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沛倫忍不住趁著其他人上學的機會在公寓裡到處觀察,雖然他知道這是不禮貌的行為,但是他實在很想知道平常人的生活到底是怎麼樣的。
當然,主臥室和喬以欣的臥室他避開了。
他緩緩打量江亦雷房裡的標準男孩房……滿牆壁的海報,書本雜亂的堆在書桌上,床上的衣服分不清是乾淨的或待洗的,人家鋪地毯,他鋪垃圾。髒亂卻自在的空間,充分顯露出房主大而化之兼懶散的本性。
客廳、餐廳還算好,只要瞇著眼不要仔細看,再盡量站遠一點望過去,還勉強可以算是整潔的。最乾淨的是浴室,明亮光潔。廚房則……他從沒進過任何一間廚房,不知道是否每一戶人家的廚房都是這麼恐怖可怕的?
還有一間隔音室,他進去摸摸電子琴,敲敲鼓,拿起電吉他來比了比,這些都是他在電視上看過卻不曾真正見識過的樂器。
他過去的生活是從豪華奢侈的,但也是最卦閉無知的,父母嚴厲地控制他的生活,他們的解釋是不想讓外界的粗鄙庸俗破壞了他高尚的藝術家氣質。
以這個可笑的借口,他們奪去了他童年利青春少年時代該有的快樂與歡笑。除了出門演奏表演,他從來不曾外出遊樂過,即使每年一次的巡迴演奏會,他也只能在每一場演奏結束後待在飯店裡,從窗戶觀察外面的生活百態。
他在最角落的鋼琴前坐下來。其實他並不是真的恨音樂或鋼琴,他輕柔地觸摸琴鍵,他只是痛恨、厭惡那種完全沒有自我的生命!
悄然地,他的雙手輕放在琴鍵上,「悲愴」開頭樂章中充滿熱情與悲愴感覺的壓倒性活力開始在隔音室裡迴旋蕩漾。極燦爛的快板,具有豐富裝飾性的旋律,八度主音的顫音、斷奏、切分音……高度音樂內容與豐富表情是「悲愴」的最大特點。
或許,他該老實對自己承認,他愛音樂。
只是從他有記憶以來,一連串的比賽和演奏會便佔據了他整個生活,他完全成為一個任人擺佈的傀儡木偶,父親就像指揮交響樂團一樣強硬有力地指揮著他的生命。他也曾經試圖要反抗,但是生性溫和的他當然敵不過父親的霸道蠻橫,於是,最愛的音樂變成他的折磨。
為了自由,他願意拋捨最愛,但是最愛的依然還是最愛的。
琴聲轉人第C樂章的優美主題、如歌的慢板輕揚起豐富詩情的徐緩樂意。
兄姐沒有他那種天賦反而比較自由,結果,這種人人欣羨的天賦卻成為他的詛咒、他的任桔,他的父母打算從他身上壓搾出所有的犒賞……驕傲、榮譽、金錢和權勢。最後,他們還要他獻出他的感情、他的終生幸福以交換他們的最終目標一一真正的貴族身份。
他唯一被允許的「娛樂」是參加高級社會人士的高級宴會,在人們的阿臾奉承下度過一個無聊枯燥的夜晚,還要承受一道道令人厭煩無奈的仰慕眼神。膚淺的美貌,端莊做作的舉止,成為他的妻子是她們的最高獎賞。
在這些為了結識權貴和為他選擇合宜配偶的宴會中,父母精心挑選了典雅高貴的安妮塔,女公爵的貴族身份和豐厚的家產是她中選的最主要原因。
再一次,他們以他們自己的私心為他選擇了未來的妻子。
然而,這次他再也無法容忍下去了!
以他天生擁有的浪漫情懷,他絕對擁護「生命誠可貴,愛情價更高」的口號,他無法忍受父母連他的感情世界也要控制。
所以,他終於逃了!
終章明朗輕快的輪旋曲以二分之二拍的快板悠揚清越地始奏。
雖然並不是預定的時間,但他還是在父母的催逼訂婚下提前行動了。計劃了三年,以七年的時間來作準備,如今他終於逃了,而且也成功了……呃,也許不是成功的很漂亮,但畢竟是逃開了!
新生命在他面前展開,他相信只要他夠堅持也願意吃苦,他絕對能以平凡的身份、以自己的其它能力生存在這個正常的社會裡,只要他有足夠的意志力。
所以即使他所有的錢都被搶走了,他身文分文地到處碰壁,無片瓦這頂、快餓死了,他仍然固執地不肯認輸。
他絕不會輕易放棄這分得來不易的自由!
琴音在輪旋曲中重複。
他的腦海裡也不斷浮現出那個擁有沙啞磁性嗓音的女孩。高挑亮麗的外表下藏著一副富同情心又有正義感的襟懷,開朗大方的談吐、隨和親切的個性,沒有奢華昂貴的包裝,沒有高貴得體的矯揉做作,卻擁有令他心動的內涵蘊息……
琴聲具然而止。
心動?
他為她心動了嗎?
安沛倫不覺陷人沉思之中……
喬以欣背著背包、抱著兩本書、甩著鑰匙進門,轉眼一瞧就看見安沛倫坐在電視機前啃麵包。
「幹嘛還吃前天剩下來的麵包呀?」喬以欣將書本扔在客廳矮桌上,跟著皮身坐在單人沙發上。「不是跟你說廚房裡有泡麵嗎?自己煮一下就可以吃了嘛。」
「呢……」安沛倫有點隨地地笑笑。「我……我不會開火。」
「嘎?」喬以欣上身朝前傾,她不可思議地盯著他。「你不會開瓦斯爐?」
安沛倫不好意思地搖搖頭。
喬以欣又瞪了他半晌,而後翻個白眼。「酷,我可是頭一次碰到連瓦斯爐也不會開的大男人。」隨即又加了一句。「沒騙我,真的不會開?」
安沛倫再次搖頭。
喬以欣吁了一大口氣。「好吧,走,我教你開瓦斯爐。」她說著站起來領頭往廚房去。
安沛倫乖乖跟在後頭。「你怎麼先回來了?他們呢?」
「我們不同系,我的課比較少,今天只有早上兩堂,他們要到下午才會回來。"喬以欣來到瓦斯爐前示範開火動作。「就這樣,很簡單吧?來,你試試看。」她說著退開一邊。
安沛倫轉了兩次就成功了,他像個小孩子一樣開心地笑了起來。「我會了,我會開火了!」
喬以欣又翻翻眼。「真是被你打敗了,這種小事你也能高興成這樣!」
她轉身要回客廳,安沛倫忙喚住她。
「喬小姐,請等一下,我有……」
「拜託!」喬以欣不耐煩地轉回身。「我們來交換一下好了,我不叫你安先生,你也不要叫我喬小姐,這樣可以嗎?」
「那……」安沛倫有點不知所措,「我該叫你什麼?」
「隨便啊。」喬以欣兩手一揮、「叫我的名字,或者跟他們一樣叫我小瑪莉也行。」
「喔。」安沛他想了想。「我想我還是叫你……以欣好了。」
兩頰沒來由地紅了紅,喬以欣有點不自在地避開雙眼。「隨便。」
熟識的朋友都叫她小瑪莉,不熟的就連名帶姓喚她,家人則叫她阿欣。叫她以欣的好像……只有他一個,感覺上彷彿他們之間有種特別的聯繫存在……一種親見的……
喬以欣甩甩頭,兩手再胡亂一揮,揮去心中怪異的感受。
「叫我還有什麼事?趕快說吧。」
「這個……」安沛倫搔搔腦袋。「我是想,我在這兒白吃白住也很不好意思,所以能不能……能不能麻煩你教我如何整理家務,反正我也是閒著沒事,至少我可以幫你們做一點清潔工作。」
兩人彷彿有默契似的同時瞥一眼有如越戰過後災區的廚房,喬以欣不禁噗味笑出聲。
「好吧,我承認我們都很懶。我們都有共同的默契,打算每年在過年前再徹底打掃一次就好了。不過,如果你自願拯救我們脫離和老鼠蟑螂同居的災難,我當然不會拒絕。」她停了停又問:「你要我教你什麼?」
安沛倫看看廚房、望望客廳,然後轉正腦袋。「能不能都教?」
喬以欣眨眨眼再撇撇嘴。
「好吧,一個連瓦斯爐都不會開的人,我又能期待你會其它什麼事。」她望向客廳。「那我就從頭教,每一樣都教,當作你什麼都不會來教,OK?如果什麼是你會的,你說一聲就好了,我會換另一樣教。」
於是,家事學徒正式上任,從吸塵器到拖把,還有抹布、菜瓜布、清潔劑、洗衣機、洗衣精,喬以欣細細講解每一樣東西的名稱、作用和用法。
教完之後,喬以欣發現一件很詭異的事。
從頭到尾,安沛倫都沒有喊停過,也就是說沒有一樣東西是他認識的,也沒有一件事是他會的。而且不管她解說什麼,他都是以一種「他從來沒見過,甚至連聽都沒聽過這種名詞」的好奇神情來聆聽指教。
一個似乎從來沒有經歷過「生活」的人……
觀察著他小心翼翼地開始工作,喬以欣忍不往暗忖——
他到底是從哪兒蹦出來的怪物啊?
「鏗鏘!"
『第幾個?」
「十六。
「我想明天我最好去買些塑膠碗盤回來比較好。」
「我同意。」
每個人都扭頭望著廚房方向,包括剛認識安沛倫的裘時彥。
「我建議晚上我們出門前叫他暫時歇手,免得我們回來時發現他把整個家都砸爛了。」何希玉不放心地說。
喬以欣聳聳肩。「我也不反對。」是她教安沛倫整理家務的,罪魁禍首是她,她當然不能反對。
「他會捨得歇手嗎?他似乎整理得正起勁哩!」江亦雷喃喃道。
大家互覷,而後廖如凱聳聳肩。
「算了,再砸也是砸爛廚房而已,反正我們又不常用廚房。」
雖說真的是砸壞了不少東西,但整個屋子也的確變得乾淨清爽了。不再是隨便走兩步就會踏死蟑螂先生或蟑螂太太而造成一堆蟑螂孤兒,也不會在偶爾探探廚房時發現老鼠家族正在開宴會,還順便吱叫兩聲警告人類不要來騷擾。尤其是廚房,不僅乾淨,而且也空蕩了不少。
對從來沒做過任何事的安沛他來說,這真是很新奇也很辛苦的經歷。
他盡量小心不要打壞東西——當然還是免不了,也很細心地清潔過每一個角落。他和頑強的廚房污垢奮戰許久,也為了清理江亦雷的臥房而汗流泱背、腰酸背痛。
還趴在地上邊嘀咕邊刮著地上的口香糖、飯粒和各種各樣根本不知道是啥玩意兒造成的粘疤。
當然他付出的代價也不少,整整二十天後才清理完整個屋子,包括後面堆瞞垃圾雜物的院子。而他的手也傷痕纍纍,又是割傷,又是刮傷的。但是他很滿足,在他的想法裡,自己是以勞力換得在這兒的食住。
而廖如凱、何希玉和江亦雷也樂意得到一個免費菲傭,在大掃除大功告成的那個星期的禮拜天中午,他們特地買來烤鴨、熏雞,再加上一堆麵攤切來的小菜,說是要慰勞功臣,其實是想找個借口大吃一頓。
大家圍在光潔瑩亮的餐桌上大吃大喝又大聊,裘時彥是陪客,只有喬以欣隱藏著莫名其妙的心疼感,默默為實沛倫夾雞、夾鴨、夾菜。
「你辛苦那麼久,應該多吃點。」
她說著,同時也注意到安沛倫似乎不擅於用筷子。其他人當然也注意到了,於是廖如凱漫不經心地問道:
「你以前不常用筷子嗎、
「我們都是吃西餐。」安沛倫脫口而出後才懊惱不已地低下頭。
「你在美國唸書,又不太會用筷子……」廖如凱沉吟。「你不會是生長在美國的富家子,為了某個原因離家出走的吧?」
安沛倫低頭無語。
「難怪!」喬以欣若有所悟地點點頭。「難怪你什麼都不懂,原來是被人伺候慣了的大少爺。」
「可是他很能幹啊。」江亦雷好心為安沛倫辯駁。「這個屋子從來沒這麼整潔過耶!」
何希玉嗤笑一聲。「那是因為我們從來沒整理過!」她轉臉。「喂,阿倫,你真的是富家少爺啊?」
安沛倫依然無語。
何希玉撇撇嘴。「好嘛,那告訴我們你是為什麼離家的總可以吧?」
安沛倫又沉默了好久,就在大家認為他還是不會出聲時,他卻突然開口了。
「我父母要通我和一個我不喜歡的女孩訂婚。」
何希玉凝目。「是不是你有別的愛人了?」
喬以欣心頭剛一緊,卻在聽到安沛倫的回答之後又鬆了下來。
「沒有,我只是不願讓他們操控我的婚姻。」
「有志氣!」廖如凱一聲讚歎。「我支持你,自己的終生伴侶當然要自已找,怎麼可以讓父母為了他們的私心而左右。」
「對嘛,又不是古代,我們年輕人的幸福當然要我們自己掌握!」何希玉在安沛倫肩頭上捶一記。「阿倫,沒想到你看起來溫濕吞吞的,做事還滿有魄力的嘛,說離家就離家了。
江亦雷也附和。「阿倫,你放心,我們都會幫你的,就算你都找不到工作也沒關係,反正我們嫌的薪水夠養活你還有餘。"
喬以欣皺眉,她邊用腳踢踢江亦雷,邊朝尷尬的安沛倫笑笑。
"不用聽他亂說,我們一定會幫你找到工作的。不過,沒有經歷也沒有學歷的確是有點困難,你看起來又是那麼斯文,讓你去做粗活似乎有點……」她忽又轉口問:「你真的不能告訴我們你曾經做過什麼工作或是念哪一科系畢業的嗎?」
安沛倫猶豫許久之後終於慢吞吞地說:「音樂。」
「嘎?」
每個人都結結實實地一愣。
「你是音樂系畢業的?」
安沛倫點頭。
始終無語的裘時彥頭一次對安沛倫產生了興趣。「什麼學校?」
「茱麗亞。」
裘時彥愣了愣又問:「主修?」
「鋼琴。」
「副修?」
「作曲、小提琴、豎琴。」
裘時彥再次發愣。「你怎麼能副修那麼多?」
「我……」安沛倫低嚅道:「我……有時間,所以就……就多選兩樣。」
「是嗎?」裘時彥懷疑地斜眼著他。
同時,安抗倫會小提琴卻觸發了喬以欣的靈感。
「阿凱,如果我們樂團多一個小提琴手,你覺得怎麼樣?」
廖如凱還沒來得及表示意見,何希玉便彈了下手指。「帥!歌曲中間加上一段小提琴獨奏一定很吸引人。」
廖如凱也贊同道:「對,美國很多較大型的樂團也有小提琴手,他們擅長以小提琴的柔美音色來增加數曲的感情表達方式。事實上,我們台灣也有那種鋼琴和小提琴合奏的雙人樂團。」
「那……」江亦雷提出最現實的問題。「小提琴在哪裡?」
何希玉偏手一指廖如凱。「他有。」
「你有?」喬以欣詫異地問。「你怎麼會有?」
廖如凱聳聳肩。「我剛開始是喜歡鋼琴,所以就叫老爸買鋼琴,結果沒多久又迷上了小提琴,當然又進了一支小提琴,然後是吉他,接著是薩克斯風,最後才是貝斯。」他咧嘴一笑。「以上物品,本人皆有。」
「做有錢人真好啊!」江亦雷喃喃道。
不是鋼琴就好,但是……「我只會古典的。」安沛倫吶吶道。
「沒問題。」廖如凱應道。「我拿一些有關現代音樂和爵士樂的書本和CD給你,你惡補一下,有問題一起解決,OK?」
不知為何,安沛倫下意識地轉向喬以欣,以求助的目光凝望她,而她鼓勵的微笑也立時令他不安的心定下來了。
"OK!」
「……爵士樂的特質來自黑奴背景的起源——非洲音樂,以及其與美國社會結構息息相關的特性……聽爵士樂就像是在黑暗的叢林中冒險,你完全不會知道你會聽到什麼。所以對於爵士樂迂迴複雜的旋律來說,最好是放鬆心清隨之搖擺起舞……」
看到這裡,安沛倫很自然地放下書、合上眼,專心聆聽由耳機傳來的音樂。陌生又熟悉的旋律,有如情歌對話下噥噥感情令人難以忘懷。
廖如凱拿給他聽的是「融台爵士專輯」,由最早期的純正爵士樂到現代音樂,利用各種不同演奏詮釋的風格,提供人們複雜的情緒轉圈,及潛藏的意念轉換下的宣洩,從樂器的變化到旋律、節奏的改變,有如一部有聲音樂歷史的傳述。
對過去生命中只存在古典樂章的安沛倫來說,聆聽爵士樂是一種奇妙的心靈饗宴,像黑夜航行在大海的船舶,沒有了時間及方向的絕對性,只有黑暗而沉靜的大誨,如此宿命的為時間及經驗做一個思想上的傳遞,在應該沉醉的夜裡廣大而輕柔的慰藉人心。
對沛倫來講,爵士樂似乎更能觸及他的心靈,而現代爵士樂的變化多端也更能充分發揮他的天賦。
所以僅只三天,他就能以鋼琴彈奏出爵士樂的基本骨幹……藍調的精髓。
而結合了爵士、搖滾、放克、迪斯可、非洲及印度音樂等元索融合在一起的現代爵士,更是具有千變萬化的迷人魁力。
又過兩天,他已能沉醉於自己彈奏出的現代爵士之中,他不斷以各種不離主和弦的即興旋律變化來表選出各種不同的心靈感受。
從屋內各處換集來的各式各樣CD,再加上過耳不忘的才能,還有天生的標準普感,於是,從拿到廖如凱給他的書籍和CD後十天,誰也沒料到天賦異稟的安沆倫已經是個爵士樂大師了。
他們進門時,安沛倫正坐在電視機前捧腹大笑,笑得翻天覆地、手歪腳倒。
「他瘋了。」何希玉評論。
喬以欣忙上前一看,原來他在看卡通影片「小紅帽恰恰」,她不由得翻翻白眼。
「拜託,你這麼大的人了還看卡通影片,而且還笑成這樣,好驢喔!」
「可是……我以前沒有看過卡通嘛。」安沛倫邊擦眼淚邊辯解。「而且它真的很好笑哩!」
「為什麼我有時候覺得他實在很幼稚?」何希玉喃喃道。"他真的有二十五歲了嗎?」
然後,蹲在電視機前打算弄清楚安沛倫到底在笑什麼的江亦雷也突然笑起來了,而且笑得跟安沛倫一樣誇張。
「咬,奇怪了,瘋病也會傳染的嗎?」
五分鐘後,六個「起捎」的瘋子同樣笑得幾乎喘不過氣來,包括一直努力保持斯文形象的裘時彥。直到「小紅帽恰恰」結束,大家才淒淒慘慘的抱著肚子哼哼哎哎。
「天哪,我笑得肚子好痛啊!」
樂極生悲是也!
廖如凱喘了好一會兒才說得出話來。
「阿倫,已經半個多月了,你準備的如何?有沒有什麼心得?要不要先試試看?」安沛倫一點也沒有猶豫。「好啊。」
於是大家捧著肚子來到隔音室,廖如凱拿出小提琴。
「剛從古典音樂進人現代音樂一定會不適應,但是只要你肯試著去接受它,應該很快就能進人狀況的。剛開始我們不會要求你太多,只要你跟得上我們的速度就好了。然後我們再給你一些指導、改正一些錯誤,只要你繼續接觸現代音樂,臨場經驗豐富一點,慢慢的,你自然能抓到表達現代音樂的訣竅。」
他看著安沛倫轉緊琴弦。試音、調音。「需要練習一下嗎?」
「不用。」十分肯定的回答。
「需要看譜嗎?」
安沛倫熟練地拉出一串音階。「不用。」
廖如凱挑挑眉。「好吧,那你現在就試試看吧。」
「試試看?」安沛倫有點困惑地貶眨眼,而後想到什麼似的喔一聲。「不用試了,你們練習的時候我都在場,你們的歌曲、節奏、表演方式我都瞭解了,只要你們演奏,我自然會去配合你們的。」
每個人都以懷疑的眼神瞧了他半晌,然後喬以欣首先去拿電吉他,其他人也只好各自準備了。
在領隊廖如凱的眼神帶領下,跟以往同樣的曲目以固定的方式開始並順利進行,然而,當小提琴聲以優美柔和的聲音在一個巧妙的音點加人後,整個旋律就有了不同的昧道。在小提琴不時加人有畫龍點睛效果的即興間奏時,所有樂器都陸續停了下來,大家都驚愕地瞪著安沛倫。
大家都停了,他還能怎麼樣?安沛倫不安地放下小提琴。「怎麼了?我哪裡錯了嗎?」
大家相視一眼,然後由喬以欣代表發問:
「你以前真的都沒接觸過爵士兵嗎?」
安沛倫搖搖頭。「連聽都沒聽過,我父母管制得很嚴格,他們不照我接觸除了古典音樂以外的任何音樂。」
大家又互相交換一眼,這回是廖如凱問問題。
「你就是靠我給你的那些東西準備而已?」
「還有我從屋內各處搜集來的CD。」
「就這樣?」
「就這樣。」
大家又瞪了他半晌,而後廖如凱揮揮手。「好吧,重來一次,這次都不要停。「
連續三首不同味道的歌曲一一抒情、搖滾、哀傷……在眾人不可思議的心情下完美的結束,跟著廖如凱背著貝斯來到安沛倫面前拍拍他的肩。
「雖然我自己也不敢相信我會現在就說出這句話,但是我還是得說……阿倫,我想你已經準備好了!」
沒有人有異議。
事實上,她們不但覺得安沛倫確實已經準備好了,甚至覺得他似乎比他們每一個人都要來得高竿。這實在是很詭異的情況。
「那我們是不是應該先帶他去現場看看,習慣一下,免得地到時候臨時怯場什麼辦。」何希玉建議。
「去PUB?」
「對喔。"喬以欣若有所思地應和。「我想他可能沒去過PUB,讓他去開開眼界也好。」
廖如凱點點頭。
「也好,不過這兩天PUB裡似乎有點亂,聽徐大哥說好像是有人帶『東西』去賣,最好等徐大哥把這件事解決了之後再帶他去。」
「那麼以後他就可以和我們一起練習嘍?」喬以欣試探地問道。
「當然。」
「或許下個月他就可以加人正式表演了?」喬以欣更進一步試探。
廖如凱咧開嘴。「沒問題。」
「好極了!」喬以欣興奮地叫一聲,她忘情地一把抱住安沛倫的手臂。「我就說我們會幫你找到工作的嘛!」
安沛倫以奇異的眼光凝視著她,其他人也以若有所思的眼神投注在喬以欣抱著安沛倫手臂的動作上。雖然喬以欣即刻驚覺到自己的暖昧舉動而收回雙手,卻見何希玉朝她好笑地搖搖頭。
「來不及了,小瑪莉,來不及了!」
喬以欣臉一紅。「不知道你在說什麼!」話落隨即轉身匆匆逃出隔音室。
而廖如凱則拍拍仍癡望著喬以欣離去的安沛倫肩膀。
「我說阿倫啊,你最好積極一點,小瑪莉在學校裡可是有很多死忠的仰慕者喔。」
安沛倫收回目光。「死忠?」
「就是很忠心的追求者啦。」何希玉插嘴解釋。
安沛倫不覺皺眉。「那她……」
何希玉聳聳肩。
「她以前曾經說過現階段她只對音樂有興趣,但是這句話現在恐怕不適用嘍。」她朝他擠擠眼。「好好把握機會哪,阿倫,『近水樓台先得月』這句話的意思你應該懂吧?」
安沛倫歪著腦袋想了想。
「大概懂吧,是不是住在靠近水邊的房子就可以先去水中撈月亮的影子了?」他皺眉。「可是這樣不是很蠢嗎?」
隔音室內立刻倒了一地人,安沛倫困惑地搔搔腦袋。
「不是這樣解釋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