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類天生喜歡追求本身缺乏的事物,譬如東方人皮膚黃,所以老是在想辦法讓自己白一點,尤其是女人,每天耐心擦檸檬、敷面膜、抹火山泥、貼黃瓜片,只要能讓自己多白一分,任何酷刑都願意承受。
而西方人恰好相反,他們天生皮膚白,所以沒事老曬太陽,日曬夜也曬,期待有朝一日能把自己曬得跟非洲人一樣黑。
好,現在問題來了,如果怎麼曬都曬不黑怎麼辦?
「你是白子嗎?」
飯店套房的露台上,尼可又趴在躺椅上設法要讓自己擺脫白雪公主的恥辱,溫婉怔愣地打量他那身依然白皙似雪的肌膚,心裡羨慕不已。
他真的好白!
雖然不是可怕的慘白,而是宛若冰雕似的晶瑩剔透,有如美玉一般細緻溫潤,是女人都會嫉妒的雪白,但怎麼曬都曬不黑,這也未免太奇怪了一點,難怪那些被陽光曬得黝黑的衝浪小子們會在背地裡叫他白雪公主。
如果他不是男的,她也想叫他白雪公主。
「當然不是!」尼可憤慨的翻身自躺椅上坐起來,大聲否認。
「那為什麼你都曬不黑?」溫婉大聲指控。「不,這麼說也不太正確,事實上,你的皮膚根本對陽光沒有半點反應嘛,連稍微紅一下都不會,好小氣喔!」
小氣?!
「你以為我喜歡這樣?」尼可哭笑不得地咕噥,悶悶不樂的低頭瞪著自己一身冰雪般的白。
他只穿著一件泳褲,已經在赤炎炎的艷陽底下持續曝曬了一整個星期,甚至沒擦防曬油,連吃飯也在大太陽底下吃,依照正常情況來講,他早就應該被烤熟、烤焦,甚至被當作烤乳豬吃光了,結果呢?
一點結果都沒有!
看樣子他是天生跟漂亮的古銅色肌膚絕緣,一輩子都別想跟人家炫耀自己的膚色。
「不會是……」溫婉擔憂地嚥了口唾沫。「有什麼病吧?」
「你才有病!是遺傳,該死的老爸也是這樣。」尼可咬牙切齒的說,恨不得扒海豹皮來換。「算了,白就白,不曬了,我們去玩吧,我不想再浪費時間在這種得不到任何成果的事上了,大不了我改名叫白雪王子!」
「……」
「麻煩你笑夠了再通知我,我們再來討論要到哪裡玩,謝謝!」
尼可一本正經地說,非常嚴肅的口氣,但他的臉無論怎麼看都像是在笑,溫婉再也忍不住埋到他懷裡笑不可抑。
是的,她埋在他光溜溜的胸膛上笑,一點也不會不好意思。
雖然相識三、四個月以來,他們彼此始終不太熟悉,即使是在初到大島那時候,他們也只能算是認識而已,但就從那天傍晚,他們決定合作進行「陰謀」開始,在之後的時間裡,無論是在跟隨導遊觀光時,浮潛時、騎馬時、釣魚時、用餐時,他們不時就那件「陰謀」展開討論,一起依據相片作研判,偶爾還會摻雜幾句意見不合的爭論……
「我大哥才不會做那種事!」
「為什麼?」
「他不是會做那種事的個性!」
「你的意思是說,他不是男人?」
「……男人就一定會做那種事?」
「除非你大哥無能!」
「你才無能……喂喂,你吃的是我的香蕉耶!」
「咦?啊,抱歉,抱歉,我順手拿了就吃,不知道是你要吃的,喏,還給你,雖然少了一截,但應該還能用,不,吃!」
「……」
於是,陌生的感覺悄悄被撇到太陽底下蒸發掉了,不知不覺當中,彼此熟悉的程度迅速往上竄升。
她甚至開始習慣他只穿著一條內褲在她面前晃來晃去。
爾後,當尼可決定可以放任溫大哥和秋美自行發展時,她和尼可也已經可以相當自在的玩在一起了。
「要不要我幫你擦防曬油?」
「好啊,等一下!」
「等什麼?」
「等我把泳褲脫掉啊,免得有些地方沒擦到會曬得不均勻……咦?不是要幫我擦防曬油嗎?怎麼跑了?」
到如今,他們在大島已逗留一個半月,或許是因為尼可本來就很容易親近,也或許是因為她自尼可身上感受到的信任感不同於其他人,也可能是由於某種無意中醞釀出來的氣氛,也有可能是由於尼可老是那樣吊兒郎當不正經,害她也被傳染上幾分放縱自我的不良習性。
總之,溫婉開始會對他做出一些比較親暱的舉動而不自覺,而且這種機會愈來愈頻繁。
譬如此刻,她倒進他懷裡,趴在他光裸的胸膛上笑得流眼淚,卻不覺得有哪裡不對,全然沒有想到就算是對她的前未婚夫哈卡拉,她都不曾表現得如此隨意,如此不受拘束。
事實上,她和哈卡拉之間最親密的行為也只不過是牽手罷了。
無論西方人有多open,不管夏威夷人有多熱情,溫婉都只是個含蓄乖巧的東方少女,輪不到她來open,她也沒有那麼大的魄力客串熱情女郎。
只有對尼可,她表現得相當特別,但她自己一點也沒有察覺。
「白……白雪王……王子……」她笑得眼淚都流出來了。
「怎麼,我不像王子嗎?」
「公……公主……」
「我像公主?可惡,你好毒喔!」
至於尼可,他的表現一直都非常坦率。
起初,很明顯的,在他眼裡,溫婉只是一個小妹妹,一種沒有性別的動物,所以他對她的態度就像在哄小妹妹,相處的時候也沒有任何顧忌。
然後,無意中他發現雖然她只長到他的下巴底下五公分,有點發育不良,不過隱藏在寬鬆的T恤底下的身材還是滿有料的,如假包換的女人曲線,跟小妹妹那種名詞好像有點距離。
跟著,他又發現雖然她性情純真又有點幼稚,卻又不時展露出女性的獨特韻味與嫵媚風情,使人無法忽略她楚楚動人的魅力。
最後,他發現偶爾幾次當她用那雙宛如小鹿般清靈又無辜的大眼睛瞅著他時,他的心跳就會莫名其妙的多幾拍出來,呼吸也有點不太順暢,幸好,只是偶爾,並不是常常,不然他非得去心臟科掛號不可。
於是,他開始會開玩笑的說一些比較曖昧的話──當她窩在他胸前大笑時。
「這麼喜歡我的身體,想跟我做愛做的事嗎?」
而溫婉就會好像被高壓電擊中似的震開,臉紅耳赤的大叫,「誰誰誰……誰要跟你做那種事!」然後一下子就逃得不見人影。
他哈哈大笑的目送她逃走,聳一下肩膀。
「好吧,要到哪裡玩由我一個人決定就行了,嗯嗯……到可愛島好了!」
☆ ☆ ☆
「阿囉哈!」
可愛島利胡耶機場,溫大哥四人一下飛機,美麗的夏威夷女郎們便蜂擁上前來把一圈圈鮮艷的花環往他們脖子上掛,溫婉不覺有點尷尬。
在歐胡島,她是為客人戴花環的人;到了這裡,她卻被人戴花環。
「你們打算去哪裡?」
一到達度假村,溫大哥便直接詢問尼可與溫婉的行程。
尼可與溫婉相顧一眼。「我們打算先到威魯亞河泛獨木舟,再到威美亞大峽谷作健行,然後坐直升機到北部的拿帕理作空中遊覽,最後再去哈納列灣挑戰那兒的浪頭。你們呢?」
同樣的,溫大哥與秋美也相對望了一眼。「我們要去自然生物保護區和哈納雷。」
溫婉立刻注意到他們之間有點微妙的奇特之處,彼此相對的目光中、微笑裡,隱約泛著一絲親暱──男女之間的親暱,有時還會表現出一種特別的默契──頗為耐人尋味的默契。
「要分開玩嗎?」剛說完,馬上又猛拍大腿否決,「不行,聽說明天晚上要舉行夏威夷宴會,不去多可惜,後天再分開玩好了!」尼可毅然做下決定,並暗暗對溫婉擠眉弄眼,樣子十分滑稽。
溫婉會意,笑得闔不攏嘴。
「也好,那麼這兩天先在這附近逛逛吧!」見妹妹似乎很開心、很快活,溫大哥也很高興。
「既然如此,明天我們到威魯亞河泛獨木舟好了……等等,老大,你行嗎?」
尼可懷疑的上下打量溫大哥,後者微微一笑,尚未出聲,溫婉便氣唬唬的朝尼可的腰際橫拐去一肘。
「少瞧不起我大哥了,別看他人斯文,大哥可是很厲害的哦!」
「是喔,他還比我矮半個頭呢!」
「比你矮又怎樣,比你黑就行了!」
「……」
「好啦,好啦,別生氣啦,我重說嘛!呃……比你矮又怎樣,比你有力氣就行了!」
「真的嗎?」
「試了就知道!」
☆ ☆ ☆
威魯亞河是可愛島上唯一可以行駛船隻的河流,寬廣平靜的河面上不時可見頂著烈日,以令人佩服的體力和毅力,奮力劃著獨木舟逆流而上的年輕人,向自然挑戰,也向自己挑戰。
這天,尼可四人也加入那一群閒來無事就愛挑戰的年輕人當中,他們分坐兩艘獨木舟,賣力的划動船槳,一邊觀賞沿河兩岸蒼翠茂密的熱帶植物。
「這種渺無人跡的原始感,真的很侏-紀耶!」溫婉讚歎道。
「侏羅紀?」理所當然,尼可和溫婉在同一艘獨木舟上。
「別告訴我你沒看過侏羅紀公園!」
「沒看過又怎樣?」
溫婉驚訝地連眨了兩下眼。「你是恐龍!」
尼可回眸瞄一下身後的人。「有我這麼白的恐龍嗎?」
溫婉怔了怔,失笑。「告訴你,侏羅紀公園、印地安那瓊斯、六天七夜、金剛和藍色夏威夷等電影場景都是在可愛島上拍攝的喔,如果再看一次電影,說不定能發現熟悉的畫面呢!」
「那簡單,回檀香山後就租VCD來看,至於現在,麻煩你多出點力好不好?」望著前方那艘獨木舟,尼可不服氣的喃喃抱怨,兩手更賣力划動船槳。「被你大哥他們跑到前面去了啦!」
溫婉歪出身子往前看了一下,旋即笑開了。「就說不要看不起我大哥吧!」
「……他媽的!」
二十分鐘後,他們跟著另一艘遊覽船的觀光客上岸,經過一段林間小路,來到傳說中的羊齒巖穴──夏威夷人舉行婚禮的地方,順便聽聽導遊講解羊齒巖穴的歷史和成因,最後,那個幽默的導遊還做了一個很有趣的結論。
「很多美國人到夏威夷來結婚時,都會選擇到這個羊齒巖穴來舉行婚禮,其實現代夏威夷人根本不會來這裡結婚,我們要結婚就到拉斯維加斯!」
換句話說,觀光客都是蠢蛋!
☆ ☆ ☆
兩個鐘頭後,他們回到度假村準備參加夏威夷魯奧盛宴,這將是一場長達三個小時以上的宴會,溫婉三人早就參加過幾十次了,但尼可一次也沒有過。
來到夏威夷,沒吃過魯奧盛宴,沒欣賞過魯奧秀,就不算來過夏威夷。
接近黃昏的時候,餐桌放在榕樹下,上面擺滿了豐盛的菜餚,鮭魚加上洋蔥和蕃茄,旁邊一大碗芋泥,這是傳統夏威夷主食,還有灌木煙熏牛排、包在葉子裡蒸熟的豬肉和魚肉,以及生魚、蕃薯、椰子布丁、新鮮水果、烏賊加上椰奶和芋頭葉等。
當然,最重要的主角是放置在地下石爐裡蒸烤的乳豬,肚裡塞滿滾熱的石頭,上面覆以芭蕉葉及荷葉,樹葉一掀開,蒸汽裊裊,香味四溢,惹得人口水洩洪。
「奇怪,我怎麼突然餓起來了?」香味飄過來,眼睛飄過去。
「我也是!」
「我更餓!」
「我可以先吃下你們三個!」
四個人一邊說一邊被香味拉過去,一入宴會場,那些熱情的夏威夷女郎們便為他們戴上蘭花環,並送上一杯冰涼的雞尾酒,還有一朵讓他們插在頭上的花,舞台上有人在演奏著輕柔的音樂,迷人的旋律使整個會場的氣氛更加美好。
於是,他們迫不及待的坐下來動手大快朵頤,一邊閒聊五四三。
「你們幹嘛都把花戴在右邊?」只有尼可會問這種問題。
溫婉與秋美相對一笑。「未婚戴右邊,已婚才戴左邊。」
「那戴在後面的呢?」
溫婉與秋美相偕失笑,沒有人回答,回答尼可的是溫大哥。
「請跟我來!」
「來到哪裡?」尼可脫口問。
「你說呢?」溫大哥反問。
尼可終於明白了,不禁哈哈大笑,再問:「那戴在頭頂上的呢?」
溫大哥翻了一下眼。「本人神經有問題,請離我遠一點!」
尼可愣了愣,更是狂笑。「真有趣!」
有時候真覺得他像小孩子一樣幼稚,溫大哥實在懶得再理他,便逕自問其他兩位,「有人買禮物嗎?我替爸爸買了。」
「我替小弟買了!」溫婉說。
「我替伯母買了。」秋美也說。
「我沒錢。」沒人問他,但可憐的乞丐還是主動招供,話說得也最大聲。
「怎麼可能?」溫大哥詫異地停下叉子。「爸爸說扣除食宿後,還是有薪水給你呀,而且你也拿了不少小費不是嗎?」實在懶得再理他,結果還是忍不住又「理」他。
尼可聳聳肩。「都花光了!」
這麼快?他前世是討債鬼嗎?
「你都花到哪裡去了?」
「買畫圖用品。」
溫大哥沉默一下。
「老實說吧,尼可,其實你並不是那麼喜歡畫畫,對吧?」
「我當然喜歡畫畫,只是……」尼可又聳了一下肩,吃得滿嘴烤豬肉。「我也知道自己沒有以畫畫為生的天分。」
「那你為什麼要那麼堅持畫畫?」
放下叉子,喝一口雞尾酒,「我不想接老爸的工作嘛,那真的很無聊耶!」尼可滿口抱怨地解釋。「我只好說要以畫畫為生,但那個老頭子還是天天逼我結婚,告訴你們,我……」
「結婚跟工作又有什麼關係?」溫婉困惑的岔進來問一句。
尼可很誇張的歎了口氣。「唉,說到這就教人心酸,我的家族有個很特別的規矩,要接手父親的工作就必須先結婚生兒子;反過來說,只要不結婚、不生兒子,我就可以不接老爸的工作,所以啦……」
他兩手一攤。「我打死不想結婚,而我老爸就拚老命催我結婚,因為他想退休了,竟然說要是我找不到對象的話,乾脆去和蟑螂睡覺,和老鼠做愛做的事,然後生一隻蜘蛛兒子出來,他就可以退休了,真是狗屎!」
三聲爆笑一起撲到他臉上來,尼可哀怨的抹去滿臉口水。
「真沒良心,居然嘲笑我!」
「所……」連溫大哥那樣斯文的人都哈哈笑到停不下來。「所以你才逃家?」
「不然我被那個老頭子每天碎碎念、碎碎念,」尼可一臉郁卒的嘟囔。「快被念死了!」
「你爸爸到底是做什麼的,為什麼你那麼不情願接手他的工作?」
尼可突然失去聲音,兩隻閃閃發亮的銀眸映照月光泛出詭異的光芒盯住他們,不發一語。
好半晌後,他才慢吞吞地回到他的食物上,含混不清的回答溫大哥的問題。
「最好不要問,反正我說了你們也不會相信。」
其他三人狐疑的相覷一眼。
「難不成你是……某個大財團的繼承人?」秋美吶吶地問。
「某國總統的兒子?」雖然這麼說,溫大哥卻一點也不相信自己的話。
「白雪王子?」溫婉眨著純真的眼,不知道為什麼,雖然他一點也不像什麼尊貴的人物,但如果他承認的話,她倒是不會懷疑他真是個王子。
尼可失笑。「夠了,別再胡猜了,瞧,表演開始了呢!」
接下來,不管他們再問什麼問題,他都不再回答,兀自欣賞台上的表演,其他三人只好也跟著他一起觀賞節目。
表演一開始,先是四位妙齡女郎秀了一段草裙舞,搖擺不停的臀部比起瑞奇馬汀來絲毫不遜色,看得男人們目不轉睛,鎂光燈更是閃個不停。之後,那四位呼拉舞女郎又變換了好幾套衣服,跳了各種不同風情的波裡尼西亞傳統舞蹈。
壓軸表演是傳統魯奧秀的火炬舞,這回輪到女性們看得流口水,只見一位僅穿著一件丁字褲的猛男,露出結實的肌肉使勁舞動火把,黑暗中但見火光飛來飄去,他的身影也隨著火炬而轉動,氣勢勇猛地展現出力與美的風貌,令人無法不讚歎那神乎其技的手法。
「酷!」尼可驚歎。
「厲害吧!」溫婉有點得意。
「你不要告訴我你大哥也會,」尼可斜睨著她。「你說了我也不信!」
「大哥不會,二哥會。」溫婉更得意了。
「……shit!」
「而且二哥曬得比大哥更黑。」
「……」
「好嘛,好嘛,不要生氣嘛,我重講嘛……呃,而且二哥比大哥更有力氣!」
一旁,溫大哥與秋美笑到差點翻倒。
每次人家一提到他永世曬不黑的白皮膚,尼可就會轉身用哀怨的背對著他們,像小孩子一樣鬧脾氣,明明知道會這樣,但溫婉還是很喜歡故意提起這件事,等他哀怨的背過身去後,再溫言安撫他。
老實說,這實在有點奇怪,因為乖巧的溫婉向來不喜歡捉弄人家,見到有人為了好玩而去捉弄別人,她還會不高興;但現在她自己卻特別喜歡捉弄尼可,這確實教人想不透。
不過,溫大哥並不打算阻止她,只要寶貝妹妹開心,就算她要殺人放火,他也會替她點火把、拿斧頭,何況只是小小捉弄一下「白雪公主」。
「回檀香山後我要開始練健身,總有一天會比你二哥更強壯!」尼可喃喃道。
「二哥已經練十年了,你怎麼練也趕不上他!」溫婉不假思索地脫口如是說。
「……」
「好啦,好啦,不要生氣嘛,我重講啦……呃,沒問題,你一定會練得比二哥更有力氣!」
溫大哥與秋美笑得再也說不出話來了。
就在這愉快的笑聲中,四人一起離開宴會場回到度假屋。稍後,尼可故意說要早點休息,等溫大哥和秋美一起出去散步,他才拉著溫婉偷偷摸摸的尾隨在後面。
刻意多逗留兩天就是為了這一刻。
☆ ☆ ☆
大家都以為海灘都長得差不多,其實海灘就像人一樣,各有其獨特的魅力,有些適合衝浪,有些可以浮潛,有些熱鬧滾滾,有些卻寧靜無比,譬如此刻他們所踏入的沙灘,最適合情人們在月下漫步。
滿天星辰璀璨,光著腳丫子踏沙逐浪,一對對情侶濃情蜜意地攜手同行,踩出一雙雙甜蜜的足跡,月光從椰子林間灑落下來,這光景真是浪漫到不行。
「好極了,當一男一女會做這種蠢事的時候,就表示他們已進入狀況了!」
灌木叢後,尼可與溫婉蹲在暗影裡品嚐偷窺的樂趣,盯著在沙灘上漫步的溫大哥和秋美嘿嘿嘿竊笑。
「可以了嗎?可以了嗎?」揪著尼可的手臂,溫婉興奮的追問。
「不,還不是你想要的那種『可以』。」尼可細聲道。「不過,再加把勁就『可以』了!」
「哪把勁?」
「這個嘛……」尼可又摸著下巴沉吟起來了。「嗯嗯……對了,你還記得妹妹是用來做什麼的嗎?」
「……專門用來欺負哥哥的。」
銀白的月光下,溫婉委屈的容顏顯得特別哀怨,尼可差點爆笑出來。
也該輪到她來哀怨一下了。
「很好,很好,你還記得,那麼,咳咳,我們就來好好欺負一下哥哥吧!」見她更哀怨的抽抽鼻子,深深垂下小腦袋,尼可不禁又咳了好幾下才勉強壓下狂笑的念頭。
誰教她老是拿他的白皮膚來捉弄他,不能怪他捉弄回去。
「現在我們必須硬把他們湊在一起,告訴我,小妹妹,什麼樣的情況下才能達到這個目的呢?」
溫婉抬起困惑的眸子,老實的搖搖頭。「不知道。」
「真笨!」尼可立刻把握機會在她頭上敲了一記。「在床上,不對,船上的時候呀!」
揉著被敲痛的後腦勺,溫婉噗哧一聲,忙又拿另一手掩住嘴。「所以?」
「所以……」尼可又想了一下,反詢問地看回她。「搭游輪不便宜,你老爸不會破產吧?」
☆ ☆ ☆
答案是不會。
就算會,既然是溫婉親自打電話回家去問的,溫爸爸硬撐也要撐出一句:沒問題!
「太好了,那我們就來決定要到哪裡!」尼可興匆匆地說。「阿拉斯加?」
「阿拉斯加?」溫婉驚喘,再尖叫。「不要,我這輩子到死為止也不會在那種冰天雪地的地方待上半秒鐘,打死我也不去!」
臉垮了一半。「澳洲?」
「不!溫度在70。F以下的都不去!」
「……非洲?」
「……」
「好吧,那只有到中南美洲去了!」
☆ ☆ ☆
一個星期後,他們坐飛機到邁阿密,在邁阿密搭上往中南美洲的游輪,預定航程三個星期。
啟航前,尼可特地把溫大哥抓到廁所去「警告」他。
「老大,你們只可以到七層,其他層都不可以去哦!」
溫大哥攢眉思索片刻。
「可是七層只有會議室、兒童中心和一間休憩吧呀!」
「很抱歉,其他層我們都有可能去。」尼可咧出最無辜的笑容。「不然你也可以帶你未來的老婆到我們的艙房去『聊天』。」譬如聊聊床上運動有多少種姿勢之類的。「我保證在晚上十點以前都不會回房!」
聽他說得那麼曖昧,溫大哥不禁狐疑的盯住他好半晌。
「現在想想,其實我們也不一定要躲著小妹,只要我和秋美盡量分開一點,少講點話,不要『雙雙對對』給她看到就行了,不是嗎?」
心頭咚了一下,尼可笑容不變。
「這你就錯了,老大,你們是未婚夫妻,本來就應該『雙雙對對』,如果你們硬要扯開這一對,拉開那一雙,我們的小妹妹還不是照樣會認為那都是因為她的緣故,你們才不得不硬分開,然後她就會好難過、好難過!」
溫大哥的眉頭頓時又打上好幾百個死結。「照你這麼說,我們永遠都不能『雙雙對對』給她看,那不如……」
「卡!」尼可及時喊停。「誰說永遠不能的?總有一天警報會解除的嘛!」
「那我怎麼知道警報解除了沒有?」
銀灰色的眼珠子偷偷轉了一圈,尼可唇畔的笑容抹深。
「當我們的小妹妹開口問你什麼時候要結婚的時候。」
「她從來不會問那種事。」
「所以啦,當她問出口的時候,不但是解除警報的時候,而且……」尼可的笑容突然多出幾分狡詐的味道。「老大,你回答的時候可要小心一點哦!」
溫大哥被他笑得渾身不對勁。「小心什麼?」
「如果老大要再拖下去,請務必記得要技巧一點,」尼可慢條斯理的說。「千萬不要讓小妹妹以為現代人的婚約都是不可靠的,搞不好她會以為連婚姻本身都是不可靠的,那可就不太妙囉!」
他話才剛說完,溫大哥的臉就變成一塊焦黑的木炭,還在冒煙呢!
「你是說,我不能說不?」
「不不不,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說,要不就OK,要不就NO,一句話乾脆俐落的解決這件事,最好不要再拖下去了,了了吧?」
雙眸垂落,溫大哥沉思片刻,終於點了點頭。
「我明白了。」
「那就好。」尼可拍拍他的肩,「那我去找小妹妹囉!」語畢,回身,立刻浮上一臉奸計得逞的得意。
好了,現在該去警告小妹妹一下,那句關鍵語千萬不要給他隨便講出來呀!
☆ ☆ ☆
雖然是別有目的的旅程,但既然都上船了,不好好玩一下怎麼對得起自己?
因此,尼可就很用力的給他玩下去,既然他這麼「辛苦」的用力玩,自然不允許溫婉閒在旁邊涼涼看風景保存體力,於是,她也被他拖下水,兩人一起很用力的玩,玩到每天都要用四條腿爬才能回到艙房睡覺。
在這種情況下,向來溫順乖巧的溫婉會被某人帶壞,這也是不值得奇怪的事,整艘船就這麼大,他們居然也能玩到迷路,鑽到輪機房去被人罵,總之,兩個人玩得就像兩個長不大的孩子,也像一對頑皮的瘋子,更像一雙不知憂愁的……
情侶。
不過這只是旁人的感覺,他們自己一點自覺也沒有,在他們認為,既然是在度假,就要盡情的玩,不是嗎?
由於氣溫已逐漸轉熱,在三個星期的中南美洲游輪之旅結束之後,他們又順便到紐約和華盛頓去玩了一趟,直到卡美哈美哈國王花車遊行開始前三天,他們才啟程回歐胡島。
飛機上,溫婉找著機會,又揪著尼可的手臂小小聲追問。
「可以了嗎?可以了嗎?」
尼可歉然而笑。「差一點點。」
溫婉的臉垮了。「那怎麼辦?」
尼可溫柔的拍拍她揪住他手臂的柔荑。「放心,我會繼續想辦法。」
「真的?」烏雲密佈的臉蛋馬上又陽光燦爛起來。「那就交給你囉!」
尼可猛拍胸脯。「行,交給我吧!」
所以,他們的陰謀仍在持續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