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心
一切困境過去,
擁有的,
只剩幸福,
和美麗的回憶。
林奶奶搬到樓下和兒子同住了,因為媳婦即將生產,而且,媳婦產後還要繼續工作,因此,孫兒必須交給她照顧,抱孫心切的林爺爺當然不反對。
吟倩撿到機會忙跑去和林奶奶商量,把他們空下來的房子轉賣給她,既然大家都是好鄰居,凡事也都很好商量。
七月初,六樓開始乒乒乓乓的進行改建工程,對門兩戶打通成一戶,依照任家夫妻倆的人生計劃,主臥室一大間,加上四間小毛頭的房間,當然,隔音室和女主人的專用室也是不可少的,另外還多了一間遊戲室。
施工期間,任家自然是全家搬到陽明山上的別墅暫居。
在另一項計劃中,若是任沐霖的病情穩定進步,德斯預定在八月中,也就是兩年前最後一場演唱會的同一日,舉行路克復出演唱會,這場演唱會將只有一個半小時,而且,在前半個月才開始售票,以防有任何意外產生。
於是,在吟倩的嚴密監控下,任沐霖與夥伴們加緊練唱,雖然已經兩年沒有合作,但是,彼此間的默契並沒有減少分毫。
七月底,錄音器材和錄像工作人員相繼到達,並和樂隊團員們集體發誓,絕不把路克的真實身份透露出去。
演唱會前一個禮拜,樂隊和錄音、錄像人員先行回美,德斯他們將與任沐霖一家人在翌日出發。
當晚,吟倩仍緊張兮兮地再一次在一大堆的行李中清點重要物品。
「病歷表?」
「有。」任沐霖拍拍隨身的手提箱。
「藥?」
「有。」再拍一次。
「胖小子?」
任沐霖微微一愣,旋即衝到兒子的房間請出依然熟睡的小兒子。「有。」
「老大?」
另一手又拉來大兒子任育倫。「有。」
「老公?」
任沐霖胸脯一挺。「有。」
哈爾拉著德斯在一邊竊竊私語。
「他們要搬到美國去住了嗎?」
* * *
兩年前最後一場演唱會的地點——紐約。
如果廣場旅館代表財富,華爾道夫旅館必然還得加上權勢,因為這棟位於公園大道上的裝飾藝術旅館中,隨時可能有總統及皇家級人物,從五十街上的專用門出入。
而旅館內的一千六百間客房,雖然間間精緻豪華,但風格裝飾卻無一相同,無與倫比的氣派更是其它旅館所無法相比的。
任沐霖會進駐這家皇家級旅館,並非想體驗一下皇家氣派,而是只有在這家旅館內,才能保證不會被歌迷騷擾到他的私人生活,尤其在他復出的當兒,不知道有多少癡迷瘋狂的歌迷,想盡各種稀奇古怪的方法,試圖親近心目中偶像,即使是摸他一下下也好。
據說,演唱會的票不到一個鐘頭就賣光光了,德斯還特地安排保全人員作為路克的隨身護衛和演唱會當晚的警衛人員,而且,以前樂隊都是在後面作活背景,這回卻被拉到前方當擋箭牌,一切都只為了防範路克一出場就被歌迷給活活擠死的危險場面。
對大人來講,出遠門實在是一件超級累人的事,但對小孩子來說,跑越遠,就越興奮。
任育倫一到達旅館套房內就到各個房間去探險,胖小子也爬在後頭拚命追趕,嘴裡還咿咿唔唔地叫個不停,彷彿在抗議哥哥竟然放他鴿子。
任沐霖一聲不吭地往床上一趴就睡著了,獨留弱女子一個和兩個小魔頭大戰三百回合。一下子是任育倫溜到隔壁德斯等人的套房內哈拉,一會兒是胖小子不曉得爬到哪個狗洞裡,不見人影了,忙得大家到處尋找。
吟倩先替老公除去鞋襪、外衣褲,好讓他睡得舒服一點,然後就開始邊整理行李邊喊人地忙得不亦樂乎,但也小心翼翼地不敢吵醒老公,她知道他是真的累了,畢竟他的病還沒有完全痊癒,無法像以前一樣持續奮鬥五十個小時寫曲子。
還好德斯體諒她,建議讓任育倫在他那兒睡一晚,所以,她只要將胖小子哄睡就行了。
直到半夜一點多,胖小子終於嘴邊冒著泡泡,窩在矮几底下呼呼大睡了。
將小兒子給關進「牢籠」裡,看著衣物該掛的掛、該擺進抽屜的擺進去,吟倩終於鬆了一口氣,舒舒服服地洗了個泡泡澡後,輕手輕腳地爬到老公身邊躺下,闔上眼,滿足地吁了一口氣……
任沐霖遽然翻身半趴在她身上,腦袋就靠在她的頸項間,溫暖的氣息吹得她癢癢的,她試著將他翻回去,沒想到他卻摟住了她。
「不好意思,老婆,讓你一個人這麼忙。」他輕聲呢喃。
「沒關係。」她縮了縮脖子,因為任沐霖正在她的脖子上輕輕啃咬著。「才一點多,你再多睡一下嘛!」
「好。」他的嘴唇慢慢地爬到她耳垂舔咬。
她又縮了縮。「不是要睡了嗎?你這叫什麼?」
「睡前運動。」他回答的很迅速,同時又溜到她的唇邊吸吮。
「今天一整天也夠累的了,你實在不該再做什麼運動了。」
「也對。」他突然又翻身躺平。「那就讓你來吧!」
吟倩不由得失笑。「你就是不肯死心對不對?」她側過身來瞪他。
任沐霖輕輕眨眨眼。「女兒啊!老婆,你不是要女兒嗎?還不趕緊來拿?」
「你真是有夠厚臉皮的!」吟倩笑罵。「什麼叫做趕緊去拿?用手一抓就有嗎?」
任沐霖的臉色更曖昧了。「用手抓沒有,老婆,得我幫你裝進去才行哪!」
吟倩輕嚀一聲背過身去。「越講越不像話,不理你了!」
任沐霖悄悄地從後面攬住她,又靠在她耳後吹氣。「老婆,別不理我嘛!我會好傷心好傷心的耶!」
吟倩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嬌嗔道:「傷心個屁啦!難道你一點也不興奮嗎?兩年了,你終於又開演唱會了。」
「那有什麼好興奮的?」任沐霖不屑地哼了哼。「哪比得上在你身上這種興奮!」
「啪!」她狠狠在他的手臂上賞了一下「燒餅」。
「一戴上有色眼鏡,你的人也跟著色迷迷起來了,是不是?」
「我一向都是如此色啊,老婆!」
「吱!」她又賞了他一下,但這回是輕輕的,她可不想在他身上留下什麼「到此一遊」的印記。「我是在跟你說真的啦!你真的一點也不興奮嗎?至少有一點點緊張吧?」
任沐霖沉默了一會兒,「你為什麼辭去工作?」他慢吞吞地問。
她回眼瞥他一下。「想辭就辭了囉!」
「老婆!」任沐霖抗議道。
吟倩輕歎一聲。「老公,我問你,如果哪天我希望你不要再跟音樂扯上任何關係,只專心來陪伴我們母子三人,你會如何?」
「沒問題!」任沐霖回答得毫不猶豫。
「會捨不得嗎?」吟倩又問。
「有什麼好捨不得的?」任沐霖反問。
「至少會有點難過吧?」
「難過什麼?」
「難過……」吟倩聳聳肩。「難過失去了那些掌聲、歌迷的崇拜等等,還有……榮耀光彩。」
任沐霖輕蔑地從鼻孔哼了一聲。「無聊!」
「真的一點也不?」
「完全不!」任沐霖斷然道。
「那不就是了?」吟倩撫摸著他的手臂。「有必要時,你都能毅然決然的離開音樂界了,我又為什麼不能辭去工作?」
任沐霖呆了呆。「那……那不同……」
「有什麼不同?」吟倩喟歎一聲。「我還記得兩年前你病倒時,我一直在苛責自己……不、先聽我說完……好,當時我一直怪責自己,要是我多注意一點,早就該發現你有什麼不對勁了。」
「醫生告訴我,那是一種慢慢發作的病,應該可從生活中的一些小細節上發現到病症,但是,我居然都沒發覺到,直到一連串緊密的活動,促使你的身體因承受不了而直接崩潰,我還在問我自己:怎麼會這樣?」
任沐霖抱緊了她。
「為什麼?」吟倩自問,隨即又自答,「因為我沉溺在自己的教學樂趣中,任性地認為你可以有你的音樂,為什麼我就不能享有我的教學?所以,我讓咱們的生活搞得一團亂,教學工作喧賓奪主地成為我生活中最重要的項目,而把你跟孩子撇在後頭,閒暇時再慈悲地扔點關心給你們,然後自認我已經盡到好妻子、好母親的職責了。」
任沐霖又想說話,吟倩忙噓了一聲。
「拜託,老公,我一次講完好不好?」
任沐霖只好又閉上了嘴。
「謝謝。」吟倩柔聲道:「然後,你病倒了,那時候我才想:去他的興趣!去他的教學!我什麼都不想要了,我只要你好好的,陪著我一起養大孩子,陪著我一起白頭,陪著我由生到死……」
想到當時的驚慌恐懼與愧疚,她就忍不住吸了吸鼻子,水光在眼眶裡晶瑩閃爍。
任沐霖用雙臂更用力地摟緊了她。
「我真的什麼都不想要了,」她細細地哽咽著。「我只要你活著,真的,我只要你活著……」
「我知道、我知道,」任沐霖呢喃著將她轉過身來擁住她。「噓!別哭了,我現在好好的不是嗎?」吟倩趴在他胸前抽噎不已,濡濕了他的胸毛,也揪疼了他的心。「老婆,拜託別哭了,我發誓以後再也不生病了!」
「少扯了!」她不由自主的笑了。「生不生病還能由得了你嗎?」
「想辦法囉!」任沐霖低語。「別哭了,老婆,我會好心疼的耶!」
吟倩猛吸了幾下鼻子,終於勉強止住了淚水。
「反正……反正我是要告訴你,我辭職並不是犧牲了興趣,而是我想先緊緊抓住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你。人是不能太貪心的,放棄工作並不會有什麼遺憾,但若是失去你,我真的無法忍受那種痛苦,所以,我選擇了你。你要說是我自私也可以,但我就是害怕痛苦,我要保有最重要的,所以,我放棄了其它無足輕重的事物,這樣你瞭解了嗎?」
任沐霖輕歎。「是的,老婆,我瞭解了。」
「那你還有什麼好囉唆的嗎?」
「只有一項。」
吟倩柳眉一挑。「什麼?」
「你不會連女兒也放棄了吧?」
吟倩笑了。「才沒有呢!你還是欠我兩個女兒喔!」
「那麼多?」任沐霖喃喃道:「欠債欠太久會成爛帳的,你不想現在先要一個去嗎?」
吟倩白皙的雙臂誘惑地纏上了他的頸後,「欠久一點不會多點利息嗎?」她呢喃低語著。
「啊!真抱歉。這筆帳沒有利息,」任沐霖輕輕地咬住她的耳垂。「只有可能變成呆帳,所以,為了保住你的權益,你還是趕緊跟我要債吧!」
「是嗎?好吧!既然你都這麼說了……」
她雙手用力一推,任沐霖驟然躺平,她再輕巧地翻到他胸前趴著。
「債主來要債囉!」
任沐霖邪氣地咧嘴一笑。
「歡迎之至!」
* * *
翌日第一件事,自然是先到第五大道和第100街交叉口的西奈山醫療中心報到,做一番詳細的檢查,之後,恢復本來面目的哈爾、喬和理文三個就帶著任育倫到處跑,尚未易容改裝的任沐霖,則帶著老婆和胖兒子四處閒逛。
在曼哈頓底部的斯塔騰島渡口搭乘巨大的渡船,渡船在波浪中前進,自紐約港——途經總督島、艾麗斯島,以及自由女神像。
游過下曼哈頓絕妙的美景之後,再到世界貿易中心110樓上的世界之窗酒吧去喝杯雞尾酒……呃、不行,老公不能喝酒,還是喝果汁就好了。
或到洋基體育場看看球賽……嗯!好像場邊吶喊加油的洋基隊迷那股瘋狂勁兒比場內的比賽還有趣哩!
帝國大廈、格林威治村、布魯克林高地……就只一個地方沒去……中央公園。
演唱會前兩天,他們則只待在旅館裡養精蓄銳。
目前,任沐霖雖已痊癒了八、九成,但在完全痊癒前,還是不敢太大意的,何況,即使痊癒了,也有可能復發,依舊得長期監控追蹤複診才行。
吃著特別從奧沃捨麵包房買來的手製麵包捲,又咬一口從錢柏斯購來的各國奶酪,吟倩含糊不清地問:「確定是一個半鐘頭?」
「嗯!」任沐霖應聲,並捏了一小塊奶酪給胖兒子啃。
「休息幾次?」
「預定每半個鐘頭一次,如果需要,也可以臨時叫停。」
「安可?」
「就一次。」
吟倩這才滿意地點了個頭,「不許再多了喔!」她又順手把裝滿果汁的奶瓶塞給兒子。
「不會。」任沐霖肯定地說:「德斯比我還要緊張呢!他可不希望這次又變成最後一次演唱會了。」
「老大呢?」吟倩轉了個話題。「又跟他們跑到哪裡去了?」
「看現場。」
「那小子精神真好,好像都不用休息似的。」吟倩嫉妒地喃喃道。
任沐霖猶豫了一下。「他很興奮。」
吟倩不以為然地哼了哼。「興奮?有什麼好興奮的?又不是他上台。」
任沐霖不安地咳了咳,欲言又止地看她一眼後,更緊張地起身在沙發邊繞了一圈,停了停,又晃到窗邊無意識地掃一眼,再轉身回到早已嚴陣以待的老婆面前蹲下。
吟倩斜睨著他。「又有什麼陰謀?說吧!」
「這個……呃、兒子說他……呃、也想上台,」任沐霖吞吞吐吐地說:「所以……所以就……」
吟倩板著臉。「那小子也想上台?哼!早該料到了!好,那我就先請問一下,那位任家大少爺會唱嗎?還有,他要以什麼身份上去唱?」
任沐霖立即雙眼一亮,「會,他會!」臉上是一副驕傲又喜悅的得意笑容,「而且唱得該死的棒極了!」他興奮地說:「我還特別為他寫了首我們父子倆對唱的曲子,非常輕鬆活潑,而且相當幽默……」
「等等、等等……」吟倩忙阻止他往下拉出一大串。「你說你們父子?難不成他要以你兒子的身份上台?」
任沐霖猛一點頭。「沒錯!」
「耶?」吟倩錯愕地驚叫一聲。「你不怕歌迷造反暴動嗎?德斯會親手殺了你的!」
「德斯早就知道了,」他神秘兮兮地笑。「就是他叫我幫兒子寫首歌的。」
吟倩呆了呆。「可是……他不是反對……」
「時機不同了,老婆,」任沐霖把兒子從沙發上請到地上去爬,自己則坐到她身邊去。「當時我剛出道沒多久,一點點小事就可能引起歌迷的反感,但是現在不同了,歌迷們已經認同了我的歌唱、我的曲子,尤其經過這次的病後,大家都看得出來歌迷們支持我的意念並不會因為其它因素而斷絕。」
他輕挽住她。「所以,我決定公開我已婚的身份,但是,為了我們的生活平靜,我還是會隱藏原來面貌,因此,演唱會那晚,你就會多一個金髮藍眼的兒子囉!」
吟倩啊了長長一聲,又愣了好半晌後,才突然柳眉倒豎地狠狠戳了戳他的胸口。
「我先警告你喔!老公,我可不上台喔!別叫我紅髮綠眼地上台去鬧笑話,我可是純種的中國人,怎麼扮也不會像洋人的!」
任沐霖滑稽地擠擠眼。「那跟我們一樣金髮藍眼如何?」
「不要!」
「褐髮褐眼吧?」
「不要!」
「銀髮銀眼?」
「不要!!」
* * *
她發誓再也不到演唱會現場來了,因為實在是太可怕了!
她決定寫封信去給柯林頓,建議他若是美國又想開戰,乾脆讓路克的歌迷上陣就行了,連武器都不必,飛機大炮也可以省了,只要擺出此刻這種瘋狂叫囂的陣式,包準敵方馬上屁滾尿流地逃得一個也不見。
瞧,多省錢又乾淨利落的一場漂亮戰爭啊!
吟倩又偷偷探頭往台前瞄了瞄……哇!真的好恐怖喔!人山人海耶!一半以上的座位都擠了兩個人,地上也全坐滿了,聽說有好多沒買到票的也趁亂溜了進來。
德斯請的保全人員根本不夠瞧,紐約警局還臨時調動警方人員來支持,才使得場面沒有……暫時沒有混亂。
她不禁開始想像,若是歌迷衝破防衛線……一副路克被歌迷壓擠成一片薄紙的影像,立刻栩栩如生地在她腦海裡浮現……
老天,真的是太可怕了!到時候她一定要及早抱著胖小子拔腳開溜,而且離老公越遠越好,免得慘遭波及!
或者現在就可以溜了?
「老婆,你在想什麼?」
啊!完了,被抓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