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家別苑門前階梯處此刻正蹲坐著一人一狗,毋須費心猜,自是夏雪與阿呆。
「今天好慢哦……」冷冷的風吹來,她忍不住的往大狗身上靠去,藉以汲取它身上的暖意。
「嗚。」輕應一聲,阿呆百般無聊的陪坐著。
望著眼前的一片黑夜,她覺得自己真的可笑。是什麼時候開始的呢?她竟然已經習慣了等他、候他、甚至想念他……
好怪,她真的變得好奇怪!除了媽媽跟梅姨之外,她從來不曉得自己竟然也學會了去惦記別人,而且物件還是她的主人、那個凶臉哥哥……
呼--一陣冷風吹至,她禁不住的抖了抖身子,雙手更是緊緊的圈圍住自己,然思緒卻依舊落在那未歸人身上。
不懂,有好多事她都弄不懂了。不懂自己為何要因為他的遲回而在這忍受寒風、不懂自己為何總是一想到他就臉熱心跳,不僅自己為何會愈來愈想念他……
好多事,她真的不懂也不明白,但那心情卻真實的教她無法忽略!她竟會不由自主的想他、念他、等他、候他……
為什麼會這樣呢?真的只是因為他不再凶她、罵她了,所以她才變得這麼怪?心底一陣強烈的否決聲傳來,她只覺自己更為迷惘了。
來不及再思索下去,她的眼界已被急駛而來的車影給攫住,反應是立即的,她在見到車身的那一剎那,人已跳下了階梯,穩穩的站在地面上。
至於阿呆呢?它只是無力的-著狗眼望住興奮的人,而後再一個掃眼它望住那道愈走愈近的高大身軀,最後一個低頭、趴身……它懶得理會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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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跟阿呆在這幹嘛?」要不是都已經走到了自家門前,他還真以為自己在車內看見的是幻影咧!
「因為已經過了你平時回來的時間,所以我才……」他怎麼好像又要生氣了,是她做錯什麼了嗎?
「才?才怎樣?」該死,她該不會是一直在這等他吧?就在這寒風中!?怒火中夾雜著更多的是心疼,他氣惱的瞪著她。
「為什麼又生氣了……」低下頭,她的眼眶已經紅了大半。
他好些天沒凶人了,突然給他這麼一嚇,她緊張的又要哭了。.
人家只是擔心他、只是想等他……他何必這麼凶?
後——她那是什麼態度啊?給他裝無辜、裝可憐?是怎樣,她以為這樣就能混過關了?真夠他媽的白……白癡的是他啦!
誰教他自己要去在乎她的?冷的是她、心疼的卻是他!掉眼淚的是她、心頭難受的卻還是他……是他自己白癡相上了她,怪得了誰?
探手,他將她鎖進自己懷中,對於她渾身冰涼只覺不爽又不捨到了極點……把人架進屋裡去,他受不了再看她吹冷風!
當然,阿呆自是也跟著回到屋裡,不過它很快的就找到了舒適的地方窩著。坐定位、趴下身,它直接閉上眼睛,不想看也不理那無聊的兩人。
「你真的是很笨耶!沒事出來吹什麼冷風?把自己弄得跟冰棒一樣,這樣你根快樂?」還是不高興,但音調已降了許多,因為--她已經哭了,而他不想看她流更多淚!
「我、我只是……」她只是想等他嘛!
偷偷-眼看他,她發現他還是在生氣,嘴一癟、鼻頭一皺、眼眶更紅了。
「不准哭、不准再掉眼淚、不准話再說得不清不楚!」
一連串的「三不」, 讓她噤住了聲,然後只好努力的克制住那卡在眼角的淚水,試著不讓它滴落。
「……」控訴的眼神掃向他,她一瞼的哀怨。
嘿,有沒有搞錯,她那是什麼眼神?洛少堂極度不悅的把人給放到沙發上。
「你就這麼沒腦袋嗎?還是你全身的知覺都死光光了?外頭很冷,你感受不到嗎?還是你本來就喜歡迎風而立……」來回踱步著,他的嘴開始不停的謾罵。
他就這麼的走來走去,夏雪的小腦袋也就跟著他的身形見過來、晃過去,最後則是晃得她一陣頭暈眼花。
「不要再走了好不好?」他腳不酸,她卻看的眼睛好累啊。
聽見她的話,他竟然還當真乖乖的定下腳步,雖然覺得自己很可笑,不過他就真的沒再走動半步就是。
「回答我的問題!」雙手橫放在胸前,他還是冷沉著聲音。
沒辦法,對於她的智障行為,他就是很火大、很難不放在心上,所以非要她給個滿意的解釋不可!
「什麼?」小臉一皺,她滿是疑惑。
還敢問他「什麼」?她當他之前講的那一長串都是廢話啊!呼,他真是被她打敗了。
「誰讓你在外頭吹冷風?」他知道自己的氣憤很莫名,但要他裝不在意,他真的辦不到!
啊!?他的問話好奇怪,哪有誰會讓她在外頭吹冷風?
「沒、沒人讓我去啊,是我自己……」是她自己想在外面等他的啊!
真是會被她氣死!她難道不懂他在生氣嗎?氣她的自虐、氣她的不懂得照顧自己、氣她的呆傻笨蠢、氣她的一切一切……
「你有毛病啊?外頭冷的要命,你就不能乖乖待在屋裡嗎?沒事跑外頭去傻坐幹嘛?」知道自己的在乎其實過了頭,但他卻是無法抑制!
他--在乎她!很在乎、很在乎,在乎到連他自己都難以理解的地步可他就是在乎!那感覺太真實、太沉重、太深也太濃……他真的放不開!
夏雪被他凶得整個身子一縮,一雙眼寫滿了水意。嗚……他又凶她了!不是說好不再凶她的?他騙人……
「我只是想等你回來嘛……」委屈的人難過到連敬稱都忘了要用,她只是覺得好委屈、好委屈哦!她真的真的只是想等他啊!
「呃!?」聽見了那樣哀怨的語氣、軟軟的音調,他的心頓地一軟。
該死!竄上心頭的那陣陣煙火是什麼?他不是應該還在生氣嗎?他明明就很生氣的,可是怎麼會……該死的又覺得很高興!?
這簡直是莫名其妙!
這個人是他嗎?這個神經出了問題的人是他洛少堂嗎?他竟然也會有這種出了軌的好笑情緒!?
又惱又怒又氣,卻也喜也樂也開心……病的人也許不只是她,他可能比她更為嚴重了……可笑,真的太可笑了!
他吶,他這個總是一臉橫肉樣的可怕洛家少爺,竟然是真的慘敗在一個小白癡的手中,呼--還能說什麼嗎?
不,他無話可說,誰教他偏偏相上了她?說來也真奇怪,怎麼那麼多女人不挑,他竟是挑到了最笨最蠢的那一個?唉--
「等我可以在屋裡頭等,何必出去吹風?」不知何時,他已然立在她眼前。蹲下身,他探手撫上她依舊冰涼的小臉。
「我……」水眸對上他的,她的臉漸漸發燙。
他什麼時候離自己這麼近的?糟糕,她又開始不對勁了……咚咚咚……心跳急速加劇,她的臉兒又紅又熱。
「算了,今天的事就算了,但是以後別再這樣了,要等我可以在裡頭等,犯不著跑去外頭吹風受凍,明白了沒?」早就不冀望她能夠說出什麼完整的話,於是他自顧自地下著結論。
為什麼聽著他低低的音調、命令式的話語,她竟然會覺得有一種好溫暖的感覺?是錯覺嗎?這是……
「你在乎的是我嗎?」在她有意識之前,話就這麼衝口而出,而她甚至來不及收回,只能錯愕於自己的唐突!
哈!他是不是聽錯了?有人竟然會問這麼蠢的問題?難道是他表現的不夠清楚明白?
哦,不,問題不是出在他身上,不是他表現的不好,是對手太呆!
「我若說我在乎的是阿呆那只笨狗,你信還不信?」沒好氣的哼聲回應,他不曉得是該怒或笑。
「哦……」原來,不是她啊……重重的失落感襲上她心,她有些難過、有些傷心……她,真是個大傻瓜!
「說的也是,阿呆是比我重要……」有錢人家養的狗自然也是高貴品種,當然阿呆比她來得重要多了……明知如此,為何心卻還是一陣陣難受?
呼--用力的吐了口氣,他真的輸她輸得徹底!
「你知不知道你真的笨到讓人很生氣?」沒有強烈的火氣,現在他有的是滿滿的無力。
「知道。」可憐兮兮的垂下眼、可憐兮兮的應答著,她臉上寫著滿滿的哀戚。
他說的,她都知道!她本來就又笨又蠢又呆,所以才會老是惹他生氣,她知道自己不夠聰明、不夠懂事、不夠……反正,她知道她自己什麼都不好就是了!
「你知道?」她知道個頭啦!看她那一臉哭樣,他就知道她什麼都不知道,還說知道咧,她能知道什麼?
「嗯,我知道了……」輕輕的一個點頭,她好沮喪、好無助的盯著地面瞧。
她不敢看他,怕眼淚會忍不住的掉出來。他說不准哭、不准掉眼淚的……她有把他的話記得很牢!
「你知道什麼?」愈是盯著她猛點的頭,他就愈想用力的巴下去!
呃?他好奇怪!都說知道了,他做什麼還一直說一直說,再問,她就要哭了啦!—她想要變成他比較在乎的那一個說……
耶!?等等,她剛剛是不是有了一個很要不得的念頭?她說……她想要變成他比較在乎的那一個!?
「說啊!你到底知道了什麼?」他敢肯定她根本什麼都不知道!
「以後不再帶阿呆去外頭吹風就是了……」鼻音深濃,她真的好想哭!完蛋了,她竟然會希望他在乎她多一些,這種想法很糟糕耶,她只是下人吶……
果然!他就知道她那顆笨腦袋,根本不能理解他的意思。唉--伸手,他穩穩的-住她細尖的下顎,讓她正視著自己深黑的眸底。
「你真的相信我在乎的是--你讓阿呆在外頭跟著你吹冷風?」他很肯定她一定又會點頭。
沒錯,幾秒後他果真得到了印證。
「你真的是笨到讓人想扁、蠢到無以復加的地步耶!」薄唇上勾著一抹冷笑,他真想掐死她算了。
又來了!他又要強調她的笨了,她就知道自己很展了嘛,他難道就不能好心點,別再提起了嗎?哀怨的眸控訴的投進他眼底。
「阿呆有哪一天不是在後院吹風的?」就算他幫它特地做了間豪華狗窩,那只笨狗始終還是睡在外頭!再說,那傢伙毛那麼長,哪會怕冷啊?
「呃!?」呆住,因為她不懂他到底想說的是什麼了。不過……也對哦,阿呆的窩是在後院,雖然那窩是稱得上能遮風避雨的地方,但冷風灌進來也是凍得人心寒!
等、等一下啦!現在的重點到底是什麼?他不是說他在乎的是阿呆嗎?那她說--不會再帶阿呆去吹冷風了嘛!
然後他又說--阿呆沒有一天是不吹風的,那、那現在到底是怎樣啦?到底阿呆是能不能吹風……不、不對,不是這個問題啦!
問題是……問題到底是什麼!?哎喲,她都被他搞亂了,現在是什麼情形嘛,她真的不懂了啦!
「你這個小呆瓜,我在乎的是你啦!」看著她又是皺眉,又是癟嘴、又是滿臉疑惑的表情,他都累了。
算了,早就知道她很笨,很蠢的了,突然間要她能摸透他的意思並且明白……那真的是奢求,而且是大大的奢求!
「呃……啊!?」一開始她腦子還沒轉過來,但等真正聽進了他的話之後,她所受到的驚嚇跟震撼可就大了。
「你、你……你說了什麼嗎?」錯愕到最高點,她簡直難以置信。
他、他說了什麼?她是不是聽錯了?他應該不是那個意思吧?她也應該是真的聽錯了吧?
「你聽見了!」說過的話,他沒興趣再重複,尤其是這種……頗令人難為情的話語!
他說--她聽見了!?那也就是說,他真的說了……他在乎的……是她?是這樣嗎?真的是這樣子嗎?
「我是聽見了,但不明白啊!」可以嗎?她可以再貪心一些些嗎?她好想、好想聽他再說一遍……雖然不該,但她真的很想再聽他說一次……
很想拒絕她、很想撇過頭不看她那雙水蒙的大眼,但是……他偏偏偏就是做不到!
唉,真是糟糕,從沒被女人牽動過心思,頭一回遇到,他就輸得徹底,情勢真正不利於他啊!
「那你要怎樣才算明白?」依她那種呆呆蠢蠢的腦袋,要說到她懂,他豈不是累死?
「……」眨巴著水汪汪的大眼,她直勾勾的盯望住他,等著他把話說清楚、講明白。
哦,老天,她非得這樣盯著他看嗎?她那雙總是含著水的眸子只會讓他……
無法抵擋!
算了,男子漢大丈夫,有什麼話是說不得的?說就說吧!
「我說--我在乎的是你,我說--以後不准你在外頭等我!我說--我不想看到你自虐的跑去吹風受凍,我說……」他的一連串「我說」還沒發表完,她的淚卻已決堤。
「喂喂喂!你這次又哭什麼?」他現在又沒凶她啦!
怎麼辦?她怎麼會變這樣?又想哭、又想笑的,她覺得自己好矛盾,可是她真的好喜歡他、好喜歡他……
突地,她傻愣住,被腦裡所傳達出的訊息給驚駭的徹底。
天吶!她竟然、她怎麼會、她怎麼可以……喜歡上他!?前一刻的感動幻化成萬般哀愁,她的淚落得更凶,更猛。
「怎麼辦……怎麼會這樣……我不可以的……」失神般的喃喃自語著,她的淚模糊了所有的視線,所以看不清他臉上正寫著深刻的擔憂及關懷。
什麼跟什麼啊?她到底在說些什麼東西?什麼東西該「怎麼辦」、什麼又叫作「怎麼會這樣」、什麼又是「她不可以」!?
「你到底在說些什麼?」該死,她哭得讓他心煩目心慌!
「怎麼會這樣呢?怎麼可以喜歡上你呢?不可以這樣的啊……」猶處在自我意識中,她尚無法從過度震驚中脫離。
嗯!?洛少堂自是聽見了她的話,整句話聽起來的意思只有一個--她喜歡上了他!關於這點,他很滿意也能接受,但……
「什麼叫作『怎麼可以喜歡上我』?什麼又叫作『不可以這樣』?能不能請你給我一個滿意的答案?」不大爽快的笑掛在臉上,他直覺有想扁人的衝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