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1066年八月,英格蘭哈羅德國王的兄弟托斯蒂格伯爵叛亂,夥同懷著個人野心的挪威國王哈拉特連手行動,兵臨約克城下。
在這同時,諾曼底大公國領主威廉公爵亦糾集諾曼底貴族和法國各地騎士,在羅馬毅皇亞歷山大二世、羅馬皇帝亨利四世和丹麥國王的支持下率軍渡過海峽,於薩塞克斯郡海岸的佩文西灣登陸入侵英國。
九月,哈拉特在史坦佛橋被哈羅德擊敗,倉皇退走;但在十月哈斯丁一役,哈羅德卻慘敗於威廉大軍之下,並不幸中箭身亡,未久,威廉攻佔倫敦自立為英王,創立諾曼王朝,史稱征服者威廉。
……
1087年,在芒特城前,由於威廉騎的馬踩上一塊燃著的木炭而摔倒,馬鞍堅硬的前橋將他的肚皮劃破而致死……
公元1066年八月初,諾曼人侵略英格蘭的準備基本就緒,軍隊在第費斯河口集結待命,原訂十二日向不列顛進發,意想不到--
「看這種天候,」蹙眉注視著窗外的暴風大雨,諾曼底大公威廉的弟弟,諾曼底白楊城城主歐多喃喃道。「起碼得延後半個月吧!」
「現在出發也可以啊!」懶洋洋地靠在壁爐邊的契斯特男爵懶懶地說。「如果不怕沉船的話。」他是個非常英俊的男人,在諾曼底,除了老婆之外,他還有好幾個情婦。
「不要告訴我……」又高又瘦的施魯斯伯裡男爵吃吃笑。「你不會游泳?」
「諾曼人不會游泳?」塊頭像條犢牛般魁梧的赫裡德男爵大驚小怪的叫。「你算什麼諾曼人?」
「不會游泳的諾曼人。」達勒姆主教溫文地插進來一句。
向來不苟言笑的羅勃?吉斯卡男爵輕蔑地哼了哼。
「不會游泳的人根本不算諾曼人!」
這六位家臣是與諾曼底大公威廉從小一起打到大的玩伴,也是他手下最有力量的附庸領主,更是他這次渡海出征英格蘭最強悍的支持者,出錢又出兵,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我沒有說我不會游泳,」契斯特依舊懶洋洋的,甚至還打了個呵欠。「我的意思是說,一旦沉船的話,所有的武器糧食誰要負責?你要一個人扛嗎?」
赫裡德搔搔後腦勺,「這倒是。」然後轉向木屋中間唯一僅有的一張靠背椅,「威廉,你認為如何?」椅上坐著一個人,一個比其它任何人都要來得高大挺拔的男人,手撐著下頷,他以一種幾近於慵懶的神態回視赫裡德。「這樣會不會破壞整個計劃?」
「確實,我們待在這裡愈久,被他們發現的可能性愈大。」施魯斯附和道。
「我也這麼認為。」歐多也表示同意他們的看法。
椅上的男人緩緩將目光移向窗戶,片刻後,「不會。」他的聲音低沉穩健,還有一股令人驚訝的沉靜感,恍如飄過林梢的微風。
「為什麼?」
「在哈羅德發現我們之前,哈拉特會先讓他手忙腳亂上好一陣子,他不會有心情來察覺我們的意圖。」
「對啊!」歐多如夢初醒地拍了一下大腿。「我怎麼會忘了哈拉特那傢伙!」
羅勃點點頭。「所以,我們可以慢慢來?」
「沒錯,這種事急躁不得,我們必須有耐心……」兩眼視線依然凝住窗外,椅上的男人慢條斯理地說。「非常有耐心。」
赫裡德的臉馬上皺成一團麵餅,「真的要在這裡等?」他沮喪地喃喃道。「天哪!我什麼都不缺,就缺一點耐心。」他很有良心,也很忠心,有時候還有點貪心,面對漂亮女人時更有愛心,這樣還不夠嗎?
「我倒是有個辦法可以解決這個問題。」懶洋洋的,契斯特又開口了。
「什麼辦法?什麼辦法?」赫裡德急切地問,看樣子他是真的很沒有耐心,以至於沒看出契斯特眼底的戲謔之色。
「在威廉的計劃裡,我們上岸後並不立即向北挺進,而是先在肯特和薩塞克斯地區進行掃蕩,」契斯特一本正經地說。「所以我建議你可以先行遊泳過去,單人匹馬大發神威,先行把肯特和薩塞克斯地區掃蕩乾淨,當我們渡海過去之後就可以輕輕鬆鬆的直接揮軍北上了!」
赫裡德呆了呆,「我自己先游泳過去?可是我怎麼可能……」忽而頓住,繼而怒吼一聲揮拳撲向契斯特。「你這個混蛋,每次都要捉弄我,我劈了你!」他不但沒耐心,脾氣也火爆得很。
明明是他自己笨得自願上當的說!
不過契斯特早就準備好了,赫裡德一撲過來,他馬上閃身到靠背椅後。
才轉個眼,契斯特那張可惡的笑臉竟然變成另一張挑高眉毛的臉,赫裡德這一驚非同小可,忙要停步,但因衝勢太猛收腿不及,反而踉蹌一步整個人僕向前,而那一顆木瓜大小的拳頭也即將親親熱熱地吻上那張眉毛挑得更高的臉……
說時遲那時快,赫裡德正想驚叫,下一刻,那粒木瓜已落入某人掌中,差點被掐曝了,而他的脖子上也多了一道堅硬的桎梏,使他嘴巴張得再大也無法吸進半口空氣。
「赫裡德,你還是這麼魯莽……」
赫裡德呃呃呃呃地說不出話來,一手被抓住,一手拚命想拉開掐在他喉嚨上的鐵爪,但那鐵爪是鋼做的,連根手指頭也掰不開,只見那張尷尬的臉可憐兮兮地愈漲愈紅,舌頭都快吐出來了。
忠、心、忠、心、忠、心,他有忠心……
「……再不改一下脾氣的話,遲早會出事。」慢吞吞地說完,椅上的男人才丟開他跌到一旁去大口喘息,再轉睨向契斯特。「你也一樣,契斯特,別老是這樣吊兒郎當的,早晚會招惹來無謂的麻煩。」
契斯特嘻嘻一笑,聳聳肩。
一旁,歐多與施魯斯笑得肚子痛,羅勃又是另一聲不屑的冷哼,代表他對這幾個瘋瘋癲癲的人的看法,達累姆哭笑不得地搖搖頭。
「總之,你們統統給我靜下心來等待,等風平浪靜之後……」鑲嵌在椅上男人臉上那雙幽邃的灰眼眸陡然射出兩道冷峻的光芒。「我們就去索討原該屬於我的東西!」
但,誰也沒料到這一等就等了一個半月。
九月二十七日,諾曼人的遠征軍才得以啟航,乘著涼爽的南風駛向海峽對岸,於二十八日早上,未遇任何抵抗地在佩文西灣登陸。
但更教人意想不到的是……
「爵爺,我們安排在這裡打探消息的人有緊急軍情要報告!」
帳篷內,全副武裝的公爵與六位親信家臣圍著一張粗略的地圖討論行進路線,驀地,公爵的年輕侍從殷德匆匆忙忙領著一個人進帳篷裡來。
公爵頭也不抬。「說。」
「公爵大人,情況不太妙,」來人急道。「哈羅德早在挪威國王來到之前便已布妥重兵在約克城等候,挪威國王一來,哈羅德便輕而易舉地將他打退……」
「嘖,哈羅德還挺行的嘛!」契斯特咕噥。「然後呢?」
「之後哈羅德又立刻率領軍隊趕回來事先佈兵於肯特和薩塞克斯各軍事重地,現在,所有的兵士們都已得到充分的休整,以逸待勞地在等候我們呢!」
公爵猛然抬頭,雙目中威稜一閃而逝。「他如何會知道?」
「我不太清楚,不過……」來人遲疑著。「這是聽說,只是聽說,聽說是一位年輕的女人,不知道是從哪裡冒出來的,但她似乎非常清楚挪威國王和公爵大人即將進軍英格蘭之事,正是她提供的消息促使哈羅德事先做好防範準備。」
「既然不知道她是從哪裡來的,哈羅德為何會如此輕易的相信她?」歐多不以為然地打岔進來問。
「因為她提出哈羅德的弟弟與挪威國王通敵的信件以取信於哈羅德。」
好厲害,那女人如何能得到那種東西?
大家驚異地面面相覦。
而公爵,他垂眸沉默片刻後才慢吞吞地說:「那麼,此刻他們正以逸待勞地等候著我們?」
「是,大人。」
「為何不阻止我們上岸?」
「哈羅德決心要乘機一舉消滅我們,以除後患。」頓了頓,來人又說:「聽說這也是因為那個女人說公爵大人您是位可怕的征服者,不除去公爵大人您,哈羅德的威脅永遠存在。」
聽到這裡,其它人再也忍不住哄然起來,有人叫好,也有人嗤之以鼻。
「征服者?說的好!」
「想乘機消滅我們?不自量力!」
「可是,那女人是女巫嗎?怎麼能夠知道這麼多關於我們的事?」
這種無知的疑問想也知道是赫裡德提出的,所以一說完馬上被契斯特扁了一腦袋。
「白癡!」
「哈羅德也有派人到諾曼底查探消息嗎?」最合理的猜測,毫無疑問是發自羅勃口中,六人之中以他最擅長戰略分析。
「那他又是從何得知親弟弟背叛他的事?」歐多反問。
「或許是那傢伙自己露了馬腳。」達累姆主教輕聲道。「我們都知道,他的野心夠大,卻十足是個蠢伯。」
「也或許真的是得自於那個女人的通風報信。」施魯斯咕噥。
「不可能!」赫裡德大聲反駁,「女人是男人的財產,只能夠走在男人身後,坐在男人身後,男人不准她說話她就不可以開口,而且比牛還愚蠢,比豬還遲鈍,如何懂什麼作戰軍情,又如何懂什麼戰術策略,事實上,除了服侍男人之外,女人什麼也不懂。」他猛一點頭。「對,就是如此!」
「你在說你自己嗎?」
赫裡德獅目一瞪。「什麼意思?」
契斯特咧嘴一笑,「我是說,我看到的好像都是你跟在你老婆身後,坐在你老婆身後,而且她不讓你進房時,你甚至沒地方睡不是嗎?」他促狹地擠著眼。「當你在哀求她陪你上床時,怎麼不覺得女人是這麼微不足道?」
轟然大笑聲中,赫裡德的臉色唰一下又通紅,「你……你這個……」
「夠了!」公爵驟然低喝。
眾人立即噤聲,心驚肉跳地瞅著他,因為他的語氣很顯然的蘊含了一份不多不少的怒意。
歐多趕緊揮揮手讓殷德和另一人退出帳篷,再低聲問:「大哥,要退兵嗎?」
「不退!」公爵不假思索地給予否定的回答。「既然來到這裡,已經不能回頭了。」
「那麼……」羅勃小心翼翼地觀著公爵。「改變計劃?」
「不,」灰色的瞳眸中充滿了冷靜的智慧,公爵的語氣非常堅毅。「按照預定計劃,我們必須先行鞏固海上交通線的安全。」
「正面對上?」羅勃驚訝地道。「這可是大大違反了你一向堅持的間接路線的策略不是嗎?」
深沉的灰眼斜睨過去。「你害怕?」
「當然不!」羅勃有點生氣地否認。竟然說他害怕,這不啻是在侮辱他。
灰眼眸再掃過其它人。「你們?」
眾人爭先恐後地搖頭表示不害怕,赫裡德還加了一句,「誰害怕誰就是烏龜!」
公爵頷首。「那麼?」
「正面衝刺!」眾人齊聲大喊。
灰眸浮現滿意的神采。「是的,我們諾曼人懂得使用戰略和戰術,但這並不表示我們是懦夫。」
歐多驀地振臂大吼,「不屈不撓!」
眾人也隨之大吼,「無畏無懼!」
於是,兩日後,他們就在多佛的魯塔庇與哈羅德的大軍迎面遭遇上了……
多佛的戰略地位在軍事防禦上一直有著舉足輕重的地位,甚至羅馬人也選擇在這裡設置防衛堡壘,這也是公爵之所以決定率先取下這個戰略地點的緣故。
「他們竟然不上我們的當!」
「嗯!」
險峻的白色峭壁上是撒克遜人的防禦要塞,下方丘陵遍佈潮濕草地,魯塔庇是最便於兩軍廝殺的地點,而上方丘陵則可縱覽整片戰場。
「奇怪……」
此刻,公爵與歐多兩騎並立於上方丘陵最高處,其它四人中一人押陣後軍,兩人分在左右兩翼防守,最後一人領兵廝殺去了。
「……他們不會也看穿了我軍以退為進的戰術吧?」
歐多驚訝地俯瞰戰場上的情勢,發現每每諾曼軍詐敗佯退之時,英軍居然不肯如他們的意乘勝追擊,過去戰無不克的策略如今毫無一點成效。
「嗯!」
「你也這麼認為嗎?這下子可麻煩了,他們的兵力足足有我們一倍多呢!」
「嗯!」
「可是,我懷疑哈羅德真有這種智慧嗎?」
「或許……是她……」
歐多微微一怔,此時才察覺公爵哥哥的回答始終是漫不經心的,最後一句更是莫名其妙。
她?
誰?
他滿心狐疑地側眸看向穩穩端坐於戰馬上的哥哥,再順著哥哥的視線朝戰場右方的另一片丘陵望去,赫然發現那兒另有一人一騎,人並沒有騎在馬上,而是婷婷玉立於駿馬傍眺望戰場。
迎風飄揚的黑髮,捲飛的栗色長裙,雖然隔著好一段距離,任誰也看得出那是位窈窕的少女。
老天,那女人是什麼時候出現的?又是從哪兒冒出來的?
「她是誰?」歐多錯愕地問。戰場上居然會出現女人,這已是極為罕見,更稀奇的是那位少女竟然沒有人保護她,她卻依舊如此悠然地在那裡觀戰。「難道她就是柏文所說的那個女人?」她不害怕嗎?
公爵沒有回答他,一徑盯著那少女看得目不轉睛,事實上,從他發現那少女之後就不曾移開過目光,是有意盯著她想瞧清楚,也是因為無法移開視線。
雖然距離太遙遠,極盡目力也無法看清她的五官容貌,但是她站在那裡彷彿羽毛般輕盈飄逸,又似女王般莊嚴肅穆,那自信又自在的神態洋溢著一股優雅動人的丰采,她無疑是他見過的女人當中最獨特的一位。
是的,能散發出如此迷人的風采,那必然是個有相當內涵的女人。
是的,敢於單獨臨場觀戰,她也是個夠膽量的女人。
有內涵又有膽量,這已足以挑起他對她的好奇心與興趣。
但真正令他移不開視線的,是她那種宛如來自另一個世界的超然神韻,使他在見到她的那一-那就被牢牢吸引住目光,直至少女若有所覺地將視線回過來,四道目光又遙遙相對許久。
「威廉,英軍不肯上當追上來,只用弓箭手猛射,現在該如何?」
公爵聞號口回眸,冷眼注定從戰場上抽空回來請示的契斯特。
「用鳶形盾,再攻!」
「是!」契斯特立刻策騎回到戰場上。
公爵再度將灰眸轉至另一片丘陵,可是……
黑髮少女已不見了。
終於見到他了!
雖然太遙遠看不清楚,但,也算是見到了。
南絲暗忖,一面策騎回裡奇伯羅的小茅屋,這是哈羅德為感謝她提供許多寶貴的情報,特地為她所作的安排。
依照她的要求,她可以隨軍觀察他們的戰況,哈羅德會為她安排食宿,他的士兵也不會有人膽敢騷擾她,過程恰如她所預計般順利。
但兩、三天之後,南絲才發現事情並不全然如想像中那麼輕鬆簡單。
並非要取得哈羅德的信任不簡單,事實上,那部分容易得很,因為她一來到這個世界,便在機緣巧合中意外得到哈羅德的弟弟與挪威國王的通敵信函,如此一來,要取信哈羅德就不難了。之後,挪威國王也正如她所言般來犯,哈羅德自然更不懷疑她提出有關諾曼底大公的警示。
所以這方面一點問題也沒有,問題在於她對這個中古世紀的適應力。
「真是驚人!」這是她到達這兒之後的第一句評語。
十一世紀的英格蘭委實出乎她想像之外的落後,一大片孤立而落後的土地,森林佔據絕大部分,有些還是原生林。
雖然也有農田,但得不到很好的照料,大部分人居住在小村落裡,簡陋的建築散佈在一條街道的兩側,或者圍著一片草地,生活簡單,舉凡食衣住行樣樣貧乏,總之,這時代的人們連最基本的生活品質都談不上,能活下去已經是一項奇跡了。
「真不知道我還能夠在這裡捱多久?」
她喃喃咕噥著回到茅屋裡點上蠟燭,頭一眼就注意到哈羅德命人為她送來的晚餐,表情頓時垮了。
天哪!為什麼這時代的食物永遠都是煮熟的肉、麵包和莓子,最多再來幾片醃肉呢?更可怕的是,除了用匕首割肉之外,所有的食物都得用手抓,吃太快還會吃到手指頭。
而且他們都喝生水!
「真是落後!」如果她會死在這裡,一定是被生水「毒」死的!
不過這也是沒辦法的事,一直到十六世紀之前,他們的飲食習慣都還停留在滿足食慾的階段,從不曾考慮到滿足口味這種事,即使是貴族的宴會,也只是在餐桌上擺滿當時可以找到的所有食物,宴會內容重要的是量,而不是質。
「算了,既來之則安之,入境就隨俗吧!」
歎息著坐下,南絲望著托盤上單調乏味的食物,心想幸好她有帶兩副刀叉湯匙來--刀叉也是在十六世紀才出現的,在這之前,連意大利人吃麵都是用手代替叉子。
「哈哈,起碼今天的麵包沒有發霉。」但,她忘了順手抓幾瓶調味料。
味同嚼蠟般地吃著,她又想到那個征服者,雖然沒有戴頭盔,但距離實在太遙遠,沒有辦法看清他的容貌,不過和其它人一比,他的身材實在驚人,不愧是維京人的後裔,而他的氣魄更懾人,王者威稜十足。
「這才符合我的想像。」她喃喃自語道。「如果有機會的話,真想瞧瞧他到底長什麼樣子。」
不過他一定沒有蓄鬍鬚,因為這時代的法蘭西人不蓄鬍鬚,撒克遜人才蓄鬍鬚,而她,最討厭的就是滿臉大鬍子的男人,除此之外,她也不喜歡看上去很肉腳的瘦弱男人,或者很笨拙的愚蠢男人,沒有野心、沒有志氣的男人更差勁。
總之,她欣賞的是那種頂天立地的男子漢。
比較奇怪的是,根據歷史上的記載,征服者應該不能算年輕人了,這時候的他不只有老婆,還有好幾個孩子,但她遠遠瞧見的卻是漆黑如墨的頭髮,不摻半根銀絲。
是她看錯了嗎?
嗯!明天看仔細一點好了。
魯塔庇再度充滿了殺伐聲與刀劍交擊聲,騎兵在前,步兵在後,雙方人馬依然捨生忘死的拚搏著,諾曼人慣常使用雙刀斧,撒克遜人的寬刀劍望之披靡,邊打邊退,很顯然的有不敵的趨勢。
「昨天敵我雙方都在試探對方,打成平手也不奇怪,就不知今天會如何?」
「嗯!」
「嘖!我以為他們會使用城牆盾牌陣容,如此一來,我們就可以利用長矛攻得他們措手不及,馬上拿下一場勝利,沒想到他們居然改變習慣了……」
「嗯!」
「我們沒有派出所有的人馬,他們也沒有派出所有的人馬……」
「嗯!」
「看樣子他們也跟我們一樣,仍然未盡全力,依舊在試探……」
「嗯!」
「聽說過去哈羅德的習慣是利用人海戰術一鼓作氣往前衝,也不管什麼戰術不戰術,沒想到他現在也懂得謹慎這兩個字眼了,真不知道是誰提醒他的?」
「我想……你應該去問她。」
又是她?
歐多急忙將視線轉向昨日那片丘陵,那位少女果然又出現在那裡。
「她究竟是誰?為何自己一個人在那裡?她和哈羅德有什麼關係?或者她真的是柏文所提的那位少女?」
他問了一大籮筐,公爵始終一語不發。
今天,又一次看見她,他更確定了,從來沒有任何一個女人能夠打動他強硬的心,可是這位神采獨特的少女,卻能夠讓他在尚未看清她的容貌之前就對她產生擁有的渴望。
他想要她!
但是……
雙眉微顰,他深思地盯住那少女。
她是敵人嗎?
她是那個向哈羅德透露諾曼人的軍情與他的作戰習性,並且說他是可怕的征服者的那個女人嗎?
如果是的話,他打算如何?
直至那少女又將目光轉向他這邊,歪著腦袋好像在問他現在要怎麼辦?他才慢吞吞地抽出巨劍,將劍尖遙遙指向她。
這是非常明顯的挑釁。
初時,那少女並沒有任何反應,彷彿沒料到公爵會向她挑釁,因而訝異得不知要如何反應。但片刻後,只見那少女徐徐提起天藍色長裙,遙遙地朝他曲膝施了一禮,姿態非常優雅而自然。
現在公爵可以肯定了,這一切確實是那少女的傑作。
不過這也不會有什麼改變,如果她是敵人,他會打勝這一場仗,然後把她俘擄過來作他的女人。
他會娶梅蒂作妻子,因為她有高貴的身份與地位,而這個女人將會是替他暖床的女人,因為她是俘虜。
「不會吧!大哥,你向她挑戰?」歐多吃驚地道。「她是女人耶!」
「我從不看輕女人,尤其是有智慧又有膽量的女人。」公爵慢條斯理地收回巨劍,依然與少女四目相對。「要知道,鬥智比鬥力更困難。」
「鬥智?她?可是……」歐多極目望去。「那女人好像很年輕耶!」
「智慧與男女或年紀無關。」說著,公爵低聲吩咐殷德去把羅勃男爵叫來。「譬如梅蒂,她父親與我也都有意聯姻,但為了某種我尚不確定的原因,從六年前她十六歲開始就一直與我鬥智以拖延婚事,這反而使我更欣賞她,因為她擁有足以和我對抗的智慧與膽量。」
「但她更傲慢得令人厭惡。」歐多小小聲咕噥。
公爵沉默一下。「的確,女人過於傲慢確實會令男人厭煩,就算她再聰慧也是一樣,所以我也不急著和她父親議定婚事。」
「最好議不定。」更細聲了。「所以你是欣賞她,但另一方面又討厭她?」
「既聰明又有膽量的女人多半如此,因為那種女人並不多。」
「沒有那種很聰明又不傲慢的嗎?」
「也許有,但我至今尚未曾見過。」
「你不在意美醜?」除非是瞎子,否則男人應該是最注重女人的外表,沒有任何一個男人願意娶只癩蝦蟆回家睡覺。
「那種條件是最不重要的。」公爵淡淡道。「能與我共同統治英格蘭的女人不能是一個無知的女人,而必須擁有相當的智慧、膽量和風采,梅蒂至少佔了兩樣,其它的我只好忍受。」
「可是梅蒂很美……」
「那不算風采,風采應該是發自內心的特質,即使五官再平庸,別人也會覺得她很迷人,這才算是真正的風采。」
「好深的道理。」歐多喃喃道。
「這個以後再說,此刻……」公爵望著匆匆策騎而至的羅勃。「眼前的戰爭最重要。」
「你是說……」歐多又朝另一片丘陵上的少女看過去。「和那個年輕女人的戰爭?」
公爵沒有回答他,逕自向羅勃下命令。
「叫弩手準備,用方鏃箭!」
他竟然向她挑戰?!
南絲差點仰天大笑給他看,不過媽咪警告過她在男人面前大笑是非常失禮的舉動,所以她只好忍下來。
天知道她雖然是個物理學天才,基礎化學也難不倒她,英國歷史幾乎可以倒背如流,但對於戰術戰略什麼的可是一竅不通,她所做的也只不過是把歷史上所記錄的重點轉告哈羅德而已,其它的還要看他自己是否能運用。
而那位大公爵竟然認為她之所以能破解他的戰略,是因為她是個很厲害的戰術家?
實在是太可笑了,不過,他怎麼會知道是她呢?
嗯!既然他打算進軍英格蘭,想來必定有在這邊安排探子,以便時刻瞭解哈羅德這邊的動向,而她的出現也因而傳至他耳裡。
算了,這個不重要,重要的是她要如何響應他的挑戰呢?
對於戰爭,她根本什麼都不懂,只不過在這裡等待結果而已。至於為什麼要這麼做,說起來簡單,純粹基於個人偏好。
雖然她是個科學家,但其實她內心最欽佩景仰的是歷史上的開國王者,因為他們是真正憑藉著本身實力在混亂中奮勇戰鬥,在困境中成就霸業的。
那才是真正的英雄!
不像身處於二十一世紀的她,如果不是有那麼完善的生活環境與教育基礎,她這個天才根本沒有發揮的餘地,連抽水馬桶也發明不出來,只配去刷洗城堡裡的便盆。
可是Discovery竟然評論說他--征服者威廉之所以能贏得勝利,純粹只是因為運氣好。
哈羅德先他一步上天堂報到去了!
這種論調委實令她不甘心,所以她才會來到這裡想要證實一下,在更不利的條件下,更困難的環境中,他是否依然能得到勝利?
她希望是,她不希望讓自己失望。
他會讓她失望嗎?
呃,慢著,這個是最後的結果,不是當前最優先的事,此時此刻最優先的應該是……
魯塔庇,第三日,清晨--
「怎麼回事,威廉,大家都準備好了,你還在等什麼?」
「還有什麼疑問嗎?所有的戰略計劃都已在昨晚擬妥了不是?」
「奇怪,對方也不動,哈羅德又在等什麼?」
「等我們啊,現在他們比我們還要謹慎呢!」
「也就是說,我們不動,他們也不會動?」
「沒錯!所以,威廉,你還不下令攻擊到底是在等什麼?」
一行六騎分立公爵的坐騎左右兩旁,你一言我一句不耐煩地催促大領主快快下令,不明白陣式都已經擺好了,大家還杵在這邊幹什麼?
可是公爵依然緊抿著唇瓣一聲不吭,甚至一動不動,深沉的灰眸專注地遙視另一方丘陵之上,所以他們--除了歐多--更是納悶,因為那邊什麼也沒有,唯有陣陣清冷的風掠過。
「再等下去就要吃午餐了!」
「我看我再去睡個回籠覺好了!」
「威廉,你究竟……呃?」
說話的人驀而噤聲,因為公爵終於動了,他徐徐抽出巨劍,遙遙指向目光所聚之處,不知何時,那兒多出一抹鵝黃色。
「咦,那女人……那女人是從哪裡冒出來的?」
鵝黃色的長袍在一片綠意中顯得如此醒目,想不注意到都不行,而公爵巨劍所指的正是那位鵝黃色的少女,那少女立刻提起裙擺來曲膝施了一禮,於是,巨劍隨即轉向英軍陣營那邊。
「殺!」
一馬當先,他嘶吼著率先衝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