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著他冷冷的聲音、冷冷的話語,再看著他陰沉到嚇人的臉色……謝含晨心頭一緊。
「你……你該不會想開除我吧?」
他該不會又要拿走她這份工作了吧?嗚……為什麼她今天的運氣會這麼的差呢?連續遇到他兩次也就算了,偏偏他還都是能掌控她工作權的大人物!
她究竟是哪裡惹到他了?怎麼每個工作都跟他有關?
如果她低聲下氣的求他,他會不會網開一面?
之前,他會用溫柔的聲音跟她說話,還幫她搬動了沉重的沙發椅;這次他又出手救了她……那麼,他應該算是個好人吧?是不是只要開口求他,她的工作就都可以保留住而不會失去呢?
可是他的臉色真的好難看哦,這樣她可以開口請他高抬貴手嗎?他會不會不想理她?
項天雲瞪視著她一臉的畏懼,火氣難免又往上調了幾分。
怪了,他平常的冷靜沉穩是跑哪去了?怎麼一遇到她就全沒了?
「如果我真的就是不想用你呢?」她怎麼看都是不屬於這個圈子的人,那她為什麼還要進來?
難道她的生活真的窮困到,非得以出賣靈肉的方式,來取得報酬?那她又何必還辛辛苦苦的去做清潔工?
還是說……她另有隱情?
「為什麼?我很認真在做事啊,為什麼你不要用我?」他真的想趕她走?謝含晨哭喪著一張臉看向他。
「你——」視線很明顯的從她的頭掃到腳,然後他很直接的給了句傷人的評語,「不及格!」當然,他不訝異會看見她難過且不滿的神情。
他的目光及眼神都很清楚的告訴她,她有哪裡不及格,但,她做的工作壓根與表相是無關的啊,他為什麼這麼傷人?
「我以為……我做的事情是不需要用到外表的。」再說,茉莉大姊當初錄用她時,也沒說過需要長得美啊!
該不會是他這個老闆有特別偏好吧?
好過分哦!這樣子豈不是長得不美的人都沒工作了?
「小姐,你知道我這兒是什麼地方嗎?」他不相信她會天真到不曉得這裡是在做什麼樣的生意。
「我知道啊……」不就是「Double H」?問題是,她就快沒工作了啊……可憐兮兮的大眼一抬,謝含晨一臉哀怨的看著他。
她那是什麼眼神啊?兩顆大大的眼直瞅著他,活像他多對不起她似的。
「你既然知道就不應該繼續留下來,這裡的工作不適合你。」他不想把話說得太明白,怕她會更難過!
「為什麼會不適合我?丫叔沒嫌過我笨手笨腳,忠哥也沒說過我礙事,茉莉姊也說我做事很認真的。」廚房裡頭的人沒一個嫌過她啊,為什麼她不能待下來?
咦?怎麼她說的名字聽來都有點熟悉,那些人不是……
「你到底是被分在哪裡?」難道是他誤會了?
「我……就是這裡啊……」帶著疑惑的眼神望著面色緩和了些的人,她心口上的那股沉悶也稍微紓解了。
「我知道你在『Double H』裡頭做事,重點是,茉莉把你排在哪一條線?」他這可是經過規畫的,所以小姐也會依照程度來做區分。
「哪……什麼哪一條線?」這是什麼怪問題?謝含晨大眼裡閃著更多的疑惑。
項天雲濃眉一斂。她是真的不懂還是裝傻?怎麼會有人不知道自己是被排在哪一個點?
「你大都是在哪幾層樓做事?」這樣問應該就比較好答了吧?樓層的高低也是從客人的身份來做為區分的,只要她說出自己是穿梭於哪幾層樓,那他還是可以知道答案。
哪幾層樓?謝含晨細眉一皺、小嘴一癟。廚房還能在哪一層?全棟上上下下也就只有二樓是廚房的天下啊,他這個老闆怎麼會不知道?
「就在二樓嘛!」她這模樣還能像是在哪做事的?除了廚房跟清潔的工作會是她能做的之外,她又還能做些什麼?唉……
二樓……眉間的結突地解開,他難以置信的瞪大了眼。
「你在二樓做事?」天啊,他竟然以為她……「你是廚房的人?」老天,這真是太可笑了,他竟然從頭到尾都誤會了她!
他還以為她是……沒想到她竟然是……
心口上的那股惱怒跟鬱悶,霎時跌到平穩的地面上,他突然有了一種鬆了口氣的感覺。
不過,哈哈……他難以克制的大笑了數聲。他到底是為什麼要因她而心情起起伏伏?
看著他突然的轉變,她一時有點難以適應,小小的臉全皺成了一團,大眼牢牢的盯在他身上,不敢轉開。
「我本來就是在廚房做事的,你為什麼要笑?」他這個人真的好怪哦,一下子生氣、一下子板著冷臉、一下子卻又笑成這樣,他到底是想怎樣?
她只是想要一份安定的工作、一份穩定的薪水而已,他幹嘛非得嚇她?
她的問題讓他頓時止住了笑意。
是啊,為什麼一知道她是在廚房做事的,他的心情就大好了起來?看來,他真的是遇到問題了,但問題究竟是出在哪?
好半晌,他努力的思索著該如何回答她所提出的問題,但最後仍是找不到答案,於是項天雲轉移話題。
「你白天不是已經在清潔公司做事了,為什麼還要到這來做廚房的工作?」她的生活真有這麼清苦,非得身兼兩份工才養得活自己?
他這個人的問題怎麼這麼多嘛,人家她……
小小的頭垂了下去,兩隻大眼失神的望著光亮的地面。
「反正待在家裡也沒事,倒不如讓自己忙一點,這樣……」她才不會有多餘的時間去胡思亂想。
「這樣是怎樣?」看她把臉垂得低低的,聲音裡又有著很失落的感覺,他實在沒辦法制止自己對她狂湧而出的關心。
從來沒對任何人這麼在意過,往往在面對外人時,他都是有禮卻冷淡的應對,鮮少有人能讓他有如此強烈的心緒波動。
當然,他也有熟識且知心的幾個朋友,例如茉莉,還有已經很熟悉他的秘書……但,他們卻沒一個能讓他的思緒大起大落過。
她還真是特別!
特別的不是她的表相,特別的是……是什麼呢?老實講,他還找不到答案,或許是因為她那楚楚可憐、惹人心疼的模樣,教他不得不去在意她吧?
目前,他只能找到這樣的一個適當說詞,因為,他真的還想不出究竟是什麼樣的理由,會讓他如此的在乎。
見她遲遲沒有答話,他移動了身子,整個人突然的堵在她跟前,大大的手扶住她尖細的下巴,深黑的眸子投入她的……
他的舉動理所當然是嚇到了她,就見她的大眼裡-那間佈滿了驚慌、迷惑、不安……
他到底想幹嘛啊?嚇她很好玩嗎?欺負她很有趣嗎?他這個人怎麼這樣啦,她已經很可憐了耶,他還這樣欺負人哦?
「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他看見了她眼底的多種情緒,但是他仍舊想要得到自己想知道的答案。
他知道自己的堅持很詭異,但詭異的應該不只有這件吧?打從遇到她的那一刻,他似乎就變得很不正常了。
過於在乎、過於激動、過於……暴露自己的內心,他還沒找到原因,但肯定的是——問題出在她身上。
「回答什麼?」她不是都已經回答過了?他這個人真的好麻煩哦,她是怎麼會遇到他的?
「為什麼一定要做兩份工作?這樣對你而言,不會太累了嗎?」她是這麼的瘦、這麼的小,她如何能做那樣繁複又粗重的工作?
他的聲音怎麼又變得這麼溫柔了?她喜歡他這樣的聲音,聽起來好……安心。
是的,就是安心的感覺,她不喜歡他先前的聲調,好冷、好冰,聽起來就很不舒服。
「我如果不讓自己忙一點,就會想東想西,所以還是忙一點比較好,工作累都沒關係的,這樣我才不會亂想……」望著他的眼,她緩緩的說著。
她抗拒不了他那麼溫柔的聲音,如果他還是像先前一樣冷冰冰的,那麼她也不會這樣輕易的對他吐實了。
而,為什麼她會肯對他說出實話呢?她向來都讓自己當隱形人、當啞巴的啊,為什麼對他卻……
他對她而言,似乎有著一種莫名的存在感。
那種感覺究竟是什麼呢?她從來沒有過這樣的感覺,所以她真的不懂啊,她為什麼總是會忍不住的對他多話了起來呢?
看著她有點哀愁的面容、聽著她低低切切的音調,他胸口猛地一抽,那感覺活像是被人紮了心般的疼痛。
大掌輕輕的撫上她瘦小的臉頰,盯住她的黑眸裡有著複雜難解的情緒。
而她,並沒有推拒他過分的親暱,因為他的掌心透出來的是如此溫暖的氣息,她捨不得抗拒。
「你的身子根本撐不住那樣粗重的工作,為什麼不找些輕鬆一點的事來做?」
她都已經這麼瘦弱了,還淨做這些瑣碎的工作,這樣下去怎麼成?
唉,他的問話真是讓人更加傷心啊!她看起來難道還不夠悲慘嗎?他非得問這麼殘忍的問題不可?
「我沒學歷,也沒什麼特殊才能,除了做這些工作之外,我不知道自己還能做些什麼?」更何況有些工作都還附帶要找漂亮的,那她怎麼可能會合格?
她知道自己看起來幹幹扁扁又瘦瘦小小的,所以通常那些要站在檯面上的工作,是不可能會錄用她的。
再說,她也沒膽子去試那種要跟人面對面的工作,也許是天生自卑吧,所以她只好挑這種可以躲起來的工作,這樣她才不會覺得很丟人。
「沒學歷?國中?高中?」現在不都有基本學歷嗎?她的能有多低?他等著她把自我全盤拖出。
現下,他有一股很強烈的渴望,就是——他想知道她所有的一切,包含她的過去、現在,甚至連未來他都想知道,有點離譜的渴望,但他真的有這股衝動。
「高中……夜校。」
他一定要問的這麼清楚明白嗎?不曉得人都有自尊心的哦,她念得還是很爛很爛的那一種耶。
「還好嘛,至少基本的學歷都有了,也不算是太差。」
這年頭很多小小年紀就自己出來打拚的人,那些人當然也不會有太高的文憑,有的是不知天高地厚,有的是家裡需要,有的則是貪戀物質……總之不論是哪一種原因,事實上,賺錢的能力似乎跟學歷不見得是成正比的。
怎麼可能會有人不看輕她呢?更何況他是個大老闆耶!大眼一瞪,她想看清他的表情到底是認真還是輕蔑的。
她不是笨蛋,就算沒見過什麼大世面,也不瞭解商業圈到底是什麼,但她至少知道這家俱樂部是頂級的。
進進出出這兒的,每一個看來都像是很有身份地位的人,而且她也聽俱樂部的人說過——老闆是個很有錢、很有錢的青年實業家。
除了有「Double H」這家俱樂部之外,他外頭還有很多很多的公司要管,雖然她不知道那些很多很多到底有多少,但是可以肯定的是,他一定非常非常的有錢。
唉,等級畢竟不同吶,他是天上的雲,而她只是地上一顆微小的塵粒而已,他實在不該對她這樣友善的,那樣很像是在同情她。
「不要同情我,我不需要……」眼一斂,她哀傷的望著地面。
同情!?冷淡如他真會同情人嗎?他可不這麼覺得,就算他真的同情心氾濫,也不可能獨獨挑上她來發作吧?
他對她有這樣特別的一份心,絕對不單單只是因為「同情」兩個字,但若要問他真正原因的話,也許再給他多一點時間跟她相處,他就能找到答案了。
「我項天雲不是那麼無聊的人。」他相信外人給他的評語應當是——表相有禮、內心冷淡吧?
是這樣子嗎?大大的眼又望回他的。那他為什麼好像對她……
「那為什麼還要幫我呢?」難道他的溫柔,只是個錯覺?
他也很想知道到底是為什麼?偏偏,他一時也搞不清自己的思緒,唯一知道的是,他不想看她工作的那麼累。
「你想不想換工作?」跳過了她的問題,他直接說出自己想說的話。
「我!?」迷濛的大眼又佈滿了驚慌,她緊張的伸手抓住他放在她臉上的大手掌,「你真的要開除我?」
天吶,他不會這麼殘忍吧?一天之內就沒了兩個工作,那她以後要怎麼辦?
她何必這麼害怕?難道他就真的這麼冷血無情嗎?眉心不悅的擰了個結,他淡淡的說著:
「我有個更好的工作給你,你要不要?」他真的是百年來難得一次給人這種機會的。
驚慌褪去,她的眼裡此刻充滿了疑惑。
「更好的工作?」她還能有什麼更好的工作可以做呢?他總不會是要她
猛地丟開他溫暖的大手,她抬起兩雙乾巴巴的小手,緊緊的揪在自己襟口處。
「我、我……我不可能做『小姐』的……」她再累、再苦也不出賣自己!
「放心,我還不想砸了俱樂部的招牌!」要是用了她,只怕會毀了「Double H」的名聲。
什麼啊?他這人怎麼這樣?大大的眼裡布了些許不滿,但礙於他是大老闆,她……她沒話好說啦!
看著她敢怒不敢言的模樣,他真的很想大笑出聲。
老實說,他真的覺得她這樣子很可愛……老天,他竟然會覺得像干扁四季豆的她很可愛?這真是不可思議!
「你現在一個月、兩份薪水加起來有多少?」撇開滿腹的笑意,他還是比較在意她的工作。
「你要幹嘛?」哪有人會這樣問人家薪水的,她跟他又不熟。
「快說。」他雖然還稱得上有耐心,卻也不喜歡拖拖拉拉,想做的事一向是速戰速決的。
被他這麼一命令,她只好乖乖的回答,因為他就是給她薪水的大老闆嘛,她不得不聽話啊!
「打掃的工作一個月一萬五,這裡一個月就一萬八……加起來就有三萬三了。」這樣的錢夠她生活得很好了。
什麼?他有沒有聽錯?她事情做得不少,薪水就那麼一點點?他怎麼不曉得自己這麼虧待員工了?
「把那兩個工作辭掉!」那樣少的錢值得她這麼拚命嗎?
「什麼?」他竟然叫她辭掉?他瘋啦!小小的頭顱猛力的搖著,「我不要,我才不要!」沒了工作,她要怎麼過活?
「那樣的工作有什麼好留戀的?錢那麼少,難道你不想換個薪水多一點的工作做?」他難得會主動給人工作的機會,她竟敢拒絕?
換個薪水多一點的工作?疑惑的視線直盯在他臉上……她完全不懂他是什麼意思。
「可是……我又沒有能力……」她就是不行嘛,所以才只能做這樣的工作啊!
「會不會做家事?」他給的工作很簡單,他也相信她一定會。
「耶?」怎麼會把話岔到這來的?「會啊……」不過她還是小小聲的說會。
「會不會洗衣、煮飯、掃地、拖地、整理家務?」一大串的話順口溜了出來。
「這個跟做家事有什麼不一樣……」上述的事項不就屬於家事的範圍嗎?
「是一樣啊,那這些你都會做是不是?」她腦子不笨嘛,還知道他講了一長串的話,意思卻是與之前的相同。
「會啊,但是……」她想發問卻被擋了下來。
「那就好,你從現在開始就做我的女傭,月薪三萬五,其他的家用另外申請,有問題嗎?」他知道自己給的條件過於優渥,但話就是這麼自然而然的說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