瀋陽,控東北之重鎮;它南臨瀋水,有舟楫之利;東依群山,為習武之所;西行直達山海關,北去與女真、韃靼等民族相通,是一個交通、經濟、軍事上都十分重要的地方。
瀋陽中衛城有四門,城內呈十字大街,除了漢族外,尚有少數滿、蒙、回、女真、朝鮮和錫伯等族,形成一個極為特殊且繁華熱鬧的城市。
此刻,正是陽光略略自天空正中西移的時候,一黑一灰雙騎自城門口緩馳而入,乘坐在烏黑油亮駿馬上的是一位美得令人雙目發直、猛嚥口水的大姑娘,灰色大馬上的則是一位俊逸斯文的儒衫年輕人。
美姑娘雙眸好奇地朝那些持殊服師裝扮的人望去,俊逸年輕人則沉穩地尋找打尖的地點。
「筱蟬,那兒,那兒有一家」
「不,那兒!」美姑娘莫筱蟬卻搶著叫道。
「快看,仲軒,快看!那兒就有貂皮了耶!」
俊逸年輕人寒仲軒聞言,忙順著她指的方向望去,果然,大南左側不遠處的一家估衣店擺著各色貂皮衣和裘衣。兩人立刻去到店前下馬,一進店才發現原來店主是個女真人,不過不打緊,既然敢在漢人城裡開店,當然也是要會漢語才行。
不到半個時辰,兩人已眉開眼笑地抱著銀貂兩件、紫貂和白裘各一件回到馬上了。不必問,會多一件銀貂自然是因為莫筱蟬堅持寒仲軒也要有一件銀貂和她配對才行。
「行了,在這兒逛一逛,明天就可以歇程回家了。」莫筱蟬開心地說。回家之後他就應該會問她家在何處,好上門提親了。
「好。」寒仲軒應著,並帶路住剛剛看到的那家酒樓而去。
人還未下馬,鼻端便聞著了隱隱飄來的酒菜香味;一下馬,雙目便急著朝酒樓內望去。這時已過午膳多時,所以酒樓內的客人僅只兩三成座,大概由於客人不多,所以並不太嘈雜喧囂,可是,卻沒有店夥計出來招呼肅客。
眉頭微皺。「奇怪,怎麼沒有人出來招呼呢?」寒仲軒喃喃自語道。
莫筱蟬眼尖,突然用手往酒樓內一指——
「快看。」
隨著莫筱蟬所指的方向看去,寒仲軒不由恍然大悟為什麼沒有店夥計出來迎客的原因了。
就在裡間,有兩桌食客相互對峙著,靠街那桌為首者是個艷麗的女真族姑娘,二十四、五歲,頭戴貂皮帽,上綴金珠,身著金黑色團衫贍裙,寬大的服飾顯得格外瀟灑。她身邊尚有兩男兩女與她類似的裝扮,卻沒有她那般顯眼奪目。
此際,艷麗姑娘面容冰冷,雙眸卻是爆滿憤怒的火花直直射向隔三桌遠的英俊卻倨傲已極的年輕人,他身邊也有兩位勁裝打扮、類似護衛的男人。
而在雙方之間,焦急惶恐的掌櫃和店夥計們不知所措地夾在那兒。想逃,卻怕兩方人馬就此打起來,這家酒樓就垮定了;可,不逃,好像他們卡在中間也沒什麼作用,只不過在提供炮灰的材料而已。
而一般平民食客早溜之大吉了,餘下的都是江湖中人。他們並沒有大聲喧嘩並非他們教養多好,而是他們俱以隔岸觀火的態度在欣賞這場爭執,特別雙方都是武林四霸之一,此種戲碼也就更難得一見了。他們低聲談論著雙方是非,頗有種幸災樂禍的味道。
莫筱蟬忽然低咦了一聲。「是他?他跑到這兒來做什麼?」
寒仲軒聞言,側過臉來看著她。
「有認識的人嗎?」莫筱蟬蹙眉沉吟了下。「先看看再說。」
先看看再說?寒仲軒奇怪地望望裡頭,再看回莫筱蟬。認不認識還要先看看才知道?
沒讓他有搞明白的機會,莫筱蟬已拉著他往裡走去,就站在靠人門處那方紅木大櫃檯邊上觀戰。而裡頭互瞪眼老半天的雙方就在這時覺得眼珠子瞪太久也是會累的,所以決定改用舌戰。
「房慕極,別人怕你淘淘宮,我可不怕,別忘了你是在我白骨堡的地盤上,最好自重一點,免得惹來無端禍事。」艷麗姑娘冷冷地說。
倨傲年輕人房慕極滿不在乎地聳聳肩。
「我做了什麼罪大惡極的事了嗎?沒有吧?我不過覺得姑娘艷若桃李卻冷若冰霜實在有點可惜而已,所以才好心提醒你一下罷了,你又何必氣成這個樣子呢?」
「住口!」艷麗姑娘喝叱。「本堡主如何毋需你來批評!沒想到堂堂淘淘宮少宮主也不過是一個巧言好色之徒而已,令尊親若真是打算將淘淘宮交給你掌管,恐怕是要後悔莫及了!」
「不是吧?伊莎娜堡主,你堂堂白骨堡一堡之主,卻沒有容人批評的雅量,何況這批評並不是虛言,你才應該自我反省一下吧?」
寒仲軒微抽一口氣。「老天,是淘淘宮少宮主和白骨堡堡主!」
「嗯,是沒想到白骨堡堡主居然是個年輕美麗的大姑娘。」莫筱蟬也喃喃道,繼而回眸瞄了瞄他。
「你也覺得她很美麗嗎?」話裡頭似乎有那麼一點酸意。
寒仲軒卻沒注意到。「是很美麗,但是也很詭異。你看她眼裡的神采彷彿毒蛇一般,時而閃現陰厲狠毒的異光,有如毒蛇噬人前那一刻,令人毛骨悚然,也讓人見了只想避得遠遠的,絕不願和她有所接觸。」說著說著,他還打了個寒顫。
莫筱蟬沉默了會兒。「她比我漂亮嗎?」寒仲軒這才奇怪的瞥她一眼。「當然沒有。她是很艷麗沒錯,但是你的美卻是讓人一見便驚為天人,冰肌玉骨、天生麗質,疑似仙子下凡塵,她艷、你美,她俗、你雅,又如何能與你相此呢?」
眼睛在笑、眉毛在笑、嘴也在笑,莫筱蟬笑逐顏開、喜不自勝。
「呵呵呵,我真的那麼出色嗎?」
寒仲軒楞了楞,隨即恍悟她為什麼這麼問了,他不由好笑地搖搖頭。
「筱蟬,你自己都看了十幾二十年,還搞不清楚自己有多美嗎?」
莫筱蟬聳聳肩。「就是因為看太久看得都麻痺了,所以都不覺得有什麼特別了。再說,我一向不很重視容貌,這還是我第一次在意自己的外表如何呢。」
寒仲軒笑笑,主動握住了她的手。
「筱蟬,在我心中你永遠是最美的,即使將來你老了,雞皮鶴髮、背駝腰彎,你依舊是我心目中最美的女人。」
「真的嗎?呵呵呵」莫筱蟬笑得更開心了。「那我就呵呵呵放心啦,以後我也不會再問你類似這種無聊的問題了。好,現在我們繼續看戲吧。」
兩人一同轉過頭去,這才發現在兩人談話之間,邢對峙的雙方已然演變成劍拔弩張、一觸即發的地步了。
「哇,真的要打嗎?」莫筱蟬不覺喃喃自語道。
這時,白骨堡堡主伊莎娜亦陰著臉色、寒著嗓音冷冷丟去最後通牒:「現在,你立刻向我低頭道歉,我可以念在令尊份上饒你一回,否則我保證你會後悔莫及的。」
房慕極兩手一攤。「我又沒有做錯什麼,為什麼要道歉?」
伊莎娜突然瞇起了雙眼,同時緩緩舉起右手直直指著房慕極。
「你真的不肯道歉?」「我說伊莎娜堡主啊,」房慕極卻依然吊兒郎當地說:「做人不要那麼小氣嘛,我說你漂亮是稱讚你耶,說你太冷,也是實話,如果你」
「不必再說了。」伊莎娜冷冷地命令道,繼而寒惻惻地撇了撇唇角。
之後的發展卻是頗令人意外的。伊莎娜放下手後就直接快步離開,她那些手下也是一聲不吭就跟著走人。只有在臨出酒樓時,伊莎娜詭異的眼光在莫筱蟬和寒仲軒臉上各自繞了一圈,但她腳下仍是未曾停頓過絲毫,直接就出樓上馬離去了。
「莫姑娘,你怎麼在這兒?」
一聽聲音,莫筱蟬就知道那個不要臉皮的傢伙發現她了,她忍不住翻了個白眼,而後緩緩轉向正朝她奔來的房慕極。
「莫姑娘,真巧,我真的沒想到會在這兒碰上你呢!」房慕極興匆匆地說。
莫筱蟬則懶懶地瞥他一眼。「是啊,我也很意外哩。」「我是替家父送禮來給一位父執輩,你呢?
你怎麼會到這兒來?莫院主和夫人呢?他們也來了嗎?」
莫筱蟬看了看滿臉驚喜的房慕極,又瞥向一臉怪異神色的寒仲軒,她本能地反手緊握住寒仲軒的手。
「我們來這裡買貂皮衣。」「你們?」房慕極這才發現莫筱蟬身邊還有個男人,而且他們的手還是緊緊相握著的,他的臉色立刻由驚喜轉為陰沉不悅。
「他是誰?」他很不客氣地問。
莫筱蟬更往寒仲軒身邊靠過去。
「神手書生寒仲軒。」房慕極不覺皺了眉頭。「神手書生?」他想了想,而後斷然道:「沒聽過!」
莫筱蟬聳聳肩。
「那是你孤陋寡聞。」房慕極雙目緊盯住兩人緊握住的手。
「你們是什麼關係?」莫筱蟬朝寒仲軒拋去甜美的一笑;
「很親密的關係。」房慕極驀地抬眼瞪著寒仲軒,臉色更難看了。
「莫院主和夫人知道嗎?」
「房少宮主,你未免管得太多了吧?」莫筱蟬不耐煩地說。「你最好先管管你自己的小命要緊吧。」
仍然緊盯住寒仲軒。「什麼意思?」房慕極漫不經心地問。
「我的老天爺,怎麼你到現在還沒發現嗎?」莫筱蟬很誇張地歎了口氣。「你中毒啦,房少宮主!你以為那位白骨堡堡主是怕了你才離開的嗎?錯啦,她在指著你的時候便向你下了毒,可笑你居然到現在還是懵懵懂懂一無所知。」
有那麼一刻,房慕極似乎沒有聽懂莫筱蟬說了些什麼,而後突然間,他轉臉過來驚呼一聲:「你說什麼?」不等回答,他就忙暗自運功,一忽爾,他臉色大變地脫口咒罵:「那個卑鄙的婊子!」
莫筱蟬搖頭歎息。「有空罵人,不如趕緊想辦法解毒要緊吧?」
對喔,什麼都沒有自己的小命來得重要。
房慕極匆匆喚來自已的侍衛,忙不迭地出樓而去,可在上馬前,他還是扭回頭來問了句:「你要在這兒逗留多久?」「明天就要走啦。」
不再多說什麼,房慕極翻身上馬,夥同侍衛們尋找救命方法去了。
莫筱蟬實時抬手阻住寒仲軒欲出口的問題。
「先吃飽了,咱們再找一家客棧歇息,屆時我再向你解釋清楚好嗎?」
寒仲軒深深凝視她一眼,而後頷首同意,莫筱蟬隨即轉向裡頭大喊:「喂,來個人啊,先把我們的馬兒牽去餵飽食料、加意照拂,我們則要一桌酒呃、不要酒,茶就好了。」
在斗大「和升」金字招牌下是一家頗精緻幽雅的客棧,東廂己客滿,寒仲軒與莫筱蟬便分佔西廂五間精舍中相鄰之二。
這會兒,兩人各自梳洗過後,莫筱蟬來在寒仲軒房裡,一壺熱茶、兩磁杯緩緩啜飲著。寒仲軒等待著,莫筱蟬小心翼翼地瞧他一眼。
「我家住在韶關大庾嶺的」她頓了頓。「皓穆院裡。」
寒仲軒俊目暴睜。「皓穆院?!」
莫筱蟬從長長的眼睫毛下偷覷著寒仲軒。
「我爹就是皓穆院院主莫問天。」
下巴一下子垂到胸前,寒仲軒傻傻地瞪住莫筱蟬,無法言語也無法動彈。莫筱蟬不由蹶起了小嘴,不甚高興地用自己的茶杯去敲敲他的杯子。
「幹嘛啊?我爹是皓穆院主又怎麼樣?還不就是凡人一個。」
好不容易才收回下巴,寒仲軒張了好幾次嘴巴才吐出聲音來。
「你當然這麼說。」「不這麼說還能怎麼說?」莫筱蟬火大地叫道:「說他是天降神明?還是三頭六臂的怪物?或是身高十尺的魔鬼?」
寒仲軒欲言又止地動了動唇,終究還是沒說出半個字來。
莫筱蟬輕歎。
「我知道你怎麼想。可就算他武功高一些、身份霸一點,總也只是我爹而已啊。說了也許你不信,但在外人面前他或許很嚴酷威猛,可在我和娘眼裡,他不過是一個常吃癟的老爹爹而已。他最怕我娘生他的氣,也最怕我不理他,像這麼個人,你能說他有多不平凡嗎?」
寒仲軒垂眼注視著茶杯沉默良久。
「可你爹又會怎麼看我呢?一個平凡的生意人,在武林中更是沒沒無聞,他或許會認為我不過貪圖皓穆院的權勢而已,事實上卻根本配不上你這個皓穆院院主的千金。」
「是,我承認;」莫筱蟬很快地應道:「我爹認為我該嫁的是四霸之一,但是你瞧瞧,白骨堡堡主是個女人,鐵血樓樓主小不了我爹幾歲,而淘淘宮少宮主又是那麼個混蛋傢伙,你也該聽說過吧?他是個下流束西,玩過的女人可以從杭州排到長安了,我要是嫁給他,一輩子肯定玩完啦。」
她注視著寒仲軒啜了口茶。「再說,我十五歲那年爹娘就允諾過找自己的丈夫由我自己選,他們沒有置喙餘地。而且在今天之前,你根本不知道我是皓穆院千金,又何來貪圖皓穆院權勢之說?」
寒仲軒還是不出聲,莫筱蟬嚴肅地凝視他片刻。
「老實告訴我,仲軒,你愛我嗎?」
寒仲軒俊臉微微一紅,躊躇了好牛晌後,才輕輕歎了口氣。
「是的,我愛你。」「那不就得了。」莫筱蟬伸手越過桌面去握住他的手。「你愛我,我也愛你,我們倆相愛,這才是最重要的,財富、權勢、身升,那都是身外之物,我們理它作啥?」
寒仲軒楞楞望著兩人相握的手,好一會兒後,才輕聲道:「若是你爹堅決反對呢?」
「還有我娘呢。」莫筱蟬胸有成竹地說:「我都說了,我爹最怕我娘生氣了,而我娘卻不像我爹那麼現實,她只會在意你是不是個好人,對我是否真心,如此而已。」
又沉默片刻之後,寒仲軒終於反握緊了莫筱蟬的小手,抬眼直視著莫筱蟬。
「你願意嫁給我嗎?」莫筱蟬心中不覺暗暗好笑。他果然忘了自己已經向她求過婚,而她也答應了。
「當然願意。」她再一次允諾,繼而笑著提醒他:「你忘了嗎?還是我先叫你娶我的呢。」
寒仲軒也笑了。
「那時我還以為你是在耍我呢。」
莫筱蟬歎了口氣。
「那就叫做自作自受,誰叫我先玩了你那麼久,搞得我後來說什麼你都不信了。」
「對不起。」寒仲軒下意識地脫口道歉,雖然他也不明白自己為什麼要道歉。
噗哧一笑。「你又沒做錯什麼,有什麼好對不起的?」莫筱蟬笑道,可轉眼一想,又興起了耍弄他的念頭。
她笑咪咪的起身,再笑咪咪地坐到寒仲軒大腿上,又笑咪咪地將兩隻藕臂纏上了他的頸脖。果然,寒仲軒猛一下又刷紅了俊臉,他慌亂地想推開她,卻不曉得該怎麼推才不會碰到不該碰的地方。
「筱筱蟬,你你幹什麼?快快起來啊!」
「不要。」莫筱蟬很乾脆地拒絕。「既然你都說對不起了,那就表示你有做錯的地方,這樣我自然可以要求補償嘍!哪,這就是我要的賠償,你不能拒絕。」說著,她還將臉兒貼上了他的胸膛。
「可可是,這不合禮數啊。」寒仲軒吶吶道。
「真是有夠迂腐!」莫筱蟬不屑地說。「我們江湖兒女哪來那麼多禮儀好講究?要講禮儀,我恨本就不能出門了呢。」
寒仲軒還想再說,莫筱蟬卻搶先瞪他一眼道:「喂,你這人真奇怪耶,我們都親過嘴了,這樣抱一下又有什麼關係?」
寒仲軒不覺把臉更燒紅了些,可他一想也沒錯,嘴都親過了,抱一抱又何妨呢?於是,他略略僵窒片刻後,終於情不自禁地舒臂將她攬住了,而且還嗅吻著她髮際的幽香。
「我想等我們一回去,我就到你家提親好嗎?」
莫筱蟬慵懶地嗯了聲,似乎是滿足得不想再動,也舒服得不想言語了。寒仲軒用下頷靠在她瀑布似的秀髮上,靜靜的,兩個人都不再說話,週遭一片寧靜。是的,還有什麼好說的呢?
兩顆心兒早已緊緊相繫了。莫筱蟬剛從寒仲軒那兒回到自己房裡不久,便有人輕輕叩著門。她奇怪地開門,卻見是房慕極站在門前。
「你怎麼知道我住在這裡?」
「這兒的大客棧不多,逐間問一問就知道了。」房慕極答道。
莫筱蟬喔一聲,隨即踏出房門與他站在院裡。
「你的毒解了嗎?」「沒有。」房慕極有些無奈。「我原本想自行運功逼毒,可這毒詭異得很,只要我一運功它就擴散得越厲害,完全無法將它逐出我體內。」
莫筱蟬想了想。
「去找找這兒的大夫吧,這兒是白骨堡的地盤,我相信絕對還有其它很多人也中過她的毒,這兒的大夫一定有經驗的。」
房慕極輕歎。
「找過了,他說白骨堡堡主下的毒只有堡主自己能解,其它人是完全無能為力的。」
莫筱蟬聳聳肩。
「那你就放下身段去跟她道個歉吧,我想你的小命肯定比面子要緊吧?」
房慕極苦笑。
「大夫說我中的是絕情毒,這表示她不打算給我反悔的機會。」
莫筱蟬一聽,不由嘖嘖兩聲。
「真是最毒婦人心,居然連一點機會都不給人啊。」
「所以我只好飛鴿傳書給我父親,請他趕來想辦法了。」
莫筱蟬雙目一凝。「來得及嗎?」
「我有七七四十九天的時間,之後毒才會開始發作,接著」
房慕極嚥了了口唾沫。「要痛苦上七七四十九天才會命絕。」
「哇,那麼狠!」莫筱蟬驚歎。「先讓人擔心受怕四十九天,又在病苦中掙扎四十九天,實在是難怪叫絕情毒,還真是名副其責哩。」
房慕極猶豫了一下,終於還是開口說了:「我還順便通知莫院主你在這兒,他應該很快就會趕來了。」
莫筱蟬一聽,眉一挑,繼而笑了。「怎麼?你以為把我爹拉來就可以拆散我們了嗎?」她搖搖頭。
「你還是不明白嗎?我爹喜歡你是我爹的事,他並不能勉強我去喜歡你或任何他中意的人,你這樣做又有何意義呢?」
「可是只有我們才相配。」房慕極固執地說。「我知道你很在意我風流的過往,但是我可以保證,只要我們成親之後,我絕不會再去沾染其它女人了。」
「天啊,你還真是不懂耶!」莫筱蟬受不了地叫道。「你的過去與我無關,你的將來如何我也不想知道,我只有兩句話:我討厭你,我壓根兒不想嫁給你!明白了嗎?」
「為什麼?」
又來了!
莫筱蟬不由合上眼,默默從一數到十二十,而後張開,非常忍耐地說:「大少宮主,請你不要以為自己長得好看一點,所有的姑娘家就都要迷上你;也下要以為自己是未來的大宮主,所有的人就都得巴結你。對我來說,你實在是一個很惡的男人。為什麼噁心呢?嘿嘿,就是因為你太自負了,懂嗎?你自負過了頭,所以令人噁心,非常非常噁心!」
她還特別擺出一個快吐出來的神情給他瞧瞧。
「無論是男人或女人,外表、能力、身份都不是很重要的,重要的是本性和心。而你的本性呢,實在是有夠爛的。再看看你的心,也是無啥可取之處,所以」她很慎重地頷首。「在我看來,你根本就是一個一無可取的男人,我又為什麼要喜歡你呢?」
房慕極傻傻地看著她!似乎不太明白她在說什麼。莫筱蟬也限嚴肅地回視他。好半晌後,房慕極才甩甩頭,決定把她剛剛說的話當作放屁。他明白自己是個多麼出色的人就行了,而她的父親似乎也很同意這點,他相信婚後不用多久,她也會跟著認同了。
畢竟她現在還年輊,不懂得何謂真正的男人,他願意原諒未來妻子的幼稚無知,決定等婚後再來慢慢教導即可。
所以,他露出體諒的笑容。(還是很噁心)
「好吧,等令尊來到之後,我們再來好好談談吧。」
莫筱蟬剛一楞,他便轉身離去了。
天哪,這男人是白疑嗎?怎麼她講得口都干了,他卻還是聽不懂?
她暗忖著轉過身,卻瞧見鄰房門口,寒仲軒正靜靜倚門望著她,她不假思索地走向他。
「我爹娘要來了。」寒仲軒頷首。
「我聽到了。」
「那我們就在這兒等他們吧。」
寒仲軒笑笑。
「我聽說再過兩天在城北外關帝廟有廟會舉行,大概會熱鬧個三、五天,也許你想去瞧瞧?」
莫筱蟬雙眸立時一亮!「真的?那得去瞧瞧才行,不知道這兒的廟會和咱們那兒有什麼不同哩。」
「當然不同,別忘了建州不遠,肯定有很多女真、韃靼、朝鮮人會過來湊熱鬧。」
莫筏蟬興奮地笑了起來。「對,對!我相信一定會有很多中原看不到的事,肯定好新鮮的!」
寒仲軒撫撫她柔嫩的面頰。「夜了,快去睡吧,明天我們再去打聽看看還有什麼好玩的沒有。」
「好,我去睡了!」說著,她踞高腳尖,雙手攀在寒仲軒肩上,嘟起紅唇親了他一下,這才開開心心地回房去睡了。
寒仲軒筱捂著自己的唇失神了好一會兒,才徐徐轉身進房。
今晚恐怕不太容易睡得著了。
頭一個趕到的當然是淘淘宮宮主房圖昌;他是個五旬左右,面目冷峻,雙目如刃,薄唇如削的高個子。而令人頗意外的是,鐵血樓樓主萬流奇亦隨同他到來。
情敵見面自然是分外眼紅,但房慕極也是莫可奈何,只因萬流奇和伊莎娜的父親有點交情,所以房圖昌才特地請他來幫忙說項。為了自己的小命,房慕極也只能暫忍一時。
但當他們一同趕到遼寧與建州交界處附近的白骨堡時,伊莎娜卻早已有事到伊勒呼理山去了,他們只好留下兩個手下在那兒等待伊莎娜回堡,自己則回到瀋陽等候了。
房慕極本想先讓父親以父執輩的身份去分開莫筱蟬和寒仲軒,可他們卻到處跑到處玩,根本找不著他們的蹤跡,甚至莫問天夫婦趕到時,他們仍還在千山流連不已。一夥人只好統統住進和升客棧等候。
千山,又稱千朵蓮花山,因從高處俯瞰千山,那疊翠的峰巒猶如千朵怒放的蓮花而得名。它那千峰萬壑、蒼松巨石、古-禪院、松濤臨海、流泉飛瀑,自古即有千山無峰不奇、無石不峭、無寺不古之贊語。
山高不過仙人台,廟高不過五佛頂。
千山之最高峰為仙人台,絕頂上峭石屹立,狀如天鵝枝頭頸,上置八仙石像和石棋盤。從仙人台極目四望,千峰拱衛,狀如蓮花競放。五佛頂則是千山之次高峰,山頂有五尊半身石佛像而名之。
若不是寒仲軒催促,莫筱蟬還想往青州去,根本就忘了父母差不多時間該到了:終於,他們趕了回去,而就在莫筱蟬開開心心拉著寒仲軒才剛踏入西院幾步莫筱蟬房間另一鄰房的門開了,莫問天氣沖沖地跑出來,夏潔當然是跟隨在後。
「你到底跑到哪裡去了?」「啊,爹,你來啦。」瞧見她那滿不在乎的模樣,莫問天不由得更火大了。
「什麼叫!啊,爹,你來啦?你明明知道我和你娘要來的不是嗎?居然不在這裡等我們,還到處亂跑!」莫筱蟬翻個白眼。「拜託,爹呀,來這裡又不是一天兩天就可以到的,你不可能要我就這麼呆坐在客棧裡等你嘛,屁股會麻的耶。」
「你這是甚麼話?我們大老遠來看你,你居然就這麼不在意?」
「喂,爹呀,你不要亂講喔,我要是真不在意,還會特地趕回來嗎?再說,又不是我叫你來的。」
「哇,哇,你聽聽,孩子大了就這麼」
就在莫問天哇啦哇啦叫著和女兒鬥嘴時,夏潔卻是第一眼便被女兒身後不遠那個溫文爾雅的年輕男人給吸引去了注意力,她開始認真仔細端詳那男人。
俊逸清秀、寧靜斯文,坦直無私的雙眸清澈澄朗,最難得的是他在平和溫文背後卻隱藏著堅毅不屈的意志。這是個恬淡的男人,雖然不會成為什麼大英雄大豪傑,卻會是個最好的丈夫和父親。
嗯,她喜歡。
依然不理會那對父女的對吼,夏潔緩緩向那年輕男人走去,在他面前站定後,她再打量一眼,隨即驚異地發現那男人竟然微微紅了臉。
「這位公子是?」「有勞夫人動問,晚輩寒仲軒。」寒仲軒拱手說道。
「喔,原來是寒公子。」夏潔微笑著點點頭。「你跟筱蟬認識很久了?」
「一年多了,夫人。」寒仲軒恭謹地回答道。
「嗯」夏潔頓了頓。「那麼我猜她這一年都是跟你在一起的嘍?」
寒仲軒俊瞼又跎。「呃是的,夫人。」夏潔想了想。
「你家在哪裡?」
「騎田嶺寒玉山莊。」夏潔略感驚訝地眨了眨眼。「騎田嶺?那離皓穆院很近啊,她怎麼不多回家來看看?」
寒仲軒猶豫了下。
「對不起,夫人,我一直不知道她是皓穆院的千金,否則我一定會催她常常回去。」
夏潔很意外地楞了楞。「你不知道?」
「不知道,夫人。」寒仲軒老實說。「她一直沒有跟我講,直到前些日子碰到房少宮主和她打招呼,她才告訴我的。」
夏潔又仔細看他一眼。「你不常在江湖上走動吧?」
「很少,夫人。我需要打理先父母留下來的生意,還有弟弟妹妹要照顧,我實在沒有多餘的時間了。」
「嗯,難怪。」夏潔喃喃道,隨即又雙目一凝。「你有很多弟妹?都是你一個人在照顧?」
「五個,夫人。」寒仲軒說:「我從十六歲開始照顧他們,到現在該有十三個年頭了。」
「十六歲?嗯,不簡單,不簡單。」夏潔讚賞地直點頭。「你很能幹,也很有毅力,居然那麼年輕就能獨自扛下整個家,又打理生意,又照顧弟妹嗯、嗯、很好、很好,你將來一定會是個好丈夫、好父親。」
寒仲軒不知道該響應些什麼,只能見見地笑笑。
注意到背後的爭吵聲似乎減弱了,於是夏潔故意放大了嗓門問道:「你打算娶我們筱蟬嗎?」
「是的,如果」「不准!」
兩人同時轉眼看去,只見莫問天咆哮著衝過來,面容憤怒堅決。
「不准!」他大馬金刀地杵在寒仲軒面前咆哮:「我不准!你是什麼束西?沒身份少名聲的,竟敢疑心妄想我的寶貝女兒?她可是要嫁給耶?耶?夫人你你幹什麼」
莫問天還沒吼過癮呢,夏潔已經很不給面子地拖了寒仲軒離開。
「別管他,他就是喜歡吼人,讓他自個兒去吼個夠,我呢,還想多知道一點你的事。來,到你的房間去,咱們再好好聊上一聊。」
「夫人!」
當夏潔和寒仲軒、莫筱蟬在西廂房裡聊得好不愉快時,在東廂房圖昌的精舍裡,卻是瀰漫著一股頗尷尬的氣氛。
莫問天私下中意的女婿自然是房慕極,但萬流奇也明言欲娶莫筱蟬,而要救房慕極的小命還得靠他幫忙,當然莫問天並不需要因此而把女兒嫁給萬流奇,但基本上房慕極也不好和萬流奇搶老婆了。
所以真是好一團亂。莫問天不由得暗暗抱怨房慕極好死不死的,幹嘛去惹到那個專讓人變成白骨的白骨堡堡主。若真要靠萬流奇來救房慕極,恐怕要等到萬流奇自動放棄之後,才能撮合女兒和房慕極的婚事了,可那要等到何時啊?
而萬流奇則是忙著轉動腦筋,思索該如何利用這個機會明言請房慕極退出爭奪新娘的競賽,甚至直接把佳人娶到手。
至於房慕極,更是滿心不是滋味地懊惱不已。他幹嘛那麼無聊地去惹那個瘋女人?又幹嘛那麼倒霉的只有萬流奇能救他?
最奸詐的是房圖昌。他早就打好主意等房慕極解毒之後,便要把萬流奇一腳踢開:他絕不允許皓穆院和鐵血樓合而為一,成為江湖上最有勢力的霸主,只能是他兒子娶莫被蟬來併吞皓穆院,進而使淘淘宮成為領導整個武林的魁首。
四方各有各的鬼心思,也俱都是以莫筏蟬為目標,卻不知在另一頭的西廂裡,夏潔早已應允了寒仲軒和莫筱蟬的婚事,甚至交換了信物,待此間事了後,寒仲軒便可至皓穆院提親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