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不盡瞭解事實的內情,但塔莉至少可以肯定精靈王所說的一定不會錯,所以,縱使明知道她只會惹得安亞更不高興而已,她依舊還是鍥而不捨地繼續苦勸安亞,有時候還會跑去叫狄修斯小心一點,說他絕對不能死。
當然,他們之間的狀況必定會引起大祭師、神官,甚至狄修斯的懷疑,但就如同塔莉所說的,她一句話也不敢向其他人透露,只靠自己一個人努力奮戰不解。
但即使安亞相信塔莉能夠守口如瓶,卻仍無法不因為有個知道一半內情的人老是繞在她身邊擱擱纏而感到不耐煩,更因大祭師和神官越來越尖銳的探索眼神而憤怒不滿,甚至連狄修斯也總是用一種深思的目光悄悄跟隨著她,這一切使得她越來越不安,也越來越焦躁了。
然後,嘉肯來了,他帶來一個消息。
「沙達王妃的船在東邊港口下泊。」
「她往這兒來了?」
「不,她根本沒有下船,也沒有打算下船的跡象。」
「不打算下船?」神官呆了呆。「你確定?」
「確定,至少到目前為止她完全沒有準備下船的徵兆。」
「那她預備幹嘛?」
「我也不知道,只聽說她又去了一趟海中天,然後就直接往西方大地的東邊港口這邊來了。」
「我想應該只有兩種可能,」大祭師插進來。「一種是她準備放手攻擊一般百姓了,一種是她打算用不靠近我們的方式來攻擊我們。我認為後者的可能性比較大,不過,一旦再次失敗的話,她就會毫不猶豫地攻擊一般百姓了!」
「所以,接下來我們就得開始小心了?」
「沒錯,要加倍小心,否則一個不留神,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可是……
要小心什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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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小松鼠、小兔子之類的小動物之外,鳥兒大概是最惹人憐愛的小動物了,它那婀娜動人的舞姿,婉囀嬌吟的歌聲,以及繽紛絢麗的羽翼,不知給人們帶來多少生命的樂趣,在枯燥乏味中點上燦爛的色彩。
每當春風微拂,萬物從嚴寒的冬天甦醒時,成群的燕子便開始在空中來回翱翔,張著大嘴捉蟲吃,還有口銜樹枝忙碌地修補舊巢的飛駁鳥,啾啾呼喚著伴侶的麻雀,在茫茫草原上驕傲的展示歌喉的百靈,以及酷夏時的布谷鳥和呱呱叫不休的蒼鷺,莫不忙碌的為這片溫暖的大地增添一股詩情畫意的氣氳。
然而,一隻鳥兒是很可愛,一對鳥兒也很浪漫,一群鳥兒則是很有氣氛,但若是……
「來了!來了!」巡邏黑武士邊吼邊瘋狂也似的策騎快奔回來。「一大群!好大一群啊!」
不必多問,一想到海上那「好大一群」的鯨魚,大家就可以想像得到這回的「奸大一群」大概是怎麼一回事了。
果然,連影子都還沒看到,他們就可以聽見一陣恐怖的拍翅揚翼聲,振起一片激烈的風流迅速地由遠而近。不一會兒,就好像是天空中突然拉上一大塊黑布似的,失去光明的陰影極快地由遠處逼近過來,所有的人都不由自主地仰著臉目瞪口呆的瞧著那-大片瘋狂的飛行動物。
小巧的翠鳥、可愛的金絲雀、溫柔的文鳥、鮮艷的孔雀、美麗的鴛鴦、凶悍的老鷹、笨笨的塘鵝……密密麻麻的整片天空都被大大小小的翅膀掩住了陽光,伴隨著淒厲兇猛的鳥叫,教人光是看著就冷汗直冒。
「天哪!它們……它們瘋了!」神官屏著氣說。
「嘉肯!」大祭師當機立斷轉向嘉肯。「快,用你的風……」
「不可能,」大祭師還沒說完,嘉肯就開始猛搖頭了。「它們數量太龐大,範圍太寬廣了!」
大祭師再轉向安亞。「安亞,叫風之精靈把它們帶走!」
「不行,」安亞也毫不猶豫地給予拒絕了。「要帶走這麼大一群鳥兒必定需要很大的颶風,在那種瘋狂狀況之下,它們難免會受傷,甚至有很多小鳥都會死掉,這是不被允許的!」
「說什麼鬼話!」大祭師急得怒吼。「難道我們被那些笨鳥啄死就是被允許的嗎?你不要以為小鳥就啄不死人,老鷹可是吃肉的!」
「你嗓門大啊!」安亞忍不住也吼了回去。「我當然知道老鷹是吃肉的,而且不只老鷹,很多鳥類都是吃肉的,搞不好它們最喜歡人肉也說不定,可是大自然的精靈不允許傷害生命,這是他們的規則,你凶我有什麼用!」
「那怎麼辦?」
「我怎麼知道該怎麼辦?」安亞沒好氣地說,隨即又怪叫一聲。「耶?怪了,明明說是你們要打先鋒的說,怎麼現在又打算賴到我頭上來了?」
大祭師頓感啼笑皆非。「這種時候你還跟我計較這些?」
「為什麼不計較?我偏偏……」
「好了,好了,我們都快被當成點心吃掉了,」神官氣急敗壞地插到兩人中間。「你們還有時間在這裡吵這種無聊的事!還不快想辦……」
「我來吧!」
安亞聞聲回頭,赫然見到狄修斯不知何時已不聲不響地摸到她身後。
「不行,你的身體還沒完全好呀!」
「差不多好了。」
「可是……」
「不然還能怎麼辦?和它們坐下來談判?」狄修斯在微笑,但他的笑容卻帶著一種說不出的詭異感,「還是……」他突然俯下身去把嘴附在安亞耳邊低語--旁人絕對聽不見的低語。「你寧願我被它們吃掉?」
心中一凜,「胡說!」安亞心虛地衝口而出。「我怎麼可能那麼想,你……你為什麼這麼說?」他是在開玩笑的吧?
狄修靳仍然在微笑,「我是不是胡說你自己最清楚,不過……」在眾目睽睽中,在危機環伺之下,他竟然肆無忌憚地親了她一下,然後才繼續耳語。「很抱歉,我不會死,至少在知道你為什麼這麼希望我死之前,我絕對不會死!」
一聽,安亞不禁駭然失色,並脫口驚呼:「你怎麼知……」隨即又及時摀住了嘴,並惶恐地望住狄修斯,目光中寫滿了說不盡的懊惱與恐懼。
在眾人的狐疑眼光的注視下,狄修斯大笑著轉身面對那一大片瘋狂的鳥兒,而安亞卻悄悄地、悄悄地往後退……退……退……
他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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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亞呢?」
「送」走了那群鳥兒之後,大家才發現安亞不見了,最擔心的自然是大祭師和神官,他們馬上就盯住狄修斯問上了。
狄修斯聳聳肩。「躲起來了吧!我猜。」
「為什麼?」大祭師雙眼微瞇。「你剛剛究竟對她說了些什麼?她為什麼會那麼害怕?」
狄修斯沒有回答,僅是有意無意地瞥了塔莉一眼,而後逕自轉身離去。「我去找她。」他第一個就找去他的帳篷,他有預感她應該會在那兒。
果然沒錯,這大熱天的,安亞居然把自己整個人包在毯子裡縮成一團窩在床褥上,狄修斯看了實在忍俊不住。他笑著搖搖頭,然後輕手輕腳地來到她身後躺下,再從後面將她擁入懷中,並將下頷抵在她的頭頂上。
安亞一動不動,好似她已經睡著了,但狄修斯知道她清醒得很,就算你一棒子敲在她的腦袋瓜子上,她都不一定睡得著。
「安亞,」輕輕的,他低喚。「還是不願意告訴我嗎?沒關係,我會等,等到你願意告訴我的時候,在那之前,我絕對不會死的,安亞,不管你使出什麼手段,要弄什麼計謀,我都不會被你害死的!」
他的聲音是那麼溫柔、語氣是如此深情,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他們在說什麼綿綿倩話,可實際上的內容卻又是如此令人戰慄、教人驚悚。
狄修斯感覺到安亞微微顫抖了一下,於是他雙臂更使力地抱緊了她,也越加輕柔地在她耳邊呢喃。
「告訴我吧!安亞,不要一個人苦惱,讓我分擔吧!」
但是,安亞始終不出聲,狄修斯只好默默地擁著她。過了許久,久到足以今雙方都認為對方可能睡著了,安亞才突然發出細若蚊蚋般的聲音輕喚他的名字。
「狄修靳?」
「嗯?」
「如果……如果我告訴你所有的事,你願意……願意立刻死嗎?」
倘若是在以往,狄修靳絕對不會有絲毫猶豫,他會立刻答應她,但是現在……
「你可以先告訴我,如果我死了,你會受到什麼樣的懲罰嗎?」他反問。
「……也……也沒什麼大不了的,我是神女嘛!是特別選出來的神女,哪可能會受到多嚴重的懲罰,你說對不對?」
當然不對!
任何人都聽得出來她語氣中的裝腔作勢,連三歲小鬼都不會相信她的鬼扯!
「我要聽實話。」
安亞瑟縮了一下,又恢復沉默了。於是,狄修靳可以確定另一件事了。
雖然原因不明,而且話說起來也很矛盾,但她要他死的確是為他著想,可是如果他真的死了,她就會受到懲罰,而這個懲罰絕對不輕鬆。
這種事他怎麼可能讓它發生呢!
嚙 嚙 嚙
大自然的一切都是美麗的,雖然模樣迥然不同,但各有各的韻味兒,無論是浪漫的大海、莽莽的草原、浩瀚的大漠,或者是叢山峻嶺,只要它靜靜地待在那裡,你就會感到大自然的一切是那麼的迷人。
然而,這一切並不是隨時都這麼美的,當大自然憤怒的時候,它也可以是非常恐怖的,譬如海嘯翻天、火山爆發之際,人們便無法不詛咒大自然的惡劣了。
但是,從沒有任何一刻,大自然會如此令人驚悚。
這是一個悶熱的午後,天上沒有半片雲,也沒有一絲風,只有火辣辣的日頭和悶得教人窒息的熱氣,除了盡忠職守的特衛隊黑武士守衛之外,幾乎所有人都躲到林間的樹蔭底下喘息了,不消多久,大家就開始輪流點著腦袋打起盹來了。
然後,在同一瞬間,大家突然同時被驚醒。
塔莉滿瞼驚慌失措地東張西望,「那……那是什麼?」她的聲音恐懼得都有點變調了。
眼見可怕的事發生固然令人驚懼,但還不算最恐怖,不知道發生什麼事才真的教人感到無盡的恐慌。
眾人正面面相觀驚疑問,那種奇怪的感覺再一次襲來了。
那是一種非常沉重的震動,不是地震,卻比地震更具有震撼力;不是海嘯,卻比海嘯更有威力感;那種感覺好像是蠻荒時代超巨型生物的步伐,更好像大地在翻身似的教人驚恐莫名,彷彿這個世界即將倒轉過來似的。
「這是什麼?」眾人異口同聲驚叫,包括狄修斯在內。
隨後,守衛黑武士之一便跌跌撞撞地從林外跑進來,一臉的恐懼、滿身的驚慌,一手指著東方,一邊結結巴巴地叫著:「那……那個……那個……」
這實在是相當不可思議,因為黑武士特衛隊一向是出了名的冷心鐵面,無情無性,除了風王的命令之外,沒有人能撼動得了他們半分,也沒人見過他們為了任何事而改變臉色,更何況是如此的驚慌失措!
於是,一語不發地,眾人相繼跑出樹林間衝到平坦的草原上,並循著黑武士所指的方向看過去……瞬間,每個人都全身發冷地僵住了。
大自然是美麗的,只要它靜靜地待在那裡,你就會感到大自然是那麼的迷人。
但如果它「動」了呢?
蔚藍澄碧的天空下是淡遠的青山,橫亙一片如綠帶般,蓊鬱的蔥綠、深遠的靜謐,彷彿能洗滌去凡人滿腔的俗念煩惱,重新塑造出一份空靈淡薄的坦蕩胸懷,安詳的沉澱於天地間的縹緲與淡雅。
但如果它「動」了呢?不,不是如果,是……
它已經在「動」了!!
眾人張口結舌地瞠目望著東方那片正在緩緩「蠕動」的山脈,這絕非形容詞,而是它真真正正的在蠕動,彷彿蚯蚓似的蠕動,就是它的蠕動引起大地一陣陣的奇異震動感,不是地震,卻比地震更具有震撼力;不是海嘯,卻比海嘯更有威力感。
然而,更可怕的還在後面,那片山脈蠕動片刻後,竟然拾起「頭」來——那是它的頭吧?
緊跟著,它徐徐撐起「雙臂」——順便灑落滿地泥上、岩石;之後,它端端整整地「坐」起來「張望」了一下——一道溪流從它「臉部」下方潺潺而下,好像歪嘴白癡流口水;接著,它又「翻身」跪起「雙膝」——掉落更多的泥土、岩石、百年老樹與鳥巢,憤怒的小鳥在它週遭吱吱叫抗議;最後,它「站」起來了——很巧,它的「胯下」恰好有一座光禿禿的擎天岡,原來它是「男」的,雖然有點「發育不良」。
山,「站」起來了!
撲通一聲,塔莉嚇得暈厥過去了,至於其他人,則依然陷於目瞪口呆之中而無法自拔,全都不想相信自己的眼睛卻又不能不相信,也都寧願這是在作夢卻又偏偏不是在作夢——現實未免太過恐怖殘酷了吧!
過了好半天工夫之後,大祭師和神官才逐漸回過神來,並想起來他們還有嘴巴可以問問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那那那……那……」是怎麼一回事?
「我我……我我……」怎麼知道!
「現……現現現……」在怎麼辦?
「你你……你你……」問我,我問誰?
於是,彷彿擁有最高階段的默契似的,大家不約而同的看向狄修斯。
在眾多「熱情」目光的投注之下,狄修斯表現出令人讚佩的勇氣,他若無其事地聳聳肩。「大概又是那個女人搞的鬼吧!不過,它已經不再動了不是嗎?」雖然一時之間他也被嚇到了,但他倒是比任何人都要來得鎮定,也是最快恢復過來的。
「可可可是……它它它……」在瞪我們!
「被它看兩眼又不會死!」
「但但但……它它要是又又又……」動了,怎麼辦?
「跟它打招呼?」見所有人都好像是要吃了他似的用眼睛咬住他,狄修靳忙投降。「好好好,不打招呼、不打招呼,那只有……」說著,他俯視懷中的安亞,卻不禁感到有點意外。
雖然她兩手依然揪緊了他的衣襟,臉上神情卻不復驚恐,相反的,還有點興奮。
他兩眉微聳,隨即附在她耳邊低語。「你希望它能來踩死我嗎?」
嬌軀震了震,興奮的表情瞬間消失,沒看他一眼,安亞兀自咕噥,「山之精靈,說吧!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然後,她微側著腦袋聆聽,越聽臉色就越怪異,間或瞄上狄修斯幾眼,最後,她才說:「我知道了,不過,這種事不是我能作決定的,是……」她又瞄了狄修斯一眼,再轉向大祭師和神官。「他們決定的。」
大祭師忙問:「什麼事?」
鬆開揪住狄修斯衣襟的手,安亞轉個身背靠狄修斯仰望那座「山人」。「那是沙達王妃搞的鬼沒錯,不過,它不會對我們怎麼樣,因為她知道拿那玩意兒來對付我們也沒用,那個……」她用下巴指了指。「只是給我們看的而已。」
「看?」大祭師與神官啼笑皆非地面面相覷。「給我們看的?」這是哪一號藝術品嗎?
「對,只是給我們看的,但是……」安亞雙眸徐徐轉向大祭師。「在西方大地總共有二十一個這種、這種……東西,它們分佈在各個人口稠密的地區,那個女人給我們兩天的時間,如果兩天之內我們不能達成她的要求,其他那十二個這種、這種……東西,它們就會開始行動,我想,不用我另外說明那些東西開始行動之後的結果吧?」
廢話!光是自己想像就夠他們吐血了!
大祭師嚥了口口水。「她……要求的是你的血?」
「不只,」安亞面無表情,「她不但要我的血,還要……」她突然反手握住狄修斯的手。「狄修斯的命。」
眾人甫始一愣。才剛從昏厥中醒轉過來的塔莉一聽到最後一句,立刻手忙腳亂的爬起來並尖銳地叫道:「不行!風王絕對不能死!」
安亞雙眼倏瞇,「怎麼,那個奸詐狡猾的精靈王又找上你了嗎?」她發出嘲諷的冷笑聲。「他要你放任西方大地的人全都死光光也沒關係嗎?說的也是,反正死的又不是你們北方大地的人,你也不痛不癢!」她刻薄地說。
塔莉面色難堪地咬住下唇。「你明知道我不是那個意思,風王絕對不能死,你明明比我更清楚的不是嗎?因為他是……」
啪一聲,安亞突然憤怒地甩了塔莉一巴掌,也甩掉了塔莉後面的話,「你敢說!」她尖叫。「沒有我的同意,你敢說出來!」
四周突然陷入一種古怪的靜默之中,塔莉捂著臉頰呆呆的看著安亞,神情懊悔又無可奈何,其他人則是驚訝莫名地瞪著安亞,不敢相信她竟然會做出這種事來,唯有狄修斯,他輕歎,並諒解地將安亞再次擁入懷中。
「如果你真的這麼希望我死,那就告訴我原因,我會……」
又是啪一聲,這次安亞甩的是狄修斯的耳光,她絕望又哀傷地看著狄修斯臉頰上立刻浮起鮮紅的掌印,「既然你知道我想要你死,你為什麼不乖乖的去死?」她不顧一切地尖吼著,熱淚亦隨之溢眶而出。「如果你真的愛我,就去死啊!不要問我原因,去死吧!」
她哭吼著轉身奔離,狄修斯正欲追上去,卻一手一個被大祭師和塔莉抓住。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你絕對不能死啊!」
一聲不吭,狄修斯沉著臉甩開他們,並拔腿追了上去,大祭師只好改抓住塔莉。
「究竟是怎麼一回事?為什麼你說狄修斯絕對不能死呢?」
塔莉哭喪著臉,並歉然垂下雙眸。「對不起,我不能說,除非神女同意,否則我什麼也不能說呀!」
大祭師蹙眉與神官相對片刻,再仰頭與那個正在「俯視」他們的「山人」相對瞪眼——天知道那兩個黑洞是不是它的眼睛。
現在到底是什麼狀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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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座淺淺的山洞中,狄修斯終於找到了安亞——真佩服她,居然還有膽子跑進「山洞」裡來。藉著由山洞縫隙穿透進來的日光,他可以清楚看見安亞面對洞壁角落,雙臂抱膝埋頭無聲飲泣。
痛苦的哭泣固然讓人悲傷,無聲的飲泣卻更教人心碎。
俏然地,他來到她身後坐下,雙臂以足以令人融化的溫柔抱住她,再用他最深摯的感情告訴她,「我愛你。」
一聲禁不住的哽咽,安亞驀然回身撲進他懷裡放聲大哭,她哭得聲嘶力竭、驚天動地,簡直就像是鬼哭神號,但狄修斯還是可以聽得出來她哭聲中的痛苦、哀傷與絕望,然而他也知道在這種時候,安慰是最無意義的行為,讓她盡情哭到爽,這才是最「健康」的做法。
良久、良久後——
終於,她的哭聲停了,只剩下間歇性的抽噎,他溫柔地撫挲著她的背脊。
「安亞?」
她又揪住了他胸前的衣襟——濕淋淋的衣襟,沉默地痛苦掙扎片刻後,才沙啞地低喃道:「再給我一點時間好嗎?你先回去,讓我一個人在這兒靜靜地好好想一想,明天這個時候你再來找我,我……我會給你你想要的答案。」
狄修斯並不是很願意讓她獨自一個人留在這兒,但她雖然是用徵求同意的口吻,語氣上卻很堅持:她需要一個人獨自思考,否則她什麼也不會透露。在這種情況下,他也只好勉為其難的同意了。
「明天這個時候?」
「……對,明天這個時候。」
「好,明天這個時候我再來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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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間空地上,見狄修斯竟然一個人回來,正在焦急等待的大祭師與神官不禁同時跳起來追著他問:「安亞呢?」
狄修斯漫不經心地在一塊糾結的樹根上坐下。「她說再給她一點時間,明天她會告訴我所有的事情。」
大祭師與神官懷疑地互覷一眼。「她真的會說嗎?」
狄修斯聳聳肩。「誰知道。」
於是,大祭師與神官再次不約而同轉向塔莉,看得塔莉不由自主地又瑟縮了一下,在大祭師開口之前,她已搶著先撇清責任了。
「不要問我,我什麼也不能說!」
大祭師微一攢眉,隨即又咧出友善無害的笑容來。「好,你什麼也不用說,你只要搖頭和點頭就行了,可以吧?」
「搖頭和點頭?」塔莉遲疑著。
「是啊!」大祭師雙眼純真地眨呀眨的。「你想想,如果這件事真這麼重要,是不是多一點人來一起說服那個頑固的小女人比較好呢?」
又猶豫片刻後,塔莉終於勉強同意了。「好,我只是搖頭和點頭,什麼都不說喔!」
「沒問題,這樣就行了!」大祭師和神官興奮地相互笑了一下,並搶著在塔莉面前席地坐下,「那麼……」大祭師略微想了一下。「第一個問題,根據我的猜測,要對付基納魔神最重要的主角是狄修斯,而不是巫馬王?」
毫不猶豫的,塔莉用力點了一下腦袋。
「不過……」朝狄修斯那兒瞥去一眼,「因為勝負尚是未定之數,所以安亞不願意讓他去冒險?」大祭師猜測。
塔莉遲疑了一下,隨即再次頷首。
「既是如此,」大祭師的表情倏地轉為困惑。「那安亞為什麼反而希望狄修斯趕快死呢?這樣一點道理都沒有嘛!」
塔莉兩手一攤,表示她也不明白,
「對呀!如果安亞真的希望狄修斯趕快死,那她就不應該反對讓狄修斯去和基納魔神對決吧?」神官同樣感到不解。
塔莉翻翻白眼,表示她也不知道安亞究竟在想什麼?
「還有一個問題,狄修斯要不要去和基納魔神對決又關安亞什麼事了?」大祭師又問。「是因為如果安亞堅決反對的話,狄修斯就不會去和基納魔神對決嗎?或者是還有其他我們不知道的原因?」
塔莉兩眼亂瞟四方,狀似沒聽見。
大祭師剛一皺眉,隨即又恍然改口道:「啊!對不起,我應該問:如果安亞堅決反對的話,狄修斯就不會去和基納魔神對決,所以一定要經過安亞的同意嗎?」
塔莉搖搖頭。
「哦……那是……」大祭師撫著光溜溜的下巴沉吟,「嗯……啊!難道他們必須一起合作對抗基納魔神嗎……咦,也不對?唔……那就是反過來,安亞必須先說服狄修斯,狄修斯才肯去對付基納魔神……耶,還是不對?嗯……嗯……到底是什麼呢……」
狄修斯聽得都快睡著了。「拜託,別再猜了,按照你這種猜法,就算你猜到明年也不一定猜得到,倒不如乖乖等到明天讓安亞告訴我就好了。」
大祭師眼一瞪。「那要是她還是不肯說呢?」
「那我就再等羅!」狄修斯無所謂地說。「反正到最後她還是要說的。」
「那如果她根本沒打算要說出來呢?」
狄修斯蹙眉瞥他—眼,而後低眸沉默半晌。
「那我只好莫名其妙的把命送給她羅!」
然而,狄修斯卻怎麼也沒料到,當翌日同一個時刻他又來到山洞找安亞時,安亞既沒有老實吐露一切,也非死不肯鬆口,她竟然是……
落跑了!
精采待績……
將近一年前,她們在黑夜籠罩的沙漠裡分道揚鑣,將近一年後,她們在陽光普照的海上重逢,兩個看似年齡相近,實際上卻相差一百歲的女人相互瞪著對方,一人滿眼驚訝,-人滿臉嫉妒怨恨。
安亞驚訝,因為往日的白髮神女不復高雅純潔,如今的沙達王妃冶艷淫媚,安亞實在不能明白她為什麼甘心做這麼巨大的轉變?
就只為了那俗世的榮耀嗎?
而沙達王妃自然是嫉妒安亞的年輕,怨恨安亞「搶去」她神女的地位。她也不能明白,一無功勞、二無苦勞、三無驚人美貌的安亞憑什麼得到這麼光耀的身份?
她就是無法甘心!
「畢竟是在西方大地長大的,明明是東方大地的人,一聽到他們有危險,馬上就來自投羅網了,不愧是神女呀!」沙達王妃神情不屑,語氣嘲諷地說。
「我不是為他們,」安亞斷然道。「我是來跟你談條件的。」
「談條件?」沙達王妃有趣地笑了。「你有什麼資格跟我談條件?」
安亞舉出一根手指頭,「第一,就算是在你的船上,我也有把握你絕對碰不了我。」話落,她再伸出第二根手指頭,「第二,雖然我是神女沒錯,但是我才不管什麼東方大地、西方大地、南方大地或北方大地人民的死活。」接著,她又伸出了第三根手指頭。「第三,縱使你不喜歡我的條件,但我保證你的基納魔神一定喜歡得很!」
沙達王妃聞言,兩眼徐徐瞇了起來。「是嗎?好,那我就姑且先聽聽看。說吧!你的條件是什麼?」
安亞放下手。「很簡單,我馬上就可以給你神女的血,但是……」
沙達王妃的雙眸驟然大睜。「你馬上就可以給我你的血?」
「沒錯。」
兩隻眼睛不可思議地盯著安亞片刻,沙達王妃驀地又瞇起雙眼。
「那麼你的條件是?」
「我剛剛說過很簡單的。」
「那就說啊!」
安亞倏地泛出一抹詭異的微笑。
「我要基納魔神出來之後的頭一件事就先殺了狄修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