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身 第十一章
    如果不是有孩子在,也許她連一分一秒也撐不過離開樸孝寧的痛苦,但她撐過來了,因為她是母親,這也是生物本能,一旦為人母,再軟弱的人也會堅強起來,何況她本來就不軟弱。

    可是她依然無法阻絕思念他的心,那份愛似乎在離開他之後更是以倍比級數快速成長,令她哭笑不得又無可奈何。

    為人母使人堅強。

    愛人卻使人軟弱。

    人類真是可悲,除了生物本能之外,還要被七情六慾操縱,在兩者之間拉扯,掙扎又掙扎,受盡煎熬,結果如何?

    免不了一死。

    現在,她已經開始懷疑這麼做究竟對不對了,離開他是這麼痛苦,痛苦得使她隨時鬱積著一股衝動想要回頭。

    既然免不了一死,她做這些豈非毫無意義?

    可是,為了孩子的將來著想又怎會有錯?想要保護自己的後代又是哪裡不對了?

    不,她不應該有錯。

    「又在思念他了?」在前頭駕駛馬車的金振宇回過頭來。「既然如此,又為何非要離開他不可?」

    「那是我的事,你只要負責把我送到廣州府就行了。」

    金振宇嘖了兩聲,「你可真是霸道,明明是求我幫忙,不低聲下氣卻還這麼沖,不過……」他咧嘴一笑。「我就是欣賞這樣的你,真沒有意思跟我嗎?你到底是那傢伙的小妾或是女人?」

    怎麼不說她是不是「那傢伙」的妻子?

    「什麼也不是。」

    「既然如此,那就跟我吧!我保證會拿你的孩子當作親生的看待,如何?」

    「你還沒睡醒,麻煩你拿石頭敲敲腦袋,保證立刻清醒。」韓芊卉皮笑肉不笑地說。

    金振宇哈哈大笑,粗獷又豪邁。「你真是有趣!」

    韓芊卉翻翻白眼。「行了,行了,我知道你嗓門有多大了,拜託你小聲一點好不好?要是吵醒我兒子,小心我K你!」

    「K?」

    「扁你!」

    「扁?」

    韓芊卉很誇張地歎了口氣,「上帝,跟你講話比跟他講話還累耶!」她咕噥著抱好懷中熟睡的兒子。「對了,我還是搞不懂,既然你不是生意人,怎會在中原和朝鮮兩邊跑呢?」

    金振宇瞥她一下,然後轉回去面對前方的道路。「我父親是漢人,我母親是朝鮮人,由於母親不想離開朝鮮,我只好兩邊跑。直到我母親去世之後,我才常住於中原,但一得空,我仍會去探望舅舅一家人。」

    「那跟我差不多嘛!我父親是朝鮮人,我母親是漢人。」

    聞言,金振宇頗意外地又回眸一眼。「難怪你也會漢語。」

    「為什麼每個人都這麼說呢?」韓芊卉喃喃咕噥。「會說漢語真有這麼奇怪嗎?」

    「不,我的意思是,你不覺這樣我們更相配了嗎?」金振宇擠眉弄眼地說。

    韓芊卉杏眼一瞪,「你去配母豬吧!」唰一聲拉下布簾,隔開那張可惡的笑臉,卻擋不去金振宇爽朗的笑聲。

    他是個好人。

    韓芊卉暗忖,如果他們早一步認識,或許她真會愛上他也說不定,而他並沒有樸孝寧那種牽掛,愛到哪裡就到哪裡,應該是比較適合她的對象,但是……

    慢了一步!

    他們慢了一步,在她如此深摯的愛上樸孝寧之後,她怎麼可能忘掉他,再去愛上其它男人呢?

    自元末起,倭寇就不時騷擾中國沿海,特別是從明嘉靖二年罷市舶至四十三年之間的四十年,更是倭寇擾華最慘烈之年代,北自遼海,南至閩粵,沿海地區概在其騷擾範圍之內,尤以江浙閩受害最大。

    在這種情況下說要到沿海地區去不啻是自找麻煩,自投羅網,不過韓芊卉堅持要去,金振宇只好另行設法。

    「表哥!」

    乍聽那天真嬌憨又驚喜的叫聲,韓芊卉不禁好奇地撩開布簾往外張望,清明雨紛紛的時節剛過,天候逐漸暖和,而且小傢伙越來越靜不下來,不讓他看看外頭,光是玩她的頭髮就會把她扯成光頭了。

    「表哥,我們正想上浙江去找你說,沒想到你先來了。」

    依然是原先那個天真嬌憨的嗓音,韓芊卉一眼就找到聲音的主人,一個甜蜜蜜的十五、六歲少女,身邊還另有一位溫婉的美姑娘,正在與金振宇拍肩搭背寒暄的則是一個小他兩、三歲的年輕男人,同樣喚他表哥。

    「表哥,難得,怎會想到來找我們?」

    「老實說,我是想來找你們幫我點忙。」說著,金振宇把視線移向馬車,那三人這才發現金振宇居然是駕駛馬車來的,而且馬車上還有女人和小孩。

    韓芊卉注意到那位美姑娘一見著她,美美的嬌靨頓時被一大朵烏雲籠罩住,黑了一整片,轟隆隆隆的好像要下起午後雷陣雨來了,那個少女更是大驚小怪地跳腳怪叫。

    「天哪!表哥,你你你……你怎麼可以……」

    「怎麼可以怎樣?」金振宇沒好氣地怒斥。「她只是一位朋友,你們以為是什麼?我就是來找昂表弟幫我忙送她到廣州,你們知道,這一路上可不太平靜,她又帶著一個娃娃,我可沒有把握保她們平安。」

    「但……」準備大肆反對的是那位少女。

    「如果你們不願意也不打緊,大不了我再去找別人。」金振宇不耐煩地說。「我已經答應她了,不作興反悔。」

    少女還待再說,那個年輕男人好像也不怎麼贊成,獨獨溫婉美姑娘頂著一片烏雲搶著同意。

    「既然表哥已經承諾了人家,我們自然要幫忙。」

    她這麼一說,其它兩位不得已也只好同意了。

    「那麼我先替你們介紹一下,那位是韓姑娘和她的兒子……韓姑娘,這位是徐至昂,我表弟,還有我兩位表妹,徐夢玉、徐夢月。」

    徐至昂隨便抱了一下拳意思意思,徐夢玉微笑--有點勉強,徐夢月最乾脆,哼一聲別開腦袋,韓芊卉本來也想好好向她們打一下招呼,畢竟她還要靠他們幫忙,可是她實在忍不住,再憋下去她會得內傷,所以,她很不客氣地噗哧一聲爆笑出來。

    「饒了我吧!金振宇,你這三個表弟妹真是寶耶!我看你最好快快把你表妹娶回家,不然就不要讓她們知道你有女性朋友,拜託,我還沒活夠,別害我明天就曝屍荒郊野外好不好?」

    徐至昂與徐夢玉,徐夢月不約而同尷尬地僵住,金振宇怔了怔,朝他們三人瞥去,見他們三人那副怪模怪樣,不覺也跟著失笑。

    「你不是天不怕地不怕嗎?他們三個有什麼好怕的?」

    「呿,你當我白癡嗎?他們三個一定都跟你一樣會武功,那我什麼都不會,只會吃喝拉撒睡,他們要是打算拿我試試拳腳功夫退步了沒有,你要我怎麼辦?叫我兒子撒尿射他們嗎?就算是,他的尿也不夠射三個人呀!」

    說著,她還真的脫掉兒子的尿布讓他站在橫木上,或許是冷風的刺激,小娃娃驀而抖了一下,嘻嘻哈哈地真的撒起尿來了,可惜只畫出一道可愛的小圓弧,不到十秒鐘戰爭場面就結束了,敵人毫髮無損。

    「哎呀,彈盡援絕,我只好束手待斃了!」

    靜了一下,狂笑聲不約而同的爆出來,包括那位溫婉姑娘也背過身去抖個不停。

    憐愛地抱回兒子親了一下,再替他重新包好尿布,韓芊卉悄然勾起嘴角,得意地。

    這樣,他們就不好意思再擺面腔給她看了吧!

    早稻還是青綠的,而油菜早已洋溢出金黃色的生命力,微風徐徐吹亂了發,漫山遍野都是淡紫色和乳白色的香氣,小溪流淌著不知從哪座山流淌過來的清澈山泉,江南的春是燦爛的,也是詩意的,就像一幅上了顏色的墨筆山水畫,美得令人歎息。

    如果沒有那幾個人在那邊礙眼就好了。

    看看騎馬在前頭的徐至昂,再望望策騎於後的徐夢玉姊妹倆,韓芊卉總覺得他們一點審美觀念都沒有,剛剛她只不過問說能不能停下來欣賞一下風景,他們四個人居然一起把眼睛白的地方翻給她看。

    雖然有時候她會忘形的跑開去抓蝴蝶或金龜子,那也是因為看到難得一見的品種,當然會見獵心喜呀!可是一聽到孩子哭了,她不是立刻轉回來了嗎?幹嘛記恨到現在嘛!

    所以說,古代人最小氣了!

    「為什麼要找他們和我們一起走?」

    金振宇正準備回答,忽見前頭的徐至昂揮了一下手,然後策馬往前奔去,他也朝後揮了揮手,再扯著韁繩把馬車駛至路旁停下,又往後看一眼,見徐夢玉姊妹倆謹慎地一人一邊注意來路的狀況,這才放心地拿出水囊來。

    「我沒有把握一個人把你們母子倆安安全全的送到廣州府。」

    韓芊卉想了一下。「因為倭寇嗎?」

    金振宇不語,兀自仰起水囊喝水。

    韓芊卉哼了哼,「這還不是明朝自己招惹來的麻煩,海禁放鬆一點不就行了。」她喃喃自語道,一邊扶著兒子讓他攀在橫木上又跳又蹦,咿咿晤唔開心得不得了。「怕海盜?海防措施做好一些嘛!想想明成祖那時候的海軍都足夠稱霸東方了,嘖,真可惜,如果不是明朝那種妄自稱大的朝貢體制,說不定當時就可以奪得西方海權了說……」

    眸中異采暴閃,金振宇慢慢放下水囊。

    「……最可笑的是,那些所謂的『倭寇』起碼有七、八成是漢人,將倭患起因完全歸咎於負責對外貿易的市舶司,輕率地予以關閉,並徹底實施海禁,全然不顧沿海居民的存活,硬生生奪去他們的生路,難怪他們要作海盜,他們也是人,也有活命的權利啊……」

    金振宇徐徐瞇起眼,韓芊卉卻毫無所覺地兀自拿布擦拭兒子滿臉的口水。

    「……話又說回來,這也是明朝注定要走的路,就像朝鮮一樣,因為朝廷的昏庸腐敗而逐漸走上滅亡之途,就跟他說留在那裡只會讓我們的後代受苦,他偏不聽,能怪我離開他嗎?不過明朝死得更快,頂多再……再……哇,再不到一百年明朝就要亡了……」

    「你說什麼?」

    陡然一聲暴喝,駭得韓芊卉母子倆同時一驚,孩子噎了一下哇哇大哭起來,韓芊卉連忙把他抱起來貼在胸前安撫,一邊憤怒地吼回去。

    「吼什麼吼啊?誰在跟你說話啦!莫名其妙,你以為你嗓門大就了不起啊?」她是在跟自己說話,又不是跟他說,難不成她有說那麼大聲,讓他誤以為她是在跟他說話?

    沒想到韓芊卉會吼回來,而且比他更兇惡,金振宇不由得窒了一下。

    「呃……對……對不起,我只是……只是想知道你剛剛說什麼?」

    「沒有!」韓芊卉沒好氣地說。「我剛剛什麼話都沒有說。」

    「呃?」

    「我在唱歌。」

    「你……」金振宇啼笑皆非地歎了口氣。「好吧!我老實告訴你,家師一向精擅術數,他也曾告訴我,明朝的氣數已不足一百年,沒想到你也這麼說,甚至比家師說得更肯定,姑且不論你是如何知道的,但由此看來,這項預言八成是事實,但,明朝確然已無救了嗎?真的一點希望都沒有了嗎?」

    酷!聽說中國的相命很厲害,沒想到是真的,這種事都算得出來。

    「既然是你師父告訴你的,你不會去問他?」

    金振宇苦笑。「家師在告訴我那件事之後便逕自雲遊去了,我已四年不曾見過他老人家,怎麼問?」

    「……哦!」

    「明朝確已無救了嗎?」金振宇鍥而不捨地又問了一次。

    韓芊卉瞟他一眼,默然不語,兀自把孩子放下來,然後拿顆毛線球和他玩起你丟我撿的遊戲來。

    「韓姑娘,你要我幫忙,我吭都沒吭一聲就答應了,現在我只不過問一個問題,你卻如此吝於回答……」

    「只不過一個問題?」韓芊卉朝他斜睨過去。「拜託,你也未免太輕描淡寫了吧?」

    金振宇尷尬地笑了一下。「這……這個……」

    韓芊卉吐出一口氣,無奈地搖搖頭,伸長手將爬到車尾的兒子抱回來,一手探進包袱裡,「好吧!就算我回報你的幫忙好了,你……」皺眉,收回手,空空的。「有沒有餅乾?」

    金振宇呆了呆,瞟了一下孩子,忙抓來自己的包袱。「千層酥可以嗎?」

    片刻後,看著兒子賣命的揮動四顆玉米牙去啃千層酥,韓芊卉不禁溫柔的笑了起來,然後徐徐轉向等待已久的金振宇。

    「殺了嚴嵩!」

    金振宇臉色微微一變。

    「還有,徹底斷絕宦官干政的危害,」韓芊卉堅定地說。「最重要的是,盡快找出張居正這個人,立刻把朝政交給他去整頓,到死為止,他有將近三十年的時間設法挽回明朝的衰勢,這樣或許,只是或許,明朝還……有點……希望……」

    說到後來,彷彿雷光電閃,空靈乍現,韓芊卉頓然恍悟。

    對啊!她怎麼沒想到呢?

    朝鮮即將走入衰敗的命運,但是她可以想辦法挽回呀!

    明朝僅僅剩下不到一百年的運程,朝鮮卻還有兩、三百年的時間可以扭曲為正,為什麼她連想都不想就放棄了?

    歷史是不會改變的。

    除非由她這個「外來的人」強力介入。

    樸孝寧無能為力。

    但是她可以。

    因為她不是這個世界的人,由於她的加入,這個世界必定會有所改變,既然如此,這個改變為什麼不能由她來導向?

    可以!

    當然可以!

    是的,她一定可以,這樣……這樣她就可以回到他身邊了!

    「韓姑娘……韓姑娘?」

    「嗯?」韓芊卉回眼望著他,若有所思,好像聽見了他的呼喚,又好像沒有。

    「你剛剛是不是說一半?」

    「一半?」韓芊卉驀而雙眸一亮。「對,一半,我要一半!」

    「嗄?」

    「殺了嚴嵩,再抄他的家產,至少可得黃金三十萬兩、白銀兩百萬兩、良田美宅數十所,良田美宅我就不要了,但是黃金和白銀我要分一半!」

    金振宇眉宇方皺,韓芊卉便笑咪咪地要他稍安勿躁,再慢吞吞地說完交易的後半段。

    「這樣我就會把剩下的一半告訴你,也就是導致明朝滅亡的外患。」

    金振宇攬眉目注她沉吟好半晌。

    「你怎會以為我有那個能力把抄家產得來的銀兩分給你?」

    「你太關心明朝的未來,必然與皇室有關。」雖然他看上去不像,但,是誰說的,人不可貌相,也許就是在說他。

    金振宇又思索片刻。

    「我必須找人商量。」

    韓芊卉聳聳肩。「可以啊!找誰?」

    金振宇沒有回答她,只說:「我們先到浙東。」

    「浙東?」這回換韓芊卉皺眉了。「最好不是到嘉興。」

    「為什麼?」

    「下個月倭寇是以嘉興為目標,我才不要跑到那邊去讓人搶呢!」

    「……這個月呢?」

    「通,泰,青、徐。」

    金振宇並沒有帶她到嘉興,而是到寧波,然後就把她扔在一棟宅子裡喂蚊子,自己跑不見了。

    其實這也沒什麼,因為小馨雨正值躺不住、坐不住也站不住的時候,成天只想學大人跑來跑去,明明只有兩隻肥肥的火腿軟趴趴的,又不讓人家扶,只肯自己扶這個扶那個的跌過來摔過去,說好聽點是有志氣,實話是不知死活,早晚會摔成肉餅。

    總而言之,光是要看住他就搞得她焦頭爛額了。

    「媽咪∼∼哇嗚哇嗚嗚∼∼」

    「看,又摔了吧!叫你讓我扶著你走又不肯。」

    「唔晤……唔唔嘛……」

    「好好好,不要就不要,自己再去摔吧!」

    算了,生物一向是自行進化的,就讓他自己去從狗進化為人類吧!

    沒奈何,韓芊卉又自動到一旁去罰站,看兒子扶著椅子像螃蟹一樣橫行霸道,屁股搖搖搖還一邊流口水一邊呵呵呵傻笑,那張臉比小叮噹還圓,韓芊卉研究了半天還是研究不出他究竟是像誰。

    眼睛像他老爸,鼻子像她,圓滾滾的臉型誰也不像,至於嘴巴嘛……

    奇怪了,他的嘴巴究竟是像誰?

    「韓姑娘。」

    突如其來的一聲低喚,外帶一股冷冷的風噓噓吹在她頸子後頭,「Gee!」駭得韓芊卉猛然一陣哆嗦忽地回過身去,看清楚是人不是鬼之後,猶自驚魂不定地猛拍胸脯,著實被嚇了一大跳。「嚇死人了!」

    她以為她是幽靈啊?

    這樣無聲無息的貼到人家身後來!

    「對不起,我沒想到會嚇到你。」徐夢玉歉然道。

    「算了。」原來有武功的人都喜歡這樣嚇人,她最好有點心理準備,不然再多來幾次,她肯定會嚇到心臟沒力。「找我有事?」

    應該是有事,但……

    徐夢玉欲言又止地看著她,半天仍說不出話來,韓芊卉不禁猛歎氣。

    這女人真是龜毛。

    「我跟他真的一點關係都沒有,不要這樣懷疑我好不好?說我欣賞他,沒錯,但喜歡他?不,絕對沒有!我喜歡的是我兒子他老爹,他老爹也喜歡我,所以我不可能跟金振宇扯上任何關係……」

    話還沒說完,一旁又突然蚱蜢似的跳出另一個人,還有青蛙呱呱叫的配音。

    「你怎麼可能不喜歡表哥?」

    怎麼又來一個?

    韓芊卉撫著胸口又歎氣。「我為什麼一定要喜歡你表哥?」

    「因為他是那麼那麼英朗出色,那麼那麼豪邁瀟灑,」徐夢月理所當然地說。「是女人都該喜歡他!」

    誰說的?

    她就見過那種只喜歡油條似的男人的女人。

    韓芊卉挑挑眉,「你也喜歡他?」她語帶調侃地問。

    「當然,不過……」徐夢月瞟一眼姊姊。「可是姊姊更喜歡他,所以我不跟姊姊搶。」

    真好,有好吃的東西時,她妹妹就從來沒這麼想過。

    「你應該知道這世上出色的男人可不只你表哥一個,譬如……呃,我的男人,我保證絕對不輸你表哥。」

    「可是表哥還有一身高強的武功。」徐夢月不服氣地又說。

    「我家的男人也是。」

    徐夢月氣唬唬地嘟高了嘴。「反正,我表哥是我見過最棒的男人!」

    「那你見過的男人一定不多。」

    「你……」

    眼見妹妹又要撒潑了,徐夢玉趕緊溫言勸開她,再問:「那你為什麼要離開你的男人?」

    韓芊卉不好意思地搔搔頸子。「當時我以為我只能那麼做,不過現在我想通了,如果可以的話,我希望能立刻回去找他。」

    「可是……」徐夢玉遲疑著。「他也沒有來找你……」

    「他不能,」韓芊卉無奈地道。「老早之前我們就說好了,一旦我想離開,他絕不能阻止我。」

    徐夢玉恍然大悟地哦了一聲,然後垂眸片刻,再抬眼覷視她,依然是那種幽幽怨怨的眼神,好像韓芊卉不但搶了她老爸、老公,還搶了她的情夫、情哥、情人,連她兒子也給搶走了。

    「即使如此,表哥還是喜歡你。」

    關她屁事啊!

    「那你就讓他也喜歡你嘛!」就算金振宇真的喜歡她,那也不能怪她呀!

    徐夢玉哀怨地搖搖頭。「我一直在試,但是……」

    「那就問他嘛……」一隻眼望住和她談話的人,另一隻眼偷偷瞄向兒子,見兒子好像被定住穴道一樣盯著窗外樹上的小鳥發怔,韓芊卉放心地又收回眼來。「問他為什麼不喜歡你?」

    徐夢玉抽了口氣。「我怎能……」

    「是我我就會直接去問他!」韓芊卉說。「要知道,不管是什麼感情,都是要靠溝通來聯繫,父子、母女、朋友、情人、夫妻、兄弟姊妹,都一樣,如果不時時刻刻溝通,就算有再深的感情都會變淡,如果肯下苦心去溝通,就算結果什麼也沒有,起碼不會留下任何遺憾,因為你已經盡力了。」

    是的,她終於瞭解了。

    與樸孝寧從無到有慢慢滋生出一份情,那一段他努力做給她看的夫妻生活,還有這兩個月來與他分離的日子,終於使她深刻的瞭解到男女之間的感情是如何的堅強又脆弱。

    或許她的父母確實也曾經如此相愛過,但他們卻在這份愛有了完美的結果之後,又任由忙碌的工作剝奪了維持這份愛的機會,以至於兩人之間的距離越來越遙遠,那份曾經濃烈得使他們願意生死相許的感情也因而變淡了、沒了。

    男女之間的感情就是如此脆弱。

    相反的,如果她和樸孝寧就這麼分開的話,這份愛必然永遠不會消逝,因為這種結果是無可奈何的、是悲傷的,而人類說是有被虐狂也好,說是劣根性也好,越是美好的事物,越是容易輕忽地任由它溜過身邊,而越是悲傷的經驗,卻會刻骨銘心地永誌不忘,讓遺憾一生一世跟隨著自己。

    男女之間的感情就是如此堅強。

    所以,她必須牢牢謹記父母的教訓,男女之間的愛是必須一輩子努力去維護的,因為這份感情是如此的堅強,經得起狂風暴雨,經得起生離死別,卻又是如此脆弱,經不起試煉考驗,也經不起時光蹉跎。

    相愛一生白頭偕老這種事絕對不是容易達成的目標。

    總之,愛,是生物學上最難解的課題,從來沒有人教過她,所以她只能親身去體驗,一步步走來一點一滴慢慢瞭解,因為……

    它該死的根本不屬於生物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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