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是無賴。
他也不是什麼登徒子、小人、狂徒、流氓、惡棍……等等曾經冠在他頭上的頭銜。
想起自己腹誹了人家那麼久,卿容容不由慚愧地將秀容垂至貼上胸部。
他只是一個花癡。
花癡者,顧名思義就是看到「花」就會發「癡」的某種不治之症的患者。
好可憐噢,難怪他一見到她就湊到她面前東看西瞧,又不理男女大防,對她動手動腳,還那麼乾脆利落地答應娶她。
咳,真是,害她在他正正經經說要娶她時還偷偷高興了一下下,雖然沒想嫁給他,畢竟聽人說「娶」她比聽人說要收她為妾強得多。
她現在知道自己白高興了,花癡耶,見到性別和他不一樣的就算七老八十怕也會說要娶吧。可憐了他的家人,看他整潔的衣著便可想像他們對他是何等費心了,而且就算有萬貫家財,如果他遇到一個女人就送一粒看起來很貴的石頭,他家遲早會一窮二白。
唉,糟蹋了一副好相貌。
「容容——」容光絕世的大美人探身看視貼身愛婢,奇怪她分明睜著眼卻視而不見在她眼前來回招魂的玉手。
卿容容繼續替下午見到的「花癡」惋惜,順道反省自己差勁的眼光,什麼讀書郎,原來是個「探花郎」。
「容容——」沒有打瞌睡呀,卿-兒納悶地提高清柔悅耳的聲音,音波在空中迴旋,湧進卿容容的小耳朵後如泥牛入海。
其實那小子說話尚有條理,改了見色起意的毛病便是個出眾人才,應未至病入膏肓、無藥無醫那麼慘的地步吧?
「卿容容——」天籟般的仙音再升三階,撞上卿容容神遊在外的本尊,她回神:「小姐——」
卿-兒入鬢的娥眉輕佻,玉手掩住香唇淺笑道:「想什麼呢?入神到都喚不醒?」瞥見小丫頭漲紅了小臉咿咿唔唔支吾起來,放她一馬道:「下午躲到哪兒去睡覺?」
周公壞人!想起自己日日萬般慇勤地與老頭子喝茶扯皮培養感情他卻不罩著她,害她遇上個瘋子,卿容容握起小拳頭在空中一揮,起誓道:「我要與周老頭割袍斷交,從此再不睡午覺了。」
不睡午覺更可斷交了嗎?卿-兒鳳目斜睇,輕嗤一聲。小丫頭嗜睡如命,巴不得與陳摶做伴,一起睡足八百年,她若能說到做到,她卿-兒甘願把頭摘下來供她當馬球打,以消磨不睡午覺後多出的時間。
卿容容在她瞭然的目光下心虛地挺起的胸脯縮回三分,她這冰雪聰明的好小姐若有所思地道:「前次你是怎麼跟季夫人說的?她今天下午到訪,我差點沒法跟她交代因何我的丫環竟會私自出遊呢。」
卿容容皺起鼻子道:「小姐哄人早成老手,怎會沒法交代,想來又說我代小姐去白馬寺燒香酬神之類的吧。季夫人沒問小姐話麼?」
卿-兒寵溺地將玉指點上她的鼻尖嗔道:「你這丫頭老拿我作擋箭牌,弄得人家夫人來跟我求情,要我放人,究竟我要否回回做歹人呢?」
卿容容不依道:「人家只是實話實說,我確是捨不得小姐,小姐捨得我嗎?」
卿-兒板起臉來訓道:「當時怎又不直接拒絕她的夫君呢,你知否也許她會被怪罪辦事不力?」
卿容容見她生氣,乖乖道:「容容知錯了。只是他吹得他夫人通情達理似足《女誡》的範本,人家想見識一下。」
真的有那麼大方嗎?她還是懷疑,把妒心強壓下來,無奈地扮作賢淑的多吧,或是夫君還夫君,感情還感情,所以根本不在乎?
卿-兒玉容解凍,俏臉上亮起連看慣她的卿容容都直眼的淺笑,輕責道:「什麼叫『範本』,又亂說話。你那幾招我還不清楚嗎?先欲迎還拒地叫人誤會神女並非無情,到想你想得入心入肺時又潑人家一盆冷水,說什麼『小姐對我恩重如山,奴婢一世人都要侍候小姐』之類的的鬼話讓他苦歎今世無緣,將一堆爺們玩得神魂顛倒。」嬌媚入骨地橫了她一眼問道:「為什麼仍有許多人前仆後繼地來送死?」
目不轉睛的卿容容歎道:「天啊,你怎麼生出這麼好看的人來,嘿,該問老爺夫人是怎麼生出小姐的。」接到卿-兒示意她言歸正傳的眼波仍文不對題地道:「幸好小姐是藏在深閨的,否則今天洛陽城中心碎的男人至少多十倍。」最後才肯答她的問題道:「那些男人怎肯把自己被個丫頭拒絕這麼丟臉的事說出去?非但自己不說,還會叮囑老婆不許說,於是人人都以為他是唯一一個想到要把我弄上手的蠢人了。」
連她都搞不懂那群呆瓜是想把她當小姐的替身還是看上她與小姐的美貌一樣舉世無匹的繡功,但無論是為了哪樣,她都不會為了那種理由嫁人的,何況她是真心想跟隨待她情同姐妹的卿-兒。
卿-兒問道:「容容是個小富婆了吧?我都數不出你賣了多少條絲帕了,有否想過找個好人家嫁了呢?有這筆錢做嫁妝,沒有人會嫌你曾做過丫環的。」
卿容容的眼紅了起來,低聲問道:「小姐不要容容了嗎?要將我嫁出去?」
卿-兒最怕她哭,投降道:「誰捨得不要你呢?我只是擔心終有一天會令你受到委屈。畢竟一夫一妻怎都好過與人共侍一夫吧,尤其以你的條件本不用受那份委屈的。」
卿容容俏臉一紅,道:「我只要侍候小姐,誰要與人『共侍一夫』了?」
卿-兒奇道:「容容你好像不知道像你這等姿色的陪嫁婢的下場大都會被當姑爺的收為己用。不要告訴我打你主意的那些公子哥沒有提醒過你這一點。」
卿容容大窘嗔道:「小姐啊。」旋又鬆口氣地笑道:「只要容容不肯,小姐便不會讓任何人碰我,對嗎?」
卿-兒以柔得可令任何男人意亂神迷的眼神深深注視著她,在點頭同意她的說法的同時記起初次見到這小丫頭的情景。
那年她九歲,而卿容容八歲,瘦弱得像只有五歲。她的父親要她刺繡而沒叫她做什麼粗活,纖細的手指卻因佈滿了針孔而顯得粗糙。她日以繼夜地繡著父親交待的活計,最後那男人仍是嫌這樣賺錢太少太慢,決定將她賣了。
當時卿-兒隨兄長至白馬寺為早逝的娘親做週年祭,歸途中遇到在女兒背上插了草標在鬧市叫賣的男人。雖然隔得那麼遠,她從轎簾後還是看到了那瘦弱的小女孩空洞絕望的眼。
娘親曾快樂過嗎?茫無焦距地瞪著前方,小女孩僵著如行屍走肉的身子,想起黎明時的冰冷軀體,乾澀的眼尋不出一絲淚意。也許有吧,在她未嫁給那樣的男人之前,以十幾歲的年紀成為屈指可數的繡師——不是繡工,而是可以開宗立派,自成一家的繡術大師,做著自己喜歡的事,得到眾人的肯定,那時的榮耀與驕傲,可以算是幸福吧?
如果沒有這個男人——
她木然地任他將她從娘親身邊拉開,帶到人來人往的鬧市,插上代表待價而沽的草標,按他的命令跪在街頭,聽他如鄰家賣豬肉的方伯般大聲吆喝。
耳旁的嘈嚷聲在說什麼呢?似乎那個被她喚作「爹」的男人攔住一個中年婦人,對她陪著笑道:「趙媽媽,你看我這閨女長得多好,眉清目秀的,您帶回去調教調教,包準是顆搖錢樹。」
一張精描細繪的臉伴著濃得令人窒息的香氣壓過來,職業不明的婦人細細端詳過她的臉,摸過她的肌膚,甚至轉到她身後握握她從未穿過鞋子的小腳,皺眉道:「皮膚是挺白嫩的,卻一點血色也沒有,你看她這麼呆頭呆腦的,幾歲啦?」
男人猶豫著不知報大報小好,最後報了實數:「八歲,趙媽媽,她是餓呆的,只要您給些吃的,保證又活蹦亂跳的了。」
婦人「唷」了一聲道:「八歲才這麼點個,別是養不大的矮子吧,你看她這手粗的,我們院裡的姑娘可個個細皮嫩肉的一雙玉手哩,如今的爺兒盡愛挑手好腳小的妞,你這娃兒八歲了還沒纏腳,這雙腳也毀了,買回去能做什麼呢?」
男子搓著手,露出猥瑣的笑:「趙媽媽,也有不少人愛的是天足啊,而且我這閨女一手好繡工,還可以為您院裡省一大筆裁縫工錢,前幾回您院裡買的那些帕子就都是她繡的。」
婦人有了興趣,重新品評起她的容貌,問道:「你要多少?」
男子細細的眼放出光,伸出一個手指頭堅決地道:「一百兩。」
婦人斜挑著畫得細細的眉,笑道:「喲,你真是獅子大張口,漫天喊價吶,三十兩。」
男子搖頭道:「賣作丫頭不只這個數了,我要不是等錢花,再養上三四年賣給人作小妾至少可以拿到二百兩。一百兩,一錢不少。」
婦人撇嘴道:「沒等三四年你把她養大,先被你餓死了。你看她這身子骨,我還得好好調理一番才能見人呢,何況她又不是一進門就可替我賺錢,頭幾年我還要請人教她琴棋書畫什麼的她才能接客,這可是筆大開銷。這樣吧,五十兩。」
不願聽他們討價還價下去,她將所有的聲音排出心門,天地間好像靜下來時她恍然看到一雙暖暖的眼。
轎子停在她面前,走在轎子前的紅馬上的少年聽妹妹低語幾句後站到與她有血緣關係的男人面前,以遠超過其年齡的氣勢喝道:「一百兩紋銀,賣斷契,你簽不簽?」
男人一迭聲答應下來,少年卿別量以一記冷眼堵死看中她姿色及繡工而想抬價搶人的婦人,接過轎中小妹遞出的墨跡未乾的賣身契,取出銀票一起遞到他面前道:「按下手印,從此這小姑娘與你毫無瓜葛,不許再來找她,明白嗎?」
男人樂顛顛地接過銀票,按下手印,一句話也沒有就走了。
她,則隨著轎子進卿府,丟掉襤褸的舊衣,由統管丫頭的管家媽媽為她淨身更衣,才又見到那雙暖暖的眼和她美得出奇的主人。
九歲的卿-兒已具有令大人心驚的美貌,而她的心智則遠遠早熟過同齡的女孩。
不顧眾人的反對,強將未訓練過的小女孩留在身邊,晝同行,夜同寢,開頭幾天,只要她稍稍一動,警醒如受傷的小動物的女孩便會全身繃緊地跳起來,習慣地拿起她白天做的手工飛針走錢。只為在家時未做完活不准睡覺,她練就了本能的一有風吹草動就半睡半醒埋頭苦繡的反應。
慢慢的確定了即使睡著也不會像在家裡那樣挨打之後,她放下戒心,一點一點地嘗試著接近她認為是友好的小姐,再肯定了卿家眾人的「無害」,她完全放鬆,縱容自己沉睡了兩天兩夜,醒來之後終於開口說話。
原本沉默的讓人懷疑買了個啞女的小丫頭現今伶牙俐齒且天不怕地不怕。
卿-兒伸出玉掌將因她走神而在她面前上下飛舞的小手壓住,輕聲問道:「容容喜歡怎樣的男子為夫呢?」
她堅持改名換姓,從卿家的姓,用卿-兒為她起的名,與生身父親斬絕一切關連,恨不得傚法哪叱割肉還親。
當日那為婢為妾,任君喜歡,娼館妓寨,價高者得的無情重重地傷了那小女孩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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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有一絲往日陰影的卿容容想起日間碰到的男子,小臉「轟」的一聲,紅到耳根都染透了,不依道:「人家怎知道呢,小姐為何今天老問這些問題?」
卿-兒嬌俏絕倫地抿唇道:「心虛啦,小丫頭春心動了。」
力持鎮靜的卿容容唯有另尋話題道:「小姐你小心說話,若給馮子健聽到你這些粗話,那金陵才子大概會嚇得不敢娶你。」
卿-兒果然轉移了注意力,香肩微聳,哂道:「那也由得他。」
芳心自彷徨。
馮子健心性人品她一無所知,僅從父兄談話間聽來一些鱗爪。
他今年二十,文采出眾,被譽為金陵第一,父母皆亡,而今偌大一個家業由著忠僕支撐打理,斯文書生根本不管世事,只會埋頭苦讀,大抵還有些不屑管那俗事之意。
由此,可推斷馮子健有著文人的通病,也許還未必看得起世代經商的卿家,嫌有銅臭味。自命清高的書生家有恆產便不至流於酸腐,且據說他潔身自愛,絕跡青樓,這點大大強過一幫風流自賞的花花大少。
既然依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訂了這門親,她只能盡量打出他的優點自我安慰吧。
卿-兒苦笑。容容不明白那些夫人大方到勸丈夫納妾,她卻可以瞭解她們的心態:「七出」中,女子善妒一罪,再不願也只可吞聲任夫婿納妾,一些書香門第的大家閨秀執行得更為徹底——主動為夫君納妾。她是商家女,謹守住三從四德還可,那些條款就如生意場上的買賣,她會挑著遵守的,或者,在一種情況下她也可將《女則》等書守到走火入魔般奉行——若良人不良,她會按那些大家小姐的做法做:為丈夫納妾,自己勤儉持家,撫養子女,包括妾室生的;偶而丈夫進房她會婉言拒絕,請他進小妾房中……只為了不願他的親近。
為何只有男人休妻,女子卻只能違心地跟著不是自己想要的男人過一生?
想起當年兄長為她收集來的消息,她越發懼怕起未知的將來。
一代名繡遵父命嫁給了自幼定親的男子。舍下浮名虛利,換來的卻不是鴛鴦白首,而是不知珍惜的爛賭男人的毒打蹂躪,甚至在去世前三年被他打斷手骨。據說,當她退了整整兩天兩夜的高燒自生死線間掙扎過來時,那鬆了口氣的男子竟說出:「這樣也死不了,可見真是一條賤命」這樣無恥的話。
終於,心慧手巧卻無能更改自己命運的女子選擇了最決裂的方式替自己的不幸做了了斷。
原本可以燦爛且多姿的一生便毀在長輩的「交情」與承諾上。
如果她沒有遇上那個男人……
等待她的是幸福抑或是另一種不幸呢?
卿-兒靜下玉容,澄澈秋水漾起酸澀。如果可以由自己做決定,即使不幸,也死而無憾吧。
「天下之理,不過是非兩端而已,從其是則為善,循其非則為惡,事親須是孝,不然則非事親之道。」
一個「孝」字呵,父言母命,這婚姻大事,豈容得她擅作主張?
似乎,她也只能被動接受父兄的安排,被動而消極地企盼著未來的夫君是可以托付終生的。
如此的一籌莫展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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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省昏定,一日兩禮必不可少。
卿-兒例行公事地去向父親及繼母大人請安。依這一日來的前例,卿夫人的嫁前訓話沒有一個時辰是不會散會的。
卿容容明智地選擇留守繡樓刺繡。雖然卿-兒的嫁衣及鋪房用的帳幔、毯褥等物皆已完工,但與送上門去給一見到卿-兒「律下不嚴」管教出的小丫頭就頭痛不已的卿夫人訓話相比,她情願安分守己地呆在小姐的閨房中做做女紅,吹吹夜風,唉,何等愜意的生活。
「很好看。」
這聲音有點耳熟。
正在為雙飛的雁兒繡上眼睛的針一抖,刺進了鳥兒心臟的位置。
「嘖嘖,難怪天叔說『最毒婦人心』,小鴨子又沒惹你,你居然用針扎它。」還是致命的部位呢,好狠的女人。
「你你……」卿容容丟開繡品,顫顫的纖指點著不請自來的男人,能說會道的舌頭徹底打結。
她真的被嚇到了。
卿容容的膽子很大。從小在破舊的木屋裡繡花,到深夜時一盞昏黃的油燈映得四周鬼影幢幢,時不時老鼠蟑螂爬過她的腳趾頭。這種環境下她都能眼皮也不眨一下地繡她的東西,難以想像她到底怕什麼。
現在她知道了,這個嘻皮笑臉的男人是她的剋星。
在她的舌頭恢復功用之前,風莫離自動坐下,翹起二郎腳,隨手撈起她才泡好的茶,就著壺嘴「咕嚕咕嚕」的灌下大半壺才放下茶壺道:「這茶泡得很差勁。」
又沒人請你喝。卿容容恨恨地從眼中放中冷箭,那麼燙的水都倒得下去,可見他的皮有多麼的厚。
無視週遭倏然降低的溫度,風莫離愉悅地跟她打招呼:「娘子你好,為夫看你來了。」
冷意頓時爆成烈焰,卿容容炸起來怒道:「誰是你娘子?你怎麼混進來的?」
沒有一個男人可以到這裡來的,卿老爺和卿別量例外,但連他們也鮮少到此。
真是令人傷心的反應,枉費他傍晚用膳時特別打聽了卿家的住址。
他詳細地解釋:「剛才剛好有個長著三綹鬍子的男人會著馬車進來,我就跟他進門了。」只要速度快點就成了,看門的還以為有蚊子呢,多容易呀。
那是老爺吧。
她狐疑地睥視他,為防止採花大盜之類的匪徒,少爺不但在院外安排了幾十名武師,還在這座繡樓周圍設了奇門陣法,老爺都會走迷路,他憑什麼進來?
「你從哪個方向走進這兒的?」
真危險,他要是心懷不軌,小姐可就慘了。
風莫離清亮的瞳仁浮起笑意,歎道:「直接問我擺在外面的樹怎麼攔不住我不就好了,這麼迂迴。這種小兒科的陣法我至少有一百種走法,你要不要學。」
她啐他:「少吹牛皮,你來做什麼?」
他無辜地舉手道:「別這麼凶好嗎?我想你明天八成會放我鴿子,今晚先來看望娘子你。」
卿容容再次發飆:「不要叫我娘子。」
他眨巴著委屈的眼:「是你要我娶你的。」
她暗暗磨牙:「早說了不要嫁你的了,你再胡言,我……我……」她四下張望,尋找趁手的傢伙砍人。
風莫離不畏死地提出另一項「事實」,「你收了我的定情信物。」
她火大的將被硬塞到她手中的暖玉射向他的大嘴,一手抄起剪刀:「你再多說一句,我就把你的舌頭剪出來。」
對想納她為妾的男人們,她向來可以游刃有餘地應付,因為他們的所作所為都在常理之內,意料之中。只有這個怪物,天曉得他想做什麼,開玩笑地說要娶她,逗弄她。他如果沒有病,就該不會娶一個婢女為妻對不對?亦或他也想「虛側位以待」?
原本認為他可以接住丟過去的玉石的,不料他並不伸手去接,輕輕一讓——
摔裂了。
卿容容傻了眼。
她知道玉石質脆,卿-兒這間為避暑而辟的繡房的漢白玉地板很硬,可也碎得太容易了吧?
風莫離童稚的瞳孔蒙上可疑的霧氣,呆視著斷作兩片的玉-,不捨的情緒溢於言表,當下勾起她滿腔的歉疚。
手忙腳亂地拋開剪刀,撿起碎玉,她心虛的托在掌心不知如何處置。
「我姓風。」
嗄?
平靜的聲音響起,向摸不著頭腦的小女人介紹自己:「風雨同舟的風,而不是瘋子的瘋。」
咦,他不生氣或傷心了嗎?
問心有愧的卿容容偷偷覷他,聽見他低沉柔和的嗓音注入幾分感傷:「名莫離,切莫別離的『莫離』。」而為他起這名字的人,卻堅持要他入塵世,不肯讓他呆在身邊。
還是捨不得這塊玉呀。卿容容理虧地低下頭,破天荒老實地聽他說下去。
「我今年大概二十歲——」
大概?
「無父無母,無家無業,並且不曾與什麼人訂過親。」
他是孤兒,所以師父也不知在拾到他時他有多大,僅推測大約一歲左右,身上只包著一條破被單,寒冬臘月裡居然沒有凍死。
卿容容惶然迎上他褪去稚氣逗謔而深邃的眼眸時他眼一眨,重新掛上開朗的笑:「這玉-一人一半,你不許再扔。」
嗄?
以為自己產生錯覺時人影一閃,嫩頰又被偷香了一口,又一次得逞的風莫離在她反應過來前閃得遠遠地笑道:「明天如果你爽約,我就在你家美美的小姐面前親你。」
哪有這樣的?
卿容容錯愕地任他大搖大擺的自中門出去,捏著手中半塊玉不知所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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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向來威武可以屈,貧賤馬上移,美食立刻被收買。
在風莫離威逼利誘的拐騙下與他「幽會」到第三次,吃到由邵天賢妙手烹製的連卿家從汴梁最著名的「醉仙樓」重金挖角的程大廚亦拍馬難及的絕頂美味後,卿容容的胃代替她的心向風莫離全面投降。
跟著他就有好東西吃,多麼美妙的一回事。
嘻。
風莫離看著站在邵天賢身後,眼巴巴望住鍋裡的菜猛吞口水的小女人,一時間啼笑皆非。
昨天還須他半哄半迫的她才肯出來,晚餐時更是被強拎到這間他們住的客棧來吃飯。一臉心不甘情不願的她在吃下第一口因吃不慣客棧的菜而執意親自下廚的邵天賢煮的菜後,馬上便眉開眼笑。
本來他是午飯後捉她去玩的,而今天午膳時分她就來了,兩眼發亮地坐上飯桌,不用人請就開吃了。
「好了嗎?好了嗎?」
蹲在椅子上兩手托腮的卿容容陶醉地深吸一口香氣,因她的加入而不得不再多炒兩盤菜的邵天賢端菜上桌,屈志手指免費贈送她一個「爆栗」,罵道:「女孩子坐沒坐相,不坐好不准吃飯。」
摀住頭的卿容容抗議道:「天叔就只管我,風小子也是亂來的。我只要吃菜就可以了,不吃飯有什麼要緊。」
嘴硬地辯了兩句後,她聽話的以標準的淑女坐姿坐好。
風莫離嘿道:「你不學好的你小姐的問題,我沒學好則是天叔的責任。有個壞榜樣又怎能苛求我坐得多端正呢?」
被指責為歪下梁的上梁老臉七情不動地道:「別忘了你十歲之前都只跟你師父學的,要算誰的錯呢?」
風莫離奇道:「天叔不是連我三歲尿褲子都曉得嗎?又是誰抱怨我開口說的第一句話是『師……師父』而非『叔……叔』呢?」
對邵天賢的話信以為真的卿容容訝然得連菜都忘了挾時,邵天賢兩眼一翻,愛理不理地反問道:「有這回事嗎?我不記得了。」
風莫離現出個「早知你不認帳」的表情,埋頭猛扒了幾口飯,端起菜湯「唏哩嘩啦」地喝個一乾二淨,擦擦嘴拎起吃撐了肚子仍拚命塞菜的卿容容道:「你再吃就脹死了,走吧。」
不理她的哇哇大叫,把她提出門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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掛在人高腿長的風莫離臂上被他拖著走了半條街後卿容容宣告放棄:「姓風的小子,你再把我當布袋提我就回家了。」
風大少難得的沒與她鬥嘴,一以賊眼忙著找美女,腳步倒是慢了許多。洛陽風氣保守,大家閨秀不用說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非出門不可時則以圍著重重帷幕的轎子抬著。就是尋常人家的女子也盡量以轎代步,實在窮得連轎子都雇不起,也會以紗覆臉,不教人看到容貌。直接走在大街上的,通常只有走江湖的女子,上了年紀的老婆婆,特種行業的女人,以及卿容容這樣身份的侍婢。
左前方就有這麼位女子,湖綠綾綢裹出曼妙曲線,恰到好處地現出纖-有致的驕人身材,走路便走路,一雙媚眼偏偏瞟到雖著布衣卻長了張俊秀面孔且笑得十分無邪的風莫離。
美人投過來的眼波豈容錯過?風莫離咧開嘴,放光的賊眼毫不客氣地盯在她高聳的豐胸上。
色鬼!
卿容容悶哼一聲,手肘重重撞上他的腹部,然後快意地聽他倒抽一口冷氣,扭曲了臉,識相的將眼光收回。
這小子被他師父趕下山前像是只跟著他師父和天叔的,到底從哪裡學來的這副色中餓鬼相?幾天來和他上街就見他專盯著人家姑娘看。昨天看個十四五歲的小姑娘在街頭賣藝,他看通場不說,又慷慨地給了十兩銀子,還送佛送到西地幫她打跑前來鬧事的地痞。要不是那小姑娘含情脈脈地表示要跟在他身後服侍一輩子以報救命之恩,讓他明白事情的嚴重性,嚇得拔腿跑人,怕他還會熱情地邀人家一起用餐呢。
「你打我。」他垮下臉,泫然欲泣的表情像受到天大的虐待。
卿容容裝模作樣地轉頭回顧:「有嗎?誰看到了?」
他「楚楚可憐」的拉住她的衣襟:「好疼,走不動了。」
哼!
卿容容忙不迭打掉他的手,自認球不過他:「你想怎樣就直說吧。」街上的行人紛紛射來異樣的眼光,小女子可吃不消。
風莫離半蹲著身子以達到「仰望」她的效果,毛手揪住她的衣角,眨著無助的黑眸:「姐姐抱抱。」
媽呀!
老天爺罰她不該耍那些臭男人嗎?放了個妖孽下山來收拾她?她知道錯了,再也不敢了行不行?
不會再懷疑「報應」這回事了,看她的現世報吧。
不想丟盡臉的她用力拉也扯不回衣服,只好消極地遮起臉。
千萬,千萬別碰到認識的人。
「容容姑娘?」驚異的聲音在耳畔響起,儒生打扮的男子訝然合上扇子看著她隱在袖子後的俏臉。
劈死我吧。卿容容赧然放下手,她可以肯定老天爺是站在誰那邊的了。
這位江公子,正是首位登門表示要納她為妾之人。
若非此人口氣大以為做他的小妾似是天大榮耀,她卿容容該為此叩謝恩得討人厭,惱得她要給他個教訓,她也不會泥足深陷的對後來上門的每個公子哥都依樣薄懲,弄得老天爺看不過眼來給她難看。
她憤然殺過一記白眼,教風莫離收起玩心,冷淡地衽襝行禮道:「容容見過江公子。」
江呈德評估的眼神在穿著布衣的風莫離身上轉了一圈,在斷定平民百姓遠不及他這富家子後,便將注意力放回卿容容秀雅清麗的臉上:「姑娘若是改變主意,小生的提議仍然有效。」
衣袖被輕扯了一下,風莫離附耳問道:「他是你什麼人?」
卿容容沒好氣地低斥:「不關你的事。」轉頭揚起笑臉道:「江公子一向安好。」
因她與風莫離逾矩的舉止而沉下臉的江呈德才想到適才初見卿容容時她與布衣男子不合禮法的拉拉扯扯,冷聲問道:「不知這位小哥是姑娘什麼人?」
什麼人都不是,她張嘴欲言,記起適才與這該死的小子的笑鬧,弄得應也不是,不應也不是。還未想出應對之辭時被她忽略得很不爽的風莫離大咧咧地伸臂攬住她的肩,笑道:「在下是容容的未婚夫婿,兄台有何指教?」
慘!卿容容努力掰開風莫離的手:「誰是你的未婚妻?你再胡說我扁你,放手!」
風莫離皮皮的把手粘牢在她肩上,任她怎麼拍打都不放開,看在旁人眼中反像是卿容容在與他打情罵俏,「好了,乖容容,別鬧了,有人看著呢。」
他還敢說!卿容容氣綠了臉,忿然放手,被人看便看吧,反正這無賴又不是第一次對她動手動腳了。
她肯歇手,江呈德卻不肯罷休,沉聲道:「姑娘拒絕在下的提議,便是因為他嗎?」
饒了她好不好?沒力的卿容容搖搖頭否定,一旁的風莫離又問道:「他什麼提議?」
她挑起一邊柳眉,隨口應他:「江公子欲納我為妾……你幹什麼?」
跳到江呈德面前的風莫離將她藏到身後,奇道:「這種話你都可以問得這麼理直氣壯?」還一副給了對方莫大好處的口吻,怪人。
江呈德傲然道:「有何不妥?卿容容乃一侍婢也,若非看在她有幾分姿色,本公子又怎會破例納她為妾?」
啊?還是破例哪?
風莫離冷起臉來:「她是侍婢又怎樣?你若真心喜歡她,便應該娶她為妻,不行的話,你少亂說話。」
江呈德嗤之以鼻道:「笑話,本公子肯讓她作妾就已是抬舉她了。賤婢怎配娶作妻室?……」
發現被愚弄後的憤慨連著高高在上的優越感滔滔湧出,中斷於迎面而來的一拳。
「你這種人,容容若嫁了你,只是對她的污辱。還好,容容有我疼,怎都輪不到你。」他拉著失了神的卿容容,轉身想走。
「你這布衣賤民,卿容容也只配與你一起受苦,我——」被打倒在地的公子哥遷怒地推開此刻才趕上前扶他的小廝,氣勢高漲的厲喊消聲於布衣男子回頭示威晃起的拳頭,他一窒之下狂怒道:「還不動手?」
反應慢三拍的倒霉奴才空望著風莫離抱著佳人騰空而起,轉眼消失。
「沒用的蠢才。」江呈德跳腳,哼,他定要這對「狗男女」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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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沒有像這一刻這樣恨過自己的父親……
卿容容杏眼緊閉,任風莫離擁著她,帶她坐在初識時的溪石上,躲在他溫暖的懷抱裡,淚流滿面——
怨爹娘狠心賣女。
她以為她已不在乎身為卑賤的奴婢了,早知道這個事實了不是嗎?聽江呈德當面罵來,才知道錯了。是小姐過去保護得太好了吧?沒有人打罵她,對她頤氣指使,讓她忘了自己的身份,放縱自己為所欲為。
身份下賤呵,她卑小得如一顆塵粒,依著小姐浮蕩於塵世,只是如此輕微的存在吶。
「嗯哼!」
特意加重的聲音她沒聽入耳,胸腔的震動倒驚醒了她,迅速跳離風莫離的懷抱,她另尋一塊溪石佔山為王。
「你很喜歡那個姓江的?」
咦?
奇兵突出的一句問話收回她自怨自憐的心緒,她莫名所以的張大小嘴,直覺問他:「誰會喜歡那種人渣?」
「那他是洛陽城中什麼出色人物?才子嗎?或是什麼德高望重的大善人啦,眾人景卯的俠義之士啦……」
「停、停、停!」玉白小手止住他謊謬的猜測,卿容容以怪異的眼光看他:「你哪只眼睛看見他『德高望重』、『眾人景仰』了?」
風莫離嚴肅地沉思有頃:「肚臍眼。」
她破涕為笑,殘餘的愁緒都被他趕跑了,舉袖胡亂抹去淚痕,風莫離怪腔怪調的問話聲又傳了過來:「容容是否很在乎他怎麼想呢?」
卿容容終明白他要問什麼,叉腰嗔道:「誰理他放什麼屁?」心中則浮起無限暖意,這小子平日與她插科打諢,胡言亂語,關鍵時刻卻挺身而出,仗義執言,此際又費心地以言語開導自己,不讓自己再鑽牛角。
風莫離故意做出「女人真不可理喻」的表情,愕然道:「既然只是聽到幾個響屁,為何容姑娘要哭得這麼狠呢?難道真有臭到這麼不可忍受嗎?」
卿容容不忿道:「誰哭了?本姑娘無事洗洗眼睛不行嗎?」
風莫離恍然大悟地點頭道:「原來容姑娘是嫌薰臭了眼睛。」見她似不再介懷,便放寬心不恥下問道:「為何他會覺得納人為妾是給人面子?」
卿容容靜下來沉思,事實上,她自己也差點把那當成一種「抬舉」哩。不論是像江呈德這樣趾高氣揚的富家子弟,還是溫文守禮的世家公子,都是把納她為「妾」當作一個吸引人的條件開給她的,怎不叫她自認「高攀」了呢?
直到前一刻聽到風莫離的說話,她才明白自己一直想要的是什麼。
之所以拒絕在許多下人眼中誘人的「豪門寵妾」的地位,除了有部分是捨不得小姐外,更因了這些公子哥們都是以高高在上的角度「提議」娶她,不論話說得多麼婉轉客氣,骨子裡全都只把她當作一件稀罕珍貴的器皿而想弄上手吧。要不就為了她與天下絕色的卿-兒在氣質上有幾絲肖似,想把她作那大美人的替代品;要不就因了她舉世無雙的繡技正可炫耀人前,卻沒有一分真心。
所謂的真心相待,難道不是要將對方放在平等的地位上加以尊重嗎?像對待一件價值連城的古董似的珍惜也可以用在人身上嗎?
她溫柔地將臉移近正「好學」地等她的答案的風莫離,感激的香唇輕輕印上他的臉頰,在這令她又愛又恨的小子張口瞠目的瞪視中退回原地笑道:「我又不是他,怎曉得哩,你不會去問他。」
風莫離一震,撫上仍留著她柔嫩香軟的觸感的面頰,拋下只是隨便問問的疑惑,興致勃勃道:「容容你終於肯承認是我的未婚妻了嗎?來來來,讓為夫的親親。」
卿容容花容失色,豎掌為界撐住他壓下的大嘴罵道:「誰認了要當你這登徒子的什麼人?快給我滾開,呀!」察覺到這登徒子啄上掌心時,連忙甩手,顧此失彼下城門失守,秀頰三度遭人輕薄。
「不准再來。」意識到他意猶未盡又想嘟嘴偷香,卿容容以雙手護住臉頰,豈料他轉移陣地,雙唇長驅直入,再次得逞。
他……他……他吻她,不是臉頰,而是朱唇。
卿容容嚇得睜圓杏眼,小嘴更在呆愣中微張,讓風莫離得其所哉地登堂入室,舌頭放肆地挑弄著她凍結的丁香舌,輾轉吮吸,輕憐蜜愛……
這小子……卿容容於昏昏然中拾起一絲清明,分明聽他說今趟下山前都只和師父窩在深谷中練他那什麼宗的心法武功的,怎麼輕薄起人來這麼駕輕就熟的,像排練過一千次似的老到?
她想推開他,手卻無力得連手指都抬不起半個,而或可發出聲音抗議的小嘴則被他封著,要命的是她不討厭這種接觸,反泛起甜蜜迷醉的感覺,感到縱使風莫離進一步對她無禮她都不會真的生他的氣。
嚇!她在想什麼?
她陡然清醒,嬌軀盡全力後傾,柳腰在他箍起的臂上折成半圓弧形,驚呼:「呀——」
風莫離大手一撈,把她塞加懷裡,不滿的道:「讓我親完後再練腰力不行嗎?」
惡人先告狀。卿容容氣結:「平日你跟我嘻皮笑臉,動手動腳就算了,居然……居然……」
「我怎麼了?」
他還有臉問!
卿容容在他懷中彈起來:「你對我恣意輕薄,還敢問我?你知否被你這樣……不規矩後我已非清清白白的女兒家?隨隨便便的就對人無禮,下作!」
她真不講理。
風莫離按住蹦蹦跳跳的小丫頭,無可奈何端出最「誠懇本分」的面孔:「你是不是好女孩?」
「本來是。」她氣忿在他勢力圈內跺足,被他非禮後還算不算是就不清楚了。
他將漲紅的俏臉勾到與他平視的角度:「好女孩不會與夫君以外的男人親近,對吧?」
她炸開來:「知道你還亂碰我,你……我……現在我怎樣嫁人?」
他朝天翻個白眼:「你從沒認真將我的話聽下去對不?我至少說了十萬八千次娶你了。」
「瞎說,哪有那麼多次?」
每次他都不正經地胡鬧,她信他就有鬼。
他簡直想撞牆:「重點不在我說了多少次,我有說過娶你吧?」
「我又沒答應。」他想娶她就嫁?想得美。
女人!
「方纔是你先親我的。」他撤去「老實人」的面具,戴上哀怨十足的表情。
拷!卿容容真想罵粗話,他敢跟她算帳,她有他親的多嗎?
抱著快抓狂的少女,風莫離凝起晶瞳:「若女子被人輕薄便只可嫁給那男子,同理亦可用在男人身上對不對?你得娶我。」
她皮笑肉不笑「你還可以去死。」殺了她好不好?為什麼她會碰上這種無賴?
風莫離不依地將頭埋進她後頸,趁機揩油:「人家對你一片癡心,你怎麼可以這麼狠心?」
她在氣什麼?
卿容容火氣冰消,幾乎失笑。她氣什麼?她喜歡他,所以才讓他為所欲為不是嗎?若她執意不允,也不至被這可惡的小子吃盡她的嫩豆腐吧。而他也說要娶她了,雖然總是說笑的口吻,卻在行動中表明他的認真了——他告訴她從小到大的種種對他而言重要的事,把她介紹給他視若半個父親的邵天賢,在江呈德出言不遜時挺身維護她——這些全都顯示了他對她的重視,她有什麼好氣的?
風莫離戒慎地看著笑得花枝亂顫的卿容容,企圖拉回她的注意力:「你笑什麼?」不會被他氣瘋了吧?
發現自己氣惱得十分無稽的卿容容兀自笑得十分投入:「呵呵呵呵……」
被勾起好奇的風莫離順著她呆滯的目光細看:「沒什麼呀,有什麼好笑的?」
「呵呵呵呵呵呵呵……」
太詭異了。他蒙住她的眼,不悅地道:「你再笑我就要親你了。」
笑彎了腰的卿容容極力忍住笑拉下他的手,嗔道:「親便親吧,誰怕你呢。」
風莫離哪不明白她的言下之意,大喜之下立刻封住她硬過鴨子的小嘴,帶她進入那甜美醉人的天地裡。
兩張嘴戀戀不捨地分開了。
卿容容伏在風莫離懷中喘著氣,聽著他加劇的心跳,忐忑的芳心鎖在這男人的身上。
風莫離。
君能否莫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