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醒來,天色已黑,整間屋子也靜悄悄的。
伊凡。金翻坐起身,扭頭擺手地伸展著四肢,不須猜測也不用確認,他很肯定屋裡僅剩他一人。
恩,看來,這兒真的很安全,否則他又怎會睡得如此安穩?
銀眸一轉,滿室的漆黑並不影響他的視力,因為他早巳習慣無光的黑暗世界。抬手,看著腕表,他確認著時間。
也該發訊了。他的手下們個個容易衝動,二十四小時內沒收到他的回訊,怕是會啥大局都不顧就要直接掃蕩台灣了,他可不樂見這事發生。
取下胸前的骷髏墜子,朝側邊一壓一旋,墜子彈了開來。
細看,上面是小巧的螢幕,而下方則有幾處小按鍵,然而他卻未使用那些按鍵,反而伸手壓住左耳的藍鑽耳環,然後螢幕出現了一堆雜亂波紋,接著畫面便愈來愈清晰。
「老闆?謝天謝地,你可終於回訊了!你現在在到底哪裡?你要提前行動,至少也該知會一聲,你知不知道我們找你找得快瘋了?」一個人頭出現在畫面上,接著便是急呼呼地追問。
「我沒事。」唇一撇,他打發了屬下的叨問。「進展如何?」
「相當順利,一切全照計畫在進行。」那頭照實稟報,旋即又補上幾句關切,「老闆,你真的沒事吧?他……」
「你是懷疑我的自保能力,還是想讚揚他的殺人功力?」眉一挑,伊凡。金看清屬下的憂慮。
「不!我只是為你擔心。」對方臉色一黯,神色異常肅穆。
「不需要。這點小傷,我還看不進眼裡!」一個撇唇,他回應的淡然,代表這事就此告結,無須再多作討論。
反正,只是多些皮肉傷,了不起就是後腦有輕微撞擊到,造成他一開始的短暫昏睡之外,其餘根本無傷大礙。
「那,老闆,我們現在去接你過來?」既然確定了老闆安然無恙,那頭人的臉色終於和緩了些。
「不必,把我的東西送過來就好。」暫時,他沒打算離開這。
「可,那兒安全嗎?」接過一旁傳來的報告,螢幕上的人認真地低頭翻閱。
「這裡很安靜,挺適合『死人』藏身。」伊凡,金知道下屬已經調到了資料。「說吧,上頭寫了什麼?」
「甄芹,二十七歲,未婚。父母已故,尚有一兄一姊。交友單純,生活單純,工作單純,性格……」
那頭照本宣科,這頭卻已經聽得不耐煩。
「結論,這女人絕對安全。」截斷下屬的朗誦,伊凡。金其實是聽得快睡著了。
天,那是誰寫的調查報告?短短幾分鐘要寫出一本傳記是很難,但也不用寫這麼多無聊的廢話來充字數吧!
「老闆?」那頭顯然還是很掛心。
「就這樣。」不想再作無謂的討論,因為向來是他決定了就算。「不准找人站哨、不准派人跟蹤!那只會引起不必要的懷疑,而且我想要完全的『安靜』。「但……」還是不放心。畢竟是忠誠的屬下,誰敢放主子一人隻身在外啊!
「好了,別多說了。記著,把我的東西送來,但不准太過招搖。」收訊前,他猶記得交代著自己的需要。
那頭帥氣的斷了訊,這頭的人卻仍是憂心忡忡。
「都知道他沒事了,做什麼還一副要死不活的樣子?」霍地,一隻手搭上他的肩,滿臉擔憂的人旋即變臉。
「還說?要不是你提早下手,又怎會旁生枝節?」拍開那只礙眼的手掌,俊美男子滿臉不悅的瞪住來人。「哎呀呀,親親古柏好凶哦!人家也是逼不得已的嘛,再說……他又沒死,你緊張個什麼勁?」晃了晃被打疼的手,男人的語氣裡有著莫名酸意。
此話一出,四周旋即傳來一陣偷笑聲,登時激得古柏額冒青筋、美臉變形。「笑什麼笑?全給我做事去!警告你們,誰要敢出紕漏,我就拿你們做活動箭靶!」吼完一票人,古柏惱怒的揪著閒人離去。「荒木史也!我警告你……」把人給拖回自個暫居的房裡,古柏火大的把人給扔到床上,雙手直揪住對方衣領,火大的吼著。
「哎呀,寶貝,你可真急,這麼想我嗎?」被壓制在床上的人可一點也不以為意,反倒不正經的上下其手了起來。
「住手!你幹什麼?」古柏終於察覺危險,連忙撤身閃人。
「嘖,摸一下又不會死。」荒木史也不滿足的撇了下唇。
「你!」雙拳緊握,古柏氣得想殺人了。「變態!」
「好傷心哦!小親親竟然這樣罵我,人家我只是愛你啊!同性相愛又不是罪,你幹嘛罵人家變態?嗚嗚,我好傷心……」荒木史也故作傷心的掩面哭泣。
「Shutup!」受不了的狂吼一聲,古柏覺得自己會被他搞瘋。「不要再鬧我了!你的事辦完了,我的可還沒!這件事是老闆交代給我負責的,我絕不能搞砸它,你懂不懂?」
「懂!我當然懂!你就是比較愛你家老闆嘛!在你心裡,他永遠都是第一,而我永遠只是第二……唔——」荒木史也的哀怨未落定,倒先教古柏以吻擋住了下文。
久久,熱吻結束,兩人都吁聲喘息。
「乖乖的,別吵了,OK?我不想為了老問題跟你起爭執。」要止住男人的喋喋不休,這方法向來很有用。
「哦!好。」果然,荒木史也乖巧的點了頭。
「我去做事,你在這休息,0K?」美眸對上他的,古柏等著他應允。
「0K。」呆呆應聲,荒木史也完全的順從。
「好,那就這樣。」古柏很滿意他的呆然,因為這樣他才能順利脫身。
荒木史也直傻笑的點頭送人,久久都還沉醉在狂喜的境界中。
好餓!切斷通訊,處理完要事的人,現下只覺得肚子很空虛。
那女人上哪去了?該不是被他嚇跑了吧?眉眼一皺,銀眸在屋裡打轉,然後他起身走向廚房。
找到冰箱,他自動自發的打開來——蛋糕、牛奶、蘋果、青菜……恩,吃現成的好了!伸手抓了蛋糕跟牛奶,伊凡。金不客氣的大吃大喝了起來。
糟糕,還是覺得餓!眼一瞟,他抓出蘋果來啃。
水果啃到一半,外頭突然有了聲音,先是引擎熄火聲,隨後又傳來遙控鎖的嗶嗶聲,然後又聽見有人拉開柵門走過草皮,最後停在屋前。
他想,不,他肯定是屋主回來了。幾個大步一跨,嘴裡還咬著半顆蘋果,他走出廚房穿過客廳,為她開了門。
「你終於回來了。」
「啊——」他的舉動著實嚇著了甄芹,只見她嚇得往後一跳,手上的東西跟著掉落一地。
「怎麼?見鬼了?」她的反應讓人不悅,卻也覺得好笑。
驚魂未定,甄芹用力吞了好幾口口水,最後才好不容易穩住狂跳的心。
整問屋子黑漆漆的,大門卻突然被打開,還有抹人影晃出……媽啊,要她不被嚇到,那才有鬼!
「你幹嘛不開燈?」心有餘悸,甄芹輕拍著左胸口。
「懶得找開關。你去哪?我餓死了。」居高臨下,他俯首望著她,給人很大的壓迫感。
「呃?我去大賣場啊!順便去幫你找幾件衣服,不然你……」被質問的人乖乖作答,但旋即才想到——她幹嘛這麼聽話的回答他啊?
「哦?」眉一挑,顯然對她的答案頗能接受。
「回來了,就去弄點東西來吃吃,只有蛋糕跟蘋果根本填不了我的胃。」
彎下身,他拎起地上那幾袋東西,便率先走回屋裡。
「呃?哦。」傻傻應聲,傻傻跟進,但甄芹卻是愈想愈不對,她到底為什麼要這麼聽話啊?
這裡是她家,不是他家耶!按理來說,發號施令的人該是她而不是他啊,但他卻使喚她使喚得這麼天經地義?
天吶,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她第N次問自己相同的問題,但依舊沒有答案。
「喂!這些是要給我的?」用食指勾著一件上衣,伊凡,金不悅的站立在廚房門口。
「對啊,我都挑最大件的,你應該可以穿才是。怎麼?不會還太小件吧?」斜眼睨去,她只看了他一眼,旋即又忙於自己的事。
「這種破布也能穿在身上?」這種跟劣質棉麻布質感相近的料子,她竟然也敢拿來要他穿?伊凡。金嫌棄的瞪著手上的布料。
原來不是不能穿,而是他又有意見要發表了!眼白一翻,甄芹終於受不了他的機車了,火大的舉高右手拿著的菜刀,她用力往砧板上一剁——「請你搞清楚,我是去大賣場買衣服,不是到百貨公司買衣服,你要就給我將就點穿,要不你就乾脆整天都裸著身子算了!」兩眼一瞪,甄芹終於噴火了。
真是氣死她了!長這麼大還沒見過這麼會嫌的男人,他到底自以為是誰啊?天皇老子再世,還是耶穌基督降臨?
「嗯哼?」眉半挑,他饒富興味的睨著她。「你這是在凶我?」
「凶你就凶你!怎樣?凶不得啊?」兩手往腰上一擦,甄芹第一次被氣到變成潑婦。
眉峰不禁挑得更高,伊凡。金髮覺自己愈來愈欣賞她了。點點頭,再聳聳肩,他轉身走開,留下一臉愕然的甄芹。
現在又是在演哪出?他大少爺過來隨便說個幾句,把她氣得跳腳又捉狂後,他就帥帥的走人?真是——夠了!
「可惡的臭傢伙!」小手握緊再鬆開,鬆了又再握緊,反覆幾次之後,怒火漸漸平熄,然後她才回頭繼續未完的工作。
不過……真是奇怪了,她明明就這麼生氣,為什麼還是要幫他做飯?有著滿腹的納悶,但手上的動作卻始終沒停。
結論——她還是幫他做了晚飯!雖然,她始終不懂自己為何要這麼聽話。
她把幾盤小菜端上桌,再把酸辣湯給擺妥,最後再舀了碗白飯放桌上。
「哪,吃吧!」看他坐定位、端起了碗筷,甄芹忍不住補了句:「警告你,不准再嫌!」哼,他要是敢再嫌上一句,她就把湯往他頭上倒!雙手擦腰,甄芹瞇眼瞪人,小臉上寫滿了不快。
「我又沒說話。」眉半挑,伊凡。金斜睨著她。
「你只是『還』沒出聲。」所以,她才會事先警告。
老實講,有了前幾次被嫌的經驗,她已經非常瞭解那張狗嘴是吐不出象牙的。
聳聳肩,伊凡。金沒再發表意見。看他乖乖端碗就口,甄芹這才滿意的轉身要走人,豈料前腳才剛抬至半空,後頭就傳來了句讓人噴火的話。
「手藝若是夠佳,又何需怕人評淪?」
瞬間,甄芹被定格住,那半抬高的腳始終沒有落地。
久久,她才有了反應,雙眼先是瞠大而後再用力合上,接著便深深吸了口氣,最後霍然側首,她惱火的怒目相對——「你夠了沒啊?我又不欠你什麼,你憑什麼一直挑剔我?」
從來,她真的從來就不是個愛發脾氣的人!她甚至崇尚「退一步海闊天空」之道理,但他為什麼老要逼得她發狂?
「有挑剔,才有進步。能接受批評的人.前途才會不可限量。」吞下入口的飯菜,他慢條斯理的說著。
「你!」小手悄悄緊握成拳,甄芹被氣到了最高點。「真不敢相信,你竟說得出那種鬼話!?」
「更正。我說的是人話。」再吞進幾口飯菜,他再接再厲的努力填飽肚子。瞧他一副泰然自若的輕鬆樣,甄芹突然間覺得自己好蠢。哦,不,她是蠢到爆、蠢到最高境界!哪個白癡會撿個陌生人回家?還讓人家佔地為王?被奴役了還得被嫌?
而她卻還只會在這跳腳生氣?哦——她受夠了!
「這位金先生——」往餐桌旁走近,她雙手用力往桌面一拍,而後俯身面對著仍坐定在椅面上的男人。「讓我們把話說清楚好了。」
「恩哼。」繼續塞飯菜,他沒意見。
「請你搞清楚點,這裡是我家、我的地盤,所以——請不要擺出這麼爛、這麼惡劣、這麼囂張的態度?」眼見他自顧自地吃著,甄芹就愈覺氣怒。
他那什麼態度?她在跟他理論耶,他竟然理也不理她,還只顧著埋頭用力吃?這男人真是……真是讓人生氣!伸出一手,掌心直壓在飯碗上,她要他專心聽她說話。
「還有,事實上,我沒有收容你的必要!於我,你只是個陌生人,我不認識你、不瞭解你,甚至不知道你的來歷,我……」
「又想趕我?」移開她的手,他淡淡丟出這麼句話,然後還是繼續埋首進食。
「對!我受夠你了!」他的反應太過淡然,不禁教人為之氣結。
「好,我懂你的意思了。」為了圖個安靜的用餐空間,伊凡。金決定先安撫她。
「呃?」他答應的太過突然,甄芹不禁傻眼。「你懂了?」
「恩哼。」點頭,他送她一抹笑,登時敦甄芹忘了要呼吸。
老天,他笑起來真好看!好看到眩住了她的眼也盲了她的心,因為她壓根沒看見那抹笑意背後藏著的是惡魔的計量。
「先讓我吃飽再說,0K?」兩手高舉,左手端碗、右手掌筷,伊凡。金猶是滿臉笑容,笑到讓甄芹只能傻傻點頭。
女人,哄哄、騙騙,很快就能征服了!他一向明白自己有多讓女人著迷,只要他肯笑的話。
洗完澡,踩出浴室,她看著壁鐘,時針正指著八。
立在梳妝台前,她看著鏡中的女人,那女人抓著毛巾在擦拭著濕發,但卻是一副若有所思又困惑的模樣。
這樣趕人,會不會太狠了點?是她把他撿回來的,她對他好像也該有點責任才對,可他是人又不是路邊的野貓野狗,他應該有自己的地方可以去吧?
不過,他身上的傷還沒好耶,趕他出去會不會出事啊?雖然他的行動看起來很正常,好像那點傷痛根本影響不了他,但終究還是得上藥、得妥善照顧才行啊。
那,她是不是不應該趕他?可是……眉眼一皺,一想起他的百般挑剔,甄芹就又開始覺得生氣。
怪了,她幹嘛要為他設想這麼多?但,萬一,他真的沒地方去呢?憶起早前在電視看到的畫面,甄芹眉心糾得更緊了。
到底,他是什麼人?他的身份是個謎,他的出現是個謎,他全身上下都是教人看不清也抓不透的迷霧!
對她而言,他是全然的陌生,唯一能肯定的只有一樁——他絕非一般人!
但,也就僅此了。唯一知道的,就只有這麼一件,其他的事依舊是團謎。
「啊——好煩哦!」抓住半濕不乾的發,她困擾的直搔著頭。
還是去問問他吧!如果讓他離開這,他就沒地方去又會有危險的話,那或許……改成跟他約法三章?
走出房,站在樓梯口,樓下卻靜寂無聲,她不免心慌了起來。
不會吧?他真的走了?心跳頓地一停,然後她急忙衝下樓,卻因為太過心急而踩空一階,然後——尖叫聲率先響徹雲霄,接著伴隨而來的則是咚咚咚的物體滾落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