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經過一夜的纏綿,耶律隆慶仍是習慣性地在清晨第一道曙光照入房內時清醒過來,他愛憐地摩挲著枕在他肩窩沉睡的小腦袋。多麼美麗的小東西,多惹人憐惜的小可愛啊!
他不禁想起自己當時是如何想拒絕這門婚事,又是如何的怨天尤人,哀歎母后硬塞給他一個宋室女人,更自憐著不知有多少人等著看他的笑話!
嘿嘿,等他們見過小小後……耶律隆慶自傲地想著,怕他們不後悔死了!說不定還搶著搶?!
那可不行!誰也別想搶走他的心肝寶貝!摟著小小的粗壯手臂不由得緊了緊,小小嚶嚀一聲,睜開迷濛的雙眸。
耶律隆慶忙輕聲撫慰著。"沒事、沒事,你繼續睡、繼續睡。"
睏倦的眼晴聽話的閉上了,但是不到一會兒又猛然張開來,又圓又大的瞪著他。"你……"她從他的肩窩迅速彈開,一下子蹦到床角。"你在這裡做什麼?"
耶律隆慶側著身,單手支著腦袋,兩隻閃亮的藍眸在她裸露的胸脯上游移不去,"睡覺啊。"
那雙賊兮兮的眼晴和風吹來涼颼颼的感覺,令她趕緊低頭察看有何不妥,這一看——
"怎麼會這樣?"她驚叫一聲,趕緊扯過被單掩住裸露的身軀,而這一拉扯,又拉出了另一聲驚叫。"怎麼會那樣?"她羞澀地從他那光裸結實的身軀上挪開視線。
耶律隆慶有趣地看著她腓紅的雙頰,"忘了,嗯?"
小小攬眉苦思著昨夜的情形。喝酒……然後是……棍子?哪兒來的棍子?不是匕首嗎?怎麼變成棍子了?她有帶棍子嗎?幾個大問號浮現在她那兩隻困惑的大眼睛裡。她又為什麼會光著身子?而他也沒穿衣服,這不會是一加一等於三吧?她小心翼翼地避開看了會長針眼的地方,兩隻烏溜溜的大眼晴瞪著耶律隆慶。"說!你是不是佔了我的便宜。"
他的嘴角高高揚起,毫不掩飾的說:"是啊!"
"你、你、你……你怎麼可以?"小小氣急敗壞地叫道,"就算你不怕我對你不客氣,難道你就不擔心你們那勞什子王爺砍了你的豬腦袋嗎?"
耶律隆慶眨眨眼。"你在為我擔心嗎?"
"擔心你個屁!"就算是真為他擔心,她也死都不能承認!
耶律隆慶誇張地垮下臉。"那就讓我被他砍死算了!"
"你怎麼可以這麼說?"小小失聲道:"你的命就那麼不值錢嗎?"
耶律隆慶又端著一張期待的臉,問:"你為我擔心嗎?"
"我……"小小左右為難地欲言又止,終於,心中那份難解的悸動令她下定了決心。"好、好,我是為你……"
門外突然傳來說話聲,打斷了小小的真心話。"王爺,照預定行程出發嗎?"
耶律隆慶慢吞吞地坐起來,懊惱又無奈地朝驚詫的小小揚起一抹求饒的笑容,然後對門外的人下達指令。"照預定行程,你們先去準備,準備好再來通知我。"
"是,王爺。"
說話間,耶律隆慶的雙眼始終沒離開過小小的臉龐。
"你……燕隱……不是……"
"耶律隆慶,字燕隱,你們大概沒詳細調查過我的資料吧!"
小小張了張嘴,光滑的藕臂直指著他的臉。"你……"
耶律隆慶摸摸自己的下巴。"剃掉了,看樣子,我的鬍鬚是不能再留了,否則你又要把我當成大猩猩了!"
小小楞了好半晌,耶律隆慶那帶著歉意的笑容也始終停留在唇邊。敢耍我?摹地一個縱身,小小不顧仍光溜溜的身子,兩隻手猛地往他的脖子扼去。"我殺了你這隻大猩猩!"
當房內開始傳出激烈的打鬥聲時,守候在門外的恆王貼身護衛臘葛和彌裡吉連忙上前詢問:"王爺、王爺,發生什麼事了?"
"沒事,你們統統不准進來!"
小小那些整夜苦候消息的家人,聞聲急忙過來查問,卻被臘葛和彌裡吉三言兩語給打發走,但他們心中已是有數,計劃——失敗了!
唯恐天下不亂的耶律隆佑也過來湊熱鬧。"怎麼回事?"他向守候門口的兩大護衛問道。
"回齊王爺,屬下不知道,不過,王爺吩咐過不准任何人進去。"彌裡吉躬身答道。
"是嗎?"耶律隆佑更好奇了,他把耳朵湊在門邊仔細聽著。是打架聲沒錯,可是……二哥在和誰打?他忍不住高聲問:"二哥,才新婚第二天,怎麼就有這等興致,一大早演起全武行來了?"
"少囉唆!老二,你最好給我滾遠一點,少來這邊興風作浪!"耶律隆慶回答的聲音不疾不喘,可見他打得是既輕鬆又愜意。
門外圍觀的人愈來愈多。
"你怎麼能這麼冤枉我?二哥,做弟弟的當然得幫著哥哥嘛!要不我進去幫你……"
卻只聽見一聲狂吼傳來,"不准進來!"
耶律隆佑皺眉,怎麼回事?好像真的不太對勁。正想再問時,卻聽到裡頭傳來細語聲,他忙不迭地湊上耳朵聆聽。"小小,現在是正月,天氣冷得很,凍壞了你我會心疼的,你先把衣服穿上,咱倆再繼續打好不好?"沒穿衣服打架?耶律隆佑驚訝得下巴差點掉下來。
"小小,我道歉,別生氣了好不好?瞧咱倆這副模樣,要是真讓他們闖進來瞧見,我們以後還能見人嗎?"門外的耶律隆佑沒聽見回應,對方想是仍埋頭苦打,悶聲不吭。
"小小,別這樣,你自己也知道贏不了我,何苦累著自己呢?"乒乒乓乓的聲響絲毫不見中斷。
只聽到耶律隆慶一聲長歎。"那……寶貝,你可別怪我又欺負你了。"三兩下之後,翻桌倒倚的聲音戛然而止,換上一聲嬌聲怒喝。
"你這隻大猩猩,放開我!"
"那可不成,小小,放了你可又沒完沒了了,除非你答應我不再動手。"
"放你媽的屁!我今天非宰了你這只混蛋猩猩不可!"
耶律隆佑暗自笑道,二哥是大猩猩?嗯!這形容可真貼切啊!一干旁聽者卻是又驚又疑,這宋室女人竟如此大膽,敢對王爺不敬?而一向嚴厲威武的王爺卻又為何如此容忍她?
正在驚疑間,忽聽得裡間傳出耶律隆慶的命令聲。
"彌裡吉,去把那件銀貉裘給我拿來,連白狐大麾也一併取來。"彌裡吉應聲而去。
"臘葛,馬車備好了嗎?"
"好了,王爺,一切都已準備妥當,就等王爺一聲令下,便可啟程。"
"那好,老二,別再偷聽了,去替我問王妃的家人辭行,就說我待會兒會直接上路,不再跟他們打招呼了,日後我自會登門請罪就是。"
看戲還沒看到結局就叫他去做事,害得耶律隆佑滿心不甘願的過走邊咕噥,不過,他還是完成使命,把王妃的家人、送親人員全體打發上路回去了。沈紹文至此也明白事情是不可能成功了,值得安慰的是小小並未"成仁"!他暗地嘲諷著自己,他們怎麼會以為叫小小去暗殺恆王會成功呢?他可是掌握遼國幾十萬兵馬的震天將軍,身經百戰的戰場梟雄耶!根本不可能如此輕易的就被一個衝動莽撞的小女娃兒解決掉嘛!之前他們也不知是哪根筋不對了,才會滿懷期望的讓小小"出馬"!
如今,他也只能為小小暗自祈福,希望恆王爺寵愛、呵護她,讓她能尋著自個的幸福,這也是他們為人父母者唯一的心願。沈紹文留了一封信交給耶律隆佑轉給小小後,便黯然離去了。
耶律隆慶本是怨極了這場婚事,所以,他帶來的人馬並不多,以示他對此事的不滿與不尊重。除了兩位王爺各自的貼身護衛外,其他的加起來也不過十幾二十來個人。此刻,齊王和一干護衛部屬全都擠在院落裡等著看熱鬧。
從耶律隆慶單單只伸出一條粗壯胳臂接過銀貉裘與白狐大麾後,又過了好一會兒,這中間不時傳出斷斷續續的嬌喝與耶律隆慶的軟言安撫,更是加強了眾人心中的好奇。耶律隆佑更是佔據了最佳地理位置——門口正前方,等著頭一個知道謎底。
門"咿呀!"一聲開啟,耶律隆慶大步走出,瞧見他身邊沒旁人,耶律隆佑很自然的就往他身後的房內迅速掃一眼。沒人?!
耶律隆佑回過身。"二哥,我那二……"他倏然住口,與所有的人一樣,詫訝的瞪著被耶律隆慶挾在臂彎裡的……包袱。一個用白狐大麾包裹著的包袱、一個不斷蠕動的包袱、一個會發出嗚嗚嗯嗯聲音的包袱。
"二哥!那……那……不會是我二嫂吧?"耶律隆佑不由得失聲叫道。
耶律隆慶不經意地瞟他一眼,逕自往馬車走去,"臘葛,今兒個我不騎馬。把叱雷綁在馬車後面。"話畢隨即隱入馬車內。
一句話嚇掉了在場三十幾個人的下巴。除非昏迷不醒,否則,即使傷勢再重,也不肯上馬車的震天將軍,此時無傷無痕地居然要坐馬車?更令人驚訝的是,他還一連坐了兩天的馬車,除了偶爾挾著"包袱"下車方便外,就連吃食也吩咐送上馬車。
所有人的好奇心都已升至頂點,幾乎就要爆炸了,可他們唯一能做的只是圍在馬車邊,想盡法子偷聽裡頭的動靜,但對話始終都是一樣——嬌嫩的怒罵聲和耶律隆慶左一聲寶貝,右一聲心肝的撫慰聲。直到第三天中午,大夥兒停下來用膳,人手一塊兔肉,可十幾隻耳朵仍然不死心的聚集在馬車旁。
"我不要坐馬車了,我要騎馬!"嫩滴滴的聲音嗔道。
"不再跟我鬧彆扭了?"耶律隆慶的聲音傳來。
對方靜了好一會兒,才不甘願的回答:"好嘛!好嘛!只要你讓我騎馬就行。"
"得跟我一起騎喔!"
馬車旁的人驚詫的面面相覷,別說女孩兒了,就連皇上,耶律隆慶也不曾同意將寶馬叱雷外借。
"為什麼要跟你一道騎?你瞧不起我的馬術嗎?我告訴你,我……"
"不是的,寶貝。"耶律隆慶又開始安撫了。"我們遼馬比宋馬要來得高大,野性也較重,這兒你不熟,外頭還不著雪,在這天寒地凍的荒僻野地裡,咱倆兒一塊兒騎我才能放心。"
"可是……"
"不要拉倒!"他難得強硬的說。
"好啦!好啦!一起騎就一起騎嘛!"
馬車旁的人皆面露興奮之色,一窩蜂的全擠在門簾口。片刻後,門簾被掀開,耶律隆慶首先跳下馬車,看見圍在週遭的人,濃眉不禁一皺。"你們幹什麼?"
看戲啊!雖是事實,但是沒人敢說出來,大夥兒只是對著他嘿嘿傻笑著。
"燕隱,快點嘛!"
燕隱?耶律隆佑不敢置信地挖挖耳朵,除了皇上老大哥外,沒人敢叫耶律隆慶的字,因為他不准!還曾撂下話說,誰敢亂喊他的字,就會把他的舌頭割下來。
耶律隆慶回過身,雙手握住車上雪白人影的纖腰,一把將她輕輕的舉下地來。過大的白狐大麾完全裹住那嬌小的身軀,下擺垂落在雪地上,寬大的帽兜在微微一晃後,掉落在背後。
劇烈的抽氣聲頻頻傳來,所有的人都屏息凝視著眼前的小人兒;完全忘了規矩、忘了禮節、忘了王爺,也沒了魂、失了魄,更沒注意到手中的兔肉全都掉落在地上。
"把你們的狗眼給我挪個方向,吸回口水,順便把嘴巴閉上,然後盡快從我的眼前消失!"耶律隆慶不悅地沉聲道。"臘葛,替叱雷上鞍具去。"
被他這麼一罵,一夥人這才不情不願、依依不捨,兩步一回首地離去。
小小卻沒注意到這些,她一下馬車,便被四周與江南完全不同的景色吸引去了。魔鬼般的冷例寒風,夾帶著雪花肆虐而過,蒼涼遼闊的雪景,皚皚的白色世界,經霜的枯樹,灰霾的天空,遠方危巖奇石宛如拔地而起。
"好美,燕隱,好美啊!"小小低呼著。"找從沒見過這麼……這麼偉大的景致!"
耶律隆慶感動地俯視著小小驚喜的神情,沒想到她那小小的身軀內,竟擁有如此廣闊的胸襟,能夠感受到北地豪邁灑脫的壯麗。他原本還擔心小小不能適應北地的寒酷生活、蒼涼景色,深怕完全不同的生活方式與環境會折損她嬌弱的生命力,會磨滅她旺盛的鬥志,但現在看來,倒是北地的豪邁壯闊才是最適合她,也只有粗曠灑脫的北地人才能容許她自由自在地表現出她的真性情。她天生就注定是他耶律隆慶的妻子!
耶律隆佑在一旁細細觀察良久。天真美麗的小嫂子讚歎地、貪婪地攫取眼前的美景,高大英俊的震天大將軍寵愛憐惜地摟著小妻子,多麼相配的一對呵!可是……他媽的!早知道他就不急著娶那任性的伊娃蘇了!耶律隆佑懊悔萬分地想道,這麼清麗絕俗的小可愛,他也想要……好嫉妒……嗚嗚……真想哭。
許久,小小才長吁一口氣,滿足地收回視線,轉向旁邊。"咦?你也是藍眼晴啊?"
她兩三下掙開耶律隆慶的懷抱,疾步來到耶律隆佑的面前,往前伸手一抓,耶律隆佑就被她抓到眼前。耶律隆慶猛皺眉,滿臉濃濃的酸意,正要開口喝阻,小小便已放開手,使得耶律隆佑楞楞的彈回原處。
"你的藍眼晴灰灰的,沒有燕隱那麼好看。"她批評道。"他的藍眼清澈透明,就像水晶一樣,那才叫漂亮。"
耶律隆慶這才轉怒為喜,得意地摟回小小,沒有多餘的心思去理會耶律隆佑的沮喪表情。
小小問:"他是誰啊?"
"耶律家的老三,我老弟。"耶律隆慶說道。
"哦!你弟弟啊!"小小恍然大悟地點點頭,"難怪長得跟你有點像。我該叫他什麼呢?跟你一樣叫他老三嗎?"
耶律隆佑賊兮兮地上前一步,說:"小嫂子也可以叫我的字,我的字是……"
耶律隆慶立刻臉一沉。"他沒有字!"
耶律隆佑微微一呆,呢喃道:"我沒有嗎?"
"沒有!"他以威嚇的語氣說。
"哈哈……"看見老哥那霸道的表情,耶律隆佑只得攬恤無奈地乾笑兩聲。"是啊!沒有字,沒有字,那小嫂子可以叫我的……"
"老三,叫他老三就行了!"這是他的結論,沒得反對!
"老三?"耶律隆佑哭笑不得。"怎麼會這樣?為什麼小嫂子不能叫我的名字?"
"你沒有名字!"耶律隆慶跋扈蠻橫地回答。
"怎麼我連名字也沒了?"耶律隆佑失聲叫道。"二哥,你的心眼也未免小得太嚴重了吧?"
耶律隆慶狠瞪他一眼,不容置疑的說:"從今以後,你就是無名氏!"
小小左瞧瞧、右看看。"真不知道你們在說什麼。"她不耐煩地扯扯耶律隆慶的袖子。"喂!我們到底什麼時候才能騎馬啊?你的馬呢?能不能先讓我瞧瞧。"
耶律隆慶把她轉個方向。"喏!臘葛正在上鞍準備的那匹馬就是叱雷。"
順著他說的方向看去,她驚歎一聲,"哇!"而後彷彿夢遊一般,一步一歎地走到馬前。"哇!哇!哇!"這馬的毛色烏黑發亮,馬頭方而大,臀圓腰粗,四腿挺勁如樁,在長豎的兩耳間,有一撮白色的鬃毛迎風飛揚,神態雄健無比。馬首、腰臀兩處,臘葛正為它安上披著黑皮綴釘亮銀椎頭的甲衣,襯著白色的犀皮軟鞍,看上去英挺、威猛極了!
彷彿像是碰觸珍寶一般,小小小心翼翼地輕觸叱雷的鼻頭,叱雷微微晃一下腦袋,低嘶一聲,鼻頭竟然往小小的懷裡鑽去。小小掩不住興奮的再度驚歎,"叱雷、叱雷,你真是我見過最、最、最漂亮的馬,我好喜歡你喔!"小小忍不住抱著馬首親吻。"我真的好喜歡、好喜歡你喔!"
耶律隆慶不悅的板起臉,他發現自己竟然在吃愛駒的醋!不過,這畜生竟敢"非禮"他的女人。
眼裡瞧見醋意,鼻裡聞進醋味兒,甚至連耳朵裡也聽見醋哼,耶律隆佑又驚訝又好笑地欣賞著老哥打翻好幾桶醋的熊樣。
在臘葛備好馬前,耶律隆慶一直是那副可笑的模樣,直到他把小小舉上馬鞍,自己再跳上去坐在小小的背後,牢牢地把她鎖在懷抱裡時,這才展開笑顏。
"啟程!"他朗喝一聲,輕扯鞍繩策馬離去。
"啊?"耶律隆佑突然發現,除了他之外,所有的人都已上馬隨著離去。"怎麼這樣?等等我啊!不要這麼沒良心,等天氣相當酷寒,尤其是呼嘯的北風尖銳刺骨,每一陣刮過去,全夾帶著雪花飛舞,吹在身上,不但冷得讓人牙關打顫,甚至連呼吸都覺得不順暢。可一向看多了南方花花綠綠世界的小小,卻迷上了這白山黑水間的遼闊天地。
一路走走停停,幾天的路程,他們竟足足花了一個多月。在路過某些小部落時,他們總會停下來待上個兩三天,接受族人盛情的招待。耶律隆慶驕傲地把恆王妃介紹給他們,而小小也很自在地享受遼人的遊牧生活,彷彿她一直是這麼生活著,沒有隔閡、沒有排斥。
在頭一次停留某部落時,耶律隆佑便把信交給了小小。"是令尊要我轉交給小嫂子的。"
小小接過信,一聲不吭地往馬車裡鑽。過了好半晌,小小紅著眼,但笑容滿面地跳下馬車。信寫得很長,但小小只注意到兩句話——計劃取消,求取你自己的幸福是為父的衷心期望。
太好了,明明打不過人家還想宰了對方,實在是再愚蠢不過了!但最重要的是……她好像也有點下不了手……小小悄悄瞄一眼耶律隆慶,他那湛藍雙眸恰巧也盯著她,兩抹紅雲摹地飛上小小的雙頰,她羞澀地垂下頭。
憑良心說,他對她真的很好,連爹娘兄姐都沒這麼寵她,這麼由著她胡亂要求。這是不是就是幸福?她不懂,但是,只要他一直這麼寵她,及像五姐所說的,不再有別的女人,那麼她就心滿意足了。順著山道婉蜒向前,或向高處攀,或往低處落!轉過一道山拗,又是一道山拗,連山群峰,俱是皚皚積雪。
在和村落族人的對話中,耶律隆慶發現小小的遼語雖不甚流利,卻可應付自如,他很訝異,所以,當他們一離開部落,他便問她。"是誰教你說契丹話的?"
"你們派來的老師啊!"她理所當然的回答。
耶律隆慶蹙眉思索。"那是……三、四個月前的事吧?"
"嗯!"
"才三個多月你就有這等成績了?"耶律隆慶不禁訝然道。
"是啊!"小小得意的笑說。
耶律隆慶不禁以另一種眼光來審視懷中的小人兒,她天真美麗,善良活潑、直率坦白,現在再加上聰明慧黠,她到底還有多少隱藏未現的寶藏?到底還要展現多少讓人驚奇詫異的本事?
不過,數日後,他使又發現多項"特異功能"
——她有絕佳的箭術。
"誰教你的?"他問。
"我自己偷學的。"她小小聲的說,明亮的大眼閃呀閃的。
——她的劍法也不錯。
"誰教你的?"他又問。
"偷看來的。"她嘿嘿英兩聲,神情頗為得意。
——她的騎術精湛。
"誰教你的?"他再問。
"摔幾次就會羅!"她說來輕鬆,像是理所當然似的。
——她的槍法俐落。
"誰教你的?"他還是問。
這回,小小歪著頭想了想,才回答:"不記得耶!好像就這麼會了。"
另外,她還能在頃刻問便剝掉一隻兔皮,並剔除內臟、洗淨、上枝烘烤。
"誰教你的?"
"這還用人教嗎?"她們高頭,驕傲的說。
耶微隆慶看著她,靜默了一會兒,才又再問:"你的書應該也念得不錯吧?"
"哈哈!"小小傻笑出聲,模稜兩可的回答:"大概認得幾個字吧!"
耶律隆慶挑挑眉。"那女紅呢?"
"沒試過。"這次她很直接坦白的表示。
"中饋(指婦人在家煮飲食之事)?"
小小傲然挺胸道:"我會烤野兔,烤乳豬也試過一回。"
"那琴棋書畫呢?"
"只通了九竅,還剩'一竅不通'。"她有些心虛的說,還刻意加重"一竅不通"的語氣,只是不曉得他有沒有聽懂就是了。
他認輸了!他發現,他可愛的小妻子只是長得像嬌嬌柔柔的宋室女子,但她的內心卻是十成十北地兒女的本質。