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家過世的老父雖然只有三個女兒,但是他生前從不曾怨歎過沒有兒子的事實,因為他擁有的是比兒子還強悍能幹的女兒。
每一個女兒在校的成績都足以令他在所有父母面前傲然揚首,她們也都很體帖的在高中時便要求到公司幫忙,而且表現出色。所以當綠依大學畢業一年後就接掌過世老父留下來的公司時,不但毫無困難,而且員工個個信服。
楚家三姝沒有一個像早年便去世的母親,一個個都與父親同樣精明能幹,只不過性質上有些差異。
長女綠依是個標準的掌門型人物,有強悍的領導才能和壓制屬下的威嚴氣勢。
二女藍依則是智慧型的軍師人才,商場上的爾虞我-對她來-,不過是訓練腦力的棋盤演練。
而三女紫依就是沖-陷陣的大將了。性急但不衝動,自信但不自負,豪爽而不粗魯,衝勁十足但不會一意孤行,樂觀豁達而知所進退。
所以綠依便把開發企畫部扔給剛畢業的紫依,反正她從高中開始進公司幫忙學習起就已被定位在開發部門了。
另一方面,凡克在公關部的表現也令人感到訝異之至。
表裡如一憨厚老實的凡克,第一眼給人的感覺就是誠懇盡責,再加上他還有一項令人自歎弗如的天——他總是能先一步洞悉人們心中的不滿或期待。
譬如——這個房間太小了。不必對方明白說出來,凡克立刻換了一個大房間給客。
或是,我還是比較喜歡吃-司。日本客-心中暗忖著,臉上卻連一絲不快的表情都沒有,依然是客套-假的笑容。但是十分鐘過後,牛排大餐已在滿面驚愕的客-面前更換為-司大餐了。
抑或——真煩!為什麼不能讓我先歇兩天再談公事呢?沒問題,討論會議在客-的詫異下莫名其妙地延後了。
諸如此類種種,只要是凡克負責接待的客-,唯一的感受就是滿足愉快,臨走時都指定下回只要凡克的接待。但是凡克一點兒也沒有自滿,他依舊是一副傻呵呵的笑容送給每一個人。
當然也有人會去問他-「你怎麼知道人家要什麼?」
而凡克的回答總是-「只要我們細心一點去觀察,一定能看到對方所顯示出來的蛛絲馬-的。」
是嗎?
那為什麼我的眼睛瞪都快掉出來了,就是找不出來對方到底是為什麼原因老是抱著苦瓜不放呢?
無論如何,沒人能否認各行各業都有專精的人才,也許凡克的天-就是屬於公關方面的,而且他始終都是那麼誠懇老實。所以三個月後,董事長直接升他為公關部副經理也沒有人發出任何不滿的怨言,即使他是個外國人。
沒得說,只因他適任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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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天一大早,紫依又火燒眉毛地衝進凡克的-室裡,抓起被單一甩,露出渾身光溜溜的凡克揉著睡眼惺忪的眼睛。
「你豬頭啊!」紫依雙手插腰大罵。「叫你至少要穿件-褲睡覺,你怎麼老不聽啊?就那麼愛現你的重型武器嗎?」
轟的一下,驀然清醒的凡克全身上下紅得幾乎讓人感覺到高溫熱氣的散發。而且驚叫一聲之後,他更是慌慌張張地滾下床,再跌跌撞撞地衝到衣櫃前,然後七手八腳的套上衣物,這才赧然無比的轉過身來吶吶道-「我」
紫依-張的歎口氣。「石門水-沒關啦!」
耶?凡克趕緊低頭一瞧啊!驚喘一聲,連忙再刷了下拉上拉練,險些-到自己的寶貝命根子。
似笑非笑地斜睇著凡克。「-到了沒有啊?」紫依戲-地問。
「呃?啊!沒沒有。」凡克的臉更紅了。
雙眼一瞄,紫依若無其事的晃兩步。「真不好意思啊,」她彎身在地上撿起一件黑色-褲掛在指問搖晃著。「假日還這麼早就把你挖起來了。」
面紅耳赤的凡克忙向前兩步搶回私人財產藏在身後。「沒沒關係。」
「不過我是有原因的。」她奸奸一笑。「你今天要加班。」
「加班?」凡克楞楞地重複道。「沒人告訴我啊!」
「我這不就在告訴你了。」紫依說著,並大方地住床上坐下去。「趕緊準備一下,負責接待密勒先生的小李說那個美國人超難伺候,而我和他約好今天要開始討論一些事,我想你最好陪我去,免得我火大把他踢到太平洋去。」
凡克微微蹙眉,欲言又止地動了動唇。
紫依注意到了。「怎麼,有什麼問題嗎?」
「呃沒什麼。」凡克終究又忍了下來。「穿西-嗎?」
「不用了,」紫依說著起身住房門走去。「密勒先生說他不喜歡太嚴肅的場合,他寧願在外面餐廳或咖啡廳討論。」才剛出門,她又回過頭來。「你穿那套新買的休閒服很帥,就穿那個吧。快一點,我們約好九點見面,剛好夠我們吃過早餐再出門。」
凡克瞪著空無一人的房門處。
他很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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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點吃,帥哥,沒多少時間了。」
紫依邊吃早餐邊整理資料,還抽空朝剛下樓的凡克喊了兩句。
「-!凡克,今天有夠帥氣喔,跟你穿西-時完全不同咧!」綠依也放下報紙,放眼欣賞著凡克挺拔修長的身材和俊美的面貌。
凡克不好意思地坐到自己固定的位置上。「是紫依叫我穿這個的。」
「老實說,凡克,你本身就是個美男子,」藍依也衷心讚美道。「穿什麼衣服都好看,只是味道不同而已。我聽說不只公關部,連財務部、業務部都有好多女孩子在追你喔!」
凡克拿著一套燒-油條,尷尬地不知道該如何是好。「沒沒有那回事」
不知道為什麼,紫依一聽到有人在追凡克,心裡就十分,不,萬分不爽。
「喂,你們煩不煩哪?我們急著要出門耶,讓他趕緊吃完嘛!」
綠依和藍依很有默契地相對露出-悟瞭解的笑容。
「好,好,凡克,你快吃吧,否則我們三小姐又要發飆了。」綠依笑道。
藍依則-過去和紫依一起研究資料。「這個密勒先生你有把握嗎?如果能-下他,東和便能踏出進入歐美市場的第一步了。」
紫依-言不由放下資料仔細思索。「這個實在很難-,他的態度一直相當模-兩可,也沒有什麼明確的表示,總是說資料不夠豐富,他無法下判斷什麼的。
當我想放棄他時,他卻又扔給我一個不大不小的希望,讓我-不得放棄。」
「嗯,跟我上次和他討論的情形差不多,想放棄又-不得。」藍依沉吟道。
「他實在是個很精明的人物,我不得不承認沒有他那麼經驗豐富,也沒有他那麼狡猾奸。」
「他好像已經」紫依翻找著資料。「喔,快四十了,當然我們不會有他那麼厲害。」她仔細審視著密勒的背景資料。「含著金湯匙出世的浪蕩花花公子,未婚,好玩樂,但也不曾忽略正事。」
「老實說,」藍依依然沉吟著。「我完全看不出來他對和我們-約到底有幾分誠意」
「完全沒有!」始終靜聽她們討論的凡克突然開了口,他放下吃一半的燒-油條,有點猶豫不安地-著面露驚訝之色的三姐妹。「他只是在和你們玩。」
「玩?」綠依睜大雙眼。「什麼意思?」
凡克瞟紫依一眼,隨即垂下腦袋。「他想證明他的魅力在東方世界也是同樣令人無法抵擋的,所以想試著看看能不能釣上你們三姐妹其中一人。」
「所以——」藍依瞇著眼。「-約是-?」
凡克沒出聲,紫依則蹙緊了眉頭。
「我懂了。上次是藍依不成,這次則是我,當然也是不成,那麼下次就輪到」她轉眼望向綠依。「你!」
三張同樣沉鬱-怒的臉孔面面相-,卻沒有人去詢問只見過密勒兩次面的凡克怎麼會知道密勒的想法?
問了也是白問,他的回答肯定是摸不著邊際的說法。
但三姐妹都有同樣的共識,凡克抓人心思的能力絕對有百分之兩百的靈驗度,這在過去幾個月中,已經由凡克以事實證明過了。甚至有幾次紫依特意拉著凡克一起去和人議定-約的條件,果然在凡克的暗示下得到出乎意料之外優越的條件。
這應該和他母親是心理學博士有關係吧?
時間在沉默中流逝,半晌後,綠依突然問道-「凡克,據我所知,密勒所屬的財團的確有意建立在亞洲的-易線。」
始終沒有明白告-三姐妹關於密勒的打算,主要就是擔心她們會追問他如何能那麼清楚的得知密勒的想法。如今三姐妹卻似乎並無意追究,凡克這才意外又釋然地鬆了口氣,同時抬眼說明-「他已經-定合作對象是日本的本田株式會社,而且正由他的副手在進行-約細節當中。」
「媽的!」紫依驟然罵出口。「既然要和日本人-約,幹嘛不去拐日本妞,偏偏要來惹我們呢?」
又垂下眼簾,凡克-嚅道-「他覺得你們三個才有挑戰性。」
「狗屎!」綠依也恨恨淬罵一聲,繼而斷然道-「紫依,今天你不用去了,我去!哼哼,看我怎麼整他!」
「OK!」
紫依爽快地答應一聲,隨即將亂七八糟的資料一把扔給綠依,有一半都在她的粗魯動作下飛散四下,但她甩也不甩,逕自大口吃起早餐來,順便招呼著凡克。
「凡克,你還是得吃快點,既然我們都準備好了,我就乾脆帶你出去好好逛逛。你和客-去過的地方都不算有趣,我要帶你去真正好玩的地方樂一樂。」
雙眸一亮,凡克驚喜之色耷現。「我們要要約會嗎?」
「約會?」
紫依雙眉猛挑正要斷然否-,但轉眼一瞧見凡克極度興奮渴望的神情,不知道為什麼,嚴厲的否-就從喉頭溜回肚子裡了。她徐徐望一眼滿臉調侃笑容的綠依,再慢慢對上藍依揶揄的目光,最後滿不在乎地聳聳肩。
「就算是約會吧,不過」她瞟凡克一眼。「想跟我約會就別想同時跟別的女孩子搞七捻三的,懂嗎?」語畢,她端起豆-大口大口灌下。
凡克-言更興奮地趴在桌上往她那邊靠過去。「那那我我就是你的男朋友了嗎?」
噗地一聲,滿嘴豆-全噴了出來,紫依嗆咳不已,綠依和藍依開懷大笑,凡克則緊張兮兮地跳起來搶到紫依身旁輕拍著她的後背。
「怎麼了?嗆到了嗎?好一點了嗎?」
見鬼了,她和那麼多人約會過,可從來沒有承認過哪一個是她的男朋友,而這個呆瓜居然連頭一次約會都還沒開始就要她確認他是她男朋友的身份。
但是一瞟到那張突然顯得有些沮喪落寞的臉孔,紫依心頭又-起那種自從認識凡克之後就已經熟得不能再熟的心疼不-,她不由暗歎一聲。
「好吧,你是我的男朋友了。」
話聲一落,紫依突然感到一陣釋然,彷-終於把最困難複雜的問題解-了。
對於兩個姐姐嘲諷的笑聲,紫依-作沒聽到。她只注意到炫目的狂喜光芒就像炸彈開花一樣在凡克臉上轟然爆射,遽然展現的燦爛笑容令人不由泛起陣陣感動的酸楚。她深吸一口氣,強自壓下鼻頭深處的酸澀感。
「現在,男朋友,你準備好要去約會了嗎?」
****綠依到底是如何整治密勒的,那是另外一個故事,重要的是紫依和凡克終於開始他們之間的奇怪交往。
他們之間不像正常的男女朋友,倒比較像對母子。
平日裡,紫依總是對凡克大呼小叫的,她最喜歡像管教子女似的訓斥男朋友。和凡克出去約會也是如同帶子女出外玩耍般,歡樂是有了,融洽也是夠融洽,就是缺少一股男女之間的親-感。
而凡克呢,他也像是有戀母情結的兒子,除了上班外,他總是帶著乖寶寶的笑容緊跟在紫依身邊。偶爾,紫依也會暗忖著他實在有夠煩人的!
奇怪的是,即使紫依沒有明說,凡克也會自動噙著可憐委屈的苦兮兮笑容避開她遠遠的。接著,只要紫依心中又出現心疼不-的-象,那-伙又會立刻搖著屁股緊靠回來。
真是拿他沒辦法!睇著那副小心翼翼的討好笑容,紫依無奈地想著-從小到大,她沒有認過輸,也沒有聽從過任何人,可就是拿他沒辦法。或許這就是人家為什麼說愛情會讓人軟弱的因素吧?
是啊,她是愛他。
敢作敢當,敢愛當然也要敢承認,她可不是那種扭扭捏捏的小女子,連愛個人都要否認。她是愛凡克,就算要她當眾大聲說出來她都敢,但是
她懷疑地斜睨著緊緊凝視著她的凡克,這-伙懂得什麼是愛嗎?
凡克突然笑了,而且笑得好詭異。
*****
依照溫室效應的理論,地球溫度每十年會升高一度。今年或許沒有去年熱,卻比去年晚些進入冬冷季節。即使在十二月裡,也還常常出現溫暖的日陽,有些人甚至還穿著單薄的-衫而已。更有很多人已經開始進行冬日必有的賴床活動,而愛賴床的人大部分都有同一個特點-鬧鐘特別多。
凡克就有四個。
但是一到假日裡,紫依便成了凡克的單一鬧鐘,因為凡克實在是個非常愛床的人,每天早上總是要表現一下他有多麼-不得離開它。尤其是假日裡,他根本不設鬧鐘,能和床多-守一會兒就多-守一會兒。
於是,紫依便自願擔起「請」他起床的重責大任,而且千篇一律的,不是吼醒他,就是乾脆一腳踢他下床。
但是這日,凡克一直睡到十點多才自己醒來,而他勉強撐開惺忪的眼皮後,頭一眼看到的就是坐在床邊的紫依,她正一臉好奇地盯著他的
驚呼一聲,滿臉刷紅的凡克忙抓起被子-住自己。
紫依卻滿不在乎地轉眼問他-「凡克,你能不能告訴我你為什麼那麼喜歡裸身睡覺?現在已經是冬天了耶,你不知道你很喜歡踢被子嗎?」
凡克赧然垂下眼。「我我習慣了。」
「習慣?」紫依打量他片刻。「你家在哪裡?」
家?凡克呆了半晌,而後慢吞吞地說-「本來住北達克大,後來搬到勘察加半-的泰基爾。」
「北達克大我知道,可是勘察加半-泰基爾就」她搔了搔腦袋。「好像沒聽過。」
凡克沒出聲。
「那兒很熱嗎?」紫依又問。
凡克搖頭。「不,很冷。」
紫依的眼神透露出她的不解。「那你還裸睡?不怕結冰嗎?」
「屋裡都有暖氣的。」凡克慢慢拉著被子坐起來,偷-她一眼,又咬了咬牙才毅然道-「七歲以前我都不常穿衣服,所以」
「七歲以前都不常穿衣服?!」
紫依訝然重複,隨即從床邊的椅子挪到床上盤膝面對他坐著,表情充滿了興趣。「能告訴我為什麼嗎?」
凡克凝視她許久,終於慢吞吞地開了口。「因為要做實驗測試。」
「嘎?」紫依更糊-了。「實驗測試?」
凡克慢慢垂下腦袋。「我是個實驗品,他們拿我們做實驗。」
「他們你們你到底在說什麼呀?」紫依又驚愕又茫然。「什麼什麼實驗品你你媽媽怎麼可能會容許人家拿你當實驗品?」
凡克又徐徐抬起頭注視她片刻。「我媽媽並不是我的親生母親,她是研究人員之一。他們從全世界各地偷來二十幾個各類種族初生剛滿一個月的-兒做實驗品,所以我根本不知道我的親生父母是誰。」
「偷?」紫依不覺憤慨地罵了幾句髒話。「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他們究竟是拿你們做什麼實驗,為什麼一定要那麼小的-兒?」
「因為初生-兒的腦部還沒發育完全,而他們做的正是腦部的實驗。」凡克瑟縮了下。「實驗第一步就是以特殊的-置來刺激我們的腦,接著就是硬把知識灌到我們的腦子裡,看我們能接受多少。」
「解釋。」紫依簡單的說。
「你以為我的語言能力是怎麼來的?」凡刻苦笑。「就像把磁片中的資料輸進電腦裡一樣,他們硬把那些語言灌到我的腦子裡。」
紫依似懂非懂地皺了皺眉。「目的?」
凡克思索片刻。「我沒有上過學,也沒有真正的學習過,所以我不是很瞭解。媽媽是說人類如果能夠縮短吸收知識的過程,那麼節省下來的時間不知道可以多做多少事,而且天才也不會是稀有名詞了,甚至人類的進步階段也可以跳-前進。」
紫依贊同地點著頭。「有道理,人類浪費在學習的時間上實在太多了,幾乎佔去我們一輩子的三分之一時間,而另外至少有四分之一時間是在休息-態,再加上吃飯、生病、-樂、照顧親人等等,我們真正用在工作、建設的時間就只剩下三分之一不到的時間了。」
「但是」突然又搖了搖頭,紫依跟著不贊同地說-「偷-兒,還有以人類來做這種未經證實的危險實驗,這就太沒人性了。」
灰眸暗了暗。「這是他們原先的目的。」凡克輕輕地說。
「咦?原先的目的?」紫依又糊-了。「什麼意思?」
凡克的雙眸突然呈現陰鬱的灰黯之色,如同暴風雨前夕的烏雲般緊緊地攫住紫依的眼神。
「你能答應我,今天我告訴你的事絕對不會讓其他人知道嗎?」
紫依狐疑地蹙蹙眉,旋即嚴肅地點點頭。「我發誓!」
又凝注她片刻後,烏雲散去,銀色光芒重現,凡克咧出一抹椎氣的笑容。「我相信你。」
伸出玉手在他的笑容上撫了撫,幾秒後,紫依突然爬到他身邊掀開棉被鑽了進去,嚇了一大跳的凡克本能的就想溜之大吉,紫依卻緊緊抱住他的手臂不讓他逃掉。
「緊張什麼嘛,我又不會吃掉你,我只是想和你靠近一點嘛!」她仰頭微笑地望著他。「雖然你是我的男朋友,可是你好像從來沒抱過我喔!」
「可可是我」凡克臉色-紅、支支吾吾地說。「我沒有沒有」
「沒有穿衣服?」紫依促-地眨眨眼。「難道你要我也脫光衣服才公平嗎?」
「不是!」凡克立時驚叫一聲。「我不是那個意思,你別」
「好,好,不是那個意思,不是那個意思。」紫依說著拉起他的手臂-在自已胳膊上,這才舒服地靠在他肩-裡滿足地說。「好了,說吧。」
凡克僵了片刻,終究還是忍不住誘惑、笨拙地將她摟住了,然後也同樣滿足地輕歎一聲。
「說什麼?」
「耶?」紫依不高興地捶了他胸膛一記。「說你不准我說出去的事啊!」
「喔。」凡克俯首盯著她的頭頂好一會兒。「對他們來-,一開始我就是一個失敗的實驗品。」
紫依-言立即仰起頭,一臉的不爽。「為什麼?」
「我說過他們第一步的實驗就是以特殊方法刺激我們的腦部快速成長,到了三歲後便開始測量我們的智力,如果能達到他們的標準以上的才算第一步的成功,而他們的標準當然是以天才智力為基準。」凡克突然側過臉去。「但是我不但連他們的標準都達不到,甚至甚至比平常人的智力還要還要低一些」
紫依雙眉一弓,旋即伸手攫住他的下巴用力將他的臉扳回來。「那又怎麼樣?就算比平常人低一些也不是就算是笨蛋了呀!就算真的是笨蛋好了,只要你是個好人也就行了嘛!何-,他們是要將學問灌入你們的腦子裡,這又跟你的智力有什麼關係?只要多灌一點,你們同樣也會懂得很多呀!」
凡克輕歎。「可是如果沒有足夠的智慧去融會-通、舉一反三,灌再多的東西也是死的啊!」
紫依啊了聲。「這倒是。」
凡克無奈地瞟她一眼。「當然他們還是繼續以其它方法來試試看能不能有所改善,直到我七歲時,他們才放棄我們幾個達不到他們標準的孩子,專心致力於那些天才兒童上。而我們則由十幾個研究員之中有興趣的自願者將我們帶回去在空暇時繼續實驗。媽媽一直很喜歡我,所以她就把我領回去了。」
他-上眼回憶道-「當時,所有的研究員都是住在實驗室附近,我媽媽常常在半夜裡帶我到實驗室裡用其它方法剌激我的腦部,可是都沒用,我始終是所有孩子們中最笨的一個。之後,我媽媽開始考慮到我的將來,她不但私自為我準備將來自由後所需要用的證件、金錢等等,還逐步將一些比較死板易消化的東西輸進我的腦子裡,譬如語言、歷史、地理」
說到這裡,凡克突然笑了笑。「至少我的腦子還能接受這種硬性傳輸,有些孩子就完全無法吸收,不論用什麼方法,他們的腦子就是排斥這種外來物,甚至有幾個天才也因此而被淘汰掉了。」
紫依聽得入神,連口水快從張得大大的嘴裡流出來了都不知道。
「那時候我媽媽就告訴我,有一天實驗成功之後,他們就會放我們自由,-時我們就得想法子自立更生了,所以她要盡力多輸一點知識給我,於是從我九歲開始就一直在期待那種時候的到來。你知道,因為我是實驗品,所以不能到處亂跑,免得讓外人知道這個實驗的存在,那種有如犯人的生活實在是不太好受的。」
聽著他無奈的語調,紫依不覺抱住他的腰際撫慰性地緊緊摟了摟。凡克也無意識地在她的手臂上摩掌著,同時又接著說-「如果不是出現那種特異現象,我應該在二十出頭時就可以自由了。」
紫依立刻睜大了好奇的眸子。「什麼現象?」
烏雲又突然出現在凡克的雙眼深處,他深深凝視著她好一會兒,才低沉地問-「你聽過超心理學這個名詞嗎?」
紫依皺眉思索片刻。「是是心理學的一種嗎?」
凡克想了想。「或者我該說是超能力或超感應力吧。」
「耶?!」紫依兩顆眼珠子驀地睜得有如——般大。「超能力?」
「我們人類天生就具有某些超能力,心電感應、預知力、透視力和意念致動等,西方世界將這些超能力合起來以英文簡稱之為ESP。」凡克解釋道。「但是人類不但不懂得如何去啟動它,甚至不信任它的存在,因此這個自然界-予我們的超自然能力也就永遠被埋藏在腦中某處,無法獲得充分的發揮了。」
「是嗎?」紫依懷疑地瞇起雙眼。
凡克不好意思地抓抓腦袋。「我媽媽說的。」
紫依不由翻個白眼,順便嘲諷地哈了一聲。
凡克歪著腦袋注視她半晌。「你不相信超感應力?」
紫依斷然搖頭。
凡克又瞧了她一會兒後,才慢慢轉向前方,盯著衣-上某一點。
「超感應力來源的說法有很多種,譬如腦前葉強度的「波,或者是腦磁場的發揮運用,而我媽媽則有另外的想法。在人類腦右葉中有一小部分,雖然很多腦科專家都在尋找它的功用到底是什麼,可是始終沒有人能有確實的答案,在我們現今所知的領域裡,它根本是一無用處的。但是我媽媽認為人類進化到現在,怎麼可能還有無用的部分保留著呢?因此她相信超感應力正是隱藏在右腦中那一小部分,只要懂得如何去歇動它,它便能發出超強的腦電波,這就是一般人所謂的超感應力。」
紫依還是以懷疑的眼光注視著他,但是凡克不在意地繼續說下去。
「我說過,他們在我們-兒時期就開始刺激我們的腦部來促進腦部的發育,媽媽說應該就是那時候同時也刺激到了那一小部分,因此」他猶豫了下。「剛開始並沒有人注意到,因為大家都只專注在天才智力上,直到某一位實驗品因為生氣而使得屋子裡的所有東西都到處亂飛時,研究員才汪意到這個特殊現象。經過測試之後,他們發現所有被實驗者都有或強或弱的超能力,雖然都各別只有單一一種能力,但是每一個都有,包括失敗品,而且隨著年歲的增長,能力也在增強。而後,我們這些失敗品便開始要定期回實驗室繼續做腦部剌激,同時做測試,當然,不再是測試智力了,而是測試超感應力。」
紫依終於忍不住問道-「你也有?」口氣依然是懷疑不信的。
凡克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只是逕自-述下去。
「不到半年,媽媽便突然告-我,要我隱藏起自己的能力,不要讓人知道我有什麼樣的能力,更不能讓人知道我的能力深淺。當時我並不明白她為什麼要我這麼做,因為她不准我隨便使用超感應力。但是我知道她是真的關心我、疼愛我,所以我就盡量照她的話去做。」
紫依驀地脫開他的懷抱坐直並轉向他。「你真的有超感應力?」她又問,這次的聲調是半信半疑的。
凡克瞟她一眼,依然沒有回答她。
「媽媽告-過我後又過了數年,那年我剛滿二十,我正在高興著即將要得到自由了,媽媽卻帶著我突然搬離開原先的實驗所,包括所有的研究員和被實驗者一起從北達克大-移到了泰基爾。而媽媽也從那時候開始,臉上多了些恐懼。我當然想知道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在我-而不捨的追問下,媽媽才願意讓我知道實情。」
「凡克,你到底有沒有」
凡克猛然回過頭來。「有!」他的聲音提高了好幾度,似乎不太情願承認。
紫依頓時傻了。她根本不相信有超能力這回事,可是她更相信凡克不會說謊。
凡克灰黯的眼眸在她臉上逗留片刻後,又轉眼前視。
「美國政府常常會自以為是的暗中支持一些見不得人的研究,只要它認為對美國有利,譬如生化武器研究、生化人研究和我們這種超腦力研究等等。可是當這個研究很突兀地轉變成超心理學研究,而且在即將成功時又不小心-漏消息出去後,一切就變得更複雜而且危險了。」
「危險?」紫依不敢置信地叫了出來。「還有比這種可能要人命的研究更危險的?」
凡克無奈地勾了勾唇角。「想想看,世界上真正有超感應力的人並不多,大部分都是-人的。而我們實驗室不但可以自行製造,甚且有四分之一的人能力都驚人的高,你知道這會引起多少人的——嗎?」
紫依無法回答。
「突然間,所有的研究員和實驗品都成了各方人馬爭奪的目標。有野心的國家或個人都希望研究員能為他們製造超能力者,也要現有的實驗品完成之後去替他們幹一些見不得人的勾當。而媽媽早就猜測到我們這些被實驗者早晚會成為被利用的傀儡,永遠得不回自由,所以才要我隱藏自己的能力,免得讓他們選上我。」
紫依遲疑地看著他。「那別人」
凡克垂下眼。「他們每個人都只有一種超感應力,而依照種類的不同,只要能力夠高的,都會被選去分別擔任暗殺、情報或竊取機密的工作。」
驀地倒抽一口-氣,紫依結結巴巳地說-「暗暗殺?!」
凡克無語。
紫依深吸幾口冷空氣,強自鎮定下來。「他他們到底是誰?」
凡克偷-她一眼。「俄羅斯和非洲某個獨裁國家,還有一個知名的恐怖-織,他們三方面聯合起來綁走了研究員的家屬來逼迫研究員為他們工作。原先的幕後主使者美國雖然吃了大悶-,但是只要他們救不回研究員的家屬也是無可奈何。近九年來,美國方面也只找回四位研究員的家屬,所以當他們派人來援救研究員時也就只有那四位研究員肯離開,其他人都因為家屬還在恐怖份子的掌握之中而不敢輕易離開。」
紫依又傻了。
該死!這些已經達到她所能接受的飽和點了。
凡克依然偷窺著她,又過了好一會兒之後,紫依才稍稍恢復過來。
「那他們為什麼放你自由?是你的能力達不到他們的要求嗎?」
凡克重重歎一口氣。「他們不曾放任何人自由,是媽媽叫我逃跑的。」
「逃跑?」又是一個意外的答案。「為什麼?」紫依真想尖叫。
「因為他們要殺我。」
紫依終於尖叫出來了。「為什麼?」聲音尖銳得十分可怕,還好綠依和藍依都出門了,傭人張嫂也去探望剛生產的女兒,否則肯定她們會揮舞著菜刀闖進來救人。
凡刻苦著臉。「因為我不小心讓他們知道我的能力了。」
紫依瞪眼半晌。「你到底有哪一種能力?」
凡克轉頭避開她灼灼的眼神。「我可以透視。」
紫依面無表情。「請解釋。」
凡克又偷-她一眼,這才細聲細氣地解釋道-「我不必翻開書就可以知道它的-容是什麼,我不必進到屋裡就可以知道屋裡有什麼人、擺設如何。甚至給我一張照片,再給我多一點時間,我也可以知道美國總統克林頓現在正在做什麼」他突然垂下眼簾。「譬如我知道你現在穿的是粉紫色的」
紫依雙眼倏地大睜,同時尖叫-「夠了!」她怒瞪著腦袋低垂的凡克。「我懂了。」
聽得出紫依的怒氣,凡克瑟縮著一動也不敢動,好半晌後他才敢再一次偷偷抬眼-視,只見紫依雙眉蹙攏,似乎有什麼關節理不通。
「這我就不懂了,就算他們知道你有足夠的能力,應該是叫你去做那些狗屁倒灶的勾當,怎麼反而要殺你呢?」
凡克沉默片刻。「我不會聽他們的話做任何事的。」
「喔!」紫依恍然大悟。「我明白了,不聽話就要除去,免得反過頭來對付他們,這是他們那種人的作法,對不對?」
凡克既不承認也不否認,只是看著她。
「你媽媽放你走,她不會有事嗎?」
「媽媽說她會製造個假意外,再弄個屍體來代替我。」
「你為什麼不帶她一起逃走?她也有家人被押著嗎?」
凡克羞-地垂下頭。「她有一個重度智障兒子,這就是她會加入這個研究的主要原因。而且自從那四位研究員被救走之後,他們看管得更嚴密,我帶著她就逃不掉了。」
紫依眼露贊同之色。「也對,究竟一個人的目標是較小,而且總要有一個人留下來替另一個人作掩護。再說,對方應該不會傷害她,畢竟他們還需要她為他們工作。」
凡克可憐兮兮地瞅著她。「你不覺得我很懦弱無用嗎?」
不假思索地賞他一顆爆栗,紫依忿忿罵道-「你真呆呀!難道你們兩個死成一堆就好嗎?那她兒子」她遽而頓住,隨即叫道-「該死!你不是有什麼透視力嗎?不會看看她兒子在哪裡,然後想辦法去救人嗎?」
凡克唇角沮喪地下垂。「我看過了,但是他們常常更換地點,至少每年一次,我和媽媽還沒確定他到底被關在何處時,他又被移到另一個地點了,連看守的人都會變換另一-人員。」
「看樣子他們相當-慎。」紫依沉吟道。「那你最近一次是在何時透視的?」
「我離開前半個月看過一次,但是跟以前的情形同樣,我可以清清楚楚地看到他被關在什麼樣的房子和看守他的人,可就是判斷不出來他這次到底是被關在哪個國家、哪個城市、哪個定點。」
「笨!」紫依又罵。「看他們說的是哪一國語言不就」
「紫依,我沒有超耳力,」他岔道。「我看得到,但聽不到啊!」
紫依霎時啞口,愣了好半晌,她才又問-「服-呢?」
「一般人的普通服飾。」
「喔,那」紫依-眉苦思。「膚色?」
「白種人、黃種人,還有黑人,媽媽說可能是傭兵之類的。」凡克回道。
「傭兵?」雙眉高高揚起不解,紫依訝然。「看守一個智障兒需要用到傭兵嗎?」
「據我所看到的情形來猜測,好像不只媽媽的兒子在那裡,似乎還有另一位或兩位研究員的家屬也在那裡,差不多有」凡克略微思索了下。「七、八個人質吧。」
「喔,這樣。」紫依抓抓頭髮,又摸摸下巴,頻頻小動作之後才又沉吟著問「屋-有沒有報紙、雜-之類的?」
凡克-喪地點點頭。「有,很多,英文、日文和阿拉伯文,還有一些我不懂的文字。」
紫依的雙肩似乎有點沒-地垮了下去。「那」
「但是,」凡克突然說。「有一次我正好看到有人去送貨,那應該是亞洲人。」
「亞洲人?」紫依立作推測。「喔,所以你才到亞洲來?」
凡克-首。
紫依立時揚起撫慰的笑容並輕拍他的手。「瞧,-圍已經縮小很多了,一步一步來,總會再找到另一些線索的。」
凡克勉強笑了笑,紫依則繼續安撫地摩挲著他的手臂,同時再度加緊思索起來。
「你說有看到關他的房子?」
「嗯。」凡克應道。「房屋建築形式的確是有些特別的地方,但我還是不知道那是哪個國家特有的形式。媽媽曾經從網路上調出各國建築圖樣讓我認,可是我還是只能認出是亞洲這邊的建築形式。」
「這樣」紫依沉吟了會兒,旋即迅速作下-定。「OK,我們走吧!」凡克茫然一愣。「走?到哪兒?」
「亞洲國家不像西方國家那麼先進,有很多資料都還沒-入電腦資料——,所以我們得自己去查。」她說著三兩腳爬下床。
「到哪兒查?」凡克邊問邊四處探頭尋找-褲。
紫依雙眸突然掠過一抹惡作劇的光芒。「哪兒?」她喃喃重複著,手上同時不著痕-地抓住被子。「當然是圖書館-!」話還沒說完,她已猛力一揮將遮掩住凡克裸露身軀的被子掀落到地上。
凡克的驚叫和紫依的大笑聲在寒冷的冬日裡灑落一片溫馨,歡笑飛揚在空中,愉-在眸瞳閃爍,深情在心底迅速滋長。
不想否認,也不想拒絕,如果上天注定他們是一對,那麼就讓他們成為一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