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哭了。」
「嗚……」
「別再哭了!」
「嗚嗚……」
「X的!」霍地,一掌拍上桌,-武火大的吼著:「叫你別哭了,你是聽見沒?」
哭哭哭,一直哭,她哭不煩,他聽得都煩了!
「哇——」
哇哩咧?拷!沒停就算了,還哭得更大聲?瞠目,翻白眼,-武很火,想更用力罵人,但——
「好了啦,不要哭了。」他卻奇異的軟下了聲調。
為什麼?笑話,他哪裡會知道為什麼?反正,他就是這麼做了!
「你、你管我!我就……就是要哭!」抽抽噎噎,安娜邊哭邊說,看起來真是委屈極了。
本來嘛,她是真的很委屈,誰教他逼她做那種事!要她面對傷害自己的人就夠過分了,他竟然還把傷她的凶器放到她手裡,而且,還要求她傷人?!他這樣,不過分嗎?
「想不通耶,到底有什麼好哭的?」濃眉糾結,-武大聲歎氣。「你被傷成這樣,難道一點也不想報仇?我是在幫你耶!你……」
「幫我?」淚眼瞪他,安娜忿忿道:「你根本是想嚇死我!」
「嚇死你?拜託,有我給你撐腰,你有什麼好怕的?」他就守在她身後,有他這麼一座穩固的靠山,她還有什麼好不放心的?
「這跟那根本是兩回事!」止住淚,安娜哀怨看他。「你不會懂的,受到驚嚇的不是你,你怎麼可能懂我的心情?」
「沒錯,我是不懂,但你可以說給我懂。」
「我……」咬咬紅唇,泛紅眼眶再度滑下淚水,安娜幽幽怨怨的輕聲說著:「我很害怕,雖然我表現得很勇敢,但那不代表我有勇氣再面對他們啊!」
當時,沒表現出害怕不代表她堅強,她只是下意識的做出反抗,但事後……她其實真的嚇死了!然後,都還沒來得及收驚,他卻又逼她再度面對,他對她實在真的太殘忍了。
「有我在,你根本不用害怕。」他說的是實話。
「對,有你在,是不用害怕,但——」揚唇,笑得哀傷,安娜搖頭。「你不可能永遠在我身邊。」
「你……」最後那句,讓-武很不爽,他想出聲駁斥,卻在開頭就被打斷。
「很快,我就不是你的責任了,你也就不可能在我身邊,那,我今天若真傷了他們,往後要是狹路又相逢呢?那時,你要我怎麼辦?你守得了這一時,能守得住我永遠嗎?不,你不能,也沒必要,因為我根本不是你永遠的責任……」
「夠了!給我住口!」怒上心頭,-武狠狠瞪她。
X的!是怎樣?她就這麼巴不得劃清兩人界線?就這麼肯定他護不了她一輩子?就這麼篤定她不會是他永遠的責任?好,就算真是這樣,她有必要一再強調嗎?
「我……」還想說些什麼,-武卻不想再聽。
「叫你閉嘴是沒聽見嗎?你他X的再敢出聲就給我試試!」不想再聽她提起分離、責不責任的,他什麼都不想再聽她說。
「你……」然而,她卻不肯聽話。
「X的!這你自找的!」語落,掌住她下顎,他傾身封住她的唇。
如果,一個女人不懂閉嘴的藝術,他不反對親自上陣教育,只是……怎麼兩唇才相貼,他的腦子就糊成了一團?
不是想佔她便宜,他只是想給她一個數訓,而既然她已經嚇到說不出話,那他也就應該要速速退離,偏偏……他就是退不開身!
又或者,該說是他不想退開身?他不知道,什麼答案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吻她的感覺,真是該死的美好!
「唔——唔唔——」震驚過後,安娜抗拒著,她不能接受不清不楚的親密。
而她的推拒,終於喚回-武的理智,只見他迅速拉開距離,粗喘著退離她好遠好遠。
該死!他怎麼會這麼下流?竟然、他竟然……X的!他有這麼慾求不滿嗎?僅僅只是一個吻,竟挑起了體內最原始的衝動!?
采手,耙梳過前發,-武想冷靜,但一對上她就亂了心緒,最後——
「我還有事,你好好休息,有需要就跟阿勇說,我先趕回公司了。」他選擇逃
避,不單是逃避她,也是逃避自己。
他落跑得太快,讓安娜壓根來不及問,只能傻愣愣的望著他逃也似的身影……到底,他是什麼意思?他怎麼能吻了她,卻又這樣一走了之?
輕撫紅唇,仍有他殘留的餘溫,甚至還有著他的氣息,安娜知道自己該要生氣,但為什麼她只覺得……留戀?!
她想,她是瘋了,否則怎會有這種感覺?但,她知道的,知道那感覺很真實,當他的唇貼上了她的唇,那驚訝、那震撼、那心跳……都是如此真實。
「X的!我怎麼會幹出這種丟臉的窩囊事?」回到T.A.G,-武有股衝動,想拉開窗戶往外跳,因為他完全沒辦法忍受自己的孬!
想想,他-武是什麼樣的人,他是頂天立地的男子漢,是真真正正的大丈夫耶,結果他竟然做出了「落跑」這種事?!
神奇!她真的夠神奇,竟讓他一再打破慣例,他不得不佩服起她了。
從來,他不會公私不分,卻為她兩度拋下公事;從來,他不曾在意過誰的眼淚,她卻能哭得令他心煩意亂又鬱悶:從來,他不曾為誰驚慌失措過,卻在聽見她受傷的消息時,完完全全的亂了頭緒!
而,更該死的是那個吻,那個數他差點獸性大發的吻。
X的!她到底是何方神聖,怎能這樣嚴重千擾自己?
說實在話,在他那樣的生長環境裡,受點傷、流點血是常有的事,所以就算是自家人身上掛了彩,他也從來不曾為誰擔心,甚至心疼過……呃?拷!他剛才是在想什麼?
心疼……心疼!天,他是秀逗了不成?他竟然、竟然又用了「心疼」兩個字?!
「啊——」仰天,—他狂嘯,顧不得此舉會嚇壞外頭一票手下,他只知道他超級想把自己抓去掄牆,因為……他不得不承認,他真的病了,而且病況很嚴重!
怎麼辦?這要掛哪一科?精神科收不收他這病症?不過,問題是,他到底是得了什麼病啊?
那天之後,又過了三天,兩人的相處氣氛有著大大轉變,不是最早期的「水火不容」,也不是中段的「相敬如冰」,而是,嗯,老實講,很難形容,只能說是「-昧不明」加「詭譎難測」。
為什麼這麼說?很簡單,因為事實就是這樣——
瞧,兩人臉色都古怪,看得出都有話想說,偏偏才對上眼又快快別開,然後,再偷看,再別開,反反覆覆,這相同劇碼上演了好幾回。
不過,雖然氣氛很奇怪,-武對安娜還是一樣照顧,事實上,是已經顧到了無微不至的地步。
她負傷,不能上班,怕她覺得無聊,他讓阿勇備了一堆影集給她看,然後,他上班時,怕她沒法子做飯,又不想她吃得沒營養,於是他不再給自己帶便當,而是準時回家煮午晚餐。
再來,他原本不愛在家裡擺人,卻為了她破例讓阿勇住下,說是要有人隨時在側服侍她,這樣她只要動口不動手,凡事就會有人幫她弄好。
還有,就像現在,她的傷口要換藥,他就每天親自幫她換;甚至,怕她會在意留下疤痕,他特意回-門拿祖傳秘藥,每天都小心翼翼的塗上一層又一層。
對她,他真的盡心盡力,這些安娜全看在眼裡,也不得不感動在心裡,但……她不明白,不明白他為什麼要對自己那麼好?
他應該是討厭她、不喜歡她的,不是嗎?那,為什麼,他為什麼要對她那麼好?
好幾次,她都想問,但怎麼也問不出口,她害怕問出口後,他的回答會很傷很傷她的心。
只是,她不懂自己為什麼要害伯被傷到心,唉,想不通吶,為什麼自己愈變愈古怪,她已經愈來愈不像是原來的自己了,而這全是因為他、因為他真的對自己太好……
「好了。」上好藥,他收拾好東西,起身就想往外走。
「謝謝。」這些天來,她對他最常說的,就是這兩個字了,因為她不知道還能說什麼。
對他,她早已不再有怨懟,甚至記不得他曾有過的粗魯蠻橫,唯一記得的……是他對自己的好。
「嗯。」步子頓了下,他僵硬點頭,旋即加快腳步離去。
就這樣,她再一次看著他走,再一次看著門被合上,再一次……心失落得難受。
一道門,隔離了他跟她,門這邊是她一個人的孤單,門那邊呢?她不知道,因為她不在他的世界裡。
關上門,-武腳步不停,飛快的走著,直到回到了自己的房裡,他才緩緩、緩緩的鬆了一口氣。
「呼——」抹了把臉,-武看起來很疲累,尤其……那顆逃避的心最累。
是的,就是逃避,雖然不願意,他還是得承認。
因為她,他的心情煩躁不定、他的思緒混亂不清,他只好拉開兩人的距離,以為那樣能求得平靜,可是……他似乎錯了,因為他的心還是不平靜,至少,再也無法像以前一樣平靜了。
又過了兩天,-武過得愈來愈渾噩,但他完全不自覺,直到——
「你們回來了?什麼時候的事?」看見卓越跟郇胤時,他徹底傻愣住。
「昨天中午。」卓越回答。
「有什麼好驚訝的?不早跟你說過了?」郇胤疑問。
「呃?」對哦,記得他們是有說過……天,真該死!竟然連這種事都會忘記?使勁拍了下額頭,-武對自己的失常感到無力。
「你沒事吧?」兩人部察覺到-武的不對勁了。
「沒。」吐出口長氣,-武抹了把臉,試圖裝回鎮定。
「真的沒事?」兩人都不相信。
「沒有,沒事。」擺手,搖頭,他還是如此堅稱。
「你確定?」在他們看來,-武根本不像沒事-
武,天生嗓門就大,吼起人來比野獸還夠力,所以,現在這說話有氣無力的人,真的讓他們倆都覺得很陌生。
「很煩耶,說了沒有就沒有。」被問煩了,火氣也就上來了。
「好吧,沒有就算了。」嗯,這就像他了。
「對了,謝了,之前麻煩你的事。」不再追問,郇胤轉開話題。
「啊?」
「郇胤是在說伍安娜。我想,她讓你蠻頭痛的吧?」卓越向來不喜歡她。
「呃,還好啦。對了,既然你們都回來了,那該自己做的就拿去……」一聽見她的名,-武直覺就想逃避。
嗯?同挑眉,互看一眼,再看向-武,兩人心裡都有了底——-武,真的不對勁,而且,不對勁的原因,肯定跟伍安娜有關!
只是,會是什麼事呢?該不會他們兩個……兩人再度對看,眸底閃現濃濃興味,他們開始覺得有趣了。
嗯,好,都收好了!現在……等他回來,就可以正式道別了吧?
佇立在大廳中央,端詳這短暫居所,安娜不得不承認,其實她是有些捨不得的,又或者不只是一些,而是有著更多的不捨得吧!
不捨的是什麼,她不願去想也不想多想,反正是注定好的結局,想再多也沒有用。
畢竟,安筠跟安妮已經回來了,所以他的責任也就到此為止,她沒有權利也沒有資格再做停留。
她懂,真的懂,所以她很快打包,安靜等候他下班回來,然後她就可以笑著跟他說:「謝謝你的照顧,這些日子辛苦你了,不過以後你就自由了,所以快點送我回去吧。」
是的,她會笑著跟他說……但,為什麼心裡會酸酸的、悶悶的、痛痛的?
「你這是在做什麼?」
沒來得及想出答案,她聽見了他的雷公吼。
「我、你回來啦?」想笑,偏偏無力揚唇,一張臉比哭還難看。
「說!你打包這些做什麼?」沒回應她,-武只執著在自己的問題上。
說實在話,他現在非常非常的生氣!
一進門,他就看到一堆東西,全是她搬進來時的行李,而他正是為此感到憤怒!
沒有經過他同意,她哪裡都不許去!
「我……」笑啊!拍拍兩頰,安娜努力想笑,把先前練過的台詞在心底Run過,試著想要笑著對他再說一遍,但,她就是沒辦法做到。
「你什麼你?傷都還沒好,你也敢打包?我說過讓你走了嗎?我說過你能走了嗎?啊?!」怒極,他狂吼,吼聲響徹雲霄。
「還有,你給我過來!」眼一掃,他瞪向佇立在一旁的阿勇。
很快的,阿勇走近,-武手一抓,直揪住他領口———「你他X的是沒腦袋嗎?我讓你顧人,你給我顧到這樣?」
「她、安娜小姐她人沒事啊……」人不是好好在那嗎?沒被帶走,也沒受傷啊,那主子是在生什麼氣?摸不著頭緒,阿勇只覺得很無辜。
「沒事?沒你X個頭!她手還沒好,你是不知道嗎?你竟然還讓她整理東西,你……」
「沒有喔,我沒讓安娜小姐動到手。」搖搖手,阿勇說。
「沒有?」擰起眉,眼半瞇,-武狠狠瞪他。
「對啊,那些都是我整理的,我沒敢讓安娜小姐動手。」他可是有完全照主子交代哦!
主子說:她說要做什麼,他照做就是。所以啊,安娜小姐說要打包,他就很聽話的幫忙整理啊。
「你!」什麼叫養老鼠咬布袋,這就是了!霍地,拳揮出,-武怒聲咆哮:「X的!你是豬啊?誰讓你幫她的?」
「你做什麼?」看阿勇被打,安娜傻了。
「不干你事。」掃她一眼,再瞪回阿勇。「說啊!誰准你多事的?」
「少主,是您說的。」嘴角沁出血絲,阿勇不敢擦拭,只能哀怨說著。
「我說的?!」指著自己鼻頭,-武瞠大眼。「見鬼了!我什麼時候說了?」
混帳!自作主張,竟然還敢賴到他頭上?掄起拳,他又想教訓人了,因為現在火氣真的很大,只是——
「您說過,安娜小姐要做什麼,就由我去幫她做啊!」
拳頭飛近,卻頓時打住,-武傻住了。
是沒錯,他記起來了,他的確是那麼說過,但……「你!你就不能問過我再做嗎?」最後,拳還是打了出去,因為他還是氣!
「你又沒說要先問過。」要是有加這條但書,那他自然會照做啊!唉,真的有夠衰,不是他的錯也要挨揍。
「還敢有話講?」厲眼射去,阿勇當下噤了聲。
「你不要再罵他了,是我要他幫我整理的……」看阿勇被打又被罵,安娜實在
過意不去,於是想插手介入。
「還敢說?我連你都想罵!」事實上,他已經罵過了。
「我、你很奇怪耶,又沒什麼事,你為什麼發這麼大火?」她不懂,他到底是在氣什麼?
「什麼沒什麼事?沒經過我同意就想走,這叫『沒什麼事』?!」聲調很高亢,聽得出聲音主人異常激動。
「你的責任已經結束了,我不自己識相點先打包,難道還要等你趕嗎?」他凶什麼凶?他以為她想走嗎?她其實一點也不想走,她根本就不想離開他,她甚至想要永遠被他保護、讓他照顧,她……等等,她剛在想什麼?
天!她竟然、她怎麼會有這種想法?原來,她的不想走、她的捨不得,全都只是因為他……瞠大眼,安娜很錯愕,但來不及細想其中的真正緣由,就又被他的怒吼聲給拉走了思緒。
「X的!講話要憑良心,我什麼時候說要趕你了?」X!她最好是說個清楚明白,要不然他絕對不會放過她!
「不用你說,我自己知道……」一瞬間,明白了自己的心,安娜卻是更憂鬱了。
「X的!你知道?你是知道個什麼鬼?」見鬼了!她那什麼臉?活似他是個無情丈夫,正要將糟糠之妻趕出去似的!
「我知道,我知道自己是個麻煩,是別人硬塞到你手中的累贅……」想裝作無所謂,卻怎麼也裝不來。
「你……」
「沒關係的,現在你自由了,你可以解脫了,我再也不是你的責任,你已經不需要再照顧我了。」安娜一句句說著,一字字都紮在心口,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覺得心痛,但她真的就是覺得心……好痛好痛。
「你!」怒紅眼,他瞪她,惡狠狠的瞪著她,卻是說不出半句話,因為他根本沒法反駁她。
她說得很對!一開始,他的確當她是麻煩,他也的確當她是累贅,但那只是一開始啊!現在他……他……該死!他不知道該怎麼說了。
「我走了,你應該要高興,畢竟我從來就不是你的責任……」
「夠了!」霍地,起腳踹出,與人一般高的立燈瞬間飛出,然後解體,碎落一地。
她口口聲聲說她不是他的責任,說她走了他就能自由、就能解脫,每一個理由都說得冠冕堂皇,但其實說穿了,根本是她迫不及待要走,根本是她想要遠離他,對吧?
「滾!要滾就滾!想滾多遠就滾多遠!」那他也不強留!要走就走,他、不、希、罕!
「你……」她原來就是要走的,但聽他親口說出來,她卻覺得好難過。
「對!你說得都沒錯!你是麻煩、是累贅,你走了我就能自由,沒有你,生活才輕鬆!所以——」拿起她的東西,他大步走到大門旁,使勁的狠狠甩出。「滾!滾得遠遠的,再也不要讓我見到你!」
怒吼完,大步往外跨,他頭也不回的離去。
久久,安娜才回過神,強迫自己收藏傷心,朝阿勇送出牽強笑顏,「看來,要麻煩你了。」
「呃?這樣好嗎?真的要走?」只是幫忙收拾都會被扁了,那要是真的把人送走……豈不死得更難看?這下子,阿勇可為難了。
「你聽見了,他要我『滾』。」斂下眼,安娜低聲說,語氣很哀怨。
「但是……」吵架時說的話,不太能當真吧?
「算了,不勉強你,我自己想辦法。」掏出手機,她找出才輸入不久的計程車行電話。
「不用了,我送您回去就是了。」打斷她撥號的動作,阿勇認命提起她的行李。
「那就謝謝你了。」收起手機,安娜跟上他。
離開前,她回首看了最後一眼,心裡有著深深、深深眷戀,但還是只能坐上車,離去。
不得不說再見吶,生活了近一個月的地方,共同生活了近一個月的人……再不捨得,終究還是要分別,因為結局早就注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