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漠蒼鷹的欲望 第三章
    阿拉伯人的祖先--貝都因人過的是游牧生活,世代游蕩在嚴酷而單調的沙漠中,帶著駱駝趕著綿羊到處遷徙,一找到有水和草的地方,支起帳篷就是家,就好象吉普賽人一樣,永遠安定不下來,這才是阿拉伯人最傳統的生活方式。

    婚禮持續了三天,再過七天,當卡布斯要帶著歐陽萱莎啟程去尋找箱子時,阿拉威部落也准備要遷徒了。

    「你那個袋子裡到底放了什麼東西?」

    「呃?」正待蒙上面紗的歐陽萱莎望向卡布斯,再循著他的視線低頭看放在腳邊的背包,大得好象塞了兩顆大西瓜在裡頭。「這個喔?呃……咳咳,女人的東西嘛!」

    一聽是女人的東西,卡布斯便不再多問,順手提去跟所有的行李放在一起:歐陽萱莎吐了吐舌頭,戴好面紗後偷覦向他剛塞進行李袋內的「處女羊毛毯」,那上面渲染著她是處女新娘的證明。

    「你……」咽了口唾-,「不會是要把那條毯子帶著到處跑吧?」她忐忐忑忑地問。

    「當然,在回到我家之前,我都得帶著它。」

    卡布斯說得理所當然,歐陽萱莎聽得差點呻吟出來。

    「真丟臉!」干脆晾在帳篷前好了!

    「那是你以處女之身嫁給我的證明,有什麼好丟臉的?」卡布斯不以為然地把羊毛毯塞到裡面一點,完全沒有取出來的打算。

    「是是是,不丟臉、不丟臉。」才怪!

    等一切都整理好後,卡布斯即提起所有的行李領著她走出帳篷,外面有幾個男人在等候他們。

    「他是沙勒米,我的兄弟,」卡布斯指著一位幾乎和他一樣高的年輕人,再轉向另外兩個起碼三十歲以上,滿臉大胡子的男人。「還有卡林和巴爾德,他們要陪我們去。」

    跟所有的阿拉伯女人一樣,歐陽萱莎只露出雙眼和雙手,除了嬌小之外,誰也不知道她有沒有多一支鼻子或少一支耳朵,難怪那三個男人滿眼好奇,不知道是什麼樣的女人能夠擄獲卡布斯,不過好奇是一回事,他們誰也不敢多瞄她一眼。

    面紗後,歐陽萱莎又偷偷吐了一下舌頭,按照阿拉伯人的習慣,也不吭聲,僅向那三個男人點了一下頭以示謝意,然後低頭看地下。

    她知道,如果沙勒米不是他的血盟兄弟,卡布斯根本不會替雙方作介紹。

    卡布斯指指一頭纖細漂亮的駱駝,「你騎那頭駱駝。」話落,正待走向自己的馬,袖子卻被人扯住,他回眸,詢問地望著歐陽萱莎。

    她勾勾食指,他彎下身。「我也不會騎駱駝。」她小小聲承認。

    卡布斯怔了怔,直身看看駱駝,再看回她,她用力點點頭,他皺眉。

    「驢子?」

    「不會。」

    「騾子?」

    「不會。」

    卡布斯兩眉問打了一個大大的結。「你會騎什麼?」

    歐陽萱莎無辜地眨了眨眼。「腳踏車。」

    卡布斯沒聽清楚,「你說你會騎什麼?」再次彎下身靠近她想要聽清楚一點。

    歐陽萱莎歎了口氣,對著他的耳朵清清楚楚地說:「你!」

    生平第一次,卡布斯臉紅了一下,挺直身掩飾性地咳了好幾下,但他並沒有因她「不敬」的回答而生氣。

    一般人都認為保守的阿拉伯民族不重視男女之歡,其實阿拉伯民族在閨房內是非常熱情的,而且在他們的性生活中,女人也受到較平等的對待,例如他們認為女性在上位是一種非常虔誠的姿勢,因此不像東方人總是讓女性處於較卑微的地位,更不介意讓女人「騎」他們。

    「也就是說,你什麼都不會騎?」

    歐陽萱莎沒吭聲。

    卡布斯蹙眉想了一下,「好吧!你跟我共騎。」然後把她牽到他的馬旁,雙手握住她的腰,輕而易舉地將她舉高側放到馬背上,再轉去吩咐沙勒米把那頭坐騎用的駱駝換成另一頭載貨用的駱駝。

    簡直不敢相信,他竟然把她丟上馬後就跑了!

    歐陽萱莎無法置信地瞪著卡布斯的背,不但一動不敢動,甚至連呼吸都暫停了。片刻後,卡布斯回來跳上馬坐在她後面,她才恢復正常呼吸。

    「卡布斯。」

    「嗯?」

    「我能不能拜托你一件事?」

    「什麼事?」

    「下次等你要上馬之前,再把我丟上馬來好嗎?」

    「……好。」

    然後,他們啟程了,不料離開不到三百公尺遠,又有另一匹馬追上來。

    「烏蘇妲?」沙勒米錯愕地驚呼,待來騎追至,立刻大吼過去,「你跟來干什麼?」

    馬上的人也是從頭包到腳,天知道躲在裡面的是貓還是狗,但那匹馬很特別,全身雪白,只有馬頭和馬尾是紅褐色的,所以沙勒米遠遠一見就知道是誰。

    烏蘇妲瞟卡布斯一眼。「我也要跟你們一起去。」

    「不可以!」沙勒米憤怒地咆哮。「快回去!」

    「父親已經同意了。」

    「什麼?他同意?」沙勒米氣急敗壞地驚叫,「他怎麼可以這樣!」沒想到父親仍未放棄把烏蘇妲嫁給卡布斯的期望。「這是出遠門,他怎麼可以讓你跟來,你是女人啊!」

    「女人又怎樣?」烏蘇妲滿眼敵意地瞪住窩在卡布斯懷裡的歐陽萱莎,好象恨不得把她抓去作生人活祭。「她可以去,為什麼我不可以?」

    「她有丈夫陪。」

    「我有你,你是我哥哥。」

    沙勒米窒了窒。「我們有正事,你去干什麼?」

    「幫你們辦正事。」烏蘇妲理直氣壯的說。

    希望阿拉賜予他耐心!

    沙勒米忍耐地吸了口氣。「你只會扯我們的後腿!」

    「以阿拉之名,我發誓絕不會!」烏蘇妲誓言道。

    「你……」

    眼見他們愈吵愈大聲,歐陽萱莎兩眼往上看,發現卡布斯的眉頭皺得好象大象的鼻子一樣,再看回烏蘇妲那邊。

    「她喜歡你。」

    「……」

    「如果你不想有更多這種麻煩的話,誠心建議你,跟我一樣把臉遮起來。」歐陽萱莎又拉回視線來對上卡布斯的眼,天真地眨了眨。「我還有一條面紗,要不要借你用一下?」

    卡布斯瞪她一眼,隨即策轉韁繩徑自先行上路,其它人尾隨於後,留下那兩兄妹繼續在那邊吵。

    但歐陽萱莎有預感,烏蘇妲絕不會輕易放棄,因為在這塊保守封閉的上地上,未婚男女成年以後幾乎完全沒有接觸的機會,這可能是烏蘇妲接近卡布斯唯一僅有的一次機會,她怎能輕易放棄?

    不過,就算烏蘇妲能如願以償地加入這趟旅程,她想要接近卡布斯恐怕也很難,因為……

    卡布斯是根又臭又硬的爛木頭。

    這回的旅程除了沙漠沙丘之外,還會經過廣闊的荒野和草原,一整片望眼過去起起伏伏幾乎無法辨別清楚,他們整整走了五、六天,一路上沒有看到任何人,沒有帳篷也沒有羊群,沒有驅趕牲畜吃草的牧人,也沒有追蹤仇家足跡的貝都因人,只有靜謐的天空陪伴著淒涼的曠野。

    白天,他們持續不斷的趕路,除了用餐之外幾乎沒有停過。

    「我們到底要到哪裡去找?」

    「拉夫哈。」(拉夫哈:位於阿拉伯半島東北方)

    「你怎麼知道要到拉夫哈找?」

    「那群強盜提過他們要趕到拉夫哈參加婚禮,」卡布斯扯動韁繩繞過一個大窟窿。「倘若真如你所說,他們打不開那個箱子的話,那種東西也賣不掉,他們一定會把它當作賀禮送出去。」

    收到禮物的人不氣死才怪。

    「如果收到禮物的人也打不開呢?」

    「脾氣好一點的就把它扔掉,脾氣不好的就拿刀砍它。」

    「……」白癡!

    「你不擔心他們弄壞你的箱子嗎?」

    「放心,他們弄不壞的。」歐陽萱莎滿不在乎地用衣袖扇風。「好熱喔!」

    「再下去的路都不是沙漠,應該還好,不過雨季快過去了,一定會愈來愈熱,你最好忍耐一點。」

    停下扇風,歐陽萱莎不可思議地看著他。

    「我說你干嘛老這麼認真啊?這種真主才能決定的事根本由不得我們,我也很清楚啊!只不過隨口說一下嘛!又不是真的在抱怨什麼,也不用理會,聽過就算了,拜托你別把我當那種弱不禁風的女人好不好?」

    卡布斯深沉的眼神毫不稍瞬地定在她臉上。

    「我知道,當我們設法要離開寂靜之地時,我就知道了,沒有任何一個女人在那種艱苦的狀況下,還能夠保持像你那樣平靜理智,不會無理取鬧,也不會做任性要求,而且一句抱怨的話也沒有,反過來還擔心我冷不冷、渴不渴、累不累,最後還告訴我丟下你沒關系,你不會怪我……」眸中忽地掠過一抹異樣光芒。

    「你真是個堅強勇敢的女人。」

    女人?

    歐陽萱莎開心的笑出聲來,還拂開面紗對他俏皮地做了一下鬼臉。

    「謝謝你的誇獎!」他不是說女孩,而是說女人,這才是對她最大的稱贊。

    眼中異采再閃,「也很迷人。」卡布斯喃喃道,突然掀起她的面紗,俯唇深深吻住她,片刻後,他離開她的唇瓣,表情有點懊惱,彷佛為自己這種沖動不合宜的舉動而感到困擾。

    「你……呃,要是累了,可以睡一下。」

    「累是不累,我根本沒干嘛,無聊倒是真的……」驀而啊的一聲。「對了,一直想問你,穆斯林的成年男人幾乎都蓄了一把大胡子,你怎麼沒有呢?」

    「幾乎,並不是全都有。」卡布斯淡淡道:「不過原來我也有蓄,但跟商船出去後,我才發現其它國家的人幾乎不蓄這種大胡子,因為……」

    「很像強盜!」歐陽萱莎咯咯笑道。

    卡布斯頷首。「為了旅行方便,更為了避免被人家當強盜抓去吊死,我只好剃掉胡子。幾年過去,我也習慣了,回來後也沒想到再蓄。」

    歐陽萱莎皺皺鼻子,「我也不喜歡男人留那種大胡子,看上去不但像強盜,而且男人不覺得怎麼樣,但被那種大胡子扎的感覺可不太舒服。」說到這裡,忽地雙眼一亮。「啊!對了,說說那四年裡你到哪些國家去過好不好?」

    卡布斯想了一下。「除了你的國家之外,還有大英帝國、法國和羅馬……」

    至於晚上,原本只要搭一座帳篷給兩個女人睡就夠了,但沙勒米擔心烏蘇妲會「不小心」殺了歐陽萱莎,堅持要搭兩座帳篷,一座給烏蘇妲,一座給卡布斯與歐陽萱莎,其它人則直接沉睡在熠熠星空下。

    「卡布斯。」

    嬌小的個子依偎在高大的身軀上,名副其實地符合了小鳥依人那句成語。

    「嗯?」

    「我們……」纖纖玉指在結實的胸膛上畫小鳥。「不來嗎?」既然「同居」了,不多享受一下多可惜。

    「……只要你不出聲。」

    「你可以捂住我的嘴嘛!」

    卡布斯沒有捂住歐陽萱莎的嘴,他用唇堵住她的聲音,把她的輾轉嬌吟全都關在她自己的嘴巴裡,其實這樣也不太麻煩,苦只苦了卡布斯的背,她無法盡情叫出聲來,只好發洩在他的背上,把他的背當畫布一樣揮灑出一幅悲慘壯烈的印象派畫什麼。

    而烏蘇妲,她果然沒有機會接近卡布斯,也沒有機會「殺」了歐陽萱莎,又見歐陽萱莎老是舒舒服服地窩在卡布斯懷裡,兩人話講個不停,親暱得教人咬牙切齒,滿心妒火的她壞脾氣忍不住又爆發了。

    「熱得要死,到底什麼時候才要休息嘛?」

    沙勒米瞟她一眼。「怕熱就不應該跟我們來。」他向來就不太喜歡這個同父異母的妹妹,但父親始終不願意放棄和卡布斯聯姻以鞏固雙方關系的念頭,他也莫可奈何。

    「我是女人啊!」

    「這裡的女人又不只你一個,卡布斯的老婆都沒吭聲,你叫什麼叫?」

    「她當然不能吭聲,」烏蘇妲恨恨地瞪去一眼。「是為了替她辦事啊!」

    「好,如果你真的受不了的話,我叫卡林送你回去!」沙勒米不耐煩地招手要卡林過來。「卡林,你……」

    「我不回去!」烏蘇妲怒叫。

    「那你就給我閉嘴!」

    「我才不……」狂吼一半的咆哮突然中斷,與其它人一樣,烏蘇妲狐疑地把視線往後投向最後一騎,因為……

    「最好的女人是當你看到她的時候,你會覺得喜悅,當你指引她的時候,她會服從的女人。」好似不覺眾人的注目,歐陽萱莎正經八百的仰望卡布斯,話說得出奇大聲,好象在跟誰吵架似的,所以大家才會轉過頭來看她。「丈夫大人,這是穆聖說的吧?」

    卡布斯掃視前方數騎一眼,再看回懷裡的妻子。「對。」

    「換句話說,最爛的女人是當你看到她的時候,你會覺得厭惡;當你指引她的時候,她會反抗的女人囉?」

    「……對。」

    「原來如此。」歐陽萱莎嚴肅地點點頭。「那我一定要記得,絕不可反抗男人的指引,這樣你就不會一見到我就厭惡吧?」

    「……對。」

    「太好了。」歐陽萱莎彷佛得到最好的答案而心滿意足地不再說話。

    好一陣子都沒有人出聲,連一臉不甘心的烏蘇妲都閉緊了嘴,然後,沙勒米突然爆笑出來,其它男人也接二連三地笑出聲,烏蘇妲漲紅了臉,滿肚子火無法發洩,只能狂飆自己。

    該死的女人,她一定要讓那女人知道她的厲害!

    但是她一直沒有機會接近他們,沒有辦法親近卡布斯,也沒有辦法讓歐陽萱莎好看,直至這日--

    他們發現前進路線上有一批約兩百五十名的武裝駱駝騎士,卡布斯便帶著兩名奴隸前去探查對方是友或敵,回來時赫然發現那兩個黑袍女人竟然面對面站在一起,隱隱可見火花四射、雷電交鳴,卡布斯立刻跳下馬要去阻止她們掀起中東戰火,一旁看熱鬧的沙勒米及時抓住他。

    「別緊張,仔細看,一個巴掌是拍不響的。」

    雖然兩個女人一模一樣的穿著,黑得誰也看不出誰是誰,但烏蘇妲高了歐陽萱莎將近一個頭,還是很容易就可以分辨出誰是誰。

    只見烏蘇妲氣勢洶洶地對歐陽萱莎說了幾句話,歐陽萱莎卻不當一回事地聳聳肩,聳得烏蘇妲鼻孔生煙、頭頂冒火,咆哮的聲音可媲美母老虎,但歐陽萱莎始終不為所動,最後,可能是不耐煩了,她才舉起手來阻止烏蘇妲繼續浪費口水。

    然後,她慢吞吞地說了幾句話,烏蘇妲立刻凍結成一尊石膏像,歐陽萱莎徑自走開,烏蘇妲依然僵在原處,看得男人們嘖嘖稱奇、驚歎不已。

    「贊美阿拉,她到底對烏蘇妲說了些什麼?」沙勒米贊歎道。

    然後,每個男人不約而同望住卡布斯,臉上都寫著:趕快去問,問了來告訴我們!

    卡布斯沒理會他們,兀自迎向歐陽萱莎,但當他們上馬之後,他也忍不住問:「你對烏蘇妲說什麼?」

    歐陽萱莎仰眸,眼底笑嘻嘻的。「我問她知不知道你最討厭什麼?」

    見她好象沒有繼續說下去的意思,卡布斯只好又問:「然後?」

    「她說她不知道嘛!所以我就告訴她……」歐陽萱莎綻開一抹頑童般的調皮笑容。「你最討厭三種人,一種是凶巴巴的女人,另一種是愛吵架的女人,最後一種是打架的女人。」

    而烏蘇妲正好全包了,所以她才會不知所措地愣成一尊石膏像。

    卡布斯眸底掠過一絲笑意。「你很聰明。」

    「普普而已啦!」歐陽萱莎謙虛地道:「我只是不喜歡跟女人吵架,太沒有風度了。」

    「的確,女人吵架很難看。」

    「要吵不如一槍斃了她更干脆!」

    「……」

    貝都因人出了名的勇猛善戰,但相對的,他們也非常熱情好客,只要不是仇敵,他們都會掏出至誠的心來招待所有的陌生人,就算他們自己快餓死了,也會把最後的食物拿出來款待客人。

    所以卡布斯一得知那批武裝駱駝騎士是和阿拉威族沒有任何怨隙的部落,當即決定在他們停下來進食時去「拜訪」他們,因為他們同路,避免不了碰頭。

    「是誰在那裡?」一瞧見有人接近,守衛立刻大喊過來。

    「朋友。」沙勒米喊回去。「我們是阿拉威人,願真主賜福予您!」

    「誰跟你在一起?」

    「只有真主。」

    守衛放松警戒狀態,咧出赤誠的笑容。

    「願阿拉保佑您,賜您平安。」

    「招待我們的主人,他的帳篷在哪裡?」

    「真主在上,慷慨的人就住在那裡!」

    守衛親切地帶領他們到營地裡見他們的酋長,一個威風莊嚴的中年人,滿臉落腮胡,很有男子氣概,一聽說有客人來,馬上命人搭起待客帳篷,並熱誠的和客人相互擁抱問候。

    「不管你們來自哪裡,陌生人,此地歡迎你們。」

    「哦!保護者,願真主賜您長壽,心胸最為寬大的阿拉伯人!」

    一段簡短的惡心對白之後,酋長即引領他們進入帳篷內,男人們依序圍著火堆盤腿坐在地上;女人們則默默坐到自己的男人背後角落處,而後,沒有人說話,大家都盯著奴隸把一塊駱駝糞丟進火裡燃燒,再將一只很大的尖嘴罐放到火上煮。

    直到咖啡煮好,煮咖啡的奴隸先在一只看上去就像鳥巢裡的蛋般的瓷杯裡吐一口口水,再用袍子袖口將杯子擦干淨,這樣重復三次後才把咖啡倒進去,看得歐陽萱莎差點吐出來,暗自慶幸她不是男人,不用喝那杯咖啡。

    酋長以最嚴肅的表情把咖啡端給沙勒米。

    「希望你會喜歡這杯咖啡。」

    這種咖啡誰會喜歡,除了那位煮咖啡的奴隸?

    歐陽萱莎在面紗後做了一個鬼臉,看著那杯咖啡在每位客人手上傳遞了一圈,沙漠禮節到此終告一段落。

    男人們開始熱烈地閒聊起來,講一些男人的無聊事--連駱駝都不愛聽,或者互相炫耀一些只有男人自己才會覺得驕傲的事;而那兩個可憐的女人只能低頭呆坐在角落裡忍受噪音穿腦。

    那天晚上,卡布斯他們的帳篷是搭在那群人的營地裡的。

    「我們要跟他們一起走嗎?」歐陽萱莎卸下頭巾,脫掉黑袍,只穿著一件輕薄的無袖直筒長衣趴到卡布斯身上去。「他們也要到拉夫哈嗎?」拿他的身軀當床鋪比睡在凹凸不平的地上舒適多了。

    卡布斯一手枕在腦後,一手環住她。「不,我們只跟他們走一段路,然後分開,不過他會派一個族人陪我們到拉夫哈。」

    「為什麼?」

    「拉夫哈也是他們族人的放牧地之一,他們很熟,有他們的人帶路比我們自己找快多了。」

    「咦?真的?嘖,那位酋長人還不錯嘛!不過……」雙手疊在下巴下面,「他們是不是要去打仗?」歐陽萱莎好奇地又問。

    「他們的世仇不久前到他們的營地搶劫,所以他們也要到對方的營地搶劫。」

    白眼一翻,「無聊!」歐陽萱莎咕噥。

    卡布斯兩眼疑惑地往下看。「你沒聽酋長說嗎?」

    「我在打瞌睡。」歐陽萱莎老實招供。「他又說什麼了?」

    「對方把酋長的大兒子殺死了。」

    歐陽萱莎怔了怔,繼而蹙眉,「這樣……那就、就……」再聳聳肩,把臉頰放到他胸膛上,打算睡了。「他們是哪一族人?」

    「阿瑪拉特。」

    「哦……咦?」臉頰猛然跳起來。「阿瑪拉特?你是說我們現在在哈薩?」

    「對。」

    歐陽萱莎直眨眼,「那……酋長是哪一個家族的人?」

    「杜哈耶。」

    「杜哈耶?」歐陽萱莎半張著嘴怔愣半晌。「卡布斯。」

    「嗯?」

    「明天你去問問酋長,他是不是還有一個小兒子?如果是的話,叫他查查看他兒子是不是偷偷跟著來了。」

    「為什麼?」

    「去問嘛!」

    卡布斯狐疑地注視她片刻。

    「好吧!」

    翌日--

    羅瓦,杜哈耶酋長的小兒子,一個十五歲的少年,他果然偷偷跟來了,酋長氣得直跳腳,又吼又罵的要派人把他送回去,但那少年打死不肯,還說就算送他回去,他也會再溜出來,酋長火冒三丈,一腳把他踢得好象陀螺一樣翻了兩、三滾,旋即又跳起來和父親對峙……

    「你怎麼知道他跟來了?」卡布斯懷疑地瞅住歐陽萱莎。

    「他還年輕啊!正常人都嘛會,」歐陽萱莎早有准備。「你不會嗎?」

    「不會,」卡布斯斷然否認。「我不會那麼魯莽。」

    歐陽萱莎聳聳肩。「好吧!你不正常,別人正常,可以吧?」

    卡布斯竟然板起臉來了。「我很正常,魯莽的少年才不正常!」

    歐陽萱莎沒有表情地看了他一會兒,然後眼瞼垂下,好象誠服了,其實是在嘴裡自言自語咕噥。

    「這個人腦筋不正常,才會以為他自己很正常。」

    噗哧!

    歐陽萱莎回眸,見沙勒米躲在後面悶笑不已,她向他比了一下中指,沙勒米不解地愣了一下,換歐陽萱莎噗哧失笑。

    「你在做什麼?」

    歐陽萱莎嚇一跳,回過頭來,見卡布斯眉頭蹙成一團亂線,忙垂首作乖小孩狀,「沒干嘛!丈夫大人,我正在背誦穆斯林聖訓。」然後開始呢喃,「有信仰的男子不要認為妻子無一是處,如果你看她某一點不順眼,她一定還有許多優點會討你的喜歡……」

    後面又開始悶笑。

    「……你們中最優秀的男子是善待妻子者,我就是t個善待妻子的男人……」頓了頓,「穆聖,願真主賜他平安,說的真是至理啊!」抬起天真的眸子,歐陽萱莎用最無辜的眼神瞅住卡布斯。「您說對不對,丈夫大人?」

    後面放聲狂笑,卡布斯一臉古怪的表情。

    「我背誦錯了嗎?」歐陽萱莎歪著腦袋。

    卡布斯咳了咳。「呃……沒錯。」

    「真是至理對不對?」

    「……對。」

    「『我們』應該遵從,對不對?」

    「……對。」

    「好極了,那麼,丈夫大人,請您善待您的妻子,陪她去散散步如何?」

    「……好。」

    不過幾句話而已,乖小孩的角色立刻換人做,沙勒米笑得連眼淚都掉出來了,卡林和巴爾德被他的笑聲引來,連烏蘇妲也奇怪地離開帳篷出來看他是怎麼了。

    「你瘋了嗎?沙勒米。」

    「卡布斯的妻子……」沙勒米捧著肚子,還在笑。「贊美真主,他一定會愛上她的,我敢斷言,卡布斯遲早會愛上他妻子的!」

    「卡布斯?」烏蘇妲一臉烏黑,轉頭四顧。「他呢?」

    「陪他妻子去散步。」

    「散步?」烏蘇妲驚呼。「他怎麼可以……」

    「因為穆聖那麼說。」

    烏蘇妲愣住。「呃?」穆聖跟散步有什麼關系?

    沙勒米轉注於妹妹。「為了你好,烏蘇妲,我必須給你忠告,卡布斯已經有妻子了,他永遠不會娶你的,你還是死心吧!」

    「但卡布斯只是因為阿伊莎救了他才娶她的不是嗎?」烏蘇妲不服氣地反駁。「而且既然他已經娶妻了,那我……」

    沙勒米搖搖頭。「你一點機會都沒有!」

    「為什麼?」烏蘇妲憤怒地拔尖嗓門,兩眼又開始冒火。

    「因為他的妻子是個風趣又聰明的女人,她懂得如何利用她的幽默來軟化卡布斯的嚴肅,也懂得如何利用她的智能來轉移卡布斯的想法,讓卡布斯心甘情願的按照她的希望去做,不會亂發火,也不會無理取鬧。而你……」

    沙勒米並不因烏蘇妲是自己的妹妹而偏袒她。

    「暴躁、任性、刁蠻、無理、無知又自私,只會一味的吵鬧、強求,根本沒有一點比得上她。」

    烏蘇妲窒住,想到歐陽萱莎告訴她的話,她無言以對。

    「你從小就纏著他,應該很清楚卡布斯是個多麼正經嚴肅的人,他最厭惡的就是不講道理的人。」以他對卡布斯的了解,沙勒米耐心地分析給她聽。「同樣的,他也很了解你是個多麼任性、火爆、不講道理的女孩子,一想到這樣的女人會在他身邊從早吵到晚,他就受不了,怎麼可能讓你嫁給他呢?」

    烏蘇妲連一個字都辯駁不出來。

    「再說到他的妻子,雖然起初他並非因喜愛而娶她,但是……」沙勒米認真地說:「她是最適合他的女人,她的幽默機智一定能讓卡布斯死板的生命活躍起來,他會不知不覺的愛上她,不知不覺的成為她的愛情俘虜。如果你們有注意到的話,不覺得他在對他妻子說話的時候,眼神和語氣都特別溫柔嗎?」

    卡林和巴爾德相對一眼。

    「你這麼一說……唔,果然是,他對他妻子和對其他女人的態度確實不同,而且……」卡林偷覷烏蘇妲一眼。「昨天我還聽到他要求妻子改戴頭紗,他妻子說沒有帶頭紗來,卡布斯立刻決定一碰到市集就幫她買一條。」

    覆面紗、掩半臉已經夠辛苦了,既悶又熱,頭紗更是蒙頭、蒙臉的全蓋住,不但悶熱,要看什麼都得透過黑紗看出去,方不方便是另一回事,重要的是這樣可以滿足男人的占有欲,反正辛苦的是女人又不是男人。

    「阿拉慈悲,連他妻子的眼睛也不想讓人家看到嗎?」巴爾德驚歎。「他一定非常喜愛她!」

    「還有呢!」沙勒米壓低了聲音。「前幾天我不經意瞧見卡布斯在親吻他的妻子,想想看,他是那種人嗎?是那種會在有他人在場的情況下親吻妻子的人嗎?不,他不是,但他卻那麼做了,可見他是情不自禁,也就是說……」

    卡林彈了一下手指,「他喜歡他妻子!」再改口。「不,說不定他已經愛上她了!」

    「不!不可能!」烏蘇妲尖銳地否決。「我從小就跟在他身邊直到十一歲,他怎麼可能不喜歡我而去喜歡一個認識沒多久的女人?」

    「因為你不是他會喜歡的女人,」沙勒米冷酷的說出事實。「而他的妻子是他會喜歡的女人。」

    「但我是部落裡最美麗的女人呀!」

    「那又如何?要說美麗,聽說他表妹比你更美,他還不是照樣拒絕。」沙勒米嗤之以鼻地說:「說到這,我想他的妻子應該也長得不錯吧?」說著,自然而然朝烏蘇妲看去。

    烏蘇妲哼了哼。「看我干嘛?我又沒看過她!」

    「啊!對喔!父親下過令,那……」沙勒米想了想。「你沒聽母親提過嗎?」

    烏蘇妲沉默一下。「我問過,但每次我一提起這件事,朱瑪的表情就會變得很奇怪,然後把話轉開,其它人也是,所以我根本不知道她長得如何。」

    三個男人不禁面面相覷。

    不是長得很抱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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