禮數,笑著坐下,留下如意一僮伺候,屏退眾人之後才又開口。

    「龍姑娘今天所為何來?」白藏搖著扇問道。

    聞名不如見面,龍海兒果然不愧讓當今朝廷又懼又怕、又愛又恨的龍家未來女王的稱號,果真是來者不善哪!

    龍海兒注視著男人的笑臉許久,詞輕語淡地說道:「白公子,龍海兒的來意,您應明白。」

    前些時候,白藏誤抓了龍族之人,還害得那姑娘摔落山崖,若非大難不死,自己今天就不是這麼神不知鬼不覺地來了。

    而這深藏不露的男人,真正想抓的是殷族公主殷小玄,她倆從小一塊長大,雖名分上為主僕,但實為知交,這讓她不得不來這一遭!

    「容白某猜猜,可是為了在下的婚事而來?」既然已事跡敗露,白藏便直接說道。

    這一問,倒是讓龍海兒笑了--一個陰沉的笑。

    「你們的婚約已經取消了!殷小玄是我龍族之人,不再是白公子未過門之妻,你為何又要抓她?」龍海兒質問道,心裡疑惑重重。

    白藏丟給如意一個眼色,那少年便機伶地拿出一個法華紫瓷盒,走至龍海兒面前跪下,雙手捧著,恭敬地開啟。

    盒裡有對雪白事物,據她所知這不但稀少,而且絕無僅有;當年白家當家送上門的唯一聘禮,也只是一隻雄物而已。

    「我要再聘殷小玄一次!」白藏望了眼龍海兒佯裝平靜的臉龐,又繼續認真地說:「殷族唯毒是命,這一對雪蛛雖已死了多年,但它藏身之處,天地之大只有我一人知曉。若她想要此物,便請她下嫁白某,待找到此物,是走是留隨她意願,白某必不多加攔阻。」

    「是走是留隨她意願」此語一出,讓龍海兒若有所思了好一陣。

    「龍姑娘的媒禮,白某亦已準備。」白藏沉吟了會兒又道。

    英俊男人不說還好,一說這話,倒是勾動了龍海兒的脾氣。

    「閣下好大的口氣,龍海兒倒要聽聽這禮!」龍海兒更加冷淡地說道。

    誰人不知白家富可敵國,大富大貴,又是朱家面前的當紅皇商,御窯廠的官瓷,泰半技術釉彩都是出自白家配方。

    可她龍族是海上霸主,和應天府朱家雄據二方,連朱家當家她都不放在眼裡,白藏又能拿出多大好處讓她心動?

    看龍海兒動了肝火,白藏以手示意,請其勿躁。

    「在下並非小看龍家,龍姑娘誤會了,白某只是有一件雙贏的生意,想請龍姑娘安排。」白藏斂氣說道。

    「願聞其詳。」伸手不打笑臉人,龍海兒也只好淡然說道。

    過了一個時辰,龍海兒帶著一盒雪蛛及一椿獨門生意離開白家。

    白藏含笑看著龍海兒的背影。「不管要多少代價,殷小玄,我都不會再讓你溜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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