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籐亞希搭上計程車,不料計程車的輪胎卻半途破了,害得他只好走路。
望著漸漸沒有人煙、燈光逐漸熄滅的大街,腳已經磨破皮的宮籐亞希告訴自己千萬不能放棄,他一拐一拐地向會場的方向走去。
砰的一聲,宮籐亞希摔了一跤。
他看著發腫的腳躁,信心瓦解,眼淚開始流下來。
「完了、完了,我趕不上了啦……嗚……」
這時,他身後出現一名身形瘦削,穿著色彩超炫的緊身束衣,頭戴著全罩式安全帽的淑女腳踏車騎士。
「喂!」
宮籐亞希回過頭一看,「你是……」
孟三郎看了看跌坐在地上、一身狼狽的宮籐亞希,語帶諷刺地說:「這麼容易就放棄了嗎?原來官龍三在你心中也不過如此而已,我看他回台灣還比較好。」
「不,我不會放棄的。」
被這麼一激,宮籐亞希勉強站起來,忍著疼痛一步步往前方走去。
孟三郎笑了笑,維持很慢的速度騎在他身邊。
「我載你去吧!」
宮籐亞希停下腳步,用一種不能理解的眼神看著他。
「你為什麼要幫我?」
「因為我欣賞願意為了愛不顧一切而勇於追求的人,曾經有個男人說他不能愛我,只因為他害怕週遭歧視的目光,所以我欽佩你和官龍三。你們才是真正有資格得到幸福的人!」孟三郎伸出手。「上來吧,錯過了就得花更多時間來彌補,多麻煩哪!」
「嗯。」
宮籐亞希笑著將手放到他白皙如雪的掌心上。
好冰,但卻覺得好溫暖!這是宮籐亞希一碰觸到孟三郎的第一個感覺。
全場內擠滿國內外各大家的媒體,沒有人肯離去,大家都想知道宮籐亞希最後會不會出現。
「他真的會來嗎?」西森電視台女記者好奇的發出疑問。
「官先生真的很勇敢,他竟然敢出槓,要是我才……」西瓜日報男記者用難以置信的口吻說道。
「啊?你說什麼?」
「沒有、沒有!」
類似以上的議論聲此起彼落地響起。
坐在長桌後方的官龍三始終環著胸沉默不語,偶爾雙掌合十拄著額頭,面露沉思狀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他的心也越來越不安。
原本就不甚有把握的他,自信心正一點一滴被擊垮。
亞希,拜託,拜託你一定要來!
所有人看著牆上的鍾顯示十一點三十分,再看了看表情越來越凝重的官龍三,不禁憂心起來。
宮籐亞希應該是不會來了!
吱——
孟三郎在距離舉辦記者會的飯店不遠處剎車停了下來。
「到了,我就不陪你進去了。」
宮籐亞希著急地自淑女腳踏車上跳下來,把全罩安全帽摘下來,準備好好道個謝時,卻發覺週遭空蕩蕩的,好心載他來的人已經不見了。
那人手腳還真快!宮籐亞希沒有多想,便拐著腳往飯店裡走去。
一路上,有人認出他來。
「啊,宮籐亞希來了!」
有人開始鼓掌,有人開始尖叫。
官龍三聽到喧嘩聲,立即手拄著桌面站了起來。
他看著同樣消瘦的宮籐亞希緩緩自門口走進來,臉上的愁容漸漸化開,換上一抹喜悅的笑容。
「亞希!」
宮籐亞希臉上掛著淚痕,他的心一陣陣抽痛。
官龍三為什麼變了這麼多?
他曾是那麼高高在上、一副睥睨世人的模樣,為何幾天不見,他卻比流浪漢還憔悴狼狽?
宮籐亞希正慢慢走向官龍三時,一件令所有人措手不及的事情發生了!
所有人眼睜睜看著一名混在記者群中的中年男子從人群中衝出來,手拿著椅子狠狠地往官龍三頭上砸去。
有些女記者嚇到哭了,有幾名人高馬大的攝影記者立刻上前抓住那名中年男子。
「啊……」
那名男子絲毫不知道自己做了什麼,只是一徑傻笑著,口中喃喃自語,接著被警察帶走。
宮籐亞希奔上前抱著官龍三,一臉驚慌地道:「怎麼會這樣?好多血……趕快叫救護車哪!」
「亞希,對不起!我傷了你的心……我一直想告訴你,繞了一大圈,我才發現我真正愛的人是你!」
「不要說了,我都知道,我不會怪你的!」
宮籐亞希惡狠狠地抬眸望了一眼被架往門外的中年男子,腦海裡突然閃過一個畫面。
「龍三,我記起來了,我統統想起來了!」
剛才那名似是得了失心瘋的男子就是官龍三前世的大哥!
但官龍三已然昏厥過去,沒聽見他說的話。
宮籐亞希握住昏迷不醒的官龍三的手,緩緩道出當時發生的事情經過。
「那天大哥半夜來我房間,說有封你寫的家書要給我看。我笨笨的打開門,怎知大哥卻一把抱住我,他說他從小到大便嫉妒你,嫉妒你的外貌、頭腦、武術,更嫉妒你娶了像我這樣一個如花美眷。」
宮籐亞希淚汪汪地陳述腦海中的畫面,雖然猶如在看電影般看著冷雙兒發生的事,但他還是莫名地感到心痛。
「大哥好像喝多了,竟然想要對我……」
宮籐亞希吸了吸鼻子。
「我極力反抗的逃到井邊,驚醒了所有人,但我怎麼也沒想到大哥竟然反咬我一口,說我勾引他!」
一說到這裡,宮籐亞希再也說不下去了。
病床上的官龍三依舊面無表情,猶如死去般,唯有床旁的各式醫療儀器證明著他仍活著。
「百口莫辯的我,聽著所有人咒罵我淫蕩、不守婦道,感到萬分害怕的我,根本不曉得該怎麼辦,我只覺得自己沒有臉再見你,最後便跳井自殺。」
這一刻,宮籐亞希頓時恍然大悟,原來這些年來他會怕游泳之類的水上活動都是有原因的。
「可大哥為什麼要這樣對你?」宮籐亞希吶喊看。
孟三郎神出鬼沒,自他身後出現。
「他前世小心眼、善嫉妒,自然恨官拜震西大將軍,且娶個如意美嬌娘的官龍三入骨,今生他妒意未消,雖然前世記憶全無,會下手憑的不過是本能罷了,這也是為何人間殺戮的意外那麼多了。」
「哪有這樣子的?真的好不公平!」
宮籐亞希替官龍三抱不平。
「啊,等等,我被緊急Call回去了。」孟三郎急促道,語罷便消失在空氣裡。
病房裡再度只剩兩人,完全屬於兩人的空間。
「可我真的沒想過你竟然會為了我而追來這裡!龍三,你的犧牲太大了!不管如何,龍三,你一定要醒來。」
宮籐亞希緩緩將頭靠向官龍三的臉頰上,聽著他微乎其微的呼吸聲,感受著他殘餘的溫度。
我會等你,一直等你醒過來。不管多久,我都會等你!
他對他的心縱使穿越時空、走過奈何橋並喝下孟婆湯,仍然不變。
十年生死兩茫茫,不思量,自難忘。千里孤墳,無處話淒涼。縱使相逢應不識,塵滿面,鬢如霜。
夜來幽夢忽還鄉,小軒窗,正梳妝。相顧無言,唯有淚千行。料得年年斷腸處,明月夜,短松岡。
奈何橋上迴盪著這樣哀傷的詞,沒有人知道是誰唱的,彷彿是千萬年累積下來的怨念與思念——
「笨蛋官龍三,你快回去哪!」
「我怎麼又回來這裡了?我剛剛不是在記者會上嗎?」
「所以我說你是笨蛋哪!」
「亞希呢?他人呢?我剛剛才看見他,他終於肯原諒我了。」
我會等你,一直等你醒過來。不管多久,我都會等你!
宮籐亞希的聲音自橋的另一方,聲聲敲入官龍三的心坎處,一聲接著一聲,令他震撼不已。
這是宮籐亞希的聲音!
「哎呀,你不要再問那麼多了啦!你看你的親密愛人就要做傻事了,你還不趕快回去阻止他!」
一個沒注意,官龍三被孟三郎用力一踹,從奈何橋上掉下白茫茫一片、深不見底的濃霧中……
宮籐亞希正要將藥丸吞進去時,一雙手猛然握住他的手。
受到驚嚇的宮籐亞希手一鬆,握在掌心中的藥片掉了一地。
當他看見一臉虛弱的官龍三慢慢睜開沉重的眼皮,驚嚇的表情立刻轉換成笑淚交織。
一個開心,他俯身抱住官龍三,一臉的無法置信。
「你醒來了!太好了,你終於醒來了!」
官龍三微慍,虛弱地說:「你為什麼要做傻事?你太傻了。」
「我沒有要做傻事啊!」宮籐亞希抬起淚眸,不解地問。他好開心,即使是不悅的官龍三,他也覺得好可愛。
「那這些是什麼?」官龍三指著散落一地的白色藥片,劍眉微蹙。他怎麼可以做這種傻事呢?
宮籐亞希看了看,旋即笑了。
「那是維他命,因為我最近失眠,加上食慾不振,所以護士小姐給了我,這個來補充營養。啊,你該不會以為我……」
宮籐亞希恍然大悟,掩著嘴偷偷一笑。
「不會的,我才不會這麼做,因為我知道這會讓活著的人傷心。當我知道前世的你為了我而想不開時,我雖然感動,可是我知道這樣做會讓很多愛你的人傷心,包括我……」
「亞希、亞希,這些我都知道,可是我愛你!我恨不得無時無刻、生生世世都擁有你,不和你分開。」
「你真傻。」宮籐亞希握著他的手至頰邊摩挲著,感受著他真實的觸感。「可現在的我是個貨真價實的男孩,前世的記憶幾乎全無,一舉一動都是個男孩,這樣你還會接受我碼?」
「你就是你!宮籐亞希,我愛你。」
官龍三將他的手放置在自己心窩處。
「心跳是不會騙人的,當我第一眼看見你時,就有種很奇異的感覺,我知道你就是我要尋找的人、我愛的那個人。就在那一刻,愛是不分性別的,愛是跨越時空的,只因為——」他含情脈脈的對宮籐亞希吐出三個字:「我、愛、你。」
「我也是。」
宮籐亞希淚中帶笑,輕輕吻上官龍三的臉頰。
老天真的很愛開玩笑,相聚的這一刻讓他們兩人等待得太久了!
陽光緩緩灑入潔白的病房內,冬日的太陽暖烘烘的。
帶著重生的生命,兩人即將展開嶄新的未來……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