掙扎
什麼是對你最好的安排,
在人生的路上,
我們一直攜手共度,
然而,
在面臨困境與阻礙,
又該如何抉擇?
孩子滿月後,任沐霖依然捨不得離開,硬是又待了一個禮拜,結果是德斯親自來台灣抓人。
而任沐霖一看到德斯,竟然脫口便是一句,「我不幹了!」
吟倩二話不說,大腳一拍,就將老公踢出門外,然後「砰!」一聲關上門,護照、證件則是從門底塞出去的。
「老公,記得到了之後打個電話給我喔!」
任沐霖就這樣被掃地出門了!
胖嬸是個五十多歲的胖婦人,整天笑呵呵的,嗓門大得可以媲美打雷,是個超級稱職的保姆,卻也是個超級煩人的管家婆。
一個嬰兒似乎還不夠她忙,連帶的打掃整理兼煮飯、洗衣她都要參一腳,最後竟然還敢管到僱主的身上來了。
早餐不吃,不行!
消夜不吃,不行!
補品不吃,不行!
太晚睡,不行!
太勞累,不行!
媽的!居然連她要邊看電視、邊吃飯也不行!這太沒天理了吧?
但是,胖嬸的體積比她大,聲量也比她強,兒子更是早已落入她的掌握之中成為人質,她還能怎麼樣?只能舉雙手投降囉!
想來想去,唯一能作的抗議行動只剩下向劉小藍抱怨,因為那個管家是她介紹來的。
在食品實驗室裡,吟倩剛一打開胖嬸為她做的便當,天外便飛來一隻鳳爪攫去兩尾炸蝦,保力龍盤也跟著挪過來,吟倩則一聲不吭將一半的飯菜分過去。老實說,如果不是劉小藍幫她「處理」,這麼大的一個便當她還真吃不完哩!
唉!又是一個當她是恐龍,一天可以吃得下半頭牛的混蛋!
「真受不了,每次都叫人家吃、吃、吃,就像餵豬似的拚命餵我,」她又開始碎碎念了。「真不知道是不是要我吃得跟她一樣福敦敦的,她才肯放過我啊?」
劉小藍低頭偷笑,她當然明白這是任沐霖和她連手幹的好事,可她一點口風也不敢露,就怕吟倩一時火大起來,發狠的將她釘在十字架上拿去風乾。
「頭一個月還好,彼此還算客客氣氣的,可是從第二個月開始,她的霸道就慢慢的露出來了,」吟倩塞了滿嘴的飯菜,卻猶自念個不停。「請字跑得無影無蹤,代之的全是命令語句。然後就是第三個月,她居然凶巴巴的對我吼說這個不行、那個不行,狗屎!到底她是老闆,還是我是老闆啊?」
劉小藍咬著下唇,硬是忍住想爆笑的衝動。
「最過分的是,她竟然不准我邊看電視、邊吃飯,說什麼那樣不衛生,」吟倩冷笑一聲。「我在孤兒院時就是那樣了,還不是照樣活過來了?也沒鬧胃病,或把身體搞垮什麼的,她那麼雞婆的管我這麼多做什麼?」
劉小藍忙咳兩聲,掩飾不慎溜出口的笑聲。
「還有啊!第四個月開始,她也不准我超過十一點睡覺、不准我熬夜K書,這就太誇張了吧?」吟倩說得火大,連連用筷子敲著便當盒。「小藍,你給我評評理,這樣是不是很過分?」
是?不是?好像統統都不對,於是,劉小藍只能趕緊將飯菜塞滿嘴,用唔唔的聲音敷衍過去。
「這個月已經是第五個月了,該死的她竟然開始管起我的門禁來了!」吟倩一臉的不滿。「居然說不能超過……」
「啊!吟倩啊!」劉小藍再也受不了了,忙抬出吟倩最愛談的事兒來。「你老公最近如何啊?」
吟倩那滿臉的怨懟立即煙消雲散,就像開、關一樣迅速,且瞬間換上一副喜不自勝的表情,她趕忙寶貝兮兮地從背包暗袋裡掏出一張相片給劉小藍。
「一炮而紅,這是德斯說的,合唱團改組後,首次推出的專輯,在三個禮拜內就爬上全美排行榜冠軍寶座,現在不再需要向各大傳播媒體要求排宣傳檔期了,因為他們會主動搶著要採訪哩!特別是我老公,他們……」
「等等,吟倩,你看看,」瞪著相片愣了好半晌的劉小藍,突然指著相片叫道;「你老公怎麼……」
吟倩看也沒看一眼的回答,「沒辦法囉!」她聳聳肩道:「為了整體考量嘛!你看其它三人都是金髮,中間夾了一個黑髮,不是挺不自然的嗎?反正他長得也像洋人,所以,德斯就要求他染金髮、戴藍色隱形眼鏡囉!」
「咕!中國人不做,去做洋鬼子!」劉小藍不屑地將相片扔還給吟倩。
「也不能那麼說啊!」吟倩邊辯駁,邊小心翼翼地將照片收好。「其實,需會答應如此做的最大原因,還是為了我嘛!」
劉小藍挑高了眉毛。「是嗎?」
「是啦!」吟倩乾脆放下筷子,專心的解釋。「你想想,一當上歌星,就等於是公眾人物了,我想,你也很清楚公眾人物最缺乏的是什麼吧?」
劉小藍不假思索地回答,「隱私。」
「那就是啦!所以,如果他易容出現在公眾場合,便可以以真面目保有他的私生活了嘛!」
劉小藍眨了眨眼。「那倒是。」
「或許他將來會有很多歌迷,但歌迷崇拜的永遠只是一個不存在的虛構人物,不管是外表或名字都一樣,唯有他的妻子我,才能擁有真正的他,這樣你懂嗎?」
劉小藍笑笑。「他倒是想得很周到嘛!」
吟倩吁了一口氣,拿起筷子繼續吃飯,咬了一口豆包後,她才又說:「無論他在做什麼,最先考慮到的一定是我和兒子。」
劉小藍聳聳肩,「不說他了,」她也扒了一口飯後才問:「還有半學期就要畢業了,你有什麼打算?」
「你呢?」吟倩反問。
「出國吧!我想。」劉小藍撇撇嘴。「反正家裡又不需要我賺錢,我考慮出國去看看,再決定是要繼續念,還是回來工作。」
吟倩從塑料袋裡掏出兩罐可樂,一罐遞給劉小藍,另一罐自己打開來喝了一口。「我就想繼續念下去。」
劉小藍仰頭灌了一口可樂。「留學?」
吟倩搖搖頭。「不,如果我也出國,那我們全家可能都會長居在國外了,我不想那樣。我喜歡台灣,喜歡講國語、閩南語,也喜歡自己的國土,喜歡生活在平等的環境中。更喜歡能常常回去看看院長和修女嬤嬤們。或許台灣不是最好的,卻是我最親的,我還是乖乖待在這裡就好了。」
「可是……」劉小藍不以為然地斜睇她。「你們夫妻倆這樣長久的分隔兩地,妥當嗎?」
又喝了兩口可樂,吟倩才放下罐子繼續吃飯。「德斯說,頂多衝刺個兩、三年之後,就不必這麼拚命了,屆時,他便可以有時間回來待久一點了。」
劉小藍吃了好一會兒東西後,才又問:「從我那乾兒子滿月之後,他好像都沒有回來過哦?」
吟倩不自覺的停下筷子,歎了一口氣。「是啊!」
劉小藍夾了一塊菜頭放進嘴裡。「春節呢?回不回來?」
吟倩皺眉。
「不知道耶!他說他正在爭取中,不知道結果如何就是了。」
* * *
「不行!」
「為什麼不行?那是我們中國人最重要的節日,全家都要團圓的,為什麼我不能回去?」
德斯受不了的翻了翻白眼。「那跟我們美國人無關啊!美國人並不會配合你們中國節日而改變生活習慣的。」
「那又如何?我過我的中國節,關你們屁事!」任沐霖忿然地道。
德斯無奈的搖搖頭。「關係可大了,路克,你既然在美國工作,自然要配合美國人的習慣囉!」
「狗屎,」任沐霖怒罵。「我已經沒日沒夜的按照你所有的要求去做了,你到底還要我怎麼樣?」
喬、理文和哈爾無奈地看著德斯和任沐霖各據客廳的一方對吼,想要說點話緩和一下火爆的氣氛,卻不知道該說什麼才不會火上加油。
「路克,不是我故意要為難你,實在是還有很多工作需要盡快完成,而且,有一些是得配合別人的時間,不是我說能怎樣就怎樣的。」
任沐霖的雙眼依然怒瞪著他。
德斯輕歎。「你的曲子還沒作好吧?」
任沐霖窒了窒,隨即又咬牙道:「我會趕出來的!」
「要練新歌……」
「我們的默契已經很好了,只要再練個幾次就可以OK,不需再花費太多的時間。」任沐霖轉頭望向三位夥伴。「對不對?」
這倒是真的,三人未假思索的立刻點頭,任沐霖得意地回眼睇視著德斯,德斯則疲憊地揉揉鼻樑。「還有四個電視音樂節目要上……」
任沐霖頓時愣住了。「電視……」
「洛杉磯、舊金山和聖地亞哥的歌迷面對面CD簽名大會,也是早已預定好的,你不會忘了吧?」
任沐霖啞口無言。
「MTV也還沒錄製好,單曲CD也是……」
「夠了!」
任沐霖驀地怒喝一聲,德斯立時噤聲,好半晌後,德斯才小心翼翼地覦著任沐霖緊繃的臉開口相勸。
「任沐霖,如果一切順利,我估計在半年後,就可以開You & Me改組以來的第一場演唱會了,而這場演唱會,若能如我預計般的成功,那明年的葛萊美新人獎你就有希望得到,只要新人獎一拿到,路克,你該知道那代表什麼意義吧?」自然是代表成功了一半囉!
任沐霖卻一點欣喜的神情都沒有,他只是陰鬱地瞪著德斯。「媽的!那你教我怎麼跟我老婆講?」
「照實講啊!我相信她會體諒的。」
「體諒?」任沐霖冷笑一聲。「為了我的興趣,她強自忍受兩地相隔的思念之苦;她懷孕時,我也沒有給她一點安慰和幫助;她生產時,我更不在她身邊為她加油打氣;末了,孩子又扔給她一個人照顧,現在,你還要她體諒我在該回去和她團聚時,居然還得留在這個勞什子國家追求什麼葛萊美獎?」
「她會體諒的。」德斯再一次說。
任沐霖的雙眼倏然一瞇,「你該死的下地獄去吧!我不幹了!」一吼完,他便反身衝回自己的臥室,「喀啦!」一聲將自己鎖在裡頭。
就在這一刻,德斯的心頭驀然浮現一個不該有的想法——
他老婆真是個大麻煩,是否該設法徹底解決掉,才不會影響任沐霖的前途呢?
* * *
節日每一年都有,但是,大學畢業典禮一輩子只有一次,所以,任沐霖堅持要回台灣親眼看到老婆戴方帽子!雖然會產生很多不必要的麻煩,但這一次,德斯卻沒有太大的反彈,相反的,他還跟到台灣來。
但是,在返美的前兩天,任沐霖在家裡陪剛學會醉拳——搖搖晃晃走路——的兒子玩,吟倩則到機場為要到歐美旅遊的劉小藍送行。
德斯算準了時間,以找朋友為借口,先到巷子口截住正要返家的吟倩。
「我可以跟你私下談一談嗎?」
吟倩疑惑地看著他片刻,而後點頭,「好,我們到那邊去坐坐吧!」她指著不遠處的一家咖啡廳。
十分鐘後,兩人在咖啡廳僻靜的角落裡對座,吟倩無意識地轉動著面前的果汁,雙眼凝視著德斯,靜待他開口。
德斯嚴肅地回望著吟倩許久,他已經很久沒有做這種事了,不但有些生疏,甚至還很緊張呢!
該死!他實在忍不住要抱怨,現代人都流行晚婚,所以,一直以來,都能讓他省略過這個步驟,可任沐霖偏偏早婚,又那麼死腦筋地硬要將家庭放在事業之上,好似存心要找他麻煩似的,真是有夠他媽的XXX!
他深吸了一口氣,再長長地吐出一口大氣,終於鼓足了勇氣開口。
「我想,我最好是直說比較好,」他盯著吟倩。「我想知道,你能為路克的前途犧牲多少?」
吟倩皺眉。「什麼意思?」
德斯也跟著擰起眉心。「呃……這麼說吧!如果我為了路克的前途要求你離開他,你能答應嗎?」
吟倩瞪眼盯著他無法言語。
什麼玩意兒?為了老公的前途而離開他?這是哪朝、哪代的戲碼?現代人好像沒有這種習慣吧?就算成龍為了戲迷死不承認已經結婚了,而譚詠麟也明明快要列入老頭子行列,卻還是老霸住單身貴族名額不放,甚至有些人拿訂婚當遊戲玩,但大多數藝人歌星還是不會否認已婚身份,不管他們是不是結婚十天半個月後就要離婚了。
而面前的這個洋老頭子卻要她做那等可笑的事,去扮演一個苦情女子為丈夫的前途而離開他?他腦筋秀逗了嗎?還是年紀太大了,以前捧歌星的爛招數已經用習慣,改不了?
德斯被她看得很不安,在喝掉半杯咖啡後才又開口。
「我知道你一定很奇怪我為什麼會對你做出這種要求,其實,我並不願意這麼做,事實上,目前大部分有心在影歌壇闖天下的人都不需要這麼做,但路克不同,他……一定得這麼做才行。」
吟倩依然默默無聲地盯著他,他又花了點時間整理過思緒後,才勉強露出一個算是微笑的笑容。
「我想,我必須先告訴你,路克是我專任經紀人以來碰過最好的人才,他的天賦能讓我輕易地將他送上最高峰,但是……」他凝視她。「必須是在他心無旁騖的情形下。」
吟倩再次皺眉,她低頭啜了一口果汁後望向他。
「你該知道,現代人總認為成為影歌星是輕而易舉的事,只要有財力、有背景,誰不想飛上天空作一顆閃亮的星星?所以,即使路克再有音樂的天賦和才能,也必須和那些虛有其表,卻擁有強大靠山的人競爭。在這種情況下,密集的宣傳及交際活動,是絕對必要的。」
德斯苦苦一笑。「可是,他常常為了顧慮你而罔顧工作行程,或許有些工作可以調開,然而,有更多是要和他人配合而無法變更的行程,但他就是常常為這些事和我大吵大鬧,甚至賭氣不參加某些預定的記者會、電視錄像等。」
他又端起咖啡喝了一口,隨即攬眉瞪著咖啡,這才發現,咖啡都已經快喝光了,他才想到自己忘了加奶精和糖,他厭惡地放下咖啡杯,視線再挪回吟倩身上。
「通常,剛出道的人,都懂得要跟那些特殊有力人士打交道、攀關係什麼的,就算不巴結,至少也得給對方一個好印象吧?給人家多點笑容、多說點好聽的話,應該不會太難吧?」他歎氣。「可他就是不肯。」
吟倩瞇了瞇眼。「為什麼?」
德斯遲疑一下才說,「呃……就算對方對他有意思,我也沒叫他真的要和對方上床啊!敷衍一下也可以嘛!」
吟倩恍然大悟。「原來是女的喔!難怪。」
德斯無奈的長歎一聲。「沒辦法,誰教他俊美的外表不但吸引了那些年輕女孩子們,他在陌生女人面前那種與眾不同的羞澀靦腆,也特別吸引那些超過三十歲的女強人。可我也說過,他不一定要跟人家上床,吃個飯聊聊天總行吧?」他搖頭。「但他卻死也不肯,他認為和別的女人出去,就是背叛了你,他不願意那麼做,而我要是逼他,他就會回我一句:他不幹了!然後就想跑回台灣找你。」
他停了停,雙目懇求地注視著吟倩。
「所以,我才想和你商量一下,你先離開他,讓他無後顧之憂,也可說是無後路可走,這樣他才能專心工作,我保證,頂多兩、三年後,他就能爬上最頂峰了,屆時,我一定會告訴他實話,讓他再回來找你,OK?」
吟倩和德斯對視了許久,又慢慢垂下眼盯著果汁好一會兒,才輕輕的開口。
「讓我考慮考慮可以嗎?」
「當然、當然,這種事自然要經過詳細的考慮才行。」
依他過去的經驗,考慮的結果有九成是正面的答案,也就是說,他的要求應該是不會遭受到拒絕了。德斯在心中暗喜,卻又不好明白的表現出來,只好端起咖啡勉強灌下那杯又苦澀又冰冷的咖啡,用厭惡的味覺來阻擋想開懷大笑的衝動。
媽的,沒想到這麼容易就成功了!
* * *
成功了嗎?
搭上返美的飛機後,德斯才開始懷疑自己是否高興得太早了。
過去兩天來,吟倩不但沒有給他任何回答,還彷彿沒發生過任何事一樣,和任沐霖開開心心地相處。
他們回到洛杉磯,開始進行第二張專輯CD錄製的翌日,在錄音室的套房休息室裡,正確答案終於在德斯忐忑不安和任沐霖的震驚中揭曉了。
「你說什麼?」
正在核對活動日期的德斯愕然的看著任沐霖,因為他的聲音中充滿了驚恐慌亂。
「離婚?為什麼?」
任沐霖激動地大吼著,話筒那方傳來的聲音卻是冰冷無情的。
「因為我不再愛你了,霖,我們分開的時間實在太久了……」
任沐霖驀地用雙手抓緊話筒。「你說謊!我當兵時離開你兩年,你並沒有……」
「那時候我還小啊!霖,可現在我是個大人了,我接觸到的不再只是孤兒院裡那個小小的世界而已,我需要得更多,我不再能忍受一個一年見不到幾次面的丈夫了。」
「我馬上回去,倩倩,」任沐霖驚慌地大喊:「這邊所有的一切我都可以放棄,我都不要了,倩倩,我馬上……」
吟倩輕歎一聲。「不,來不及了,霖,我已經不再愛你了,你還是放了我吧!」
「不!不!我不能!」任沐霖對著話筒痛苦地嘶吼。「天哪!倩倩,你怎麼能這樣對我?難道你不明白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你、為了孩子,為了我們的將來嗎?我們都說好了不是嗎?難道你不明白我有多愛你們?我不能失去你們,我……我就是不能……」
「放了我吧!霖,難道你還不明白嗎?我……」吟倩頓了頓。「我已經愛上別人了。」
任沐霖更恐懼地猛搖頭。「不,你騙人,你騙人!如果你真的愛上了別人,我們天天通電話,而且前幾天才相聚過,怎麼可能一點跡象都沒有?」
「因為我不忍心傷害你,直到昨天,他要求我嫁給他。霖,我愛他,我想嫁給他,所以,我不能再隱瞞下去了。」吟倩遲疑了一下。「霖,他是我的大學同學,我們……比較相配,你懂嗎?」
任沐霖無語了,這是他最大的心結,沒想到,這個因素真的會令他失去至愛。
「霖,如果你真的愛我,就放了我吧!讓我去追求自己的幸福好嗎?你也曾經說過,如果我愛上了別人,儘管告訴你沒關係,你不會介意的,這是你說的,不是嗎?」
是的,他的確這麼說過!任沐霖的臉色更加蒼白了,他的嘴角劇烈地抽搐著,沉默良久後,他終於幽幽地吐出一口氣。
「如果這真是你要的,」儘管聲調顫抖不穩,他的嗓音仍是如此深情柔美。「我會離開你,如果……這真的是你要的……」話筒隨著逐漸微弱的尾音無力地掉落,在光滑的地板上敲出絕望的聲響。
「路克,發生什麼事了?」雖然心中已有預感,德斯還是想問清楚。
任沐霖遲鈍地轉頭望著他。「她……要離婚。」
他終於得到他所想要的結果了,但是,看著路克那張絕望的臉龐,德斯卻忍不住要懷疑自己的作法是否正確了?
以往捧紅歌星的手段,用在這個歌喉奇佳、歌藝絕頂,卻又癡情得不可思議的俊俏年輕人身上似乎是錯誤的,而這個錯誤在明顯地寫在他那空洞茫然的深邃五官上、在他那僵凝呆滯的頎長身軀上,在那哀絕得令人窒息的淒涼空氣中。
「路克,我想……」他徒勞地想做些無意義的安慰,「也許你們分開的時日真是太長了,她……」愧疚的心,使他無法說出任何有關於她的不實壞話。
「路克,或許這樣比較好,你該知道,如果你想攀上世界的頂峰、得到最高榮譽,她將是你最大的障礙,因為她會分去你的心神,而且,你是屬於所有歌迷的,你可以交幾個女朋友玩玩,卻不適宜專注於某個女人,懂嗎?」
他將雙手按住路克無力下垂的肩膀。「路克,聽我說,我知道你現在一定很傷心,但是請相信我,時間是萬能藥,它能治癒所有的傷口,能夠撫慰任何受創的心靈。」
任沐霖的藍眸眨也不眨,彷彿視若無睹地盯著這個兩年來帶領他迅速往上竄升的經紀人。片刻後,任沐霖突然轉身向後走去。
「路克,你要去哪裡?」德斯連忙追上去。
任沐霖頭也不回的說:「浴室。」
德斯的腳步立刻停下,如果任沐霖想自己安靜地大哭發洩一下,他就不該騷擾他……他靜靜地在沙發角落坐下,掏出雪茄點燃,深深吸了幾口後,在瀰漫的煙霧中,他開始思索著該以何種方式來驅除路克的悲傷。
以他過去的經驗,工作自然是最快,也是最有效的良方,爭取葛萊美新人獎將是最大的動力。至於他們夫妻間的離婚事宜,就全權交給律師處理即可,毋需讓任沐霖因跟她見面而再次受創。
時間在靜默中流逝,不知道過了多久,沉思中的德斯突然警覺地抬了抬手腕。
該死!任沐霖進去多久了?十分?二十分……
突如其來的強烈不安開始搔抓著他的脊背,他未經思索便立刻跳起來,跑到浴室前敲了敲門。
「路克,你在幹什麼?」
回應他的是一片令人更為焦躁的寂靜。
德斯更覺不安地猛力敲門。「路克,回答我,路克!」
依然是恐怖的死寂籠罩在無望的空間中,恐慌迅速攫住他的心跳,他握住門把用力的扭了扭……鎖住了!
「該死的,路克,你再不回答,我就要撞開門了!」
他只等了三秒,便往後退兩步,再猛然衝向浴室門板。
雖然他已五十多歲了,但在固定的健身運動下,他的身材、體力,或許還比大部分的年輕人強壯許多,尤其在他現在這種不安歉疚的心情下,薄弱的門板根本承受不住他兩三下的撞擊,在一聲砰然巨響後彈了開來。
他衝入浴室,惶惶然的雙眼一掃……
「不!哦!不!」他踉蹌地衝向歪斜在血泊中的任沐霖。
「路克,你這笨蛋!你這笨蛋!」他哀嚎著抱起
奄奄一息的死寂身軀,無助地抓來毛巾慌亂地包住他仍在汩汩冒出鮮血的手腕,那兩條又深又長的傷口,說明了任沐霖深刻的絕望與強烈的決心。
「對不起,路克,對不起,都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我以為這樣對你比較好,沒想到……天哪!原諒我吧!原諒我吧……」他哽咽著。「路克,你老婆沒有背棄你,真的,她好愛好愛你的,一切都是我,都是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