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來了,他終於站到這片土地上了。
立足在陽台上,仰首望著暗夜的星空,廉邦彥心裡有著萬般的激動,卻也有著莫名的無奈及惆悵。
「首領。」
「嗯?」沒回頭,因為他早已聽見對方的敲門聲及走路聲。
「是否要動手了?」島崎俊恭敬的佇立於他身後十步之遠。
「他現在人在哪裡?」沒做回答,廉邦彥反倒提出了問題。
「歐洲。確切地點不清楚,聽說是一個月內都不會回來。」
「歐洲?一個月?可真是個無所事事的大少爺,竟滿腦子都只想著玩樂。」冷笑傳出,廉邦彥笑得嘲諷。
「他一向如此。」至少,他聽到的報告全是如此。
「很好,就讓他好好的再玩這一回吧!等他回來時,他就後悔莫及了。」
黑眸進出一記冷光,直射向遠方的天邊。
眼下,是動手的時機,已沒什麼好猶疑的了。
「去吧!」手一擺,廉邦彥已作出了決定。
「是!」躬身退出,島崎俊旋即指派人手行動去。
「呵——哈——」下了工,來到了車上,霍巧女累得直伸懶腰兼打呵欠。
真夠累的!忙到了半夜才下班,她真是快要累趴了。發動車子,繫上安全帶,她往後躺靠在椅背上,探手捏了捏發酸的頸子,過了好一會兒後才坐直身。
嗯,精神好些了。放下手煞車,打檔讓車身往前駛去,霍巧女打算直奔回家休息去。
「呼——呵哈——」又是個大大的呵欠,大到連眼淚都流了出來。
以食指揩去眼角的淚水,她仍是一心專注在眼前的路況上。安穩的駛出了停車場,車身滑向了大馬路,霍巧女往返家的路上直駛而去,夜深人也靜,返家路自然也是冷清,路上沒多少輛車在跑,她也就放大膽的加速往前駛。
突地,一輛車影自她左側閃過,霍巧女本是不以為意的,但當那輛車打橫的攔阻在前方時,她就是想不以為意也不成了。
歧——急忙踩下煞車,刺耳的煞車聲驚擾了夜的寧靜。
「有沒搞錯,哪有人這樣停車的?」瞪著前頭的深色車,霍巧女猶是驚魂未定。
然而,狂跳的心還沒來得及安穩住,車尾卻又教人給撞了上來,然後她就這麼一路被往前給推著走。
這、這是怎麼回事?瞪大了眼,霍巧女害怕的看前又看後,終於發現事情很大條了。不會吧!她平常也沒做什麼虧心事,怎麼會給她遇上這種……
這種事?
天吶,她是遇上了什麼人?而且他們到底想做什麼啊?是要劫財?還是要劫色?或者……人財都要劫?
愈想就愈害怕!霍巧女很想跑,但卻也很明白自己根本跑不掉。
一來,前後都讓車給堵著,她如何跑?二來,要她開車門跑,那是打死也不可能的事,因為那會死得更快!
可,那她現在到底要怎麼辦?抓緊了方向盤,霍巧女已經怕到臉色發白、額心手心也都冒出了冷汗。
啪——一隻大掌用力拍上她這方的車窗,霍巧女被嚇得直往另一頭縮去。
他想幹什麼!?驚慌的眼晃了外頭一圈後,這才發現有很多男人圍在自己車旁,霍巧女就算膽子再大也還是會怕啊!
不會這麼衰吧,竟讓她遇上深夜打劫這等倒楣事?又驚又怕,霍巧女早已滿心恐懼,偏又瞧見有人拿出了大鎯頭。
「啊——」眼看鎯頭就要往車窗敲下,她害怕的驚聲尖叫了起來。
閉上跟,緊搗住耳,霍巧女心想只能等死了,可等了好久卻……沒事?
悄悄睜開一隻眼,本是想看看外頭的情況,然卻在看清外頭景況後便錯愕的目瞪口呆。
砰——車窗忽地映上一張臉,而後緩緩的往下滑去,獨留一攤血跡在車窗上。瞪著那血跡,再看向外頭的混戰,霍巧女整個人都傻住了,而且是傻到了最高極致。
這、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外頭那以一比多的英雄是誰?而且,天吶,那人是打哪來的,竟然身手好到幾秒就能撂倒一個。
接著,她看見堵她的人跑了,然後也看見英雄往她這方走來……呃?等等,那人不是英雄,而是……英雌!?
叩、叩——英雄,哦,不,是英雌以食指敲著車窗,示意她將車窗搖下。
「沒事吧?」車窗一搖下,姬立即俯身探看及詢問。
「……」仍處於極度愕然中,霍巧女一時發不了聲。
「喂!你還好吧?」見她沒回應,姬可擔心了。
「你……你是誰?」終於,找回了舌頭,霍巧女怔然的盯望著她。
天吶,真讓人難以想像,她是這麼美、這麼纖瘦,怎麼也能有著那樣好的身手?一敵多,非但不遜色於人,甚而還能將對方打得落花流水,她實在……實在是太神了!
「這你不需要知道。怎樣?沒什麼事吧?沒什麼事的話,趕緊回家去。」
丟下話,姬便轉身走開。
「喂,你……」想喚住人,但那人卻不理她,最後她只得抱著滿腹疑惑離去。
只是,這回去的路上卻不再寂寞,因為剛才那人正驅車尾隨著她。
而,為什麼她這麼肯定是剛才那個人在跟她?很簡單,她就看著她上了那台車,然後那台車現在就跟著她後頭,她怎麼可能會不知道是誰在跟她?
然而,那不是重點了,重點是她為什麼要跟著自己?想著早前的危急狀況,再看著後視鏡中的車身,霍巧女真的愈想愈不明白,因為她不懂的事有太多了。
那人是誰?為什麼會出手救她?又為什麼要跟在她後頭,像是要護送她回家一般?
還有,她很清楚也很確定自己不認識她,那為什麼她看起來卻好像是識得自己的?
她,真的被搞迷糊了!
俄羅斯莫斯科
「哦?終於動手了?」挑了挑眉,廉沐風沒啥多大反應。
老實講,等了這麼久才有點風吹草動,他老兄其實已經是非常的不耐煩了。等了三年多,就算興致再高也會被磨失殆盡。
所以,即便現下有了動靜,他也提不起勁,因為早失了狩獵的
「是的。」姬在遠端恭敬應聲。
「那她呢?」說到心上人,他可就多了分心思。
「霍小姐沒事。不過,可能有些嚇著吧?」姬將所見情形——據實相告。
「嚇著她了?」聽見這消息,廉沐風心頭一抽。
「顯然是。」
「那,現在還好吧?」噯,終究是沒見過這陣仗,也難怪她會被驚嚇到。
可惡!這筆帳,他就先記著,日後定要好好清算!眸中進射出冷光,廉沐風為此而怒上心頭。
「應該吧。」
「好就好,不好就不好,什麼叫應該吧?」語氣裡添滿了不悅,廉沐風對姬的含糊回答相當不滿意。
「少主。」姬在那頭無力的低聲喚著。
「怎樣?」廉沐風在這頭惱火的低吼。
「我,並不是霍小姐。」淡淡一句話,當下便澆熄了廉沐風的火。
「呃?」尷尬!清清喉嚨,他連忙說道:「好了好了,我知道了,我自己問她就是了。」
「那好,不打擾您了。」姬很識相的自己切斷通訊,讓主子能趕緊跟心上人噓寒問暖去。
洗好了澡,套上輕薄睡衣,霍巧女坐在床沿擦拭著濕發,腦裡想的全是前不久發生的事。
怪!真是太怪了!她怎麼想也想不通,怎麼想也想不明白,因為那事真的是太奇怪也太詭異了!
擰眉思忖著,她腦子裡裝著滿滿的困惑,在成團的迷霧中鑽來鑽去,卻是怎麼也鑽不出個頭緒。
突地,手機鈴聲響起,打斷了她的思緒,她只好擱下那一長串的疑雲,趕忙接過還在唱著歌的手機。
「幹嘛?」響的是廉沐風給她的那只機子,所以她很確定打來的人就是他。
「你沒事吧?」
「啊?」沒頭沒腦的問話,教霍巧女登時傻住,好一會兒後才回過了神。
「喂!還在不在啊你?在的話就應一聲啊!」沒得到回音,廉沐風在那頭著急了。
不對勁!這事太不對勁!半瞇著眼,霍巧女開始想通了些事,迷霧跟著漸漸的散了開來。
「你怎麼會知道……」語句頓了下,而後才又接道:「我出了事?」
「呃?」糟糕!太心急了,所以忘了要拐彎抹角的問。「感應!對,我感應到的!」
「感——應?」挑了下眉,霍巧女笑得很冷。「敢情您還有神通呢!」
「沒!我沒什麼神通,只是對你的事特別有感應而已。」眼下,他也只能卯起來唬了。「你要知道,你可是我心頭上的一塊肉,所以我自然對你的事會特別有所感……」
「感你個頭!」還愈唬愈思咧!真是夠了他!「敢再唬我,你就給我試試!」
「噯,親愛的,你別這麼凶嘛,人家會害怕耶!」廉沐風在那頭扮起小可憐,希冀能就此避掉她的迫問。
「廉、沐風!」咬著牙,她怒聲警告。「信不信我掛你電話?信不信我把手機給扔進抽水馬桶裡?」
「呃?小親親你……」
「給你最後一次機會!要嘛就說實話,要嘛就什麼都不用說了。不過,現在要不說,你以後也沒機會說了,因為我不會再理你,也不會再見你!」
撂下了狠話,霍巧女涼涼笑著,很有耐心的等他回應。
「不能有第三種選擇嗎?」廉沐風在那頭緊擰著眉。
「抱歉,沒第三種方案,你只有「說」跟「不說」兩個選擇。怎樣?決定好了沒?說,還不說?」
「唉——」一聲長歎傳出,但也就這樣了,廉沐風最終還是沒給下文。
「這什麼意思?」沒事吐這麼長一口氣,幹嘛啊?顯示他有多無奈嗎?
「很多事,一時半刻也說不清,你可不可以給我點時間?」終究,還是沒打算要坦白,因為覺得時機並不恰當。
頓時,一股火竄上心頭、街上腦門,因為她很明白他的決定是——不說!
「給你時間是吧?」聲音,很冷很冷。「那有什麼問題?你就下輩子再來找我說吧!」
說完之後,啪一聲合上手機蓋,霍巧女這回是真的氣到了最高點。
可惡!該死的臭痞子!說什麼有多愛她,說什麼很愛很愛她,根本全都是騙人的謊話!倘若他真的愛她,倘若他真的很愛很愛她,那有什麼事是不能夠對她說的?
「騙子!大騙子!廉沐風你混蛋!你該死……」心,好痛!就像是被針刺著般好疼好疼,疼得她好難受、好想哭。
她不懂!不懂他為什麼不跟她說實話,也不懂他心裡到底在想些什麼,更不懂他說的那份情是否真實而不假……不懂他,直到這一刻。她才發現自己從來沒懂過他。
一直以來,她都不清楚他,除了他的名、除了他是哥哥的朋友之外,她對他所有的一切全都不清楚也不瞭解。
他的坦然愛意,他的百般糾纏,總是惹得她煩也教她避之唯恐不及,所以她從沒想過要懂他、要知道他,那……為什麼現在卻要這般氣憤難過?
既然不要他的愛,她又何必在意他是誰?可,那難過的心情好真,真的教她無法忽視也無法置之不理,天,她究竟怎麼了?
不知道!她不知道自己到底怎麼了,她找不到答案也沒辦法去想答案,她只知道……她的心,好沉、好悶、好難受!
為什麼會這樣?不是說好了不再愛了,那又為什麼還要這般的在意他?
究竟,她是怎麼了?有人……能給她答案嗎?
「啊——」發出爆無奈的叫聲,廉沐風很郁卒的瞪著話筒。
這下慘了!她真的火大了,雖然她本來就很常對他發火,但卻從沒用過那麼冷的聲音說話,所以,他知道她是真的氣瘋了。
可他能怎麼辦?說了,怕嚇壞她,也怕她從此要提心吊膽的過日子;不說,還真怕她撂下的狠話,擔心她真的從此就不理他……噯,真麻煩,真是兩難啊!
「幹嘛發出那種怪叫聲?」出聲的是影凜,不過看人發神經的卻不只有他,還有立在他身旁的仇昊。
「關你什麼事?我高興這樣叫,不行嗎?」眼一橫,廉沐風把悶氣出到影凜身上。
「行!怎麼不行?您大少爺開心就好,小的怎麼敢有意見?」撇撇唇,影凜皮笑肉不笑的回應著。
「聽起來,你不像沒意見,倒像是非常有意見。」他現在正煩著,剛巧需要有人來讓他解解悶;所以影凜若是真想來送死,他自然是百分百的真心「歡迎」。
喲。心情不好就找他開火?哈,哈哈,他影凜要是會乖乖任人宰割,那他的名字就可以丟到臭水溝裡去等著發臭了!
「噯,真是天大的誤會,小的哪敢對您有意見?少主大人,請您切莫以小人之心來度君子之腹,小的對您絕對是抱持著十二萬分的敬意及崇仰,您說的每一字每一句全都是珍言,小的……」影凜故作祟拜的看著廉沐風,但廉沐風卻只覺得噁心到想吐。
「夠了!你可以閉嘴了。」他只想找人宣洩鬱悶,可不想聽他說那一長串的噁心話!
「可我還沒發表完耶!」不讓他說啦?真可惜,後頭還有好長一串說,主子竟然不讓他說完!
「不用了,再讓你講下去,我怕我就要吐了。」唇一撇,冷眼橫了影凜一記,心裡的鬱悶始終沒散。
「沒錯,我附議。」終於,仇昊出聲了。
「好,那就不說了。」哈!吐?那本來就是他的用意啊!誰讓主子把炮火對著他開?他要不回敬才有鬼咧!
這年頭吶,「以暴制暴」不流行了,他現在比較喜歡凌虐對方的心靈!
哇哈哈哈——爽快!
「有消息了嗎?」輕歎口氣,廉沐風最終只能把心思給放回正事上。
至於她嘛,唉,日後再說吧!反正已經這樣了,他又還能怎樣?罷了,等一切都完結後,他再登霍家門去解釋吧!
「就是要來說這件事,不過剛才被您給……」影凜話還沒說完,就又被廉沐風給卡掉了。
「說重點。」嘖,到底誰才是「小人」啊?記仇記得深的可不是他廉沐風,而是那小家子氣到不行的影凜。
「可以開始捕蛇了。」要重點?那就直接跳到結論好了。
「哦?那,內憂呢?」挑了不屑,廉沐風終於不再覺得鬱悶。
「闖入者的身份已經比對出來,確定是幫中長老丁南盜走了碟片。」影凜據實以告。
「原來真的是他。」搖頭歎息,廉沐風有絲感歎。
丁南稱得上是幫中長老級的人物,自然被允許在廉幫各個地方出沒,卻沒想到他真會也真敢做出叛幫之舉。
「那麼,少主的決定?」仇昊詢問著。
「還用說嗎?」廉沐風笑了,笑得陰森且冷沉。
就算是幫中長老,就算曾對幫中有所建設,可一旦犯了判幫之罪,就什麼都不用說了,一律都是——殺、無、赦!
當下,仇昊跟影凜都明白了他的意思,也就是說……「捕蛇活動」即將展開。
「失敗了?」聽見這消息,廉邦彥先是一怔,而後卻是笑了。
「抱歉,是屬下安排失當。」瞧見主子的笑容,島崎俊不禁寒毛四起。
「不!與你無關。」深黑眸子映透出些許趣味,開始覺得這場遊戲有些好玩了。「眼下看來,是我們低估了。」
「首領?」島崎俊也有這種感覺,但卻沒敢先說出口。
「懂得布暗棋,代表他不笨,若不是低估還會是什麼?」一個旋身,他往落地窗走去,再度佇立在陽台上。
「那,接下來該怎麼做?」
「丁南呢?」仰首,他看向無邊無際的暗夜星空,眸底有著很深很沉的計量。
「還在弄那塊盜回來的碟片,說什麼裡頭有價值連城的設計,可我卻瞧不出有什麼特別……」話說到一半便教廉邦彥給打斷。
「殺了他。」聲調沉穩平淡,說出的卻是嗜血殘忍的話。
「首領?」瞠大眼,島崎俊不懂緣由何在。丁南是他們這方的人,首領怎麼會下達這種指令?
「聽不懂我的命令?」側過身,他笑睨著佇在自己後方的島崎俊。
「不,屬不聽得懂;只是不明白……」
「一個蠢到被人當成餌的傢伙,留他何用?」
「什麼?首領的意思是……」
「那碟片,肯定有問題。」如果對手真的不笨,那就不可能會讓重要東西被輕易盜走。「殺了他之後,把他盜來的東西跟他一塊扔回廉幫總部前。」
有沒有丁南,他從來不在意,一個能為自身利益而叛幫的人,身上會流有多少「忠誠」的血?不,能有一次的背叛,就絕對會有下一回,而他可不會給人這種機會。
「是!」終於知道事態嚴重,島崎俊自然不敢再有所遲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