橘紅色的日陽緩緩的西沉,將廣褻的黃沙漠地全染成一片血紅,而遠方沙丘上美麗綠洲的翠色椰樹,也隨著漠地捲起的風不斷的搖曳……
「你們要好好休息……明天咱們就可以回家了。」椰樹下,秋燕真拉下覆在瞼上遮擋風沙的面帛,輕聲低語的和自己身前的幾隻駱駝說著。
一隻、兩隻、三隻……她板著指頭細數著,小小的削瘦臉蛋上漾開一抹滿意的笑。
怎麼都沒想到原來自己織的毯子這麼值錢,竟然能幫她換回這麼多匹駱駝和珍寶,以後她可以讓家人過好日子了!
驀地,一個略帶蒼老的嗓音在她耳邊響起。
「阿真哪!原來你在這裡,大伙找你找了老半天。」滿臉風霜、臉色黝黑的商隊領頭氣喘吁吁的半跑著走上前來。
不等她回話,他劈頭再罵,「大叔不是說過了,沒事別一個人亂晃!這兒是博兒罕族的地方,你也知道他們禁忌特別多,又猜忌好戰,若臨時發生什麼事,到時大叔想保都保不了你!」他低聲壓著嗓子,小心翼翼的四處張望著。
為了掙一口飯吃,他和商隊才冒死穿過沙漠,和好鬥的博兒罕人做生意。
從一進入此地,他就陪著笑瞼小心的討好博兒罕族人,不只為了那些可觀的交
易獲利,更重要的是,他想和自己的夥伴活著走出這片沙漠!
「嗯!我明白。」秋燕真點點頭,謹慎的重新綁上面帛,再將頭上的羊毛寬帽往下拉一些。「赫連大叔冒著危險帶真兒出來,還替真兒在商隊裡頭隱瞞身份,您的大恩大德,真兒感激在心!」
「唉!你說這是什麼話!你爹在世時,族裡那些生病的牛羊馬匹,哪次不是讓你爹給治好的。或許這對你爹而言只是舉手之勞,可是,那些牛羊對咱們草原民族來說卻是全部的心血和家當,所以你別跟我客氣了,我做這些事不算什麼的!」赫連領隊豪氣的拍著胸脯,允諾會將她平安送回家。
「謝謝大叔!」秋燕真感激的應著。
「好了,別再說這些,跟我走吧!博兒罕族族長設了歡送宴等咱們過去,我們別讓他們等太久。」一提到此,他的臉色又凝重了起來。
雖說此次商隊的來到頗受博兒罕人的歡迎,但再怎麼說,博兒罕族總是西北遊牧民族中較篇嗜血衝動的一支,他不得不謹慎些。
聰敏的秋燕真立刻閉嘴,乖乖的跟在他後頭迅速的離開,不敢再多說什麼。
為了讓她能混進商隊,赫連大叔特地隱瞞她是女兒身的事實,對外稱說自己是他的遠房小甥兒,才讓商隊的其它夥伴不對她起疑心。
否則,他們是不會讓一個女人進入隊商的!衝著這一點,她更該要小心,不能給大叔增添一絲麻煩。
才剛這麼想,鼎沸嘈雜的景象突然出現在眼前,她連忙收斂心神跟在赫連大叔身後,走進人群中。
「來!喝了這杯酒……您不喝就是不給面子……」才一落坐沒多久,博兒罕族的女子們,便捧著大碗烈酒蜂擁而上,要和遠來的客人拚酒論交情,當然秋燕真身旁也少不了這樣的勸酒陣仗。
「快喝嘛!小哥你們難得來,怎麼能不好好盡興一番……」一個五官深邃、嬈嬌美麗的博兒罕女人,毫不忸怩的拉下秋燕真臉上的面帛,依靠在她身上,半強迫的把酒灌入她口中。
「夠了……夠了……我真的不行了……我不能再喝了……」饒是她酒量不錯,在被硬灌的情況下,也只能臉紅脖子粗的頻頻討饒。
「才喝這麼一點,小哥你就不行啦!這可不成,像你這麼俊的哥兒,咱們眾家姊妹愛極了,待會兒可不許你說不行喔!」依偎在她另一側的博兒罕女人,更是明目張膽的俯貼在她身上,嬌嘖的對自己的同伴說:「這小哥可真俊是不?你瞧他的臉黑歸黑,摸起來卻像絲緞一樣,還有他的眼好看得彷彿夜空裡的星子,會勾人魂魄似的。」
「要不是小哥明早就得走了,我還真想把他綁進自己的帳子裡,教他同我雙宿雙飛,做對神仙眷侶……怎麼樣,你說好不好嘛?」這頭的美麗女人吃笑了起來,作風更是豪放的對著秋燕真眨眼挑逗,小手也不客氣的往她臉上撫去。
「這……這……兩位美麗姊姊的厚愛,讓燕真受寵若驚。」秋燕真虛與委蛇的擠出個難看的笑容,然後找了個內急的借口拚死拚活的逃了開來。
她冒著冷汗的閃出人群,逃到一旁的帳篷前,忍不住噁心的嘔了起來。
天!怎麼會這樣?她還以為把臉塗黑弄髒後,像小男孩一樣又瘦又不起眼的相貌,應該不會引起過多的注目,沒想到竟然還會有人稱讚她長得俊?
「難不成她們的眼睛全讓黃沙給糊瞎了?」愈想愈噁心,她忍不住將先前喝下肚的酒全吐了出來。
黑暗中突地傳來奇怪的聲響,那是種堅硬物體摩擦移動的聲響,她警覺的迅速抬起頭。
雨瞳幽黑的光乍現,她機敏的立刻往後撤退,半晌,就著後方營火的照映,只見一個碩大的身影在她眸中倏然成形。
秋燕其驚愣在當場,不敢相信自己看到了什麼。
前方的巨大椿木上竟縛了個男人,他的手腳全被鐵鏈給銬住,今他只能在木樁周圍約兩尺的範圍內活動。
從他一身破爛的衣裳、滿臉糾髯及糾結髮臭的亂髮看來,他肯定被綁在這裡很長的一段時日。而這樣一個受盡凌辱的階下囚,竟然有如此強烈的氣勢和炯亮的眼神……
好像他才是這裡的主宰,能掌控所有人的性命似的。
「你是誰?」
「滾!」被鐵鏈銬住的他暴戾的吐出這個字,眼神裡突迸灼烈火光。
「你……怎麼會……」她嚇了一跳,但仍忍不住探問。就著微弱的營火,她看見了在他那殘破衣衫下的傷口,每一道裂口幾乎都流血化膿,有些甚至還深能見骨。
她的心無法克制的瑟縮了一下,天哪!他一定很痛吧!
「滾開!你這賤民不想死就快給我滾,否則我就宰了你!」見秋燕真沒有動靜,戰膺以驚天之勢暴喝,「還看!我叫你滾聽到沒有?!你要是再敢違逆本王的命令,我就把你的頭扭下,剝你的皮、啃你的骨,再一刀一刀割下你的肉,然後把你切成十段八段的扔去餵狗……」
見她沒半點反應,戰膺更暴烈的往前撲,眼神如刀的疾射向她,彷彿要將她千刀萬剮。
「該死的!你怎麼還杵在那兒不動?你沒聽見本王的話啊?」他奮力扯住她的衣角,使勁將她拖向他。
「你幹什麼?放手!放開我!」秋燕真怎麼樣都沒想到,一個被銬在木樁上的階下囚竟會衝出來捉住自己,下意識的就想搶回自己的衣角,卻反而讓他乘機猛扯住小手。
「我早就告訴你了,你不走,只有死路一條!」戰膺緊緊的掐住她的頸項,力道奇大無比的讓她痛苦得漲紅了臉,只能徒勞無功的胡亂掙扎。
「救……救……命……」就在她以為自己快要沒命的剎那,一道救命的長鞭及時落在想掐死她的惡徒身上。
「放肆!你這奴隸膽敢對遠來的貴客動粗,看我怎麼整治你!」陪同赫連前來尋人的博兒罕族漢子,暴吼的揮動著手中的鞭子,直往戰膺身上打去。
他吃痛的不得不放開她,轉和博兒罕人對峙。
赫連趁隙衝上前拉回秋燕真,關心的詢問,「你沒事吧?」
秋燕真並沒有回應他,兩眼直瞅著面前幾近瘋狂的階下囚。
但見戰膺神勇的扯住鞭子,嘴裡發出駭人的怒吼聲,讓握著鞭子想教訓他的大漢,驚嚇得黑青了臉。
「想打我?哼!我讓你也嘗嘗皮開肉綻的滋味!」他用力一拉,鞭子便搶到手,接著瘋狂的揮動鞭子往對方的身上打去。
秋燕真不敢置信的看著戰膺,他明明雙手雙腳都被鐵鏈縛住,沒想到發起瘋來,氣勢竟然如此的恐怖駭人。
「快來人哪!那個奴隸發狂了、那個奴隸發狂了!」被打得抱頭閃躲的大漢,緊張的急忙扯開嗓子大喊。
不一會兒,以族長為首的一群人便迅速的出現。
「給我狠狠抽打他,打死也無所謂!」族長憤怒的撂下話,幾個手拿刺鞭的男子立刻兇猛的衝上前鞭打戰膺,族長這才轉頭微笑的面對秋燕真等人。
「這下賤的奴隸嚇著兩位貴客了。」
戰膺雙眼佈滿血絲的想衝出來,邊怒吼著。「誰是奴隸?呸!你們這群賤民……」
啪的一聲,戰膺的臉頰上立刻被鞭子劃出一道口子。
「敢問族長,這名囚犯是做了什麼事?」秋燕真看了於心不忍的探問
「這傢伙是天鷹國派來的,半年前和十幾個士兵趁夜襲擊咱們的營帳,殺了許多我們的族人,後來中了埋伏,讓我們給活捉了。」族長說著說著,面容開始扭曲起來 。
「跟他一起被活逮的士兵,早就受不了嚴刑折磨,統統死光光,只有他還真能忍的,苟延殘喘的留下一條狗命……」
被鞭打到跪在地上的戰膺冷不防的抬起頭,朝族長啐了一口口水。「呸!如果不是我輕敵,你們這些狗怎麼可能有機會在這裡大放厥詞,該死千萬次的王八羔子!」
「給我打死他!然後再把他剁碎扔到漠地喂禿鷹!省得族人還得留些骨頭來養他這條狗崽子!」族長憤怒的揮掉皮袍上的口水污漬命令通。
「誰敢動我,我就宰了誰!」戰膺強站起身,以眼神和傲骨撐出一副死不屈服的凌人氣勢,嚇得博兒罕人一時間全怔愣住,沒人敢輕易上前。
「你們全杵著不動幹啥?快動手呀!」見狀,族長氣急敗壞的搶過某人身上的佩刀,準備親手殺了他。
「等等!求族長手下留情!」眼見彎刀就要奪去戰膺的性命,秋燕真再也無法昧著良心坐視不管,連忙硬著頭皮出聲制止。
族長面容陰沉的轉過頭去,手裡的彎刀也轉朝向她。「你竟敢命命我刀下留人?」
「不!沒這事!我只是想……這……這名殘奴怎麼值得讓族長親自動手呢?不如……把他賣給我!讓我好好的替族長教訓、教訓他。」情急之下,秋燕真沒多想的擠出這地話。
「你要買他?」博兒罕人全都驚恐的瞪大眼珠子,以一副看瘋子的表情直盯著她。
「是!但是不知道族長肯不肯……」秋燕真不顧一旁的赫連大叔頻頻搖頭,硬是囁嚅的開口道。
「你這王八小鬼,我不是任何人的貨品,我拒絕讓人呼來喝去,你立刻給我收回那些話,否則我撕爛你的嘴!」戰膺冷不防的又是一陣怒吼。
「你當真要買他?這賤奴可是非常難纏,你確定自己制得了他?說不定到最後反被他殺了。」族長懷疑的打量著眼前瘦弱的男孩子。
「不會的!我願意用三匹駱駝交換這奴隸,不知族長可否將他賣給我?」
「這……你也知道,他是天鷹國士兵,我可是冒著和天鷹國作對的危險才逮到他的……」其實,有人肯接下這燙手山芋,他高興都來不及了,但是天性裡的貪婪,讓他想再從秋燕真身上多挖些好處。
「那……我再加兩匹駱駝,你若不要,那這筆交易就算了吧!」五匹駱駝已是她的極限,再說,她總得留下幾隻替她運東西出沙漠吧!
「好!你這麼的有誠意,我就看在你的面子上饒他一命,從現在起,他就是你的了!」族長連忙應允,心裡可是樂翻了。
五隻駱駝?可以轉賣換到一整群牛羊。這小子真是天字第一號的傻瓜,竟肯用駱駝換一個不值錢的奴隸!
族長難掩得意的大笑著帶領族人離去。
「真兒你——」
「沒關係的,赫連大叔!我想家裡正好缺個人幫忙看管牛羊,我帶他回去,秋飛就可以輕鬆一點,說不定等他做上手,秋飛就能抽空上城裡去唸書和寫字呢!」雖然、心裡有些害怕,但秋燕真表面上卻裝出一副樂觀的模樣。
「可是……這傢伙看起來好像隨時會殺人似的……」赫連擔心的直往戰膺的方向看去。
戰膺一字不漏的將他的話全聽進耳了。「老頭說得沒錯!好管閒事的臭小子你給我聽清楚了,從現在開始,我無時無刻都會以殺你為目標,這就是你多事買下我的報應!」他乖戾的低吼。
聞言,秋燕真只覺得自己從腳底開始泛起冷意。
可惜她現在已經騎虎難下,沒得選也逃不了了!
** ** **
次日秋燕真一群人就在博兒罕人的歡送下,滿載而歸的進入沙漠,走上回家的路途,只是……
「放我下來,你這該死的小鬼聽見了沒?」像一袋米似的掛在駱駝背上的戰膺,那張嘴仍喋喋不休的咒罵著。
縱使漠地廣大,任何聲音一出現便會迅速的隨著揚起的風四散開來,但是騎著駱駝走在後頭的秋燕真無法裝作沒聽見,最後她忍無可忍的拿塊布把他的嘴給堵了起來。
幸好博兒罕人在他的身上加了手鐐和腳練,否則她真不知該拿他怎麼辦呢?
而狼狽萬分卻口不能罵的戰膺,氣得胸腔都快炸了開來。他在心裡直咒罵秋燕真的祖宗八代,發誓只要一逮到機會就要將她挫骨揚灰。
可惜秋燕真渾然不知,繼續安穩的騎著她的駱駝。
商隊在沙漠裡走了許久,天上金陽的火紅光芒照得人都快睜不開眼,此時赫連迅速的下達紮營的命令。
秋燕真忙不迭的拉下戰膺,只是,他過於巨大壯碩的身形,根本不是纖細的她撐得住的,結果兩人一起往後栽。
「你沒事吧?有沒有摔疼?」秋燕真狼狽的從沙地上爬起,還來不及拍掉身上的黃沙,便急著拉起趴俯在黃沙裡的戰膺。
「唔唔唔……」
「什麼?」秋燕真湊近耳朵想聽清楚他在說什麼,「哦!」突地恍然大悟的急忙扯掉他嘴裡的布塊。
「咳咳咳……」嘴巴一得到自由,戰膺用力咳出跑進鼻腔裡的沙子後,便暴躁的將秋燕真推倒在地。「你這該死的混小子!你沒事拉我下來幹什麼?看我倒栽,你很得意是不是?你他媽的存心想悶死我啊,」戰膺完全沒有一點身為奴隸該有的自覺,憤怒的想撲上前掐死秋燕真。
秋燕真機警的爬起躲開他的撲捉,卻也讓他再次撲空的摔進黃沙堆裡,她嘴裡還直解釋著,「不是的!我沒有!我拉你下來是因為咱們要紮營了,只是,我沒想到你會這麼重……扶不動才會摔一跤的。」
「阿真,你沒事吧-.這傢伙危險得很,你最好當心點,別讓他有機可趁傷了你!」一直分神注意他們的赫連三步並作兩步的衝了過來,將秋燕真拉到一旁叮嚀著。
「嗯!大叔,您放心,我不會有事的。您也累了,快去歇息吧!我會看住他,不讓他亂來的。」秋燕真一再保證,赫連才轉身離開。
秋燕真從駱駝身上取下羊皮水袋,跨到戰膺的身旁。
「你……要不要喝水?」
「滾開!離我遠點!」戰膺目光如炬的瞪視著她,而他眼中的殺意,讓秋燕真險些打起哆嗦來。
秋燕真吞了一口口水,硬裝出一瞼無所懼的模樣,「你一定很渴了吧?喝點水好不好?」她告訴自己,她真的不是要對他好,畢竟,他可是她花了五匹駱駝的代價才換來的,當然不能白白的死在沙漠裡,那她不是虧大了。
「你是聾了還是死了,聽不懂人話啊!」戰膺發現她舉著水袋傻傻的笑著,一股怒氣便猛地冒了出來。
「我有聽見你的話……」秋燕真忐忑不安的輕聲回道,只是,自己既然攬下他這個大麻煩,她也只能硬著頭皮繼續開口。
「你是要嗆死或是自己來?」她竭力裝出鎮定的威脅他。
「你敢!」聞言,戰膺反應極快的坐起身,又怕秋燕真硬灌自己喝水,他惱怒的一把搶過羊皮水袋,拔開木塞,咕嚕咕嚕的把水灌下肚。
沒一會兒,他就把空水袋扔到她身上,惡意的想看她想喝水卻喝不到的窘樣。
「你吃點乾糧吧!待太陽落下後,商隊才會繼續上路的。」秋燕真只是笑笑的拿出干餅給他,然後自己解下另一袋水袋,秀氣的喝了幾口。
「你這麼放心我?你不怕我趁你們睡死的時候殺了你們再逃走?」戰膺看見她一瞼平靜的模樣,眼裡的殺意卻更濃、更烈了。
「不要這樣!」秋燕真語重心長的蹲下身子直視著他,「我知道那些博兒罕人對你很殘忍,所以你心裡有氣。但是,現在你已經離開他們,而我們這裡沒有人會欺負你的!」她的眼中多了一抹瞭然的溫柔。
「吱!別說得這麼好聽,你要具有同情心,怎麼不乾脆放了我?」戰膺嗤之以鼻。
「你現在這個樣子走得出沙漠嗎?」秋燕真平心而論,道出事實。
「你——」戰膺聽了為之氣結,但卻又不得不承認她說得沒錯。
「別浪費力氣了!你應該好好休息,再過兩天,就可以到達下一個綠洲,到時,我會給你找個大夫醫治傷口的。」說完,秋燕真便不再搭理他,逕自靠著另一隻駱駝闔眼養神。
戰膺氣憤難平的只能以眼神不斷的凌遲她。
他媽的!這小鬼竟敢當著地的面閉目養神,把他這堂堂天鷹皇朝的六皇爺晾在這裡被烈陽烤?
他發誓,總有一天,他會以牙還牙的!
** ** **
兩天後,商隊如期的在破曉時分到達位於沙漠邊陲的綠洲城市,戰膺卻在此時因傷口發炎、高燒不退而陷入昏迷中。
秋燕真因此不得不放棄和商隊一起返回。告別了赫連大叔,帶著戰膺住進一家客店,並延請大夫來替他治病療傷。
不眠不休的照顧他一天一夜,秋燕真終於疲累不堪的趴在床前沉沉睡去。
不知過了多久,當戰膺睜眼醒來的那一瞬間,看見的就是秋燕真熟睡的污黑臉蛋,而她的一隻手還擱在他的身上。
「小鬼!你給我醒醒……滾開點……」無法移動已然痛麻了的身軀,戰膺啞著嗓子低吼。
「嗯……」秋燕真迷迷糊糊的睜開眼,直接反應的就是把擺在戰膺額上的濕毛巾給拿下來,緊握在自己的手中。
但或許是因為累過頭了,下一刻,她竟然再度闔眼趴回原位。
「小鬼!不准睡了!我在跟你說話,你給我起來!」戰膺氣得狠狠推了她一下。
「啊!」秋燕其終於清醒了,她坐直身子對他漾出一抹淺笑。「你醒了,傷口還痛嗎?」說著,也沒多想的探手就要往他的額頭上摸去。
「住手!你這賤民,不許用你的髒手碰本王,否則我就剁了它!」一看見她的手伸過來,戰膺嫌惡的把頭撇到一旁。
「賤民?誰是賤民?」小手停在半空中,秋燕真皺眉看著他。
難怪博兒罕族族長在臨別前會告訴她,說他是個瘋子,他說的話不能當真!
想想也是,他要真是什麼了不起的大王,又怎麼會需要親自帶兵偷襲別人,最後還淪落到需要她伸出援手的地步?
「就是你!我乃是堂堂天鷹國的……」戰膺話還沒說完,秋燕更便逕自起身走到一旁的水盆前!讓他面子掛不住的破口喝罵。「站住!你要去哪?本王說的話你竟然膽敢不聽?」
「我聽見了。」秋燕真意興闌珊的走了回來,手上握著已經重新沾水擰乾的白巾,不顧戰膺目光裡噬血的恨意,硬是伸手探試他額上的溫度。
「既然聽見了,還不把你的髒手拿開!」戰膺咬牙切齒的直瞪著她的手。
「我不知道你姓啥、以前是做什麼的,但是有句話我一定得說。」聽見他目中無人的斥吼,秋燕真終於忍不住的斂眉正色道:「就算你以前有多麼了不起,又有多麼不可一世,那些都不能改變你現在的處境——你是我花了五匹駱駝的代價買下的僕人,你懂了嗎?」
她平和的語氣中沒有一絲一毫的惡意挖苦,只是從容不迫的指出事實。
只是這些話卻讓一向心高氣傲的戰膺,嘗到生平第一次難堪的挫敗。
就連博兒罕人的嚴酷折磨也比不上這小鬼的一句話來得羞辱人。
從中計被擄隱忍吞下的屈辱開始,在他心裡堆得比天還高的仇恨火焰,在此刻終於再也抑止不住的爆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